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千面候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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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千面候君心-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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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面露窘色,再次猛咽下几口唾沫才道:“此菜是鳜鱼嘴、野驴唇、肥鸭喙、乳猪拱先雕后炖再过油才制成,因此小姐为此取名为——”管事的脸以憋成紫色,头也低得不能再低,仿佛再说下去比赴死更艰难。

方直凤眼一眯,声音低沉却寒意四射地命令道:“照实说!”

管事后退一小步,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一字一顿地回道:“小姐为此取名为‘香、吻、一、箩、筐’。”

四周的气氛瞬间冻住,很快,宋庆卿呆呆地提出他的“疑惑”之处:“乳猪——猪拱?”

孟旷接到:“肥鸭——鸭喙?”

公子璞玉干脆笑道:“确定是驴唇而不是马嘴么?”

公子沈冯感叹:“鳜鱼嘴啊,得多精致的刀工才能刻出唇形呵!”

骆修一步三晃地上前总结:“真是‘香吻’啊!”太学后院突地爆发出一阵狂笑,惊飞了雪地上觅食的小雀,惊走了空中唯有的几丝云彩。

明晃晃的冬日下,方直袖中的大掌已然紧握成拳,指骨关节咯嘣嘣地响。

管事借着最后一丝胆量,连盘接过呈给方直:“方公子,小姐还留有尺素一封,望您吃得愉快!”趁方直怒气冲冲地抓起绢帕的空当儿,管事忙不迭地指挥下人鱼贯而入,也不管是谁的房间,放好菜肴,拔腿便溜。公子们目光随着他们移动,如白眼狼一般伸头抻脖地往门里头只扫。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脸上本是一阵青一阵白的方直,读了绢上的留言后,反倒平息了怒火,旁人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方直脸上洋溢着发春般的幸福。

素日里貌似大愚的宋庆卿趁方直不防,一把夺去绢帕,有感情地捏着嗓子诵读起来,方直劈手要夺,怎奈寡不敌众,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公子们蜂拥而上,把方直团团困住,七手八脚地点了他一堆乱七八糟的穴,方直头昏眼花地干瞅着宋庆卿。难得,梅逸这回没帮他,只笑眯眯地袖手旁观。

“直——”一个称呼宋庆卿就拐了山路十八弯,孟旷看了看天,抖抖肩道:“好像有些冷。”

一众公子随声称是。

宋庆卿白了他们一眼:“你们听还是不听?”

“听!听!”公子们纷纷缩紧脖子,拉紧皮大氅,点头示好。

“直郎,为了表达妾身对您的谢意和仰慕之心,特送上‘百唇膳’一套,膳里刻有多少嘴,妾心就有多爱你!”宋庆卿声情并茂,孟旷终于忍不住抱怨道:“卿,太冷咧,受不了咧!”wωw奇書网说着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以示证明。

公子们齐刷刷地扫去一眼,孟旷识趣地噤了声。

“妾将远行,直郎勿念,再度送上香吻一枚。永远爱你的夷光。”宋庆卿陶醉地不能自已,殊不知梅逸已经给方直解了穴。方直闪身近身,点了宋庆卿一堆七七八八的穴,大大方方地从他手中抽回绢帕,吹了吹,抖了抖,小心地收回怀中。方直正要转身回房,骆修侧身拦住了他:“直,不告诉我们夷光是谁么?”

方直不语,盯了他片刻,扬起一边嘴角嘲弄似地说:“相好的。”骆修没想到他答得这么直白,当场怔住。方直边往屋里走边高声问:“逸,进你自己的房间还用我请么?”梅逸抱歉地朝其他公子笑笑,闪进屋去。

眼睁睁地看着梅逸手起门合,屋外抓狂的公子们扒着门变相哀求。

“直,不要这么狠心!”

“直,五大盆哎,你吃不完的!”

“直,香吻一箩筐我们不碰便是!”

“直,我只点了你的虎口!不要冤枉好人!”

