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看了什么呀?一下子就把他的痒痒筋抽掉了,还能叫他屁滚尿流地滚蛋……嗯,真厉害,凌哥哥,你真厉害……呃,可不可以……呃,给我看一眼……一眼就很好?”死皮赖脸地奉承完,玄墨期盼地盯着凌书玉的嘴,两根小食指在身前对个不停。
凌书玉稍稍弯了弯腰,强忍着笑,平视着玄墨的双眸掉她的胃口:“你真想知道?”
“嗯!嗯嗯!”玄墨抿着嘴,眼尾的那几根尤其卷尤其长的睫毛上下扑簌簌地翻飞,双手不由自主地就撑在了凌书玉的膝头。照此下去,凌书玉要是再不答应,玄墨抿着的嘴角怕是也能淌出口水了。
“呵呵,乖-妹-妹,哥哥给你看看也无妨。”耍笑着玄墨,凌书玉从怀里摸出一块已被磨得浑圆的玉佩,递给了玄墨。
玄墨双目放光,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前后细细打量一番,嘴里不住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再定睛一瞧,繁复古老的花纹中间,赫然刻着一个苍劲有力的篆书“战”字。咦?一个“战”字就能吓唬人?玄墨疑惑地看向凌书玉。
凌书玉轻吊嘴角,伸手想取回玉佩。可玄墨却抓得死紧,倔强地看了一眼凌书玉后,转而双手捂着护到胸前,嗓眼儿里还发出蚊子一样的抗议声“嗯嗯~~”不给?!想占为己有?!凌书玉看破了她那贪小便宜的小肠子,魅惑一笑,贴在玄墨的脸上,轻言:“不给也成,你必须天天贴身戴着……”
玄墨大喜,捣蒜似的点头,随即就扯开自己的衣领,玉佩还没贴身,就听凌书玉轻笑道:“就像我整日贴身陪在你身边一样……”玄墨的动作慢了一慢,却仍是没停下来,她在迟疑。
“还有,我忘记告诉你了,凌家的规矩,拿了我的玉,就要做我的人,你这样乐意,倒也省去了我选妻的辛苦不是么?”
玄墨大惊,自动自觉地取出玉,猛地拽开凌书玉的衣襟,力度之大,把凌书玉勒得直翻白眼,玄墨忙不迭地把玉佩胡乱丢进凌书玉的衣襟里,才这么一会儿子功夫,枣饽饽转眼就成了烫手的山芋,巴不得早脱手早好,为求保险,玄墨还重重地拍了怕凌书玉的胸脯子。然后,玄墨的屁股也嫌恶地向后挪了挪,她随手摸过一只袜子,闷头穿了起来。
凌书玉在一旁自嘲地笑了笑,喃喃道:“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的笑任玄墨怎么听怎么觉得又苦又涩,就像是没熟透的柚子。难不成这种赖皮也有伤心事儿?玄墨的眉间不自觉地拧出个大疙瘩,放下手里的袜子,小心地问:“你也,有心事?”
凌书玉顺手捋平玄墨的额头,得意地问道:“你在关心我?”
玄墨轻哼一声,意为:谁稀罕!
凌书玉扬眉一笑,故作叹息道:“唉,真可惜,妄我风流倜傥,艳福不薄,今儿个却头一回在姑娘面前碰一鼻子的灰,三三你不关心我,难不成是在关心我的玉佩?”
玄墨歪头想了想,点点头。
凌书玉一脸很受伤的表情。
两人面对面地僵了半天,凌书玉就那么盯着玄墨的眼,表情琢磨不定,就在玄墨眼都快瞪酸了的时候,就听凌书玉忽生一问:“你可听说过战承嶪?”
玄墨随即沉了脸,岂止是听说过,自己还会记恨他一辈子!不就是为了那个衰男人,自己才倒霉得差点把半条小命搭进去?!不就是为了那个臭男人,自己才和小舅舅起了间隙?!玄墨冲着凌书玉正色端坐好,刚要忿忿地说“我当然知道那个家伙”,一抬眼对上了凌书玉深邃的眸子,玄墨心头一紧,猛然想起那个遒劲的“战”字,猛地咽了口唾沫就势把话咽了回去。那深潭,好似要把玄墨整个儿人都吸进去,玄墨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叠到一起捂住了嘴,头壳中一个很不好的念头越发地清晰起来——难道说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他……
玄墨斜溜着小桃花偷偷睨着凌书玉,越瞅心越慌,越慌就越发地坚定自己想法的正确——凌书玉,就是战什么?!这不是没有可能,因为舅舅曾不止一次地说过他和战什么“青梅竹马”“光屁股长大”等等诸如此类的话,照眼下的情形来看,一准是舅舅忙得脱不开身,所以这个战什么才代替舅舅南下来捉自己回去的!就说么,依舅舅的脾性,他是不会那么放心地放自己的羊的!
