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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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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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的。

    他走近,喊了一声:“师姐好,您在这儿等云在?”旁边的人纷纷竖起了耳朵。

    阿衡笑了笑说是,随即扬了扬手中氤氲着雾气的早餐,轻轻开口:“顺便给他带点儿早饭。”

    鲁兵“噢”,挠挠头说:“我出来的时候云在还没醒,要不要我上去喊喊他?”

    阿衡微笑说:“不用,他身子骨不好,让他多睡会儿吧。”

    鲁兵刚跨上单车,想了想,问:“师姐您和云在……”一圈竖着耳朵的路人越走速度越慢。

    阿衡眉弯弯的:“我是他姐。”

    “他姓云,您姓温,怎么会是……”

    阿衡含笑,耐心回答:“他的父母确实也是我的父母。”

    众人点头,哦,一个随父姓,一个姓母姓。

    鲁兵晚上回寝室同云在提起这个事儿,笑了:“云在,你小子太能恶搞了,在大礼堂整这一出,也亏你姐脾气好。”

    云在有些小近视,本来戴着眼镜在台灯下看书,听见这话抬起头,脸上一片冰冷,没有平时挂着的笑意:“谁跟你说她是我姐的?”

    鲁兵看他脸色变了,觉得莫名其妙:“你姐说的呀。”

    云在眯着眼笑了:“那是个会骗人的女人,她骗你呢。”

    鲁兵啧啧:“那是你女朋友了?你小子还真行,第一天告白,第二天人就提着早点来楼下了。”然后拐了云在一肘子,挤眉弄眼,“你今天几点下的楼,我下去那会七点半。”

    云在看着书,说:“十点。”

    鲁兵:“啊,这么晚,那人早走了吧?”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鲁兵起初自然认为阿衡等不到人就走了,可是一次又一次,一月又一月地在楼下看见那个傻师姐时,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向下铺的被窝:“云在你是猪啊,就知道睡,每次都让一个姑娘家等你。等等等,我看她等得头上快长蘑菇了!兄弟,容我提醒你,现在是十二月份,昨天才下过雪!”

    想起刚刚在楼下碰见温衡的情景,鲁兵就气不打一处来。零下的天,一个姑娘家缩在原地,冻得直跺脚,大衣里还裹着几个热包子和一杯热豆浆。

    云在被鲁兵踢醒了,也不说话,打了个哈欠,开始慢吞吞地穿衣服。

    他走下去的时候温衡还在,鼻子冻得通红,僵着手从大衣里摸索出装早餐的纸袋子递给他,还是烫的。

    习惯性地皱了皱眉,阿衡说:“我先去上课,你吃完也去上课吧。”然后,看着他穿的衣服摇摇头,“不行,穿得太薄了,回去再添件儿,啊,乖。”说完就匆匆转身要离开。

    云在看着手里的纸袋子却拽住了她的大衣一角,他笑着说:“阿衡,我明天不想吃包子了,你不要来了。”

    阿衡叹气,豆丁长大了却益发没有小时候的乖巧。她问:“那你想吃什么?”

    云在沉默了半晌,轻轻低头看着她的眉眼,他说:“我想吃你做的饭,我们搬出去住吧。”

Chapter 88 年复一年白发留

    阿衡顾虑到云在的身体,虽然已经接近期末,但还是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云在的行李不是很多,再摆进些书籍辞典,独立的小房间看起来还是空荡荡的。

    所幸家里给的生活费还算充裕,阿衡省出一些钱给云在置办了一套厚被褥和新的床单。想了想,在在虽然是喜欢干净简单的人,但小时候就羡慕那些能玩球的同龄人,于是又买了足球和篮球放在他屋中,然后把客厅和卫生间清扫了一下。房子整整齐齐的,还算好。

    阿衡忙碌了一下午,云在一直跟在她身边,笑眯眯的,却没有帮忙,就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白皙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晕。

    上一任租房子的大概是个生活邋遢不自净的,白墙上有许多鞋印,看起来很脏。阿衡合计了一下,找人刷墙并不合算,就自己买了粉刷的工具,按说明书调配了涂料,裹了个纸帽子涂墙。

    云在却笑弯了眼,唇露出细米一般的白牙,夺走了她的刷子和纸帽,站在她的身旁慢慢悠悠地刷墙,指甲饱满干净,微微泛着苍白。

    阿衡也笑:“你弄好了就成了,我先走。”

    云在转身看着她:“你去哪儿?”