……

许久,屋里飘出一句话:“想吃就去找个相好的吧!”众公子悻悻然。

天空又降起雪花,已出京城的玄墨坐在马车中,挑帘向外张望,想起方直可能正在受人嘲讽,嘴角勾起一抹笑。夷光啊——

心怀鬼胎的遥遥思念

玄墨一回到中都,马上找回了众星捧月的感觉。穆赛汗为玄墨的归来大宴三天;外出巡视的大哥吉布顶着被穆赛骂的危险偷跑回来;一心为次年嫁入东宫忙碌准备的方留书也为此停下眼前的礼仪学习;方亦男的关爱比较特殊,又搬出一箱费心搜罗了一年的内功秘笈,玄墨一见那满满一箱,差点没晕过去除了苦笑着笑纳没别的说。

没束缚、没责骂、没惩罚,玄墨彻底玩疯了,完全变成一匹脱缰的野驹子。偶尔,玄墨也会想起方直,当然,是想到他的压迫,每每此时,玄墨就会叉着腰向着京城的方向叫嚣狞笑,无疑是向毫不知情的方直炫耀:你能耐我何?可是光“干爽”是解不开玄墨心里头的大疙瘩的——她不会轻功。玄墨坚信只要一日不会轻功,就要一日受方直的胁迫。辗转反侧了好几个晚上,又留心观察了好几天,越看吉布越顺眼,人又帅,脾气又好,代沟小,而且一家人里他是结成同盟的最佳人选,于是她偷偷地找上了吉布,央求吉布私底下教她轻功。这样,在某一段时间里,玄墨找到了新乐趣,那就是跟在吉布身边,偷偷摸摸地在半空中自在地飞来飞去,而且,她一边飞还一边得意地想:插翅就是好逃啊!

过了年,玄墨十二岁了。

年后,一切归于平静,吉布又开始整日忙于帮穆赛打理政事,而方留书则加紧了婚前事务的准备。玄墨又沦于无所事事的状态里,无聊之极,便会盘算盘算再回京城后,该怎么应付不好对付方直。

赶上吉布这天难得的空闲,玄墨便黏在吉布身边,亦步亦趋,形影不离,嘴里还滔滔不绝,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说了出来,包括那“香吻一箩筐”之事也给抖了出来。

吉布听后哑然失笑,笑过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追问一句:“小墨墨,此计虽好,确能让直舅舅丢个人现个眼,可直舅舅知道‘夷光’是母妃为你取的乳名么?”

“啊呀,遭了,他知是不知这我还真没想到呢!”玄墨一拍脑瓜,脸上写满了失望。

“如此真可惜,若他不知道是你,这一局怎能算是你扳回来的呢?小丫头,倒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只可怜直舅舅平白受人嘲笑一番!”吉布很是替妹妹感到遗憾,还真不愧是一母同胞啊——都一个德性。

话又说回来,玄墨的乳名叫“夷光”的确是鲜为人知的,但回想当年,玄墨伴着夷光降落人世这件奇闻,好歹也在镇国侯府引起过不小的轰动,身为舅舅的方直又怎会不知道?他只需用脚趾头想想,就能猜出夷光是何许人也。

让玄墨没预计到的是,送膳当天并未掀起狂风巨澜,因为方直看了玄墨留下的尺素后,心底泛起了点点涟漪,自以为是地“看出”玄墨恶作剧的背后,还多少存有一丝对他的记挂、关心和惦念。——玄墨有么?能有么?看来再优秀的男人也免不了恶俗,都爱自作多情。

接下来,一切就都照着玄墨设想的那样进行着,记仇的公子们因为没有分到一杯羹,那盘“香吻一箩筐”便让方直彻底成为公子们百笑不倦的笑柄,“京城首佳公子”的支持率也一落千丈。此耻不雪,方直誓难抬头。年终考试后,方直的脑壳里也终不得闲,日夜冥思苦想整治玄墨的法子,越想越兴奋,才思如泉涌,想到的点子多得都不得不靠纸笔记录下来,最终汇成一本薄册子,方直为它题名“驯‘兽’点子大全”,随后,方直极其满意地抚书感慨:好脑子不及烂笔头啊!