老天!那就没有比这更糟的了!堂堂义华公主离家出走,被战什么“捉拿”回京,这跟栽在他手上有什么区别?这叫自己日后如何在人前立足?!完了完了全完了!玄墨悲哀地摸了摸脸上的假面,眼珠子又偷偷地飞快地掠了一眼凌书玉,看着他探寻的眼神,玄墨突然萌生了一个侥幸的念头:好像,听他的口气,他现在还不是很确定自己就是他要“捉”的人吧?顿时,逃走的心急速膨胀,玄墨马蜂蛰了屁股般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小船猛烈地载晃起来。玄墨四下一张望,四周一片水茫茫、荷茫茫,想要起飞的心紧跟着变成了一片白茫茫,怎么办?根本没有借力的地儿,飞到一半就会落水的!苍天呐!玄墨愁得五官又聚到了一起。
玄墨心里的荒草正在飞长,凌书玉却抬手把玄墨拽回到自己身边,憋笑着往玄墨耳朵里吹气儿:“你很紧张?”
这换谁谁不紧张?!他跟舅舅一个裤裆通气,他俩谁来不是来?!玄墨也不回答他,急急地狂抖着手想把那只烙铁钳子一样的大爪子甩开,无果——
“看来你不但听说过他,瞧你这么激烈的反应,难不成跟他还颇有些瓜葛?”凌书玉逼得更近了,直直把玄墨逼到船沿儿。
“怎……怎会认识……凌公子真会开,开玩笑,小女子乃一介,草,草民,哪能攀,攀上那么高贵的,公子……”玄墨拼命地甩着头,似乎这样就能撇清她跟战承嶪的关系。
“那你惊慌失措的不是想跑又是什么?”
“我……我……”我害怕你这个冤家呀,玄墨苦着脸,死死地揪着手上那只还没来得及穿的袜子,可是,不能说,不能说呀,说了十成九九是要暴露身份的!情急之下,玄墨捧着小腹苦道:“我突然想嘘嘘——”这表情,这谎话,挺应景的还是。
“是这样啊——”凌书玉一脸促狭。
“哎——”看来,船是甭想划下去了,水也甭想戏下去了,天晓得自己其实根本就没尿!纵是良辰美景,碧波轻舟,诗情画意,可那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被自己一声想尿尿给破坏殆尽了?!玄墨现在恨自己,更恨这个战什么。
“这样啊,那好,咱们这就去嘘嘘……”凌书玉起身作势就要往船尾走,便起身边“小声”地嘀咕道,“谢天谢地,幸好不认识,省得到时候跟我抢……”
捕捉到他这暗藏玄机的话,玄墨又来精神头了,眼珠子一转,下手就扯住了凌书玉的衣襟,小声地说道:“我可以憋一会儿的,就一会儿,你把话说清楚么,话说得不清不楚比不让我嘘嘘还难受!”
