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传人的,其中有的是你见过的,有的是你还不知道的……”说到此顿了一下,又道:“并非是为父我平日不传与你,实在是本门规定,传男不传女,传枝不传叶,你虽是我亲生的女儿,却也不便例外。”
雪用梅尽自流泪不已,哪里还会注意去听这些。
雪老头叹息了一声道:“不过,现在也顾不得了,你拿了这些东西,尽可去仔细地研究探讨,日后不难大成!”
用梅道:“爹爹说这些作什么?”
雪老头摆手道:“我说话时,你不要打搅!”
用梅只得忍泪不语。雪老头冷笑了一声道:“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这封信,你拿着到云南点苍山去,投奔我的一个故人,我和他交非泛泛,他必定会收留你。
我那故人姓蓝单名一个昆字,你一切要听他的!”
用梅垂泪点首。雪老头又微微一笑道:“我昨夜想了一夜,你如事先逃走,被那老贼抓回,定是非死不可,如果当面请求,此老一向最爱虚面子,或许能网开一面也未可知!”说着遂低低嘱咐了一套说词,用梅闻后更加啼哭不已。雪老劝慰了半天,才止住了女儿的悲伤。
午后,大雪又纷纷扬扬落了下来。父女二人的心情,就像冰雪一般的寒冷。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用梅的心不禁又活动了,她想:“别是他不来了吧!父亲猜错了也未可知!”
她走到父亲房门前,却见父亲点着一盏灯,穿着异常整齐,正在灯下看书。
用梅推门进来道:“爹爹,天晚了,今天也许他不会来了!”
雪老头抬起头来,冷笑了一声,道:“傻孩子,不要痴心妄想了!”
他搁下书本,离开座位,打开了一扇窗子,向外张望了一下。用梅奇怪地问:“你老人家看什么?”
雪老头皱了一下眉道:“我们的客人好像已经来了!”
一言甫毕,只听得一个苍老但十分宏亮的声音自窗外传进来:“雪老三,你说对了,老夫早已来了!”
雪用梅不由大吃一惊,她用力地抓住了父亲的手。雪老头面色惨变,“噢”了一声,道:“是三叔……你?”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过后,一人阴森森地说道:“老夫行事,向来是光明正大!
我在正门,等你多时了!”
雪老头打了一个冷战,退后一步。
这一刹那,雪用梅脸色也变了,她拉着父亲,说道:“爹爹!让我出去会他,你老人家还是快逃吧!”
雪老头小声道:“记住你要说的话,我们出去见他!”说着匆匆偕同用梅,赶到了正门。
这时,大门紧闭,用梅正要打开,雪老头道:“且慢!不可大意!”
说完这句话,雪老头双掌向外一推,只听“轰”的一声,两扇大门已被他所发出的掌力,击得飞了出去!
二、弹指破空一金丸
大门一开,雪老头一拉用梅的衣袖道:“走!”言罢,闪身腾跃,来到了门外。
这时,大雪初停,雪光映得瞳子发胀。
二人身子方一落地,就闻得一阵撼人毛发的笑声,接着有人道:“彤儿,你的功夫大有长进了啊!”
二人闻声望去,却见离着正门约有半箭之外,背着山坡,站着三个黑影。
乍一看以为是三个人,可是再仔细一看,用梅吓得几乎叫了起来,原来那三个立着的影子,竟是二猿一人!
二猿身高丈许,高肩阔背,通体生着黑茸茸的密毛,那两张凸出的面孔,奇丑无比,四只凹陷的瞳子,在黑夜里闪闪放着绿光。
二猿分左右侍立着,在它们之间立着一个身着黑袍的高瘦老人。
黑夜里,虽不能把他的相貌看得很清楚,可是只看一个大概,这老人也够惊人的了。
只见他通体上下,活像是一幅骨头架子,瘦得连皮都绷不住,但头发却纯黑浓密,虽在顶上挽了一个大结,仍然披散两肩之上不少。
微风吹着他身上那袭绸质的黑袍,益发现出他瘦削的肋巴骨和笔杆儿一般直的腰杆儿!
