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对所从事的工作目标,能毫无私心地全力投入。出了问题,必须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
“你所指的问题……”
“不关你的事。”
“那你找我……”
“我要见你的上司,要知道如何才能找得到他。”
“我的上司?”徐元奎淡淡一笑:“我心甘情愿担任这种无名无利的工作,怎能有上司?有上司就有隶属关系,就有名利之争。我只是一个负责转送外来信息的联络人,不过问内外的事务。”
“我要见你转送信息的人。”
“那是不可能的。”他坚决地说:“当我从事这件工作时,便立下了重誓,就算你把我千刀碎剐,也休想我吐露任何内外的消息。”
“哼!我……”
“我知道你的来意了,也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对所从事的工作环境,也有相当的了解,不要逼我,阁下。我这三两年来,已经对所从事的工作,逐渐失去信心,因此已打算放弃了。但不论我是否放弃,仍然对有关的事守秘,把一切带进坟墓,不会泄露给任何人。”
“失去信心打算放弃?”
“对,失去信心打算放弃。”他脸上涌现出失望的神情:“当初天网的宗旨,可质天地鬼神,所以所有自愿参与的人,都是抱有大无畏决心而全力以赴的志士。可是,这两三年来,这神圣的目标竟然逐渐走样了,走上了歧路,走上了邪魔外道。”
“你胡说些什么?”文斌的嗓音提高了一倍。
“你知道我说些什么。以往天网只除首恶,锄除主要的帮凶。而最近两三年中,竟然经常出现屠杀净尽,洗劫财物的恶劣举动。上一次的安庆枞阳上镇事件,这次的石首青龙湾事件,实在令人愤慨,不但屠尽杀绝,而且纵火洗劫。他娘的!你们去乱搞吧!”
“咦!你……”
“七天罡前往青龙湾,这件事我一清二楚。运气不好,碰上恰好经过该地的江湖群豪,在纵火洗劫之时,受到了江湖群豪干预,被他们激于义愤群起而攻,因而导致全军覆没的厄运。七天罡是天网中最精锐的主力,每个人都是功臻化境的高手,一群江湖杂碎想一举在夜间歼灭他们,无此可能。阁下,你是七天罡的哪一星?你想搬取救兵进行报复?休想。”
“唔!徐老兄,你的话很有意思。”文斌突然从灯后踱了出来:“果然疑云重重,有些事咱们天网的执行人,恐怕有些人仍然被蒙在鼓里,有些人虽然听到一些风声,也懒得过问追究。看来,咱们得好好亲近亲近。”
“来吧,我徐元奎用性命巴结你。”他一拉马步立下门户,双手呈现强劲的线条严阵以待。
“你的混元气功火候相当精纯,已经可外发伤人于丈内了。”文斌浑身松弛,毫无动手用强的意思:“但不要和我拼搏,那不会有好处,而且,我对你保持相当程度的尊敬。走,咱们找地方好好谈谈,看毛病到底出在什么地方,找出正确的解决之道。”
“你阁下……”
“我,天魁。”
“咦……”
“我碰上意外中毒受伤,并没前来报到。奉命前往青龙湾的那位天魁星是谁,我要查出内情来。按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居然发生了,是谁出的主意?我那六位同伴,怎么可能同意派人冒充我一同行动?
我那一位召集人全家失踪,又是怎么一回事?派人冒充我出动,他应该是关键性人物,用天灯召集天罡七星,他没见到我岂能另行派人冒充?”
“我听到一些风声。”
“很好,任何风声都有助发掘真相。”文斌的虎目中,幻现出森森冷电:“更重要的是,天罡七星全军覆没,天网缺了一角,总领队似乎把这件事忘了,没有任何后续的行动,怎么可能就此了之?听你的口气,对安庆府枞阳上镇的事不以为然。”
“岂仅是不以为然,那根本就是违反本组织宗旨的犯罪行为。”徐元奎口气有强烈的愤慨:“是我接到要求制裁的信息,转呈之后便留意结果,但是派出哪一组人前往我并不知情……”
“天罡七星去了五位,我是领队。”
“你洗劫了刘家大宅……”
“胡说八道,我们仅杀了一些要加盟星宿盟的首要江湖枭霸,便大摇大摆的离开。天罡七星不会伤害不向我们攻击的人,更不可能劫取任何财物。”
“唔,其中大有可疑。好,我跟你走。”
“我还得邀请几个人,一起走吧!”