凌书玉佯做无奈地摇摇头,复又坐了下来,探进玄墨的眸子,似乎连玄墨最细微的表情他都不想放过,直直想把玄墨看个透彻。
“他是我的孪生哥哥——”
“哎——嗯?你说你是那战什么的弟弟?”玄墨一个激灵醒过来,猛地打断了他。
见凌书玉很肯定地点点头,玄墨脸上浮起一丝愤懑,驳斥道:“骗人!他姓战,你姓凌,怎会是亲兄弟?”玄墨扭过身子闪到一边去了。
“三三,那也只是表面的问题不是么?”凌书玉扳过玄墨的身子,双手固定住玄墨的肩头,认真地辩解,“我爹就是嶪王,姓凌,单字战,祖上是南诏国的贵族,我们王族自古就有个规矩,凡是嫡长子,都取父名作姓,而其余各子才沿袭父姓,本来就是他长我次,姓氏当然不同。”
“你别骗我了,我可知道那战什么的爹只剩下他一支血脉了,我又不是傻得一无是处!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人家全家都死光光了本就已经够惨了,你还冒名顶替!你生的小孩子会没屁眼的!”玄墨狠狠地推了凌书玉一把。
凌书玉的俊脸顿时有些扭曲,脸色也青了许多,心中怒骂:没屁眼?!这又是方直教给你的是不是?!我的孩子?那还不是你——想到这儿,凌书玉浑身的骨头又开始嘎嘣乱响。
“你好好听我把话说完!”凌书玉一阵情急,伸出大掌就把玄墨的脸用劲儿夹住,猛一下挤出个小鸟嘴来,玄墨不干了,上下撅动嘴皮子,嘴里含糊不清地抗议着什么,这样一来,她更像一只翠鸟了,凌书玉扑哧一笑,手上松了力道,揽过生气的玄墨柔声又道,“此事说来话长,战承嶪自小为人处事秉直不阿,可在我眼中他就是个严肃无趣,整日把忠心报国挂在嘴边的家伙,而我则与他完全相反,用我爹的话说,我就是个浪荡成性的纨绔公子哥儿。我十五岁那年,触犯了祖规,爹盛怒之下与我断绝了父子关系,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正是因为我被逐出了家门,所以日后凌家那场灭顶之灾,我才得以幸免。这块玉佩,本是传给战承嶪的,爹死后,他为了劝我浪子回头,就破例送给了我。我俩本就是孪生,现在我又有了嶪王的玉,一家人偶尔客串一下算不得‘冒名顶替’哈。”
“战什么对你这么好,你还胡作非为?!”听着凌书玉吊儿郎当的口气,玄墨开始见风使舵。
“我胡作非为?!”凌书玉二话不说就去挠玄墨腰上的痒痒肉,玄墨避闪不及,“咯咯咯”笑得像只小母鸡,凌书玉佯怒道,“你说这没良心的话也不嫌腰疼嗯?老实呆着,让我摸摸看!”玄墨连连告饶。
凌书玉收了手,点着玄墨的鼻头恨道:“我这不都是为了你!你这个小妖精惹到姓韩的这身骚不说,还闯了大祸,若是没有碰上我,谁来给你收拾场子?”
“我那是替天行道!反正,反正你冒名顶替战什么奏是不对!”玄墨底气不足地狡辩道。
“你喜欢战承嶪是不是?!”凌书玉阴鸷地质问一句。
“你乱讲!”玄墨急急辩解。
凌书玉不说话了,阴晴不定的目光直直地射进玄墨的眼中,盯得玄墨很是心虚,没一会儿,玄墨终是抗不过这眉眼间的较量,先软了下来,安慰道:“好了好了,跟战什么比,倒是你的身世怪可怜的,好端端的给赶出家门,哪有那么大的错嘛!”说着,还习惯成自然地拍拍凌书玉的脸,借以显示她的同情心在决堤。
凌书玉又挂上那痞痞的笑,就势握住了玄墨的手,调笑道:“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现在跟战承嶪一比,我不可怜他可怜,想我佳人为伴游山玩水,而他呢?劳心劳力忧国忧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不定哪天就英年早逝了,你说呢?”
玄墨偏头认真地想了想,郑重其事地点头称是。
这俩人,还真是——臭味相投。
“还想嘘嘘么?前面那片荷塘里说不定有花船呦!”凌书玉又开始“勾引”玄墨。
“那你还不赶紧开船?!”玄墨小手气势地向前一挥,猴急地抱怨道。
凌书玉粲然一笑,向船尾走去。
湖上惬意怡人的小风一吹,扁舟温柔地一摇,玄墨的眼皮子就开始不争气了。
“三三,看见花船了吗?”眼见着玄墨的脑袋像磕头虫一样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凌书玉放下船桨走到玄墨身边,轻笑着问了一句。
“三三?”凌书玉轻轻地拍拍玄墨的脸,又稍稍加劲儿掐了一把,根本就唤不醒她。
凌书玉放心地在玄墨身边躺下,小心地把她搂在怀里,凝视了她半晌,才柔柔地开了口:“傻丫头,就会耍些小聪明,你以为我真得相信你的鬼话么?‘方三三’?亏你想得出来!呵呵,纵使你那千面可以骗得过全天下人的眼,可又怎能蒙蔽得了我的心?不论你躲到哪儿,茫茫人海,芸芸众生,我总是能把你揪出了,傻玄儿……”说到忘情处,凌书玉慢慢地贴近了玄墨的唇……
“啪!”
