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卿- 第8部分

　　　　柳元卿冷笑着道：

　　　　“海城公开玩笑呢？刚咱们一直在一起，我有让嬷嬷扣住香姨娘吗？她惹了嬷嬷，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干嘛让嬷嬷放了？既然爹爹心疼香姨娘，那爹爹自己想法子，又来说我？”

　　　　柳成展才要说话。

　　　　柳元卿又说道：

　　　　“海城公可别说我让我吩咐一声，再怎么说，那也是皇后娘娘的嬷嬷，我只是公主，海城公不是总说我跋扈无礼？我现在反省了，以后可得懂礼。我可不敢去吩咐皇后娘娘的嬷嬷。还是海城公自己想办法吧。”

　　　　柳成展被气个倒仰。

　　　　柳元卿也累了，转身回她的天邑小府去了。

　　　　楚仪信左右瞅了瞅，终还是追了上去。与柳元卿齐肩走着，一路上，几次想同柳元卿说话，话到嘴边，还是忍了下来。

　　　　天邑小府里的丫头婆子，全被柳元卿发卖了，显得空荡荡的。

　　　　几个宫监和嬷嬷进进出出地收拾着。

　　　　楚仪信见了，说道：

　　　　“要不我从我院子里，拨几个人给你用吧。你回家住，是因为……”

　　　　说到上秋的时候嫁人，楚仪住收住了嘴。

　　　　进到屋内，柳元卿往床上一坐，瞅着坐在她身边的娘，想了想，柳元卿说道：

　　　　“想来娘以前也总嫌我不如柳菲莫温柔，对不对？”

　　　　楚仪信伸出手来，拉着柳元卿地说，道：

　　　　“傻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再好，也是别人的，娘怎么地嫌你呢？”

　　　　柳元卿一听，无奈的笑了。

　　　　到底她娘，还是觉得她不如柳菲莫。

　　　　柳元卿没说话，瞅了瞅空空的室内。

　　　　侍候她的人，全都投靠了柳菲莫，她的父亲也不喜欢她。

　　　　就连她的母亲，虽然嘴上说着不嫌她。

　　　　但正是这三个字“不嫌弃”，证明了，她在她的母亲眼里，也是不如柳菲莫的。

　　　　就连她自己，平日里，不也自觉得比不过柳菲莫？

　　　　那到底是让什么，将她的眼睛给蒙住了，竟然就自信地以为，黎阳喜欢的人，是她自己呢？

　　　　其实这样一想，天天对着柳菲莫，黎阳不喜欢柳菲莫，才地奇怪。

　　　　柳元卿躺到了床上，半截腿和脚悬在了床沿上。

　　　　她从来都不怪柳菲莫和黎阳勾到一起，她恨的是，这两个人为什么要骗她？

　　　　一想到她曾像个傻瓜一样，被这两个人给耍得团团转。

　　　　柳元卿的心，就恨得不能自已。

　　　　不由得，脑子里想起了以前……

　　　　秋天，正是骑马飞行，猎鹰追兔，恣意玩耍的时候。

18　傻瓜

　　　　黎阳笑得就如冬日里的暖阳一般，笑着对她说道：

　　　　“咱们去吃鲈鱼吧。”

　　　　柳元卿不喜欢吃鲈鱼，更不喜欢吃鲈鱼的时候，他们说着一些她并感兴趣的话。

　　　　鲈鱼有什么好吃的？

　　　　柳元卿吃过几次，从来也不觉得如何的美味。

　　　　但是黎阳向她提出来，要吃鲈鱼，柳元卿如何能拒绝？

　　　　每当这个时候，柳元卿都想说，咱们去骑马吧，去打秋猎吧。

　　　　秋天，皇家猎场养着的动物，正是最肥的时候。

　　　　胡服束发，骑上马，背着弓箭，带着侍从，追着猎物跑，是怎样的快乐？

　　　　可是，柳元卿说不出来，对着黎阳那英俊的笑脸。

　　　　柳元卿也想成为，像柳菲莫那样的的人。

　　　　文文静静的，半敛着眉，低垂着眼睛。

　　　　害羞得像个将要出嫁，等着新郎来接的新娘子。

　　　　于是，柳元卿违心地答应了。

　　　　柳元卿脸上露出了嘲讽地笑。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黎阳喜欢的，是柳菲莫那一类的女人。

