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被他们看不顺眼的人,决不会是一些凡夫俗子贩夫走卒。魔头级的人,决不会随随便便闯入一间民宅,杀掉宅中的人,搜光钱财抢走大闺女。“罢了,真是人不可一日无势,更不可一世无钱。”夺魄天君在草坪旁止步,用感慨的口吻说:“我夺魄天君放下杀人的剑,遁隐在穷乡僻壤远离江湖名利之争,结果成了无权无势的掉牙脱爪病虎,阿猫阿狗也打上门来放火打劫了。很好,总算有人认识我,亮你们名号旗号,要干甚么简单扼要地说出来,老夫会还你们公道。”“你们这么多人来势汹汹,不会是淮南盗群的某一股悍匪吧?”老太婆也不悦地说。
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即使是可以毁天灭地的盖世英雄,早晚会与阎王打交道。岁月不饶人,老了就必定成为风前之烛,瓦上的秋霜。掉了牙脱了爪的老虎,连嘴边的虫蚁也无法到口了。“原来你这威震天下的老魔,窝在这乌龟也不生蛋的地方遁世。”伏魔剑客哪将一个过气的老魔放在眼下,说的话嘲弄味十足:“那么,妖女逃来这里找你托庇,是情理中事了,在下找对了地方。”他的目光,用心地打量另两位女人。
年长的女人约四十上下,穿的虽是普通乡妇的荆钗布裙,但掩不住流露在外的高贵风华,成熟的漂亮女人,荆钗布裙掩不住内在的雍容华贵气质。那位十七八芳华的小姑娘眉目如画,刚健婀娜中流露出文静端丽的可人气质,似乎不像一个会武功的大闺女。但手中的剑光华四射品质甚佳,而且份量不轻,不适宜女性使用。
不用多观察,第一眼他便看出不是月华曹娇。
令他莫解的是,小姑娘盯着他的惊诧神色,有点不寻常,似乎对他的出现感到意外谅讶!
可以肯定的是,他以往从没见过这位小姑娘,难道说,这位小姑娘认识他?
老魔在这处穷僻壤隐遁,家眷恐怕也住在一起,不可能认识他,小姑娘的眼神实在可疑。
但已不由他多想,夺魄天君已迈步上前找上了他。
“对,你是找对了地方。”夺魄天君怪眼中冷电森森,扫了众人一眼,四十个高手中的高手,想抗拒的人真需有超人的胆气。“你收留了妖女?”
“老夫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妖女是谁,我魔道中的朋友不多,老夫偌大年纪,不会收容良家妇女。老夫的隐居处被你找到了,我要知道你以何种藉口找我的。你年纪甚轻,不会与老夫有过节,或许是替长辈报不共戴天之仇,贵长辈是谁?你又是谁?”“在下伏魔剑客贾永豪,找一个妖女月华曹娇。她与你是同道,投奔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所以你以伏魔名义,在这里明火执仗除魔,比强盗土匪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这种剑客挂羊头卖狗肉实在无耻!你既然称剑客,老夫的剑也不弱,来吧!看你的剑能否伏得了我这个魔?老夫是前辈,让你三招。”老魔在争取单打独斗的机会,单挑可以发挥个人的武技精髓,对方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必定凶多吉少。“对,你是前辈。”伏魔剑客一面说,一面用左手向同伴打手式:“你夺魄天君位高辈尊,未隐遁前已横行天下二十余年,不但剑术威震江湖,邪木更是出类拔萃,再隐修十余载,修至化境理所当然。在下不是来和你印证武功的,更不想和你玩决斗游戏。”“那你玩甚么?”
“除魔卫道,必须使用一切手段除恶务尽。你们有五个人,在下以五个人伺候你们一个。”“甚么?你……”夺魄天君脸色一变。
“在下是晚辈,五比一理直气壮。老魔,擒住你之后,如果在你这里搜出妖女,你将死得很难看。假使你先把妖女的藏匿处说出,在下或许容许你活命。”“哈哈哈……”
“你笑甚么?”
“笑你愚蠢!”
“在下愚蠢?”