凌书玉毫无防备地被突如其来的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甩懵了,偷香不成,反倒挨了一巴掌,光这还不算完——“好吵!死鸟!”玄墨忿忿地咕哝一句,又往凌书玉怀里拱了拱,赏他耳光的爪子也懒得往下拿,就那么逗留在凌书玉的俊脸腮上。
死鸟?想自己相貌堂堂,修直英挺,竟被个她骂作“死鸟”?!纵是凌书玉再大度,再纵容她,可娇惯宠溺总是要有限度的!自己的女人偶尔是要给点小调教的!一时间,凌书玉胸中的气儿有些凝滞,搂住玄墨肩头的那只手上渐渐加了力道,另一只手也一把攥住了玄墨闯祸的那只爪子,一使劲,似乎要把玄墨的手指头齐根从手掌上恰下来。梦中吃痛的玄墨不舒服地哼哼了一声,露在凌书玉拳头外面的几根小指头像豆虫一样不安地动了动,凌书玉眼角一斜,微吊嘴角,当下把那几根不安生的“小豆虫”全都塞到了自己的嘴里,上下牙一合,一左一右地锯了起来。
“嗯~~”玄墨更不舒服了,身子扭了扭,扭得凌书玉意乱情迷,就在他要犯错误的时候,玄墨叠在上面的腿无意识地一曲一顶,好不巧,膝盖正好顶到了凌书玉的要害部位,行了,这一顶,一时半会儿,某公子即便是想“举”也“举”不起来了。
“你这——”凌书玉好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两个字儿,便没了下文,疼得他只想四下找点慰藉,来缓解自己身上的疼痛感,不知不觉中,凌书玉便越发地勒紧了怀里的玄墨,潜意识里似乎已经把她当成了床上的软枕头,恨不得将她团吧团吧全揉进自己的痛处。
都被揉吧成这样了,玄墨竟然还在睡,就说她睡得有多死吧!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好几宿都没合眼了。更刺激凌书玉的是,玄墨还得便宜卖乖地打起了鼾,在气儿极其不顺当,而且那里正饱受煎熬的凌书玉眼中,这简直就是对他莫大的讽刺!凌书玉疼得冷汗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而玄墨却更加得寸进尺,甜梦中的她也不知又梦到了什么,刚才酿成大错的胳膊腿儿一遭撩在了凌书玉的身上,一根架在他的脖子上,另一根横在他的肚子上,感觉不爽,顺道蹬了两下蹄子,把那只碍事儿的袜子也给踢到水里去了。凌书玉顿时哭笑不得:方直素日里都怎么管教她的?!这什么睡相呀!
看在玄墨主动“投怀送抱”的份上,凌书玉的气儿也渐渐消了,摸了摸玄墨额前的软毛,又喃喃道:“战承嶪生来福薄,他要不起你,可这并不等于凌书玉也甘心错过你,不管是明是暗,我会一直在你左右,天涯海角,不离不弃。而且,好像某人可说过,‘看好自己的女人是男人的本分’,嗯?你的男人又岂敢不照做?”凌书玉得意地轻笑一声,把下巴抵在玄墨的额顶。一朵云彩悄悄地羁绊住了太阳,斑驳的荷叶倒影打在凌书玉的脸上,衬得他的表情阴晴不定。
许久,凌书玉叹了口气,一脸凝重地又自语道:“我的身世背景如此坎坷复杂,而你又过于纯真善良,我不想你知道了真相后,因为同情可怜我而嫁给我,那完全非我本愿,我等的,我要的,是你的真心。玄儿,天知道我有多么迫切地想把你娶回去,可是,你现在完全就是一副孩子的心性,最起码连怎么去爱都不懂,你这样子,叫我怎么忍心用你心不甘情不愿的婚姻把你这个小妖锁起来?”
凌书玉表白至此,玄墨很配合地淌出了一滴口水,蹭到了凌书玉的前襟上,凌书玉又好气又好笑地替她拭了拭嘴角,轻轻地敲了她一记栗子,话锋一转道:“看你这不开窍的呆样,连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方直也是呆得够有水准了!你再继续跟着他,这辈子你也就甭想开窍了!罢了,我再放你一年羊吧,一年后,无论如何我也要亲自调教你!小呆鸟!”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