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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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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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妈,你想我不?”黑暗中,阿衡缩在被窝中,眼神带着渴盼。

    “不想。”云母手轻轻摩挲着阿衡的头,温柔开口。

    阿衡难受了,失望地望着母亲:“可是,阿妈,我想你。”她在被窝中轻轻缩进母亲的怀抱,那个怀抱,温暖而安宁。

    “在温家,又躲在被窝里哭了,是不?”云母叹了一口气。

    “没有。”阿衡把头抵在母亲怀中,闷闷开口。

    她没有撒谎,在温家,除了到的那一天哭了,之后,再也没有哭过。

    云母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声音带着温暖和感伤:“阿衡,阿妈对不起你。”

    阿衡背脊僵了一下,随即紧紧搂住母亲:“阿妈,不是你的错。”

    云母有些心酸:“阿妈为了在在把你还给了温家,你不怨阿妈吗?”

    阿衡狠狠地摇了摇头,她无法自私地看着云在走向死亡。

    云家,是她一生中最温暖美丽的缘分。

    幼时,父亲教她识字念书。别的女孩子早早去打工,她也想去挣钱给在在看病。同阿爸说了,阿爸却狠狠地打了她一顿,告诉她就是自己累死操劳死,也不让自己的女儿做人下人。

    阿妈最是温柔,每次都会给她梳漂亮的发辫,做漂亮的裙子,讲好听的故事。每次阿爸追着打她的时候,都是阿妈护着她。打疼了她,阿妈比她哭得还凶。

    至于在在,同她感情更是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总要等着她放学一起吃。她有时随阿爸上山采药留在山上过夜,在在总是通宵不睡觉等着她回来。

    过年时,是在在一年中唯一被允许同她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他跟着她赶集,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总是舍不得买,可却花了攒了许久的压岁钱,买了纸糊的兔儿灯给她。只是因为,她喜欢兔子。

    她要云家好好的,她要在在健健康康的,姓云姓温又有什么所谓?

    “阿妈,温家的人很喜欢我,你放心。”阿衡抬眼望着母亲,呵呵笑了,“那里的爷爷会为了我骂哥哥,那里的妈妈会弹很好听的钢琴曲,那里的哥哥可疼可疼我了。”

    云母也笑了,只是眼睛中,终究泛了泪:“好,好!我养的丫头,这么乖,这么好,有谁不喜欢……”

    “阿妈,等我长大了,回来看你的时候,你不要赶我,好不好?”阿衡小心翼翼地开口。

    “好。我等着我家丫头挣钱孝顺我,阿妈等着。”

    “阿妈阿妈,我们拉钩钩,我不想你,你也不要想我,好不好?”阿衡吸了吸鼻子,眼圈红了。

    云母哽咽,轻轻开口:“阿妈不想你,一定不想你。”

    这厢,言希睡得也不安稳。

    乌水镇的人习惯睡竹床,土生土长的北方人言希可不习惯,总觉得硌得慌,翻来覆去睡不着。

    黑暗中,眼睛渐渐适应了这房间,小小的房间,除了一张干净的书桌和几本书,一无所有。

    他难以想象,这么多年,温衡就是在这种极度穷困的情况下长大的。相比起来,温思尔的命好得过了点。

    言希嘴角微扬,无声笑出来,嘲讽的意味极浓。

    蓦地,有微弱的灯光传入房间,堂屋中,有人焦躁不安反复走动的声音。

    言希觉得自己反正睡不着,便下了床走出房门。

    不出所料,是云父。

    “云伯父,您怎么还没有睡?”言希背轻轻倚在门框上,右腿随意交叠在左腿之上,黑发垂额,月光下,只看得到少年白净的下巴。

    云父同大多数江南男子一般抽水烟,吧嗒吧嗒的声音,在满室寂静中十分清晰。

    “言希,我们阿衡的事,你准备怎么办?”男子皱着眉,认真地望着少年。

    “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少年轻轻一笑,温衡虽然过得清苦,但是比他强,还有养父母护着。

    “你会……”男子迟疑,咬了牙,最终开了口,“你会喜欢阿衡吗?”