“如果你向老夫情商以礼相求,老夫或许会如你所愿,你居然用这种态度对待老夫,真是其蠢如猪,老夫号称魔中之魔,从前忍受不了胁迫,现在也忍受不了胁迫,以后也忍受不了胁迫……”“你不会有以后了,老魔!”伏魔剑客拔剑向前一挥:“咱们准备上,要活的。”
人群一分,每五人为一组。
谁也没料到人群之后,多了一个人。
“也分给我五个……”娇喝声起自身后。
“呃……啊……”惨叫声同时传出。
两个人背心中剑,狂嚎着向前栽。
“报销了两个……三个……”娇声继续,剑光斜掠,又一个人倒了。
“小贱人来了……”有人狂叫。
人群大乱,两面急抄。
是杨琼瑶姑娘,掠走如飞截住从左面包抄而来的人,剑喷出万道激光,首当其冲的两个人应剑而倒。剑光疾退,再向侧绕。
“再分给我五个……”她一面绕走一面大叫。
短暂的瞬息间,五个人在她的剑下崩溃。
夺魄天君先是一头雾水,随即大喜过望,一声长啸,无畏地挥剑扑向暴乱的人群,剑光连闪,两个人在猛烈闪烁吞吐的光华下萎缩坍倒。五个人五支剑连成五方阵,发挥整体的战阵威力,冲入暴乱的人群,一冲之下血肉横飞。
伏魔剑客非常聪明,知道杨琼瑶的剑可怕,自己不敢接斗,仅指挥同伴上。
杨琼瑶也聪明,采用后退绕走方式,引众人飘忽追逐,避免陷入重围,这些人想截住她,不啻痴人说梦。但她突然看到夺魄天君五个人发起攻击,以她为目标的人折返应战,压力大减,追逐她的人没有几个人了,心中暗喜,胆气倍增,一声怒叱,回头反扑。很不妙,立即与夺魄天君五个人靠近,同时陷入重围,三支剑两把刀一聚,她无法破围而出,忙于招架闪躲,完全失去主动攻击的机会。这些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即使她能行雷霆一击,击毙一个人,另四个人的刀剑,也会把她摆平,因此她除了闪躲的封架之外,连从一面破围而出的机会也消失了。夺魄天君五个人,更是陷入绝望的大包围困境中,无法与她会合,更无法策应她。
能把人困住,便成功了一半。
伏魔剑客欣喜欲狂,有胆量对付杨琼瑶了。
“泼妇,我要你生死两难!”他兴奋地切入,从两同伴中间的空隙钻过,剑起处风雷乍起,一招七垦联珠猛攻姑娘的左后腰。“铮”一声暴响,姑娘旋身崩开他的剑,七垦联珠狠招瓦解,只获得发一剑的机会,这一招应该连续攻出七剑的,一剑便剑招告终。“铮铮铮……”姑娘狂乱地招架其他刀剑,无法找出机会向他反击。
姑娘毫无抓住机会全力向一个人攻击,招架已显得手忙脚乱。他大喜过望,看出便宜了,这种可以任意攻击而不会有反击的情势,注定了他是大胜家,可以尽情放手攻击,而不怕对方反击的机会太好了。一时大意陷入重围,姑娘后悔已来不及了。
“我不会让你快活的死!”伏魔剑客一面攻击一面怪叫:“你误了我的大事,我发誓要将你……”右方传出几声惨叫,打断了他的话。
三个人影飞抛,身在空中仍在叫号。
又一声惨号,又一个身躯飞抛而起。
“你继续发誓,别让我打扰你的誓言。”文斌的话字字震耳,压下了火堆的木柴爆裂声:“去你的!”那根黄竹打狗棍长有六尺,粗如鸭卵弹性极佳。
这种几乎实心的竹子非常坚硬沉重,普通的村童用来打狗,一棍下去,保证可以把狗头打破。高手用这玩意拨打刀剑,功能更为显著,双手运功封架,刀剑应棍折断或飞抛。击中人体,结果将只有一个:骨断肉裂。又一个人被挑飞,右腿骨已在触棍时折断了。
“你这个狗娘养的……”伏魔剑客眼都红了,浑忘利害,撤出挥剑向文斌扑去。
“来得好!勇敢!”文斌狞笑,棍向他一指。
