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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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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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背着书包,跟在思莞身后,不远不近,恰恰一臂之距。

    许久之后,阿衡站在思莞身旁,也总是一臂之距,显得有些拘谨。

    思莞起先不注意,后来发现,一群朋友,唯有对他,才如此,饶是少年绅士风度,也不禁烦闷起来。

    “丫头,我是哥哥,哥哥呀!”思莞把手轻轻搁在阿衡的头顶,如是半开玩笑。

    “我知道呀。”阿衡如是坦诚作答。

    正因为是哥哥,才清楚地记得他不喜欢她靠近他的。

    这样谨小慎微的珍惜,思莞是不会明白的,正如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而再地放弃阿衡。

    思莞选了小路,穿过一条弯弯窄窄的巷子。阿衡低头默默地记路,直至走到街角的出口,望见满眼的忙碌的人群。

    命运之所以强大,在于它可以站在终点看它为你沿途设下的偶遇惊艳。而那些偶遇,虽然每每令你在心中盛赞它的无可取代,但回首看来,却又是那样自然且理所当然的存在,好像拼图上细微得近乎被忽略的一块,终究存在了才是完整。

    阿衡第二次看到喜爱终生的人时,他正坐在街角,混在一群老人中间,低头专心致志地啜着粗瓷碗盛着的豆汁。

    修长白皙的指扶着碗的边缘,黑发柔软地沿着额角自然垂落,恰恰遮住了侧颜,只露出高耸秀气的鼻梁。明明清楚得可以看到每一根微微上翘的细发,深蓝校服外套第一颗纽扣旁的乱线,他的面容却完全是一片空白。

    当时,七点五十八分。

    “言希,要迟到了,你快一点!”思莞习惯了一般,拍了拍他的肩,长腿仍不停地向前迈去。

    阿衡默默看着那个少年,看着他懒散地对着思莞的方向扬了扬纤细的指,却始终未抬起头。

    言希。好像女孩子的名字。

    看到少年发丝上不小心扫到的豆渍,阿衡淡淡微笑,轻轻从口袋中取出一方白色手帕,默默地放在积了一层尘垢的木桌上,而后,离去。

    那少年并没有抬头,这时的他,对任何陌生人,似乎都冷漠得可怕。

Chapter 3 EVE曾叫辛达夷

    在水乡小镇时,阿衡除了弟弟云在,还有许多一起青梅竹马捉鱼戏水长大的玩伴,只是没升到高中,都纷纷离开了家乡,到北方一些繁华的都市寻梦。临行时无一例外,她们抱住她,对她说:“阿衡阿衡,离开你会很舍不得,我们一定要每天都给对方写信。”

    可从最初的互通信件至完全失去联络,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光而已。只是为难了阿衡,每日抽出许多时间写信,可却只能对着“查无此人”的一堆退信发愁。

    阿衡要上的学校,是初中和高中连在一起的b市名校——西林。在那就读的学生,要么成绩优异,要么有钱,要么有权,三者至少占一项。

    思莞把阿衡托付给教务处的陈主任,便匆匆离去。听着陈主任话中称赞的语气,思莞想必是各项成绩都极出挑的学生。

    陈主任对温家的权势很清楚,知道阿衡身份的敏感,便把她排入了高一最好的班级——三班。

    阿衡站在三班门口,有些迟疑,攥着书包的手汗津津的,听到教室中的授课声,尴尬地想从后门走进去。转身时,却感觉一阵风冲来,随即,天旋地转,结结实实撞在了轻轻掩住的门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靠!奶奶的,怎么有人堵在门口!”瞬间,教室里静得只能听到一声洪亮粗口的回音。

    阿衡头昏眼花,被那一声“靠”吼得魂魄俱散,仰起头时,看到了对方龇着八颗大白牙的血盆大口,不禁惊悚。好像蹭出血了,阿衡看着手心渗出的血痕,终于有了真实感。

    而本来凝固的气氛开始和缓,震耳的爆笑声传来,大胆的甚至开始起哄:“大姨妈,年纪大了,保重身体!”

