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赔过了,当庄的推出了第二把牌。
麦亮宇和上一把一样,伸手随便倒了倒牌,当庄的扬手掷出了骰子。
怪事,竟然又是个六点儿。
当庄的怔了怔,伸手分了牌。
这回最大的点儿是天门,九点,尾门八点,顺门是天牌配长三,也是个八点儿。
该当庄的亮牌了。
当庄的牌点儿似乎也不小,目光一扫三家的牌点儿,口中得意的嘿嘿一笑,两只手扬起向下直落“叭”的一声,手掌和牌一齐拍落桌上,大声喝道:“通吃!”
“慢点儿!”
突然,麦亮宇的一只手闪电般地按住了当庄的那一只手,道:“我说是通赔,你信不信?”
当庄的脸色一变,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麦亮宇笑笑道:“我这五颗珠子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我不愿意冤枉输掉,这意思你明白了吧?”
当庄的转脸望着瘦老头儿,瘦老头儿开口了,轻咳了一声,说道:“小哥儿,你先拿开手,让他亮开牌,比比点儿,该赔的一文不少,照赔。”
麦亮宇摇头道:“那不行,我说通赔就通赔,牌也别亮点儿了。”
瘦老头儿目光电闪过一丝寒芒,脸色一沉,道:“小哥儿,你是存心找碴儿,捣乱来了!”
麦亮宇淡淡地道:“老先生看我像是找碴儿捣乱的人么?”
瘦老头儿冷冷地道:“那你就拿开手,让他把牌儿亮开来说。”
麦亮宇眨眨眼睛道:“老先生,你想逼我揭穿他么?”
瘦老头儿目光倏然一凝,道:“揭穿什么?是他作了弊玩了假?”
麦亮宇道:“老先生是和我装糊涂?”
瘦老头儿脸容一正,摇头道:“老朽没有,生平也从来没有和人装过什么糊涂。”
他这话实在么?那就只有他心里才明白了。
麦亮宇淡然一笑道:“如此,我就告诉老先生好了,我们玩的是两张牌,他玩的却是三张牌。”
“哦。”瘦老头儿双目倏然一睁,道:“真的?”
麦亮宇道:“老先生,这家赌场的东家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要不是真的,我敢乱说?”
瘦老头儿心中暗暗一震,道:“你认识敝东家?”
麦亮宇摇头道:“我只听人说过‘铁弹子’这么一个人。”
瘦老头儿道:“听什么人说的?”
麦亮宇道:“老先生,别把问题扯得太远了,还是说眼前的吧。”
瘦老头儿微一沉吟道:“小哥儿的意思想要怎样?”
麦亮宇道:“通赔。”
瘦老头儿双目微扬了扬,旋即一点头道:“老夫答应了,你拿开吧。”
麦亮宇一笑,按着当庄的那只手抬了起来。
他的手虽然抬起来拿开了,可是当庄的那一只手仍按在桌上没有动。并不是他不想动动,而是他想不能动,根本动不了。
瘦老头儿明白是怎么回事,深深地望了麦亮宇一眼,道:“小哥儿好不高明!”
麦亮宇淡淡地道:“这不是我高明,凡事不得不防万一,万一没有证据怎么办?”
瘦老头儿没再多说话,抬手在当庄的背上拍了一掌,当庄的身躯一震,一动,手也离开了桌面。
当庄的那只手一离开桌面,大家全都看清楚了,果然是三张牌。
瘦老头儿突然一声沉喝道:“方标,卸下他的左手!”
当庄的心中激灵灵一颤,脸上一时一片煞白。
一名中年壮汉应声走了过来,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扬起,往下疾落!
当庄的一声大叫,血光崩现,那只左手齐腕断落在地上,人也跟着疼的昏死过去。
这时,那些赌骰子,押宝的客人因为听说这边牌九桌上出了弊,全都不赌了,围拢了过来。
这种场面,看得所有的赌客全都不禁脸上变色,心惊胆战!
麦亮宇双眉微皱了皱,道:“老先生这是何苦?”
