薛天垢皱眉道:“没有取得母亲的同意,我不能作主。”
张良道:“我们先上路,留封信给伯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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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紫烟《游侠列传》
博浪椎二
薛天垢着实地为难了很久,感到难以决定,一边是严母的训诫,另一边却是胞兄的生死,
她该怎么办好呢?
沉思了良久,最后她还是摇摇头道:“张公子,不行的,母亲的为人很严正,如果不告
而行,她绝不会谅解的。”
张良不禁吁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失望,他知道薛母的为人,也知道薛家的子女对母亲
的尊重,薛天异既是奉了母命去投案,则没有母亲的命令,纵然能取得仓海君的赦免,薛天
异也不肯为自己所用的。
所以他必须要薛天垢同去,利用她使自己与薛天异先取得接触,再设法说服他,取得他
的信任,所以薛天垢不肯陪他去,计划就行不通了,何况到郡城还有百余里的小路,为冰雪
所封冻,其间有兽群盘踞出没,薛天垢不同行,他一个人也无法通过,因此他只好留下来等
待了。
薛天垢拒绝了张良的要求,心中似乎感到很抱歉,不住地为他做些小事来讨好他,一会
儿问他饿不饿,冷不冷,伤口疼不疼要不要换药,但张良满怀愁绪,心里直在盘算,如何去
进行自己的计划,始终打不起精神去应付她。
就这样过了一天,到了晚上,雪停了,却更冷了,这一所茅屋实在挡不住澈骨的寒气,
尤其是因为张良忘了在炉中加柴,屋中的炉火也灭了,寒意更重,张良睡在狼皮的褥子上,
冻得格格直抖,牙齿对碰着,发出得得的声响,终于忍不住哼了出声,没多久,薛天垢来了
问道:“张公子,你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张良颤抖着道:“没有!我冷得厉害。”
薛天垢笑了,在兽脂的灯炬黄光映照下,她的笑意频添几分妩媚,她笑着道:“你没有
在雪地过夜的经验,雪停的时候会冷得多,你偏又使炉火熄掉了。”
说着蹲下去,用手捏碎了几块干柴,在油炬上点着后,开始重新为他生火,她好像是刚
从睡铺中匆促起来,只披了一件宽大的旧衣系了一根带子,当她蹲下时,衣角掀了起来,露
出了修长而洁润的腿。
那使张良看得呆了,他自幼出生膏梁世家,自然免不了少年风流,家中也蓄有皎好美姬,
却从未见过健壮而自然美的,何况薛天垢只是长得高大,却并不丑。
她的眉目粗浓而带着俊秀,面貌端庄而有秀气,她的身材并不臃肿,虽然她的腰枝不够
细,她的腿比寻常的女子要粗上一倍,但并不减细腻,其洁白正如她的名字,天垢,像一块
天然的羊脂白玉,洁净而无一点瑕疵,何况她以高大的身材作为比例,她的腰、她的腿反要
更显得婀娜婷娉。
这是一种自然而没有造作的美,在看惯了娇柔做作、惺惺作态的张良的眼中竟是别具一
股风韵,凭他在脂粉丛中丰富的猎艳经验,可以很容易地征服她,帮助自己去实行计划了。
张良是深深了解这一点的,虽然他为自己的卑劣心思感到有点惭愧,但为了复仇,他顾
不得这么多了。
何况他还有一点可告自慰的,薛家是韩国人,是韩国武将的后人,为故主复仇她们也有
责任的。
因此他伸出一只手,只能够到薛天垢的腿间,隔着衣服,轻轻地捏了一下,指下是坚实
而富有弹性的感觉,使他的心又为之一荡,薛天垢没有动,微笑道:“你是不是奇怪我的衣
服穿得这么少?”
张良道:“是的!你不冷吗?”