    阿衡莫名其妙:“回宿舍呀,一会儿晚了就封楼了。”

    他的脸上却没了笑意:“你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住在这里?”

    阿衡点头,呵呵地笑:“从明天开始姐给你开小灶,一日三餐,把在在养成个小胖子,怎么样?”

    她揉揉他的发,像对着小孩子一般的温柔目光。云在却躲开了,阿衡的手在半空中悬了悬就放了下来。她抿抿唇,知晓他长大了,定然不喜欢如同小时候一般的对待,心中有些酸涩。

    云在把刷子扔进桶中,轻轻开口:“为什么,不和我住一起?”

    阿衡脱下塑胶手套,淡笑:“你长大了,姐跟你住一块儿别人会说闲话的。我明天早上喊你起床,煮玉米粥成吗?”

    云在看着她,目光如云,含笑却不清晰,他说:“言希呢,你不是一直在他家住?”

    阿衡看他,自己也挺困惑在在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了:“言希不一样。”

    她走了出去,关上门下楼,未走几步却听见楼上有篮球砸门的巨响,心想这谁家的孩子也忒皮了点儿,要是在在,绝对不会这么暴力。

    自这一天开始,阿衡每天要校内校外往返好几趟,买菜,做饭,上课,做饭,回寝。

    云在问阿衡:“你累不累?”

    阿衡正在煮玉米粥,转身摇摇头,眼睛看着他,一径的温柔宠爱。

    他笑了笑:“你去当有钱人家的女儿,很久没做过饭了吧?”

    阿衡愣了愣,含糊地嗯了一声。她希望在在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

    吃晚饭的时候,云在问:“你还有钱吗?我想买台手提。”

    阿衡皱眉,嘴里下意识地嚼着咸菜,想了想之前打工挣的钱,犹豫着问他:“需要多少钱?”

    云在慢吞吞开口:“一万多块。”

    阿衡沉默了一会儿,问:“很急着用吗?”

    她毕竟从不乱花钱,不比思莞、思尔公子小姐的派头,所以温家半年给她打的钱也就是五千块左右,就算加上之前打工攒下的微薄的一千零几十块,也远远不够一万这个数目。

    云在抬眼,黑眼仁儿中是笑意:“无所谓急不急。反正要我买,至少四年内我买不起。”

    阿衡心一凉,低着头轻轻开口:“这个星期天,我带你去买。”然后给他夹了一块鸡翅,微微笑了,说多吃些,自己边扒青菜边心不在焉地想着钱的问题。

    云在表情复杂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如云般温柔,却带着钢铁不入的冰冷。

    她打电话给温母:“妈,我们学校要提前交……学杂费。”

    温母笑了:“好,我明天让秘书给你打钱,八千够吗?”

    阿衡有些慌:“不要这么多,妈,要不了这么多,三千……九……”她想了想,舔舔嘴唇,磕磕巴巴,“三千九百……三十块就够了。”

    温母笑了:“又冒傻气儿,有谁还汇三十块的!算了,我给你寄五千块,你看着花吧。”

    阿衡摇头,眼中却泛了泪水,她觉得自己欺骗了母亲的爱,她说:“妈妈,就三千九,成吗?”

    温妈妈听着孩子声音还挺难受,不明所以,但思揣着要给孩子一些自己的空间也就没有问,只是怜惜地开口:“好好,就三千九,不够你再跟妈说。”

    阿衡挂了电话,手心汗津津的,心里觉得自己做了错事。母亲对她这样好这样温柔,她却仗着这些去索取,实在是太坏了。妈妈和她的关系也从未有现在这么融洽,如果她知道自己骗了她,会不会更加不喜欢自己呢?