    那人揉着一头黑色乱发,回头怒骂:“滚你娘的!你才大姨妈!你们全家都大姨妈!”

    “辛达夷!”讲台上的女老师脸涨得像番茄,气得直哆嗦。

    “啊,是郭老师,对不起哈,我错了。您别生气,您长得这么漂亮,配着猪腰子的脸色儿多不搭调,是不是?笑一笑,十年少!”少年嬉皮笑脸,半是调侃半是挖苦。

    “你!!你给我回到座位上去!!!”

    “是!”少年歪打了个军礼,露出白晃晃的牙,然后把手突兀地伸到阿衡面前。

    阿衡愣神,随即开始冒冷汗。

    “愣什么呢!”少年咧开嘴,攥住阿衡的腕,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而后,阿衡在来不及自我介绍的情况下,莫名其妙浑浑噩噩地融入了新的班级。

    班上的学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阿衡,南方的转学生,长得一般清秀,家里有点关系,知道这些,也就够了。大家拼命挤进三班,是为了考上名牌大学,有那闲心管别人的祖宗十八代,还不如多做两道题。

    然而,有些孽缘终究还是埋下了。

    辛达夷,在之后长达十年的时光中,不定期抽风兼悲愤交加,揉着一头乱发,手指颤抖地指着阿衡和言希,恨不得吐出一缸血:“我辛达夷活了小半辈子哈,交过的朋友如过江之鲫、黄河鲤鱼,怎么就偏偏碰到你们这两个费治的?!”

    阿衡微笑,眉眼温柔:“是吗?”

    言希冷笑,唇角微挑:“护舒宝,可真是难为你了?!”

    达夷怒:“言希你丫不准叫老子护舒宝!!!”

    言希睁大凤眼,天真烂漫:“那月月宝好不好?”

    达夷泪流满面:“有差别吗?”

    阿衡思索片刻,认真回答:“月月宝没有护舒宝好用。”

    达夷口吐白沫。

    对辛达夷而言,阿衡、言希在一起是绝对能让他短寿五十年的主,但若是不在一起,又大抵能让他短寿一百年。所以,每每众人痛呼“俩小丫的,谁要是再管他们,出门我丫的让豆腐磕傻”,达夷却誓牵红线,即使做地下党任敌方蹂躏也在所不惜,被一帮朋友连踢带打,直骂“受虐狂”。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们这帮兔崽子不要以为咱容易,要不是为了多活五十年,老子宁愿天天拿月月宝当尿片使也不管那一对小不要脸的!!!”

    咳咳,总的来说,在名校西林流传颇久的辛氏达夷“一撞温衡误终身”,基本上不是野史。

    那日之后,阿衡在班上,见人便带着三分温和的笑,半点不惹人讨厌,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半个隐形人的模样。

    巧的是,撞了她的辛达夷正巧坐在斜后方,人也不大爱说话,但贫起来绝对能把人噎个半死。偏偏女生们又爱找他贫,被他气得小脸红紫各半,却也不发火,只是拐着弯儿地把话题往“言希、温思莞”上绕。

    “老子什么时候成了他俩的保姆?”少年说话爽利,带着讽刺。

    “你不是和言希、温思莞发小吗?”探话的女孩脸憋得通红。

    阿衡吃惊,手中的原子笔在练习册上划出一道乱线。

    “就丫的那点儿破事儿,老子说出来怕你们偶像幻灭!姐姐们,爱哪哪去哈,咱不当狗仔很多年。”少年不给面子,边挥手赶人边翻白眼。

    阿衡想起泼到思莞身上的那盆水,扑哧笑了出来。

    “姐姐,您这又是乐啥呢?”少年莫名其妙,看着前面微微抖动的背。

    “没事儿。”阿衡小声开口,声音糯糯的。

    “这姑娘声音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辛达夷小声嘀咕。

    阿衡淡淡一哂,闭了口,继续算题。

    “呀!老子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乱糟糟的脑门一下,有神的大眼睛直直看着前方有些清瘦的背影,而后拿起铅笔,轻轻戳了戳女孩;“你姓什么?”