瘦老头儿道:“这是赌场里的规矩,他玩假作弊破坏规矩,就应该受到严厉的处罚,不处罚,这赌场以后还有人敢来赌么?”
麦亮宇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因为瘦老头儿这话说的是理,也是实情。
赌场里怎能允许玩假作弊,否则还有谁敢去赌,那就只有关门了。
瘦老头儿目光瞥视了地上那昏死过去的当庄的一眼,一挥手道:“把他抬下去。”
两名黑衣壮汉走了过来,一个搬头一个搬脚,围观的赌客立刻让开了一条路。
当庄的被抬往后面去了。
瘦老头儿脸上堆着笑,朝围着的赌客抱拳说道:“诸位,没事了,请继续玩儿吧。”
经过这么一来,大部分的赌客都起了戒心,除了那些输家想翻本的,多数都不敢继续玩儿了。
刹时,四五十个赌客走了大半,只剩下寥寥的十几二十来个。
押室的回到宝台边,玩儿骰子的仍然玩着骰子,只是因为赌客已经少了一半,场面没有先前热闹而已。
牌九桌上的赌注都没有动,赌客也大都没有走,因为瘦老头儿虽然答应还没赔。
当庄的换上了一个中年汉子,一上来就先赔钱。
麦亮宇开口说话道:“请把那张房地契还过来。”
中年汉子微一犹豫,随即把胖子输掉的那张房地契和一张七千两的银票送到麦亮宇的面前。
麦亮宇伸手拿五颗珠子收了起来,把那张房地契和一万二千的银票往胖子的面前一推,道:“收起来吧。”
胖子神情一怔,道:“这……”
麦亮宇道:“记住,以后别再赌了。”
胖子满脸感激之色地一点头道:“您放心,以后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再赌了。”
麦亮宇点头道:“那就好,除了你的本钱以外,多下的二千两你暂时替我保管着,我要用的时候再找你拿好了,你走吧。”
胖子道:“我姓黄,名叫黄殿臣,住在西大街安巷里第四家,您随时请过来。”
麦亮宇抬手一摆道:“我记下了,你走吧。”
胖子没再多说话,收起银票和房地契,站起身子,朝麦亮宇拱了拱手,往外面走了出去。
瘦老头儿忽然轻咳了一声,问道:“小哥儿还玩儿不玩儿了?”
麦亮宇微一摇头道:“凡事不过三,这也是我的信条。”
瘦老头儿嘿嘿干笑了笑,道:“小哥儿说得也是,尤其是赌钱的事儿,完全靠运气,连赢两把,第三把不一定会赢。”
话锋一顿,目光一凝,道:“我还未请教,小哥儿贵姓?”
麦亮宇道:“姓禹,请指教?”
瘦老头儿道:“老朽赵希平,禹兄弟人品气宇不俗,老朽想高攀,和禹兄弟交个朋友,禹兄弟赏脸么?”
麦亮宇做作地神色微微一怔!道:“赵老不记恨适才的事?”
赵希平笑笑道:“适才的事那算不了什么,要是记恨,老朽就不会这么说麦亮宇星目微眨地道:”赵老这是真心话?“
赵希平正容道:“老朽向来是个直心肠子的人,句句言出由衷。”
语声一顿又起,道:“老朽还有事情相商,这里不便深谈,请禹兄和贵友到后面坐坐如何?”
麦亮宇眨了眨星目,点头道:“赵老请前行。”
赵希平没有再说话,转身往后走去,麦亮宇和芮诗纯举步相随。
后面是一座大院子,两边是长廊厢房,正中间是一座大厅。
进入后院子走了没几步,后院门立刻被关了起来,两边的厢房里走出了七八个黑衣汉子。
赵希平脚步一停,转过了身子,嘴角含着一丝冷笑地望着麦亮宇。
麦亮宇和芮诗纯也停了步,他星目左顾右盼地扫了扫那七八个黑衣汉子,然后落在赵希平的脸上,问道:“这是干什么?”
赵希平冷冷地道:“这你还不明白么?”
麦亮宇道:“你想干什么,干脆直说吧。”
赵希平突然把手一伸,道:“那么你拿出来吧。”
麦亮宇淡淡地道:“你想要我那五颗珠子?”