尤其惊人的是他那一对眼睛,每一眨动之间,都闪出一种荧荧磷光;双耳极大;自耳轮至下颌,生着一部络腮须子,颜色竟如同墨染了一般!
这样子看在用梅眼中,不禁令她打了一个冷战。雪老头乍然看见这位阔别已久的叔父,也不自禁地面色一变。他极为勉强地笑道:“三叔,好久不见了!”
雪亦赤发出了如同猫头鹰似的一声怪笑,以极为逆耳的怪腔道:“老三,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叔父!好,可见你还有点良心!”
说到此,目光注视着一旁的用梅,长腕抬起,指问道:“这个女孩子是谁?”
雪老头欠身含笑道:“这是你老的侄孙女!”
青须客蓦地一怔,目光炯炯,望着雪用梅,良久才冷冷笑道:“我不相信!”
用梅对于这位三叔公早已怀恨在心,只是见父亲如此慎重,她才不敢造次,闻听此言不由气往上冲,忍不住脱口道:“不信算了!哪一个还强迫你信不成?”
雪老头一旁闻言,不由大吃了一惊。他知道以青须客如今功力,对付像用梅这样一个女孩子,简直拳手之间即可制其于死命。当时吓得忙把女儿往身前一拉,厉声叱道:
“大胆的丫头,你胆敢与你叔公还嘴!还不快快跪下赔礼!”
雪用梅气得连声音都抖了,她恨声道:“爹爹!你老人家用不着替女儿担心,他既然对我父女逼迫至此,哪里还配称是什么长辈?倒不如叫他把我杀了,反倒干脆一些!”
说完连声冷笑不已。
雪老头不禁暗自着急,沉声道:“好孽障,方才我教你的话,你都忘了么?你……”
一面转向青须客,惊惶地道:“小女无知,万求叔父大量海涵,不与她一般见识才好!”
青须客在用梅说话之时,一直都在凝神注意地看着她,这时,却怪声大笑道:“小女孩,你说的好!”说着双袖一挥,整个身子如同狂风也似地,已到了雪用梅的身边。
两头巨猿左右相随,寸步不离。
雪老头忙把用梅向身后一拉。可是用梅这时自问必死,反倒不怕了,她非但不退,反而向前挺进一步,道:“你要下手就请快!我不在乎!”
青须客见状点了点头,冷然道:“果然是华芳的女儿,这一点,我倒是认错了你!”
说到此,那张瘦脸之上,露出了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冷哼一声,遂又说道:“小女孩,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且饶你不死,这可是特别的恩惠了!”说到此,闭了一下眸子道:“你去吧!”
雪用梅冷冷一笑,一拉父亲道:“爹爹,咱们走!”
青须客忽然睁开双目,狞笑道:“你父亲要留下来!”
雪老头苦笑道:“我是不会走的。”说着,转身对用梅道:“还不谢恩快去!当真要惹我生气么?”
用梅见父如此,不禁左右为难。她知道,凭自己这点功夫,要想挽救父亲的性命,简直是妄想,一时忍不住潸然泪下。
雪老头长叹了一声,骂道:“好孽障!还不快走!”手起一掌,把她推出丈许之外。
这时就听得一声巨吼,只见青须客身旁一头巨猿,竟自跟踪而起,扑了过去,举起一双前爪,朝着用梅就抓!
雪用梅忙一闪身.已被巨猿爪尖划着了胯上的裙边,“哧啦”一声,撕下来一片。
用梅吓得丧魂失魄,正要拔剑应敌,却听得青须客一声断喝:“二苍不得伤人,回来!”
那头巨猿闻声立足,回过头,兀自错齿怒吼不已。青须客冷声道:“这小女孩我已放她逃生,你不要伤她,还不退回?”
那头巨猿闻声,才极不情愿地走了回来。
雪用梅被巨猿抓破了衣裳,又见父亲生命危在顷刻,一时惊惧羞惭,齐集胸际,由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雪老头见状,也不禁长叹一声,一时唏嘘不已。
青须客冷冷一笑,说道:“现在你也尝尝生离死别的滋味吧!时已无多,我二人之间的事也该了一了啦!”