　　　　可为什么，她就一直没有想到。

　　　　黎阳喜欢的，就是柳菲莫呢？

　　　　每当柳元卿答应了黎阳的请求之后。

　　　　黎阳都会微笑着，状似无心地说道：

　　　　“光咱们俩个去，可有什么意思？你是姐姐，别人都说你跋扈，在家里欺负妹妹，咱们就带着菲莫一起去，让那些个说闲话的小人看看，你对菲莫那么的好。我带着我大哥，咱们四个一起去吃。”

　　　　每当听到黎阳这样说，柳元卿地心，都会非常地感激。

　　　　太多了，每一次，黎阳要带着她出去时，总要寻出理由来，带着柳菲莫一起去。

　　　　所以，他们最少三人行，多的时候，黎昊也会跟着，变成四人行。

　　　　躺在床上的柳元卿抚上自己的心口，暗暗地问着自己：

　　　　“柳元卿，你得有多傻啊，才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不自知？当时，他们肯定暗暗地，无数次的笑话我，像个傻瓜一样吧？”

　　　　想到这儿，柳元卿就又想到了，鲈鱼端上桌时，黎阳和柳菲莫的相视一笑。

　　　　笑过之后，柳菲莫总是会说：

　　　　“秋风之思。”

　　　　然后，黎阳便就接口说道：

　　　　“鲈鱼堪脍。”

　　　　世说新语，柳元卿也读过。

　　　　但听了柳菲莫和黎阳的话，却没什么感觉。

　　　　她喜欢的，是走马飞鹰，快意恩仇。

　　　　柳元卿想，她或许不够温柔、不够有才情。

　　　　但她却从没有算计过谁。

　　　　从没想过要骗谁，而得到自己想要的。

　　　　现在想想，柳元卿才发现，原来，黎阳从没有喜欢过她。

　　　　而且，在她的面前，也从未过多的掩饰过。

　　　　柳元卿嘴角扯出一抹嘲讽地笑来。想，原来，是她太瞎了。

　　　　才让那两个狗男女，在她面前，这样的肆无忌惮。

　　　　楚仪信担心地瞅着一言不发的柳元卿，怕柳元卿想不开，一直钻牛角尖，忍不住劝道：

　　　　“不是娘向着谁，你这样做，虽然解了气。明面上你占着理，看热闹的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到底会嫌你太过尖酸刻薄，不够大度，不能容人。现在跟奉亲王世子的婚事又完了，将来，可怎么办啊。”

　　　　柳元卿躺在床上，望着帐顶，淡淡地说道：

　　　　“我就是什么也不说，就这样任着奉亲王世子求得皇上，将我们俩的亲事退了。难道别人就会说我知书达理了？娘太天真了。别人不说，就是海城公，都会认为我这是自找的，活该。”

　　　　楚仪信道：

　　　　“可是……”

　　　　柳元卿没等她娘将话说完，就又幽幽地说道：

　　　　“娘，如果别人想议论你，你怎么样都能说出话来。而我，最是不怕别人说的。既然我受了委屈，为什么就不能让给我委屈的人，付出点儿代价来？”

　　　　楚仪信没有说话。

　　　　由于柳元卿两三岁的时候，便就被她的姐姐，皇后楚润娘抱进了宫。

　　　　楚仪信当年，也舍不得。

　　　　她虽然另有两个儿子，但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少了哪一个，都心疼。

　　　　是柳成展劝的楚仪信，同意将柳元卿送入宫里的。

　　　　那时候，皇上才刚登基，而春秋正盛的皇后，楚润娘刚刚流掉了她最后一次怀孕的孩子。

　　　　当时楚润娘大出血，几欲没了性命。

　　　　救治了几天，皇上甚至下了旨，若是太医救不回皇后，便就全部陪葬。

　　　　最后，人是救了回来，却再无怀孕的可能。

　　　　皇上下了封口令，谁也不准告诉皇后楚润娘。

　　　　但是，女人对于自己的身体，又如何猜不着？

　　　　楚润娘问了几次太医，太医只是让楚润娘好好的养身体，孩子的事，急不得。

　　　　太医的闪烁其词，更加深了楚润娘的怀疑。

　　　　于是，楚润娘以死相逼。

　　　　皇上没有办法，只得亲自相告，说她再难怀孕。

　　　　楚仪信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那时，楚仪信和她们的母亲杨老夫人都呆在宫里，陪着楚润娘。