薛天垢道:“不冷,我们习惯了,再冷的天气,我都是穿这么多,只有外出时,才加一
件狼皮外套。”
张良深深呼了一口气,道:“我真佩服你,我冷得要命。”
说到冷,他又打起颤来了,这是装出来的,但他装得很像,牙齿得得地又发出了声响。
薛天垢皱起眉头道:“生了火你还冷?”
张良颤着声音道:“火有什么用,屋子的四处都是通风的,冷气钻进来,使我冷得受不
了。”
薛天垢歉然地道:“那可没办法了,这是我们的猎屋,没有打算招待外人的,而我们自
己都不怕冷,所以也没有认真地把屋子整顿一下,我用狼皮把四面挂起来,也许会好一点,
此外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说着正要离开,张良忙抓住她的手道:“垢姑!别走,你在这儿陪我谈谈话,也许能使
我忘了寒冷。”
薛天垢的脸上微微一红,但看见他祈求的神色,终于不忍心地坐了下来道:“好吧,我
倒不知道谈话可以驱寒。”
张良道:“有用的,你想冷静两个字何以常会连在一起用,静才会冷,口中谈着话,神
有所属,就会忘了寒冷,现在我就好得多了,垢姑!你的手怎么那么暖呢?”
薛天垢笑道:“因为我根本就不冷。”
忽然她想起张良把她的称呼改了,乃问道:“你怎么叫我垢姑呢?那是什么意思?”
张良道:“姑是对未出嫁女子的尊称,但也含着比较亲近的意思,我们既是世交,又蒙
你在危难中相救,大家已不再陌生了,为甚还要那么生分呢?”
薛天垢将垢姑两个字轻念了一遍,笑道:“听起来怪舒服的,那么我该如何称呼你?”
张良想想道:“一般对年轻的男子,都是在姓氏下面加个郎字,但昨天我从狼口余生,
听见这个字就胆寒,我们是世交,何妨兄妹相称,你不会比我大吧,我二十一。”
薛天垢道:“我十九了,比你小二岁,叫你张大哥吧。”
张良道:“好!这样似乎又接近一点,你已经十九了吗,如果是在故国,女子十四五就
出嫁,十九岁已经有两三个孩子了,可惜你住在这穷荒之地,你许了人没有?”
薛天垢有点幽怨地道:“我们在这儿,始终被目为异邦之人,我哥哥性子又躁烈,常与
人争吵,人家见了我们就害怕,那里还谈到这些呢?偏偏我又长得这么高。”
张良笑道:“高有高的好处,我就恨自己长得太矮,缺少一种雄纠纠的男人气概,只是
没办法,我们一家都是矮子,我曾经发誓,一定要娶个高大的妻子,改良一下我家的遗传,
使我的子孙能高一点。”
薛天垢道:“可是女儿家高大就不像话了。”
张良道:“谁说的?我就觉得你别具一格,如果你能回到故国,不知道有多少年轻儿郎
来争逐呢?我的朋友中很多人具有我同样的想法,希望能找到一个卓然不群,俯视群伦的,
只可惜韩地的女儿都是娇小的多。”
薛天垢也微觉心动地试探的道:“这么说,你也没有成家?”
张良一叹道:“谈何容易,庸俗脂粉我所不取,要找你这么高的可实在太难了。”
薛天垢的脸上泛起红晕,道:“我不信!你们留城张氏是大族,二世五相,量珠以聘也
是予取予求,难道会找不到?”
张良笑道:“身材高的女孩子不是没有,孙将军的女儿比你还高半个头,我去相过一次
亲却倒尽胃口,那位姑娘不但高而且壮,比你粗上一倍,又黑又麻,远隔两丈,就可以闻到
她身上的腥味。”
薛天垢笑道:“你别糟蹋人,人身上怎么会有腥味的?”