安置好长明灯,两人悄然离去。
盛名绝非幸致,成功不是偶然。
天网的声威,保持十年而不坠,威震南天,群魔丧胆,已名列天下级的神秘组织,天网恢恢的切口具有姜太公在此的威力。
其组织之严密,人手之众多,布局之精巧,就是成功的因素。
每一区的组织,都是单线式的,缺点是一旦断线,便连接不起来:优点是线一断,追查的仇家便无法掘根找苗了。
七天罡这一根线,因召集人神秘失踪而中断,连自己人也无法把线接上,上下失去了连系。
天魁星文斌是自己人,浪费了不少时日,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被他逐渐理出头绪,逐渐接近续线成功的地步,信心和决心使他迈向成功的坦途。
任何严密的组织,时间久了,难免产生百密一疏的弊病,逐渐出现腐败的乱象。
尤其是内部发生了问题,所引发的缺失弊病便会浮上台面,出现不可能发生的事故,必定会引起失控的波澜。
派人冒名顶替出动,便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故。
违反宗旨进行洗劫,更引起外界的质疑。
布政司衙门理问所吏目王戎,近来郁郁寡欢,亲朋好友们皆看出他一脸霉相,很可能生理和心理皆出了问题,所以无精打采,气色差极了。
这两天,似乎气色更差了,走在路上也不时失措地左顾右盼神色紧张,像是发现有鬼在他四周出没,有时无缘无故会惊跳起来,疑神疑鬼的神情显而易见。
这天他在府衙忙了大半天,整理妥一些文牍案卷,感到心中平白无故涌现心悸现象,大感不安,提早结束公务,返回文昌门铁佛寺住宅。
文昌门在望,他突然警觉地倏然转身回顾,心中一宽,也感到有点不安。
一位身材雄伟,穿得体面的中年人,紫跟在他身后,猛然转身便几乎撞上了。
如果是仇家,跟在身后岂不可怕?
“你近来魂不守舍,惶然不可终日,不是好现象。”中年人笑吟吟地说,一团和气:“事出必有因,听到什么风声了?”
“我也说不出原因。”他苦笑,重新举步:“就是觉得心神不宁,经常无缘无故心悸,似乎有某些灾祸要发生,真有食寝不安的感觉。我耽心……”
“你耽心什么呢?疑神疑鬼。”中年人缓步与他并肩而行:“心神不定,忧心忡忡,疑心生暗鬼,你会把自己逼疯的。你我这种没有多少牵挂,看破了名利生死的人,怎么会发生这种恐惧现象的?”
“我耽心上次那几位仁兄,又来找我重施恐吓威胁。”他终于说出心中的忧虑:“似乎他们随时随地皆可能出现,甚至无所不在。”
“你多虑了,他们不是不上道的人,他们已达到目的,得到他们所要的,怎会再来找你?”中年人安慰他:“再说,如果他们再来,必定找我,没有再找你的必要。他们已和高阶层的人接触,怎会笨得重新和低阶层的人打交道事倍功半?放心啦!我还以为你听到了些什么不利的风声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叹了一口长气:“我如果真能无牵无挂,真能看破名利生死,上次就不会迫于情势,禁受不起威吓,答应引他们和你见面了。哦!上次他们所提的条件到底是……”
“那不关你的事。”中年人的口气,突然变得阴森慑人。
“对,各负其责,那不关我的事,我不应该过问。”他苦笑:“我只是一个联络人,上层的事有你三绝剑客一肩挑。哦!星宿盟是否发展得太快了?他们的狗爪子,已经伸到湖广来了。”
“伸爪子对湖广影响不了什么,他们心中有数,不敢明目张胆胡来,对天网怀有强烈的戒心。至少,他们不敢公然设香坛。这种江湖秘密组织向各地发展,是势在必行的必然现象,不值得计较,只要他们不公然杀人越货,老实说,官府也管不了。这种牛鬼蛇神组合太多了,哪管得了这许多?哦!你对星宿盟的动静……”
“那不关我的事。”他支吾以对:“理问所好像接到几封告密信,黄州阳逻镇一带,好像有人妖言惑众筹帮组盟,有不少流民活动频繁。如果那是星宿盟的香坛,那就表示他们的堂口,开到咱们的邻境了,难道你没听到一些风声?”