　　　　楚润娘想要孩子。

　　　　皇上就让人，将皇宫里所有妃嫔生的儿子，全数抱到了楚润娘的跟前。

　　　　皇上当即承诺，只要楚润娘看上哪个孩子，那么，皇上就将这孩子过继给楚润娘，而将孩子的亲生母亲杀死。

　　　　以防这个孩子将来大了，与自己的生母亲近。

　　　　当皇上说这话的时候，楚仪信和她的母亲杨老夫人都吓坏了。

　　　　皇宫里向来只有皇宠，没有道理可讲。

　　　　而皇宠，其实最是不可靠的了。

　　　　前朝往事，殷鉴不远。

　　　　现在，皇后虽然算不得年青貌美，但也不未到年老色衰的时候。

　　　　明儿一但没了宠爱，那么，今天皇上下的圣旨，也可能就是明日拿下皇后乃至楚家的一条罪状。

　　　　春秋时的卫弥子瑕又怎么样？

　　　　得宠时，母病窃驾君车，受到褒奖。

　　　　而色衰爱弛之后，却成了一条罪状。

　　　　人都说伴君如伴虎。

　　　　那都是血与生命，总结出来的。

　　　　楚润娘看着那几个孩子，白白净净的，都是黎丰舒的，但再怎么的，却都不是她的。

　　　　楚仪信和她娘杨老夫人就在边上，看着楚润娘，不敢说一句话。

　　　　而楚润娘看着，就那么一直看着，然后便就大哭了起来。

　　　　楚仪信和着杨老夫人一起，也陪着楚润娘哭。

19　醒悟

　　　　虽然楚润娘不是以色侍人，但一个没有嫡子的皇后，终是前路一片黑暗。

　　　　看不到将来。

　　　　人都说色衰爱弛，谁能保证皇帝的爱呢？

　　　　在皇宫，只有儿子才是最终的保证。

　　　　可是楚润娘却永远的没有了，失去了这个机会。

　　　　但楚润娘终是没有留下任何一个孩子。

　　　　可是那时候，楚仪信进宫时，带在身边的，正是三岁的柳元卿。

　　　　楚仪信到现在，都能回忆起来，那时候的柳元卿胖胖的，小胳膊小腿都肉肉的，圆嘟嘟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特别的可爱。

　　　　然后柳元卿又特别的爱笑。

　　　　别人说点儿什么并不好笑的事，她都能笑上半天。

　　　　根本就不用别人费心的哄。

　　　　楚润娘总是将柳元卿抱在怀里。

　　　　后来，楚仪信想，也许那时候，她的皇后姐姐，就有了抱柳元卿进宫的心思。

　　　　只是没跟她说而已。

　　　　楚润娘身子见好之后，楚仪信家里还有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儿子，于是便也就告辞回家。