张良道:“是真的,那是夏天,气味发自她的腋下,是狐臭,听说她每天要用两个馒头
夹在腋下吸收这些怪味,经她用过的馒头,连狗都不敢闻。”
薛天垢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格格地娇笑,身子前仆后仰,一个没坐稳,倒在了他的身
边。
张良就势搅住她的肩头,薛天垢的脸上红晕更深,挣扎着要起来,张良却低声道:“垢
姑,别起来,让我靠着你,你身上真温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感到冷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柔情,使得那高大健壮的女郎溶化了,虚挣了一下,就柔顺地靠着他,
张良更以梦呓一般的声音道:“真奇怪,你整天打猎,暴露在风雪之中,怎么肌肤会这样的
细嫩,你剥了一天的兽皮,沾了一天的血腥,怎么会带着一股芬芳的体香。”
薛天垢低声道:“是吗,听你说到腥味,我真怕身上的腥气会薰得你受不了的,怎么会
香呢?”
张良道:“是真的,你身上有一股醉人的甜香,我相信你不会用香料,这股芬芳是天赋
的,在相格上说,这是大贵之相,姑娘!你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的。”
薛天垢低声道:“我出生之日就有这股香味了,先父也是这么说,可是后来有一个方士
说我的命中没有富贵,我该是修道的命,说我成仙有望。”
张良呆了一呆道:“那也许是对的,人间富贵,怎抵得上神仙逍遥,那是贵人中的贵人。
垢姑!至少我对你的赞美不是阿谀之词吧,你天生的异赋确是与人不同的。”
薛天垢轻扭了一下道:“不过是说说罢了,我是不信命的,像我这样,一辈子埋处荒山
与世隔绝,什么都谈不上。”
张良道:“不,将来的事谁都不能预料,何况神仙都是在僻静无人处修成的,但愿将来
你得道之后别忘了故人,也提拔我一把,让我做你的道侣。”
薛天垢道:“会的!张大哥!那个方士曾经对我的将来作过一番预言,他说我会遇见一
个道侣,先结尘缘,再证仙业,当我在狼口中将你救下时,我就认为你是我将来的道侣了,
所以我才不避男女之嫌,为你裹伤。”
张良不觉心动,伸手从她的旧衣中探进去,触手柔滑,薛天垢却冷静地道:“我里面没
有穿衣服,你可别以为我是淫贱,在这儿的人无论男女,不分冬夏,都是裸眠的,因为听见
你在呻吟,我匆匆披上件衣服就来了。”
这几句话说得坦爽无邪,张良心中不禁一凛,他知道此刻可以占有她,但不能激起她的
热情,因为她是在宿命的信仰支配下献身,张良自己也不信这一套,可是了解这种信仰的拘
束力量,如果天垢只是为了注定的命运而献身,那只是一种责任,一种听任命运的安排。
在这种情形下,他只能得到一个女孩子的身体,撷取她的贞操,却无助于他的计划,他
必须更进一步地去激起她的情欲掀起她心中的狂潮,那样才能完全地控制她,利用她去实现
自己的计划。
好在张良在声色场中混久了,是个调情的能手,他知道如何来驾驭这一头无羁的野马而
套上笼头的。
所以他不急着去达到目的,也不能以昔日游戏风尘的手段来对付这个雪山的女神,他必
须在情欲兼顾的状况下来使她心动情热,然后才能掌握她。
因此他以更温柔的声吾道:“垢姑!你知道我为什么特别心折于身材高大的女子吗?我
有个最幼稚的思想,因为我从小就没有了母亲,一直在乳媪与侍仆的照顾下长大,我没有领
略到母爱的温情,而我一直想有个母亲。”
薛天垢轻轻一笑道:“高大的女子能代替你的母亲?”