雪老头面色一沉,道:“三叔,事情至今,已相隔数十年之久,还有什么好谈的?
你老看着办吧!”
青须客咬紧牙关,冷森森地道:“几十年了……你居然也知道!老三,你可知道这几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雪老头苦笑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说到这里,他显得十分激动,白发一阵抖动,怒道:“三叔!你害得我们好惨,害得我们夫妻离散!害得我们父女颠沛流离!可你居然老不知耻,事到如今还对我如此见逼,你……”
青须客闻言,发出了一阵极为难听的笑声,笑声一敛,连连点头道:“我佩服你的胆子!老三,你的胆子不小!”
雪老头这时已知求生无望,更因一时怒从心起,哪里还再顾虑后果,当时冷笑道:
“你身为长辈,居然妄图染指侄媳,已是罪大恶极,居然还有脸屡次三番来向我一个后辈寻仇,你……你真是恬不知耻!”
这一番话,直说得青须客那张瘦脸青一阵、白一阵,头上青筋暴跳,一双眸子凶光四射。他发出一阵极为阴沉的笑声,冷森森地说道:“你死在眼前,居然还敢信口胡言!
今日我来,原本不想置你于死地,只要你说出华芳的下落,我未尝不可以网开一面。此刻看来,是断断饶你不得了!”
雪老头哼了一声,道:“我早就候教了!”说完,回头对用梅大声叱道:“还不快走!在此等死不成?”
青须客冷笑道:“她想看看你是怎么死的,我自然不愿令她失望!”说到此后退了一步,用手指着身边二猿道:“这是我饲养的一对灵猿,只凭它们,就能取你的性命!”
说罢高声喝令:“来!大苍,快去对付他!”
右面一头巨猿,立刻仰天怪吼了一声,舞动双爪,双足一端,带起了一阵风,直向着雪老头身上扑去!
雪老头早已有备在先,只是没有想到,青须客竟会命一头巨猿来对付自己。当时又惊又怒,厉叱一声:“该死的畜生!”
只见他右手一翻,长剑出鞘,一缕青光,直向着大苍颈上绕了过去!这两头巨猿为青须客在云南十万大山之中收服,当时尚是一对小猿,青须客识其灵性,十年来细心调教。二猿禀性原本凶恶,一跃十丈,生裂虎豹,原是常事;再经青须客授以武功,更是如虎添翼,益发勇猛。
这大苍听到主人命令,身子腾纵过来,举爪照着雪老头头上就撩!
它这一撩,少说也有数百斤的蛮力。雪老头岂能让它碰上,这才以剑朝他颈上削去。
大苍一撩不中,不禁错齿连声,怪啸起来!见雪老头剑到,它竟不知闪躲。青须客在一边大声叱道:“小心!”
只听得“呛”的一声,这一剑正砍在了大苍的右肩之上!
雪老头心中大喜,满以为这一剑,定能把这畜生一条右臂给斩下来。却没有料到,宝剑砍在它肩上,竟像是砍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块上,那口剑“嗡”的一声反弹而起,差一点儿脱手而去!
二猿原本周身刀枪不进,又经青须客以药水洗炼,更是坚若铁石一般!一般兵刃休想伤它们肌肤分毫!
可是雪老头这口剑,虽非是什么宝刃,但毕竟也是大异于一般!这一点,只由其剑上光华就可判断出来!
是以青须客见大苍竟然兀自不防,才出声警告,却没有料到,仍然慢了一步!
那口剑虽然反弹而起,可是大苍右肩头上,却也被划开了五六寸长的一道口子,皮毛也被齐刷刷削下一大片来。一时之间,鲜血已把它一只大毛臂全都给染红了。
大苍发出了一声怪啸,竟自不顾肩伤,双爪齐扬,直向着雪老头前胸抓了过去!
一旁的青须客,见爱猿大意负伤,不禁痛彻心肺,一面大声叱道:“回来,大苍!”