　　　　柳元卿也被楚仪信带了回来。

　　　　然而没过多久，皇后便就三天两头的送柳元卿东西，小衣服、小玩具。

　　　　放着小的那一个不送，却只给柳元卿送。

　　　　若到这时候，楚仪信还看不出什么来，可就太傻了。

　　　　但楚仪信舍不得，即使那个是她的姐姐，即使她还有两个儿子。

　　　　楚仪信依旧舍不得。

　　　　女儿最终都要出嫁，去别人家里。

　　　　在娘家能呆上几年呢？

　　　　她想要自己将女儿带大了，千娇万宠地养着。

　　　　但是，现实却总是不尽如人意。

　　　　就像她的姐姐，贵为皇后，又得帝宠。

　　　　却再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而楚仪信看出来的事，柳成展也看了出来。

　　　　这是皇后喜欢柳元卿，想将柳元卿抱到宫里去养。

　　　　又怕自己的这个妹妹不同意，所以便就拿东西来试探。

　　　　若是有这心思的话，便就会将孩子主动送进宫里。

　　　　楚仪信装傻，一直抱着柳元卿不出声。

　　　　等了许久，终于，皇帝黎丰舒等不了了，喊了柳成展进宫。

　　　　盛赞柳元卿如何可爱，皇上、皇后如何的喜欢。

　　　　柳成展回去之后，立时就让楚仪信将柳元卿送进宫里去。

　　　　楚仪信如何舍得，当即便就拒绝了。

　　　　她不是担心姐姐楚润娘对柳元卿不好，怕柳元卿在宫里受委屈。

　　　　楚仪信担心的正与之相反。

　　　　她怕姐姐楚润娘，因为知道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而溺爱柳元卿。

　　　　皇上因为楚润娘的关系，也是无休止的宠着柳元卿。

　　　　楚仪信担心，帝后无边的宠爱，会将柳元卿宠得无法无天。

　　　　而事实，也证实了楚仪信的担心。

　　　　可是，是柳成展。

　　　　楚仪信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是柳成展怕皇上因此迁怒于他，怕影响他的仕途。

　　　　他当时正在谋取将作少府之职。

　　　　按着柳成展的话，那是个肥差。

　　　　他的心里，没有国，也从没想过建功立业。

　　　　他想到的，是那个差事，能给他带来多少的好处。

　　　　多少金钱。

　　　　然后，在柳成展软磨硬泡之下，楚仪信只得带着万般的不舍，亲手抱着柳元卿，送到了宫里。

　　　　楚仪信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将柳元卿递到皇后手里时，那纠结的心，和舍不得松开的手。

　　　　她不知道，是求着她的皇后姐姐不要太过宠着柳元卿好，还是宠着好了。

　　　　楚仪信一面怕柳元卿被帝后宠坏了，却又一面心疼，怕柳元卿没有亲爹娘在身边，在如狼似虎的皇宫里，受了委屈。

　　　　皇帝黎丰舒和楚润娘就怕楚仪信后悔，立誓会对柳元卿好。

　　　　任着楚仪信再不舍得，也终是放开手，将柳元卿放到了楚润娘的怀里。

　　　　从皇宫到海城公府的一道上，楚仪信是哭着走下来的。

　　　　然后呢，楚仪信想了起来。

　　　　柳元卿被送走之后，不长时候，柳成展便就将柳菲莫抱了过来。

　　　　说是省昨让她伤心，太过想柳元卿。

　　　　然后呢，柳菲莫便就代替了柳元卿，成了海城公府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而真正的嫡出小姐，倒成了客居。

　　　　虽然海城公府后院里最好的位置，建了天邑小府，但柳菲莫的羞花别苑，却也不差。

　　　　楚仪信想着，她对柳菲莫差吗？

　　　　由于亲生女儿不在身边，虽然还有两个儿子，但楚仪信多少还是将对柳元卿的爱，转移到了柳菲莫的身上。

　　　　楚仪信眼见着柳元卿进到宫里，皇后和皇帝果然信守了承诺，将柳元卿比着真正的公主还要好，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

　　　　很多时候，楚仪信都觉得她这个亲生母亲，反倒成了多余。

　　　　即使想爱柳元卿，却也没有表现的机会。

　　　　柳元卿真的是什么也不缺。

　　　　楚仪信所以想到的，帝后都先她一步想到了。

　　　　然后准备的东西，远不是楚仪信所以比的。

　　　　所以，楚仪信给柳元卿准备的东西，最后，全都到了柳菲莫的手里。

　　　　那都是楚仪信费尽了心思准备的，虽然不能和帝后相比，但却也都是非常好的。

　　　　楚仪信想，柳菲莫的心，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大了起来的？

　　　　这其中，也许不乏她的功劳。

　　　　是她给了柳菲莫一个信息，柳菲莫是可以代替柳元卿的。

　　　　楚仪信抚着心口，就只有她吗？

　　　　柳成展只怕也脱不了干系。

　　　　楚仪信现在，才恍然闻到了一股算计的味道。

　　　　皇后楚润娘的不能生育，或许不是他们所能预料的。

　　　　但，正是楚润娘的不能生育，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打着怕影响仕途，打着他要谋求皇差的旗号。

　　　　劝她将柳元卿送进宫里，送到皇后身边。

　　　　然后，将柳菲莫送到了她的怀里。

　　　　而柳成展的仕途、皇差呢？

　　　　现在楚仪信才发现，那不过都是柳成展为了骗她，而杜撰出来的而已。

　　　　柳成展说得那些，根本就不曾有过。

　　　　傻傻的她信了，将柳菲莫视若己出。

　　　　柳菲莫就这样，从一个庶出的女儿，遥身变成了可以和柳元卿比齐的，嫡女一般。

　　　　楚仪信现在想了起来，柳成展在外面，从没有提过，柳菲莫是庶出这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