“癣疥之疾,何足挂齿?”
“癣疥也可能恶化成为疮呢!公羊兄,可不要大意忽略了。”
“我会留意的,不会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谈说间进入一处十字街口,三绝剑客公羊兄挥挥手独自折入小街:“好走,打起精神来,好吗?”
“我会的,好走。”他也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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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断线结网
王吏目对三绝剑客公羊兄所说的话,的确是有感而发。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果真能无牵无挂,真能看破名利生死,就不受威吓,不在胁迫下低头了。
自从上次接待了五位暴客之后,不到半月,他便暗中把家小秘密送走了,家中只剩下他和两位仆人,整座大宅显得冷冷清清。
现在,他不怕对方再用灭门的恫吓威胁他了。
但恐惧仍在,那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总觉得祸患未了。他不是真正无牵无挂,能看破名利生死的人,做了亏心的事,一直就感到食寝难安。
他当然听到一些风声,只是不便说出而已。
三绝剑客劝他放宽心,不要疑神疑鬼。可是,他哪能宽心?一个心中有鬼的人,疑神疑鬼是理所当然的。
这期间,他暗中留心江湖动静,以他的身分,打听消息的门路多得很,所知道的消息令他食寝难安。
有关本身的消息,他更为留意。
天网在青龙湾全军覆没的事,最令他心惊,这是天网十年来,最惨重的一次失败。
按理主持天网的人,应该下达十万火急召集令,为覆没的天罡七星复仇,追查参与袭击的江湖群豪,加以严厉的制裁。
可是,毫无动静。
他只是一个不负责行动的联络人,事实上无权参与决策,甚至不可能了解上两级的人是何来路,只知道与他连系的人是何底细,其他皆无法过问。
令他愤慨不安的是,天网竟然没有任何后续的行动。
这是不可能的事,以往,天网的报复极为猛烈,查出干预的人,雷霆攻击立至。
大宅冷清清,膳堂内一灯如豆,他一个人面对孤灯,心情落寞地喝闷酒。两位仆人已经自行歇息,知道他心情不好,不来打扰他,让他独自借酒浇愁。
大热天,夜间暑气未消。但所有的门窗都是闭妥的,膳堂只有他一个人,面对孤灯独酌,外人如想进入,必须毁掉门窗才能登堂入室。
他听到了不寻常的声息,眼神一变,随手将搁在长凳上的连鞘长剑,沉静地插妥在腰带上。
喝掉一杯酒,他将菜油灯多添了几根灯芯,火焰倏旺,膳堂的光度增加了一倍。
“你很机警精明。”身后突然传出悦耳的女性语言:“果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中的高手,居然能及时发现警兆,佩服佩服。你该在江湖上大展抱负,在这里安于现状做一些鸡毛蒜皮小事,未免太委屈你自己了。”
“事实上在下并没发现有人入室。”他左手握了一只酒杯,右手藏了一双竹箸,并没站起转身:“而是你身上散发的品流颇高的脂粉香,我这里本来有女人,但从不使用这种香味的脂粉。现在,我知道你还有同伴。”
“对,有同伴。你这宅子应该还有其他的人。”
“不在了,就我一个,芳驾必定有所为而来,何不当面赐教?请坐。”
没有走动的声息,对方不接受招待。
“应该说,为你而来。”女人的嗓音仍发自他身后。
“你找到我了。”
“我抱歉。”
“不必抱歉,做你该做的事。”他感到寒流发自尾闾,膳堂好冷:“能否将理由见告吗?”