他突然神智一清,老天爷!他居然向文斌冲,是不是有意找死?打一冷战,猛地折向急窜,窜向暴乱的人丛,完全失去挺身而斗的勇气。文斌没追赶,姑娘正身陷重围呢!一声狂笑,棍起处风雷殷殷,势如山崩海立,一敲一拨,两名高手一折腰一折腿,狂叫着飞抛而起。重围立解,一声娇叱,姑娘一剑贯入一名大汉的右肋,抽剑扑向另一名中年人。
“打啊!打断这些走狗的腿。”文斌一面大叫,一面随在姑娘的左侧后方急进,棍如翻江的怒龙,见一个摆平一个。一冲之下,地下跌落两条腿,是被打断的,而非骨折,棍似乎比刀剑锋利,打断腿有如摧枯拉朽,一触即折。“天魁……”终于有人看清了他,发狂似的厉叫,向对林飞遁,不理会同伴的死活了。
人的名,树的影;这些人提起天魁,胆都快要吓破了,再加上满地尸体与受伤者的叫号,即使是自以为天老爷第一他第二的高手,也会胆裂魂飞!来如狂风骤雨,去似一缕轻烟,人群急散,各自觅路逃生。
“救……我……”受伤的人狂叫。
没有人理会伤者了,自己的命还需要人救呢!
夺魄天君五个人,挤在一起喘息,大汗如雨脸色苍白,已濒临力尽边缘。
五个人身上都带了伤,好在都不严重,幸而围攻的时间短暂,再拖片刻那就大事去矣!
这附近共摆了十具尸体,以及九个断手折足脊骨折的人,有几个仍在向外爬行,拼一口元气挣扎逃命,留在这里将是死路一条。声势汹汹实力坚强的人围攻,文斌一个人出现就风消云散。
夺魄天君用意似不信的目光狠盯着文斌,似乎把他看成来自天外的怪物。
天魁星,本来就是主宰人间死亡七神祗的第一怪物。
杨姑娘也大汗如雨,喘息声可闻,略一吸气,收了剑撒腿便跑。
伏魔剑客逃掉了,她怎肯干休?
眼前人影乍现,一把抱住了她。
“放……开我……”她流泪满面哭叫、挣扎。
“琼瑶,安静……安静……”文斌抱得紧紧地,在她耳畔低语:“老天爷!你不要任性好不好?你到底在干甚么?你……”“我不听你的,我恨你……”她崩溃似的尖叫。
“我就是要你恨我……”
“我恨你!”
“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不听。你为了那个妖女,把我看成仇人,把我……咦!你为何要我恨你?”她突然停止哭闹,已听出某些征兆。“你知道你涉入这件事,所冒的风险有多大吗?”
“我……”她愣住了,哪有思索风险的念头。
“也许你不怕,但天马牧场能不怕吗?”
“你是说……”
“一旦天网光临天马牧场,结果如何?”
“哎呀……”她这才明白风险的意义了。
“所以我要你恨我,不要和我走在一起。琼瑶,原谅我,我用的方法错了,反而把你拖入陷得更深。”“天啊!我……我好笨,我……”她又开始哭泣。
“既然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你想抽身已经不可能了。好在天网已经瓦解,这方面已无顾忌,可虑的是伏魔剑客这群人躲在暗中的主子。只要你不提天马牧场的事,不提家世,风险就小得多了,暂时跟在我身边,好不好?”她默然,伏在文斌怀中饮泣。
她还有七天可活,她不甘心啊!
“琼瑶。”文斌不知道她的心念,用衣袖替她温柔地拭泪:“不要耽心,我会设法送你回家……”“不,死我也要死在你身边。”她咬牙说:“我向娘说,如果我不回家,不必记挂我了,娘曾经鼓励我亲近你。你仇视我,我想去死……”“别说傻话。”文斌掩住她的嘴:“只要我们小心些,他们想要我们的命谈何容易?如果你我两人能阴阳合仪,参研圆熟配合的技巧,天下大可去得,这些杂碎何足道哉?走吧!我们从长计议,你的包裹呢?”