    “温衡,我。”阿衡转身,静静地看着少年的眼睛,口音依旧奇怪,却带了些别的意味。

    “果然姓温。”辛达夷不知怎的,想起另一个女孩,声音竟冷了八度,慢慢地,拿着铅笔的手松了下来。

    辛达夷虽自幼鲁莽,做事不计后果,可却从不屑做那些排挤别人的小人行径。就算是为了思尔要破例,也断然不会朝一个老实巴交、土里土气、连话都说不囫囵的小姑娘撒气。是男人,总得顾及自己的面子,不然在言希那厮面前,他辛大爷可抬不起头做人!!!

    他心里烦躁,憋了一肚子火,于是把书摔得“梆梆”作响。

    阿衡心中隐约觉得同她有关,听着清晰的粗鲁的响声,心中竟奇异地变得平静,眉梢依旧是远山般温和的线,却带了些淡淡的倦意。

    那日傍晚,放学时,秘书小李照例在附近的停车场等着阿衡和思莞。思莞比阿衡高一个年级,放学晚一些。

    思莞出来时,模样波澜不惊,可蓦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朝着石柱的方向大喊了一声,眸中瞬间积聚了波澜:“尔尔!”

    阿衡心口发紧,转头望去,看到一个瘦弱的长发女孩愣在石柱旁的侧影。她听到思莞的喊声,却慌乱离去。

    而这时,阿衡还不曾想过,一声“尔尔”究竟代表什么,只是心里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像时刻追寻着的答案就在眼前,却突然失去了所有渴知的**一般。

    “尔尔,不走,不行吗?”空荡荡的校门口,清晰地包裹着带着丝丝痛意的声音。思莞修长的指缓缓蜷缩,冰蓝色的衬衫贴在皮肤上,衣角被攥得有些变形,那般的委屈郁结于心,像个孩子一般表达了出来。

    可是,那个被亲密地称作“尔尔”的女孩却恍若未闻地径直朝前走去,一步步,慢慢挺直背,生生变得白天鹅般的高贵优雅。

    温思莞失了温柔和礼貌,却没有追上去。他走到了远处,靠在石柱上,过了许久才回来,眼眶是红着的,看着阿衡,更加礼貌,也更加冷淡。

    阿衡心中仿佛漫过一阵雾,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最初这世界本真的模样。他们——思莞和他口中的“尔尔”,都迷路了吗?背道而驰,走得那么坚持,却失去了方向。

    而她,存在着,即使未曾做过什么,只要姓温,便意味着一种摧毁吗?

Chapter 4 有个*唤思尔

    阿衡有时在想,生活真像一场闹剧,在还未弄明白自己为什么姓云之前,便又被冠了温姓。

    据张嫂的说法,妈妈坐月子的时候,在婴儿房的她却突然失踪,爸爸妈妈急得快疯了。而爷爷却在半个月之后,抱回了一个女婴,说思尔找回来了。

    当云衡在乌水镇过着简单贫穷的生活,时刻在弟弟心脏病发的阴影下胆战心惊地活着时,那个女孩,代替了她,成了温思尔。

    姓温,代表什么呢?阿衡的爸爸是声名赫赫的海军军官,妈妈是有名的钢琴家,爷爷又是政要。这样人家的女儿,毫无疑问,是有娇生惯养的资格的。

    而温思尔,那个占去阿衡名字的姑娘,正是这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

    这个思尔,优秀得过分。她会跳芭蕾,能弹一手流利的钢琴,长得漂亮,更难得的是,性格又极为俏皮可爱,温家全家人,包括去世的温家奶奶,无不珍若明珠。即使是爷爷,生性刚硬,在外人面前提起她,也是笑得合不拢嘴的,更别提把女儿从小捧在掌心的温母。

    “可惜,这么好的孩子……”张嫂谈起时,总是一脸的难过。

    在温家,阿衡唯一能说上话的人,大概只有张嫂了。这个老人寡居多年,温老太太嫁入温家没多久便一直在老家帮佣,种种变迁之后,又随着温家一同搬到了这个园子中。这一生素来勤恳规矩,因而极受温家老少尊重。