一面向另一只巨猿说道:“二苍!去换它回来!小心宝剑!”
二苍见同伴受伤,早已暴跳如雷,只是不得主人允许,不敢贸然而出,这时得令,双足一顿,如同一片乌云似地扑了过去!巨大的身子向下一落,一双箕掌,猛地向前一抖,直向雪老头双肩之上按拍了下去!
雪老头这时已知二猿的厉害,虽然心惊胆寒,但自恃一身武功,莫非竟连一双猿猴也打不过么?当下冷笑着骂道:“大胆的畜生!”
掌中剑向外一翻,抖出了一点银星,直向着二苍的咽喉点了过去!
这时,大苍已为青须客怒喝而回,由二苍独自对敌!
刹那间,一人一兽已打得不可开交,难分难解!
青须客把大苍唤至近前,检查了它的伤势,急忙为它上了药,这巨猿兀自连声怒啸不已。
二猿啸声,在这荒野之地,如同雷呜一般,震得四山皆起了回音!
一边的雪用梅见状,更不禁为父亲捏了一把冷汗!她偷偷地把一对鸳鸯镖扣在掌心,侍机而发。忽然,她见二苍为了闪避父亲的宝剑,一颗怪头向一边一翻,现出了一双怒凸的双瞳。雪用梅一咬银牙,抖手打出一镖,直向二苍的右边眸子打了过去!
这一镖眼看已打到二苍目前,忽听得青须客一声冷叱:“无知的丫头!”右手向前一指,仿佛由指尖射出一缕极细的白光,跟着“叮”的一声,用梅的暗器,竟自“铛啷”
一声落了下来!
青须客狰狞地笑道:“你这么一点小本事,也敢放肆!我好心饶你不死,你竟敢在一旁使坏,看来是不能饶你了!”
雪用梅眼见父亲对敌二苍,虽然未露败像,可是要想取胜,却不是短时之事,更何况尚有强敌在侧,时间一久,自无幸理!她怎能眼看着不加理会?当即银牙一咬,娇声叱道:“好畜生,姑娘与你拚了!”
说着,再也不管其它,娇躯一纵,已到了场内,一口青铜剑紧贴着地面,向外一翻,直向二苍面门上削了下去!
大猿二苍,虽说凶恶无比,可是要对付雪老头这种厉害人物,实在也占不了什么上风。几十个照面之后,已自声同牛喘,喉间呼呼有声,口涎垂滴不已。这时忽然又加入雪用梅这个帮手,它自然更是大感吃力!
用梅剑尖一到,它咆哮了一声,前瓜一分,竟自直向用梅剑上抓去!慌促中,忘记了背后的那位老爷子,双爪方自抓出,突然间闻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声。二苍倏地一个翻身,却已慢了一步,雪老头的剑尖,已抵在了它的右肋之下!
雪老头恨透了这一对助纣为虐的畜生,剑尖一挨近对方皮肉,倏地一抖右腕,用足了内力将长剑向前一送!
二苍立时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怒吼,整个身子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向后面倒了下去。
这时,一声断喝道:“住手!”立时,迎面猛然扑来一股极大的罡风。雪老头首当其冲,大叫了一声,仰面跌倒。
用梅因不在正面,仅仅被风力侧面扫了一下,但也觉得肌肤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痛!
眼前人影一闪,那枯瘦如柴、留有长须的青须客雪亦赤已经立在了眼前。
只见他面上带着极为愤怒之色,冷笑道:“大胆的丫头,看在你母亲姚华芳份上,我才饶你不死。想不到你竟然向我爱徒行凶,你当真以为我杀你不得么?”
说话之时,倒在地上的二苍,口中怪叫连声。青须客心疼爱猿,哪里顾得多说。他匆匆转过身子,弯下腰来察看二苍的伤势,发现雪云彤的一口长剑,兀然插在二苍肋上,鲜血如同喷泉一般的向外飞溅。青须客又惊又恨,抖声道:“好奴才!”赶紧为它把长剑拔了下来,上药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