“藏在那边。”她兴奋地指出方向:“能和你在一起,我已心满意足了。”
两人所走的方向,必须经过茅舍前的广场外缘。
夺魄天君五人已经把火堆捣散弄熄,仍在忙碌处理尸体。老魔不是好相处的人,所以称魔,毫无怜悯地把受伤的人一一击毙,尸体堆放在一侧,十九具尸体并列,真会让胆小的人魂飞天外。“我该叫你甚么?”杨琼瑶挽住他的臂弯排草而走,抬头笑问:“文长虹?文斌?于虹?”“还有一个假名,宇文天枢。”他有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这种人,为了自以为是的理想,立志做一些法外主持正义的行道者,必须将名枷利锁丢开,必须使用假名,才能避免受到官方与不义者夹攻挞伐。今后,我得使用本名了。我复姓宇文,宇文长虹。天网已经解体,其他在天网所使用的名号,必须随天网一同埋葬了,当然得在天网真正瓦解之后。”“你真是天网的人?天网的人为何要向你大举追杀?这又与伏魔剑客这些人有何干连?你与那人渣不是在寿州,因月华曹娇而结怨吗?为何扯上了天网……”“一言难尽,以后我会告诉你。总之,这个大剑客虽则口口声声表示与天网那些人无关,而我那些天网倾向我的弟兄从暗中冷眼旁观,的确发现他与那些指称我背叛天网的昔日弟兄,有密切的往来。所以,我要从他身上,挖掘出真正背叛天网的元凶来。月华曹娇也是其中关键,所以我接近她利用她引蛇出穴。”“原来如此,这我就放心了。”杨琼瑶欢呼雀跃,接着脸暗下来了。
月华曹娇已不成为威胁,但她只有七天可活了。
“咦!你放心甚么?”文斌讶然问。
“我……我以为你为了她,而和我反脸成仇……”
“你真会胡思乱想,小妖怪!”文斌恍然,伸手拧拧她的粉颊:“那鬼女人的口风紧得很,一直不肯吐露她逃离武昌的真正原因。据我的猜测,她的确是被利用的糊涂虫,并不知道利用她的人,以及刺杀目标的底细,便成了各方追杀的目标,也成为各方利用的媒子。我会重新弄到她的,利用伏魔剑客这些人找她。”“伏魔剑客跟在她后面,急如星火追杀她。我跟在那畜牲后面,不知道前面的事。这些人说她躲在这附近,已经搜了老半天,不知是真是假,我也一头雾水。要不是那畜牲要滥杀无辜,我也不想出头。我真的恨那个妖女,所以……”“所以希望那个人渣,把妖女搜出宰掉。”文斌打趣她:“却不够机警,一头闯入狼群里。我刚赶到,急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早了一刹那,好险!”“两位请留步。”不远处夺魄天君扬声叫:“大言不言谢,总之无限感激。屋子里坐,喝杯茶,老朽有事请教,请移玉驾。”“咦!”文斌一怔,目光落在那位小姑娘身上,眼中有疑云。
小姑娘身上有血迹,右膀与左腿衣裂有些少鲜血沁出,站在夺魄天君后侧,晶亮的明眸中也有重重疑云。“你……你真是嘉鱼的文……文琴师。”小姑娘看清他惊疑的神情,恍然地娇叫:“老天爷慈悲,这……这怎么可能?”文斌也恍然,难怪感到面善。
“人生何处不相逢,按理应该是不可能的,这机缘太少太少了,天下大得很呢?”文斌挽了杨姑娘走过:“你是中州邪剑孤星包前辈的女儿琴韵姑娘,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天啊!真是你,你……你是怎么一回事?”包琴韵摇头苦笑。
“我怎么啦?”
“你的武功超尘拔俗,有如盖世霸王,但你在嘉鱼,却任由那些浪得虚名的下三滥英雄欺负。”“彼一时,此一时,做琴师,便得像一个琴师。在武昌我是码头打手,就非常像一个打手。”“到屋子里再说。”夺魄天君肃客:“老弟台是非常人,也许文斌与于虹是同一个人……”“咦!前辈怎知道晚辈叫于虹?”
“不久自知。”夺魄天君领先向茅舍走。”
“月华曹娇真在这里?”文斌有点恍然。
“昨晚闯来的。宿鸟惊飞,老朽循踪找到了她。她说了许多事,但迄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