赵希平道:“不错,这算是抵偿那一万五千两的损失。”
麦亮宇道:“我如果不拿来,你们便要动手用强么?”
赵希平冷然一点头道:“你说对了,乖乖的拿出来免得自讨苦吃。”
麦亮宇道:“你这么做,不怕我出去说出来?”
“你还想出去?”赵希平摇摇头,嘿嘿一声冷笑道:“算了,你别想出去了,凡是在前面场子里闹了事,被请进后院来的赌客,就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过。”
麦亮宇脸色倏然一变道:“你要杀我?”
赵希平冷冷地道:“这是咱们东家订的规矩,老夫也是不得已。”
麦亮宇神情故作惊惶地朝芮诗纯道:“表哥,我们怎么办?”
芮诗纯道:“既然已经进了强盗窝,有什么怎么办,只好拼了。”
麦亮宇点了点头,胸脯忽地一挺,望着赵希平说道:“赵老,我表哥的话你听到了?”
赵希平冷冷地道:“老夫耳朵不聋。”
麦亮宇道:“如此,你还等什么,珠子就在我怀里,只要你自信能拿得去,尽管伸手拿去好了。”
赵希平点头一笑道:“这话说的是。”
语锋一顿,双目寒芒一闪,突然沉声喝道:“上!”
随着他的一声“上”字,立刻有两名黑衣汉子大踏步走近了麦亮宇的面前,嘴角挂着冷笑,一个站着没动,一个却猛地一拳直捣麦亮宇的心窝!
麦亮宇身子没动,容得那黑衣汉子的拳头快将沾衣,这才闪电抬手,一把抓住了黑衣汉子的腕脉,一振臂,黑衣汉子的身子立刻离地平飞了出去,“叭!”的一声摔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麦亮宇口中轻声一笑道:“就凭这样的身手,也想拿我怀里的珠子,太不自量了!”
另一名黑衣汉子脸上变了色,探手摸腿,手里多了把短刀,跨步欺身,寒光一闪,短刀直刺麦亮宇右腰。
麦亮宇双眉微微一扬,道:“怎么,动家伙了?”
身形一侧,探手擒住黑衣汉子的手臂一扭一弯,黑衣汉子一声大叫,身子蹲了下去,那柄短刀虽然仍旧握在他的手里,但已经插进了他自己的小腹。
这一手,干净,利落,手法奇快绝伦,令人心凛!
赵希平心头不禁倏然一惊,双目寒光电射地道:“老夫看走眼了,竟然没有看出来阁下有这么一副不俗的好身手。”
麦亮宇淡淡地道:“夸奖夸奖,两手庄稼把式,实在不算什么,不值方家一笑。”
赵希平嘿嘿一笑道:“客气客气,阁下是真人不露相。”
说话间,那站在两边厢房的五六个黑衣汉子,已全都下了走廊,缓步围拢过来。
麦亮宇双眉微轩了轩,说道:“赵老,想要珠子你自己动手吧,别让他们过来白费力气赵希平双目寒电一闪,抬手朝那些黑衣汉子一摆,道:”你们都别过来了。“
话落,倏然欺身上步,出掌抓向麦亮宇当胸!
他出掌如电,其势奇快,显示了他深厚的功力造诣。
麦亮宇笑道:“毕竟是账房先生的身份,身手确实像样多了。”
他口说手不闲,抬手出掌向着赵希平的腕脉抓了过去。
赵希平一声冷笑,突然沉腕变招,易抓为指,一指点向麦亮宇的小腹“丹田”穴。
“丹田”穴为人身的气机要穴之一,麦亮宇虽然身负绝学功力,这一指要是被点上,一样地承受不起,非落个受伤当场不可!
麦亮宇小腹微缩,一只手掌跟着下沉,也跟着变了招,也是易抓为指,一根中指伸得笔直!
奇快!但不是点,是敲,一根中指实实地敲落在赵希平那只右手的腕脉上。
就这么一下,赵希平疼的一声闷哼,左手抱着右腕往后暴退,瞪眼望着麦亮宇,脸上满是惊色。
麦亮宇淡然一笑道:“怎么了?赵老,你不是想要我那五颗珠子么,它就在我怀里,伸手过来拿呀!”