    这孩子个性耿直迂腐从未骗过别人,她这样担忧着,心里闹腾了很久,天明时才迷迷糊糊睡着。

    云在买的是新上市的一台笔记本电脑,进口的,性能相当不错,总价是一万三。

    阿衡掏出了所有的奖学金,再加上之前核算好的生活费、打工攒的钱、母亲的汇款,幸好凑够。数了数,只剩下三百多块钱,要凑合着到春节。

    云在的表情还是那种浅泛的笑意,并没有高兴到哪里。

    阿衡总觉得这个孩子比起小时候变了许多,却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阿衡很少和云在一起吃饭了,总是做完一人份的就匆匆离去,她说课业重。云在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看着她不说话。

    大约是圣诞节的前几天,她有些发低烧。那会儿“**”未除,禽流感又赶着潮流,她怕传染就去校医院看了看,医生说没事儿,就是血糖有些低,给她输了瓶葡萄糖,又吃了点儿退烧药,叮嘱她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

    阿衡点头应了就要离开,医生却摇了摇头:“现在的孩子哟,不知道怎么省钱好。真不知道是吃饭省的钱多还是看病花得快!”

    阿衡这些天没有吃过早饭,午饭和晚饭也都是凑合的。听到医生的话挺不好意思的,有些尴尬地撕了手上吊针的胶布,就到云在住的地方去了。

    云在眼尖,问她手怎么了,瘀青这么明显,阿衡说磕到桌角了。

    他到楼下给她买了药,回去的时候阿衡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切菜,低着头露出了颈,白皙而带着些温暖。

    他看了她很久很久,然后轻轻从身后抱住了她,闭上了眼睛,表情有些复杂,他说:“温衡,我讨厌你。”

    阿衡正忙着,只道小孩子撒娇:“嗯嗯我也讨厌你,去去上边儿去,油锅热了,别烫着你。”

    他却笑了,眼睛清澈得要打散云气,松了手坐到饭桌前,轻轻开口:“喂,你给我做一辈子的饭,我试着原谅你,怎么样?”

    那样轻的话,好像一句叹息,阿衡在厨房中并没有听到。

    圣诞节的前一天,阿衡下午下课的时候,有同学说校外有人找她。

    阿衡问是什么人。

    同学想了想,脸红了:“眼睛很大很漂亮的。”

    阿衡愣了愣,却在下一秒冲出了教学楼。她跑过冬天干枯的树,跑过没有草只有雪的足球场,心怦怦地跳着。

    看到那个人站在那里,戴着她给他织的老旧围巾,英挺背影,阿衡眼中忽然有了泪,她在不远处喊了一声“言希”,心慌得难受。

    那人转了身,眼睛很明亮很明亮。

    她加快了步子,他伸直臂,一下一下晃动着戴手套的左手。

    阿衡却忽然难受了,眼中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饱满而烫人。低了头,百米冲刺一般,冲进他的怀抱。

    他笑了,几乎被这巨大的冲力撞倒,双手却紧紧牢牢地抱着她,像是拥着珍贵得无法再珍贵的宝贝。他甚至不想问她为什么要哭,不想说思念,不想说比思念更难受的是看到了真人后巨大的欢喜,因为这欢喜超出他心脏能够承受的重量。

    他抱起她在z大校门外转圈圈,他笑着却红了眼圈:“宝宝宝宝,你看,我还是能抱起你的。”

    阿衡却哭得难以抑制自己的感情,她哽咽着说:“抱歉,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对不起,言希。”

    他轻轻吻她的额角,喃喃,一遍遍地说:“没关系,没关系。”

    她说:“都是你惯坏了我。”

    让她思念着他,思念着在他身边做着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他裹着她的手,白皙的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有些无奈:“你说让我一天照三顿地打你,咱也舍不得不是?”