    少年愣了,半晌,啼笑皆非:“伯父,您想多了。”

    云父有些恼,开口道:“当初,是你爷爷同我说的,言家欠了阿衡,以后让自己的孙子八抬大轿娶阿衡入门。”

    少年的声音有些冷,但是语气却带了认真:“云伯父,将来的事没有人能做保证。但是至少,有我言希在的一天,便不会有人欺负温衡。在她确定心意前,我会把她当成亲妹妹的,您放宽心。”

    “我们阿衡如果真是喜欢你了呢?”云父表情严肃。

    少年想了想,平静地笑了。

    “那我就娶她。”

Chapter 15 此时糕糕与豆豆

    乌水镇算得上典型的水乡小镇。经历了上千年历史的冲刷,流水依旧,碧幽生色。河流两侧的房子古朴至极,黛瓦青砖,窗棂镂空。屋檐下垂落的一串串红灯笼在风中绰约,像极撑着油纸伞走进小巷的江南女子发间的流苏,美得空灵而不经雕琢。

    阿衡对这一切司空见惯,言希却像刚出生的婴孩,第一眼望见这尘世般感到新奇。

    云父塞给阿衡一些钱,笑得很是慈蔼,嘱咐她带言希到集市好好逛逛。阿衡接了钱,虽不知阿爸对言希的态度为什么变得如此之快,但还是乖乖听了话。

    离小年还有两天,集市上热闹非凡。

    言希自从走出云家就开始不安分,东跑西晃,抱着相机,见到行人跟看到马戏团的猴子一般,拍来拍去,嘚瑟得不得了。

    阿衡跟在他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却直觉丢人,埋了头,只当自己不认识该少年。

    你丫看人像马戏团的,人看你还像动物园的呢!

    集市上,挑着货担的人行走匆匆,人群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水乡的男子模样一般很是敦厚温和,若水一般,极少有棱角尖锐的;而那些女孩子们秀美温柔,蜡染的裙摆轻轻摆动,旖旎的风情更是不必说,已然美到了固定的江南姿态上;小孩子们大多戴着虎头帽被父母抱在怀中,手中捏着白糖糕,口水鼻水齐落,胖墩墩的可爱得很。

    言希此刻也拿着白糖糕,撕了一角,扔花生豆一般的姿态,仰了脖子往嘴里扔,笑得大眼睛快要看不见了。

    而阿衡抱着相机眼巴巴地看着白糖糕,刚刚言希让她买了两块白糖糕,结果她颠儿颠儿地跑回来时,少年把手中的相机挂在了她的脖子上,两只手一手一块白糖糕,左一口右一口,连渣渣儿都没给她留。

    “我也,想吃。”阿衡吸着鼻子,不乐意了。

    “你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还没吃够呀?”少年眼都不抬,腮帮鼓鼓的,依旧左右开弓。

    噎死丫的!阿衡郁闷了。

    言希故意气阿衡,吃完了,又伸出舌头使劲儿舔了舔手指,眼睛斜瞥着女孩。

    阿衡无语了。

    “乌水镇,还有什么好吃的?”少年笑着问她。

    阿衡想了想,开口说:“臭豆腐。”

    “b市也有,不算稀罕。”少年不以为然。

    “江南的豆腐,做的。”阿衡解释。

    言希撇嘴:“嘁!我们那儿还是北方豆腐做的呢。”

    阿衡呵呵笑了:“你尝尝,就知道了。”

    她带着言希沿着河岸走进小巷,拐了几拐,走到一个挂着木招牌的小铺子前,招牌上写着:林家豆腐坊。五个毛笔字,苍劲有力,却不失清秀。

    小铺子的屋檐下是一串落了灰的红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晃荡着。店铺里只摆着几张木桌,稀稀落落的食客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与集市上的热闹气氛完全不同,却很温馨。

    “桑子叔,两碗豆腐脑,一碟炸干子!”阿衡喊了一嗓子。

    “好嘞!”青色的帘布后传来中年男子憨厚洪亮的嗓音。

    言希看着小屋,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随即笑开:“这里,挺逗。”

    “怎么了?”