嘴里说着,脚下举步朝赵希平面前缓缓逼了过去。
陡地,一声沉喝传了过来:“站住!”
麦亮宇脚步一顿,抬眼,一条人影由大厅那边腾空飞掠而至,落在赵希平的身旁。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浓眉环眼,一脸络腮胡子的魁梧大汉。
魁梧大汉刚一落身,赵希平立刻说道:“毛爷,这小子他魁梧大汉一摆手道:”我已经知道了,你往后退开些,由我来和他谈谈好了。“赵希平没再说话,飘身往后退了八尺。
魁梧大汉环眼一扫麦亮宇和芮诗纯二人,望着麦亮宇冷然问道:“朋友如何称呼?”
麦亮宇道:“我姓禹,但我们不是朋友。”
魁梧大汉浓眉微微一扬,道:“如此我就称呼你阁下好了。”
麦亮宇道:“你就是‘铁弹子’毛铁雄?”
魁梧大汉摇头道:“我叫毛东强,‘铁弹子’是我磕头大哥。”
话锋一顿,问道:“阁下和那黄胖子是亲戚?”麦亮宇道:“不是。”
毛东强道:“是朋友?”
麦亮宇摇头道:“也不是?”
毛东强道:“既然不是亲戚,不是朋友,为何要管他的闲事?”
麦亮宇道:“你们那种在牌上做记号,作弊玩假吃人的作风我看不顺眼。”
毛东强道:“阁下是哪条道上的?”
麦亮宇道:“你看呢?”
毛东强道:“阁下如果是江湖道上的,就应该懂得道儿上的规矩,不该伸手管那种闲事,砸我们的……”
麦亮宇冷声截口道:“毛阁下,别和我说这些,和我说这些也没用,我不是江湖道上的,也不懂得什么道儿上的规矩,反正事情我已经伸手管过了,砸也已经砸了,人也已经被你们请了进来,你们想怎么办,只管照你们的意思办吧!”
毛东强浓眉一挑,道:“阁下说话好冲,好霸道!”
麦亮宇冷冷地道:“我这样说话,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毛东强的两只环眼中倏地闪过一丝寒芒,嘿嘿一声冷笑,道:“我倒要称称你有多少斤两,说话这么横!”
麦亮宇神色淡漠地道:“如此正好,我正要看看你们在这长安城中开着赌场玩假吃人,还兼强夺害命,凭的是什么?仗的是什么?”
毛东强目射煞光地道:“这你马上就知道了。”
话落,脚下突然跨前一步,抬手一掌拍出。
掌挟劲风,势颇威凛,火候功力比赵希平虽然高了些,但和麦亮宇相比仍然要差了一大截。
麦亮宇冷声一笑道:“我接你这一掌看看。”
话未落,右手已闪电般地掠起,挺掌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毛东强只觉得心头一震,气血上浮,当场后退了一大步,一条右胳膊也被震得发了麻!
可是麦亮宇跟个没事人儿似的,身子连晃也没晃一下,含笑说道:“毛阁下,我的斤两如何,不轻吧?”
毛东强吸了口气,道:“阁下,你究竟是个干什么的?”
麦亮宇淡淡地道:“我,干什么的也不是,只是个随便玩玩儿的人,本来我伸伸手就要走的,可是现在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毛东强道:“事情怎样不简单了?”
麦亮宇道:“你们不该把我请进来,你明白么?”
毛东强道:“你想要怎样?”
麦亮宇冷声一笑道:“我想要怎样,叫毛铁雄出来说话。”
毛东强环眼一瞪,道:“这么说,你阁下是有所为而来了?”
麦亮宇神情淡漠地道:“那就随你怎么去想,怎么……”
蓦地,大厅那边传来一个沉雄的声音,接口说道:“朋友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就是,我毛某人生平最好交朋友,也从没有让朋友们失望过。”
麦亮宇抬眼望去,大厅门口站立着五个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