    说起来,阿衡能同张嫂相处融洽,要归功于厨房。

    云母在镇上是出了名心灵手巧的女子,烧得一手好菜,煲得一手好汤。阿衡自幼耳濡目染,颇得几分真传。

    偶然,张嫂忙着烧菜,做煳了米饭,阿衡一时心急,看到一旁桌上的半个橙子,便挤了汁到米饭中,而后把青葱叶插在饭里,用小火蒸了起来。

    张嫂感到莫名其妙,半晌后,竟闻到清醇的米香,心中方对眼前的小姑娘改了观,闲了便拉着阿衡切磋厨艺,悉心教导阿衡做北方菜。

    “翻三下,小心点。”张嫂颇有权威地指挥阿衡。

    阿衡动作轻松地用木铲翻了两下。

    “错了,是三下。”老人较真,握着女孩的手,又翻了一次。

    “两下,行不?四下呢,行不?”阿衡笑。

    “当然不行,起锅烧菜时都是翻三下的。”老人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两下不热,四下会焦。”阿衡低声嘀咕。

    “小丫头!”张嫂扭头笑骂,顺手抹掉阿衡额上的汗。

    “阿婆。”阿衡眼睛温柔明净,声音糯糯的,纯正的南方口音。

    张嫂一愣,像是没听明白,转身翻炒鸡丝。

    “奶……奶。”阿衡带着认真,唇畔溢出温暖、别扭的普通话。

    老人继续炒热鸡丝,停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

    “你这个孩子,要是坏一点该有多好。”

    阿衡不语,吸吸鼻子,笑了。

    每日吃晚餐的时候,餐厅都很安静,连咀嚼东西的声音都听不到。阿衡小口小口地吃饭,虽然奇怪,但她自幼喜静,也并无别扭之处。

    温家家教甚严,极是忌讳餐桌上交谈。但思莞和思尔两个素日里吃饭时极爱说笑,老人虽训斥过几次,可并无成效,思尔一撒娇,也就由他们去了。

    现下,阿衡来了,不爱说话,倒是个清静的孩子,老人却反而有些不习惯。

    “爸……”温母轻轻放下汤勺,欲言又止。

    “蕴宜,怎么了?”老人皱眉,看着儿媳。

    “能不能……能不能把尔尔接回家?”温母气度高雅大方,此时却有些小心翼翼。

    “思尔现在住的房子里,我找了人专门照顾她,你不用担心。”老人有些不悦,目光却扫过阿衡。

    思莞依旧礼貌周正地咀嚼着饭粒,眉头却有些发紧。

    “爸,您以前不是最疼尔尔的吗?”温母迟疑着,把目光投向公公。

    “够了!”老人把汤勺重重地摔在桌上。

    思莞抬眸,有些受伤地看着老人。温母不再说话,温婉的眉却皱成团,郁结在心。

    四周静悄悄的,阿衡一口汤含在口中,尴尬地咽不下。

    “蕴宜,你有时间,还不如给阿衡添些衣服。”老人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拿起汤勺。

    阿衡看着自己穿着的有些脏了的校服,顿时窘迫不安起来。

    衣柜中不是没有衣服,只是那些衣服终归是别人的,大多看上去又很名贵,自己穿起来总觉得别扭。而从家中带来的那些衣服又都渐渐过了季,穿起来不合时宜,于是,只得两套校服换着穿。恰恰今日上了体育课,弄脏了衣服,被温老看在了眼中。

    “我知道了。”温母的目光投向阿衡,看不出一丝情绪。阿衡低下头,慢慢一点点咽下汤,却仿佛卡了鱼刺在喉中。

    其实,校服就很好。阿衡想开口,但又觉得不妥,悄悄看了思莞一眼,见他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思莞对思尔的好,那日在校门口她是看在眼中的。

    “阿衡,学校的课程,还跟得上吗?”温老放缓语气,看着眼前平凡无奇的亲孙女,心中有些遗憾。他,终究还是耽误了这个孩子。

    “嗯。”阿衡有些惊讶,随即老老实实地点头。

    “有不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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