    “顶的四角都留了缝,冬天不冷吗?”

    “留缝,晚上,晾豆腐。”阿衡向少年解释,“老板,不住这里。”

    言希点点头,取了相机,眯了眼,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言希是一个很随性的人,他做的许多事,不需要理由,却让人觉得理应如此。

    不一会儿,一个笑容可掬的矮小男子端着红漆的方形木案走了出来,案上是几个粗瓷碗。

    阿衡同男子寒暄了几句。

    “在在呢?身体好些了吗?”男子望了言希一眼,发现不是熟悉的云在,温和地向对方打了招呼。

    “在在现在在大医院瞧病,我阿妈说手术很成功。”阿衡笑了,面容温柔真切,眸子涌动着欣慰。

    被阿衡唤作桑子叔的小店老板听到女孩的话,面容也十分欢喜:“这下好了,在在能回学校念书了。他没休学之前成绩好得很,你们姐弟俩一般争气。”

    阿衡笑呵呵,远山眉弯了。

    邻桌的客人催促了,老板又走进了青色帘子后的厨房。

    阿衡把一碗冒着热气的豆腐脑端到言希面前。少年细长白皙的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他微扬了眉,却没有说什么。虽然依他看来,这江南的豆腐脑看起来和他每天早上喝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阿衡淡哂。

    言希拿了勺子舀了一勺,往嘴里送。

    阿衡微笑看着少年:“好吃吗?”

    “这……还是豆腐吗?”他瞪大眼睛,带着怔忡直接的天真。

    阿衡点头。

    “没有涩味,到了口中滑滑的、嫩嫩的,有些像鸡蛋布丁。”少年微眯眼,脸色红润,表情满足。

    鸡蛋布丁?嗯,好吃吗?

    阿衡呆呆,不过终究笑了,满足的样子,薄薄的唇向上扬,唇角是小小细细的笑纹。

    “你尝尝,这个。”阿衡把炸干子递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嚼了嚼,却皱了眉吐了出来:“怎么是苦的?”

    阿衡也蹙眉,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开口:“桑子叔,没放,酱料。我以前和在在吃,不爱佐料。”随即,她跑到厨房,要了一碟酱,淋在了干子上。

    言希又夹了一小块在口中品了品,舌尖是豆腐的酥脆和酱汁的甘美,掩了苦味,香味散发得淋漓尽致,有浓郁的口感。

    阿衡看到少年舒展了眉,暗暗嘘了一口气。她自幼在乌水长大,本能地护着这一方水土,不愿让别人对它怀着一丝的讨厌。

    这番心思,若是用在人身上,通常被称作:护短。

    “镇东,城隍庙里,有一口甜井。豆腐,都是用,井水做的。”

    言希微微颔首,小口吃着,望着食物,面容珍惜。

    桑子叔从厨房里端出了一小碟笋干让言希配着下饭。笋干甜甜酸酸的十分开胃,言希吃了许多。

    “阿衡,桑子叔铺子里的招牌旧了,你婶儿让我托你再写一幅。”男子憨厚地望着女孩。

    “嗯。”阿衡笑着点了头。

    言希诧异:“招牌上的字是你写的?”