然而方直左等右等也没等回玄墨,这不禁让他有些心浮气躁,因为玄墨一日不归,他费心整理的点子大全就一日无处可施。

“方玄墨,你有种署下乳名设计我,怎就没种给我滚回来?!”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焦躁,方直叫嚣着冲进了方枭的书房。

“爹,都过完年了,小玄儿怎么还不回来?”方直哪有那么好心“思念”玄儿,自己儿子的肚子里长了几条肠子方枭可是清清楚楚,正练“飞白”的方枭头不抬眼不斜,耗得方直心都毛了才丢给他一句:“眼下圣躬违和,恐京城政局不稳,年前送玄儿回中都时我便修书给你姐,告诉她今年就不要送玄儿过来了。”

方直面色由青转白,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冷清的小院,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现实。静坐了一整天,又鬼使神差地把“点子大全”随手拨进了炭盆中,等他反应过来时已铸成大错——“点子”成了“渣子”,方直懊恼地仰天长啸:“方玄墨,咱们走着瞧!”

“啊?不回京城了呀?!”玄墨从方亦男嘴里听到这个决定后,一时脑子有些木。

“墨儿,你不高兴留在咱们身边么?”方亦男看出玄墨异常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

“哪有,母妃,不用再受直舅舅压迫,我做梦都能笑出声来!”玄墨勉强咧开嘴,“笑”给方亦男看。

“哎呀,你要是梦里这样笑还真能吓死个活人!”方亦男打趣道,挥挥手叫她一边玩去。

玄墨跑出帐,竭力掩饰住心底隐现的不安、惆怅、躁动、失望,还有那么一点无趣的落寞,不由干做了一个拔剑的动作,也仰天长啸一声:“拔…剑…四…顾…心…茫…然!直舅舅,来年我们再战!”

就这样,方直和玄墨怀着相似的心思,咬牙切齿地遥遥相望着。

四月底,考试合格的太学学生可以直接擢拔入朝,这样,梅逸去了礼部,方直进了兵部,骆修也接管了其父宁安侯手中的大部分政事。远在北疆的左寒也正式被授予一定的兵权。总之,公子们可谓是加官进爵,昔日的朋友成了如今的同僚。他们入朝还没几天,太子的婚事就被提上日程。

金銮殿上。

“朕意已决,六月初六,给太子完婚。你们看,谁去中都迎亲比较合适?”

一听说去中都,方直心底便有种不可描述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忍不住猛个劲儿地向太子谢铮投去恳切的目光。没成想,方枭挺身而出:“老臣愿意前往。”好了,这一下子就把方直重新燃起的希冀扼杀在摇篮中。

皇帝赞许地笑道:“朕也正有此意,镇国侯办事向来稳妥,此行也可顺便去探望女儿一家,可谓一举两得。”

谢铮朝方直偷偷耸耸肩,表示他爱莫能助,不用看也知道,方直一脸郁郁。

“皇上,微臣还有话说。”方拓站了出来。

“哦,方将军?”皇帝有些惊讶。

“皇上,琬华公主到京城后,照理说大婚前是要住在镇国侯府,而在这之前,府里府外的安排,还有大婚的事宜都少不得家父坐阵主持,如若他亲自去迎亲,两下恐怕照应不全。”

听了方拓的话,方直又看到曙光,便又向谢铮挤眉弄眼,谢铮这下可没法拒绝,只好开口相助:“父皇,方将军所言即是,依儿臣的意思,不如让方直去吧。”

“皇上,微臣身担保卫京畿安全的重任,也是脱不了身,所以微臣也正有此意。”方拓很赞同地追上一句。

皇帝沉吟片刻道:“也只有如此了。”

方直大喜过望,只差当众手舞足蹈了,只是外人不知,方直狂喜的原因只是因为争取到了提前报仇雪恨的机会。

梅逸看出端倪,下朝后把方直拉到一边,小声提醒道:“直,你别逞强,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到时候你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放心吧,逸!”方直随口敷衍了一句,自打接旨的那一瞬起,方直就开始一门心思地重新琢磨,怎么才能巧妙地拾掇玄墨,他哪还有闲心听梅逸的劝?!

望着心不在焉的方直,梅逸轻叹:“心口不一的家伙叫我怎么放得下心?!”