    于是,惯就惯着吧,谁有意见跟老子说。

    阿衡突然想起这是学校门口,从他怀里露出了头,咳,掸掸大衣上的灰,有些不自然地用眼风扫了扫路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大家一脸暧昧的表情经过,阿衡愈加窘迫。

    她没看见言希的车,就问他怎么来的。

    言希说坐飞机,想起什么,从灰蓝大衣中掏出一个红澄澄的苹果递给她:“家里苹果多,蕴宜姨让我给你送苹果。”

    阿衡接过苹果,吸了吸鼻子,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张大了嘴,却被言希夺走了。

    他翻了翻白眼:“这孩子嘴怎么这么馋,等会儿天黑了再吃。”

    我说言少,你送平安果就平安果呗,谁还没吃过平安果,千里迢迢坐飞机空运来不就给吃的。你说你害羞嫁祸给温妈送苹果就算了,人孩子想吃还不让吃,不让吃也就算了,还说孩子嘴馋,有这么霸道的吗?

    阿衡:“哦,那你来就是送苹果的吗?”

    言希说:“唉,其实老子没打算来的,就想着仨月没见了,估计你得想我想得坐不住了,就来看看你。其实主要吧是蕴宜姨让我送苹果我不好推辞……”

    阿衡:“那你回去吧,我也没怎么想你,见你我就头疼。”

    言希看了孩子一眼,说:“你别动,宝宝,立正,站好。”

    阿衡:“啊?”

    言希:“我靠,我在家把你养得好好的肥头大耳能掐能捏软绵绵一宝宝,你在这儿才几天啊,怎么就成这副德行了?除了骨头就是黑眼圈!”

    阿衡含泪抓住言希的手,噘小嘴:“我想……吃肉!”

    言希颤抖,看着阿衡狼一样晶亮的眼,颤抖地抚摸之:“宝,你是饿了多久?”搂着孩子上了出租,说,“你们这儿哪家肉做得好吃就去哪家。”

    司机从后视镜看,不像土包子呀,说:“您是想去高档还是中档还是低档——”

    言希拍坐垫:“肉肉肉,就要肉,肉做得好的!”

    司机到了一地儿,把人往地上一撂就飞驰而去,怕一不小心被当肉给啃了。

    言希点了一桌子的肉:酱爆鸭丝、宫保鸡丁、铁板小牛排、鱼香肉丝、松鼠桂鱼,外加排骨汤。

    阿衡泪流满面,吃了几筷子胃却受不住了。她已经连着一个月吃的都是素的,猛一沾荤腥有些扛不住,讪讪地放了筷子:“言希,你怎么不吃?”

    言希心疼了:“你没钱你倒是说呀,家里有钱不给你花还留着孵小的啊!”

    阿衡说:“我在做人体极限测试,跟医学有关系的。”

    言希怒:“谁出的幺蛾子,敢情他们是不养娃不知道养娃的艰辛,奶奶的!”

    阿衡喝汤呛住了。

    言希拿纸巾给她擦嘴,看阿衡脸整整瘦了一大圈儿,越看越心疼,说:“宝,咱下次别这么折腾自己了,好好吃饭,成吗?”

    阿衡点头,哽咽:“我可想你了,言希,你一直都不来看我。”

    言希沉默了一会儿,捏她鼻子,笑:“小泪包,小尿包,不是有云在吗,他在你身边,我放心。”

    阿衡想了想,言希和在在是不一样的呀。

    可是这话她没说,因为她想起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在在还没吃晚饭。

    借了言希的电话,本想说让在在先随便吃点儿,等会儿她回去再给他做,可是在在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就转接了语音信箱。

    h城的平安夜和b市的一样热闹。

    男男女女,少年居多,都稍稍带了些江南的风情缱绻。情窦初开,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玉翡,即使是树梢挂着寒雪,依旧是脉脉温情。

    街上有卖气球的,有白气球套着娃娃脸的,有塑料的氢气球,还有长长的各种颜色的毛毛虫气球。

    言希给阿衡买了个金色的毛毛虫。旁人看着一双俊男美女本来挺养眼,结果忽然突兀地出现一个毛毛虫气球,美感一瞬间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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