    阿衡不好意思地又点了点头。

    “下笔太快,力度不均衡,墨调得不匀,最后一笔顿了,不够连贯。”少年平淡地开口。

    阿衡咽了咽唾沫。

    “我们阿衡打小就开始练字了,在镇上数一数二,字写得比云大夫都好。”桑子叔开口,有些不喜欢少年的语气。

    “这个,要靠天赋的。”少年淡淡一笑。言下之意,练了多少年,没有天赋都没用。

    阿衡知他说的是实话,可是心下还是有些失望。她自小便随着父亲练毛笔字,不分寒暑没有一日落下,现下少年一句“没有天赋”,着实让她受了打击。

    “这孩子口气不小,你写几个字,让我看看。”桑子叔有些生气。

    少年耸耸肩不以为意,懒散的样子。

    桑子叔取了纸笔,没好气地放在言希面前。

    少年在砚中漫不经心地倒了墨,端坐,执笔,笔尖的细毛一丝丝浸了墨,微抬腕,转了转笔尖,在砚端缓缓抿去多余的墨汁,提了手,指甲晶莹圆润,映着竹色的笔杆,煞是好看。

    “写‘林’字的时候,左边的‘木’要见风骨,右边的‘木’要见韵味,你写的时候,提笔太快,墨汁不匀,是大忌;‘家’字,虽然写得大气,但是一笔一画之间的精致没有顾及;‘豆’字写得还好,只是墨色铺陈得不均匀;‘腐’字比较难写,你写得比之前的字用心,却失了之前的洒脱;‘店’字,你写时,大概墨干了,因此回了笔。”少年边写,边低着头平淡地开口。

    一气呵成,气韵天成,锋芒毕露。

    一幅字,让阿衡惊艳了。

    每一笔,洒脱遒劲,随意而写,心意却全至,满眼的灵气涌动。

    “我说的,对不对?”少年撂了笔,托着下巴,慵懒地问她。

    阿衡瞠目结舌。

    桑子叔被镇住了,看着字,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不错,有两把刷子。”

    言希微微颔首,礼貌温和。

    老板又送了许多好吃的,少年装得矜持,嘴角的窃笑却不时泄露。

    “怎么样,我给老板写了字,咱们不用掏钱了,多好!你刚才应该装得再震撼一些的,这样才能显出我写的字的价值,老板说不定送给我们更多吃的。”言希小声开口,嘴塞得满满的,大眼睛是一泓清澈的秋水。

    阿衡喝着豆腐脑,差点呛死:“我刚才,不是装的。”她的表情再正经不过。

    少年扬眉,笑了:“温衡,你又何必耿耿于怀?我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学会拿笔了。便是没有天赋,你又怎么比得过?”

    阿衡凝视着少年,也笑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和言希算不上陌生人,可是每一日了解他一些,却觉得益发遥远陌生,倒不如初见时的观感,至少是直接完整的片段。

    “我们去你说的那口甜井看看吧。”言希吃饱了,准备消食。

    提起乌水镇,除了水乡的风情,最让游人流连的莫过于镇东的城隍庙。庙中香火鼎盛,初一十五,总有许多人去拜祭,求财、求平安、求姻缘。

    而阿衡同言希去,却是为了看庙里的一口井。

    言希看着井口的青石,用手微微触了触,凉丝丝的,指尖蹭了一层苔藓。庙中有许多人,香火缭绕,人人脸色肃穆,带着虔诚。

    “他们不拜这口养人的井,却去拜几个石头人,真是怪。”少年嗤笑。

    “对鬼神不能不敬。”阿衡自幼在乌水长大,对城隍的尊敬还是有一些的。

    少年瞟了女孩一眼,轻轻一笑,随即弯下腰,双手合十,朝着井拜了拜。

    “你干什么?”阿衡好奇。

    “谢谢它,带给我们这么好吃的食物。”

    阿衡吸吸鼻子,好心提醒:“豆腐,是桑子叔,做的。”

    “所以,我给他写了招牌呀!”少年眼向上翻。

    “可是,你吃饭,没给钱!”阿衡指出。

    “一件事归一件事!我给他写了招牌已经表达了感激。满桌的菜,我不吃别人也会吃,谁吃不一样!不是我不付钱,是他不让我掏。少爷我其实很为难的。做人难,做好人更难呀!”言希义正词严,痛心疾首。

    阿衡扑哧笑了,抿了唇,嘴角微微上扬。

    “好吧,我也拜拜。”阿衡也弯了腰,认真地合十:嗯,古井啊古井,我要求不高,你能让世界和平,亚非拉小朋友吃上白糖糕就好了。

    言希在云家又待了几日,已经到了农历的年末,再不回家有些说不过去了。他走时同爷爷说过,一定会回家过年的。

    因此农历二十七时,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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