“不能。”
他向下一挫,滑落桌下,转身的刹那间,手中的杯和箸同时向后发射,贴地窜过桌对面,斜跃掠走大回旋,剑就在这瞬间出鞘。
倒抽了一口凉气,举剑的手呈现颤动。
两个穿灰绿色夜行衣的年轻女人,站在他先前所坐处仅距一丈左右。
灯光下可见脸形,眉目如画,看年岁约在双十年华,也许更小些,一个手中托住他掷出的酒杯,一个手指挟住他发出的一双竹箸。
按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夜间竹箸和酒杯难见形影,劲道十分猛烈,而且是出其不意向后发射的,比他高明一倍的武功名家,也无法避开他全力发射的杯箸。
这表示两个女人武功造诣,不止比他高一倍,而是高出数倍,情势险恶。
真正令他惊恐的是:他知道这两个女人的来历。虽则他并不认识这两个江湖女浪人,但凭他的见闻和经验,便知道碰上的人是何来路了。
两个年轻的女人年轻貌美,但却有鲜明的特征,一高一矮,体型相差明显。
高的身材接近六尺,与中等身材的男人相等,隆胸细腰,流露出强悍矫捷的英气,一般矮身材的男人面对面一站,在气势上就被她压得抬不起头来。
佩的剑也够重够长,是两斤上下的三尺剑,剑在手向前一伸,威力可及六尺以上。
“日精月华江湖双娇。”他脱口惊呼:“怎么可能是你们?你们不是他们的人。”
他们,意指上次光临的五位暴客。
据他所知,江湖浪女与那五位暴客,扯不上任何关系,如果牵址上了,那一定是敌对的两方有了利害冲突。
“咦!”高身材的日精瞥了手中的酒杯一眼,惊讶的神色显而易见:“本姑娘受骗了,我们所知道的是,你一家十余人丁,会一般拳脚的人,不超过一半,勉强可称为三流高手。而你,却是一流中的一流高手,而且,你竟然知道我们江湖双娇的底细。”
“你们为何找我?”他硬着头皮问:“听口气,你们并不认识我。”
“现在,双方都认识了,命运也决定了。”
“你们……”
“不必多问了,反正你必须死了。”日精阴森森地说,美丽的面庞不再令人觉得可爱:“注定了要被杀的人,没有知道理由的必要,如果世间真的有鬼神,到阴间自然会明白致死的原因,你是我的……”
酒杯先飞旋而出,人像流光随杯前扑,半途长剑出鞘,身剑合一幻化为虹影,一闪即至。
他知道,那只酒杯射来的劲道和速度,绝对比他所发的劲道强一倍,目力已难看清,怎敢用手接?跟来的剑影,更令他胆落。
向下一仆,贴地侧窜出丈外。
糟了,剑光如雷电下击。
是月华,似乎早知道他躲闪的方向,双方同时移动,比他先一刹那截住了。
“铮!”他来不及站起,躺在地上封住了对方的狠招流星坠地。
火星迸散中,他奋勇侧滚,只感到握剑的手被震得虎口欲裂,手臂发麻,这鬼女人御剑的劲道好可怕。
背部一震,有利器贴右肋刺入,锋尖贯入方砖地中,两块方砖被击裂,这一剑幸好是贴肋刺下的,仅割裂了右肋,几乎将他钉死在地上。
是日精,这一剑他无法躲闪,连人影也没看到,如何躲闪?
一比一他也是死无生,一比二他毫无希望。
他忘了痛楚,全力将剑掷出。
“铮!”飞旋的剑,被月华一剑崩飞了。
他的胸口猛然一震,日精的短靴向下踏,有骨折声传出,胸骨可能断了三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