美男是用来看的

这天,玄墨突然想起跟陆子明索要的“美男图”,一阵翻箱倒柜,倒腾出这堆画轴,想了又想,为避人耳目,决定把方留书请到自己的帐中,让她品鉴“挑选”。说干就干,玄墨一阵风似地向方留书的宫帐冲去,便冲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但愿不晚,但愿不晚。”

半路上,看见吉布一脸悻悻地迎面走来,玄墨迎上去一问才知,刚刚方亦男以训话为由,把一宫帐的人尽数轰了出来,其中也包括好容易才抽出空去探望二妹的吉布。

“这样啊。”玄墨有些失望,出师不利呀。

“小墨墨,你这要是去找书儿的话,哥劝你还是换个时间吧哈。”吉布捏捏玄墨的脸,走开了。

奇怪,母妃讲话向来坦坦荡荡,她要给姐姐说些什么呢?玄墨秋波一回转,四下看看没人注意到她,足下借力,一个燕子蹿云,落至方留书的宫帐顶,扒着帐顶的圆洞向下支起了耳朵。

“刚才为娘讲的你可记住了?”

“母妃,孩儿记住了。”方留书羞怯地回答。

方亦男欣慰地拍着方留书的手道:“唉,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既与太子两情相悦,娘也莫做那不识趣的,空留鸳鸯两下相思。”

“母妃啊——”方留书娇嗔着趴倒在方亦男的膝头,面容尽显小女儿被说中心事的娇羞。

帐顶的玄墨心里咯噔一下,摸着下巴掂量:问题似乎有些棘手啊,两情相悦?真没想到。而且,“不识趣的”那四个字重重地敲在玄墨的心坎儿上,怎么听怎么觉得就是在形容自己。

方亦男抚摸着方留书的秀发,出了好半天神才叹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唉,小墨若是有你一半的心眼就好了。想来这也怪不得你,早知你后面还有一个她,我当初就该把心眼儿匀给她一些。”玄墨一阵嘀咕(奇*书*网^。^整*理*提*供):这心眼儿匀得了么?

方留书抬起脸,安慰道:“母妃,瞧您说的什么话,妹妹她机灵得很!”

玄墨也很是困惑,自己哪里表现出“不机灵”了?

方亦男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道:“这小笨瓜,身子冰就罢了,连脑子也给冰住了!十好几了,竟一点儿也不开窍,我费心送她去京城,可不是让她整日傻练功,然后放着有事儿没事儿就跟你直舅舅斗心眼去的,难不成她日后要跟着自己的舅舅过一辈子?!”

方留书惊愕地张大嘴,不敢相信似地问:“您的意思是——”

方亦男很坦然地点点头:“我对你们姐妹俩唯一的心愿就是你们能嫁回中原。因你是长公主,于情于理迟早都是天朝太子的人,所以可以放心地把你留在中都,直到你出嫁。但是小墨,多留在草原一天,就多一分下嫁蒙古贵族的危险。所以把她送到你外公那儿就可以躲过这一劫,况且,天时地利与人和,京城的青年才俊像雨后春笋一般,小墨尽可以拿着小锄头随她去挖。”

啊?去京城挖笋?玄墨一时无语,心里头说不上是种什么滋味儿。

“母妃,嫁给蒙古男子有何不妥?父汗不也是蒙古人?”方留书道出心中的疑惑。

“这——”方亦男似乎有些为难,左右一思量,决定避重就轻。片刻后,她眼睛一亮,想到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但一抹醉人的殷红从她脸庞一直蔓延到颈上,压低声音道:“反正你也要嫁人了,说说无妨,蒙古男子生性使然,到了床上就勇猛得过头,像你们这般娇弱的女子奈何也是受不了的,你父汗自是不同,他十八岁以前在中原拜师习武,身在礼仪之邦久了,便会耳濡目染,自然会有分寸。”

“只为这个?!”方留书也隐约觉得这理由有些说不过去。

帐顶的玄墨却信以为真,不解个中缘由的她自顾在脑海中描绘出这样一副场景:蒙古男人们把白天狩猎时的勇猛尽数带到床上,梦到高潮时,嘴里一边高喊“杀杀杀!”,手中一边抽出枕边早已备好的大刀,连连挥舞厮杀。太可怕了!谁能保他不失手?都说刀剑无情,若是没个熊心豹胆,谁敢与他们同床共枕?万一自己嫁给这种人,夜夜不得好眠,还要提心吊胆,长此以往,不早死才怪!玄墨越想越觉胆战心惊,心慌之后,便是对方亦男死心塌地的感激。谁也没意识到,刚才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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