张良道:“也许不能,但只有躺在高大的怀抱中,能使我有被母亲抱着的感受。”
“垢姑!抱抱我,像母亲一样地抱抱我,这是我梦想多年的愿望。”
他说得那么诚恳,那么地引人怜惜,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不为之心动,何况是天性淳厚
的薛天垢。因此她迟疑片刻,终于伸出双臂,揽住了张良。
……
张良有着兴奋后的意识,也幸喜着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如果不是先激发她先天的母爱,
他是无法征服这一尊壮健的女神的,只要一步走错,那怕是出于无意,她天赋的神力也可以
把张良毁得粉碎。
终于薛天垢推开了他,张良看见了她眼眶中含着两颗晶晶的泪珠,不禁惶然道:“垢姑
你怎么了?”
薛天垢用手擦去了泪珠,撩人地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为失去的少女时代感到有点
惆怅,今后我是个妇人了,成为一个妇人,没想到是这个滋味。”
她的语气很淡漠,张良急急道:“垢姑!我是情不自禁,不过你放心,我绝不负你。”
薛天垢又婉媚地笑了,笑中又有一种撩人的媚态,低声道:“我不怪你,相反地还很感
激你,你使我领略到一个女子生命中真正的意义,难怪有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确是有道
理的,张大哥!你要不要我?”
张良忙道:“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不要你。”
薛天垢道:“你要我,天涯海角,我都会跟着你去,你不要我,我就从此遁入深山,找
那个方士去。”
张良道:“要!一定要!我在客中,家破国亡,我不能像以前那样择吉迎娶,但我们可
以简单地举行一个仪式,确定我们夫妇的名份后,我们就生活在一起。”
薛天垢道:“好!等母亲回来,我们禀明她老人家之后,我就跟你走,跟你到任何地方
去。”
张良道:“伯母会答应吗?”
“会的!母亲最重节操,女子从一而终,我已经把身子给你了,她再也不会叫我另事的,
你放心好了。”
张良沉吟片刻道:“这不太好吧,伯母是很注重礼仪的人,她对我这种轻薄的行为会谅
解吗?”
薛天垢道:“会的!她对我的终身从不予干涉,几年前她就说过了只要我能找到归宿,
就可以自己作主,她自己也是个修道的人,需要找她自己的归宿,完全是我跟哥哥把她拖住
了,否则她早就远离人世了。”
张良像记起什么似的一拍头道:“对了,垢姑,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对你家的事我更
该尽心,我们该快点去把你哥哥救出来,他现在也是我的哥哥了。”
薛天垢道:“这一定要等母亲回来。”
话才说完,宅后有人冷冷地接口道:“我已经回来了。”
那是薛夫人的声音,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薛夫人的声吾又道:“天垢!穿好衣服,到后
面来。”
薛天垢匆匆地披上衣服,到后面去了,张良也匆忙地穿好衣服,心里却像十五个吊桶在
打水,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等他穿上了衣服,薛夫人进来了,脸上却没有愠色,也没
有怒色,只是冷板板地没有表情。
张良十分惶恐地跪了下去道:“小侄该死。”
薛夫人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道:“不必如此,这是孽,也是缘,我知道会有此日,才出去
给你们一个机会,只是我忘了关照你一句话,误了天垢的道基,你过来!靠着火,此刻你可
受不得风寒,别冻坏了身子。”
语气中充满了慈爱与关切,张良只觉得一阵惭愧,不敢望她的脸,只是低头下拜道:
“小侄绝不负垢姑,只望您老人家答应我们,立刻成礼正名。”
薛夫人轻轻一叹道:“不必!张郎!你们今日之缘早有天定,无须拘于形式,虽然你误
了她的仙业,但那是她的命,怪不得谁,你是富贵中人,将来仍有一番遇合与不世的事业,
可是天垢却不能帮你什么忙,她与尘世无缘,张郎,如果你有心,别贪恋富贵,功成身退,
四十年后,仍有相见之日,否则,你是你,她是她,权作春梦一场,各证各的缘,在这四十
年中,你可以娶妻生子,不必把天垢放在心上,你们的缘份,要在四十年后。”
张良忙道:“伯母!小侄誓她不娶。”
薛夫人忙叱道:“胡说!那就更增天垢的罪过了,张氏门中仅剩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