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婶道:“不会错,老身是打听的清清楚楚,才来为民除害的,何况你们手中还有着害人的证据……”
雷大鹏道:“那是观中的一个道婆,因为不守清规……”
他指的是胡婆子,周大婶却道:“另外还有一个呢,你徒弟手中的这个小伙子呢?”
这时妙贞已经把伊戈放了下来,道:“这位伊公子因为醉了酒,我要送他到客舍中去休息,可没杀他……”
伊戈知道时机已经成熟,翻身坐起睁眼笑道:“妙师父,我在楼上可听得清清楚楚,你把我的东西都分配好了,还会送我去休息吗?”
妙贞看见伊戈醒来了,一点都没有醉意,心知要糟,不禁悸然道:“伊公子,原来你的酒醉是假的。”
伊戈微微一笑道:“不错,不仅我的酒醉是假的,连我这伊公子都是假的。”
妙贞显然听不懂这句话,伊戈道:“话应该说明白,也好叫你死而无怨,我是早就听说你们这妙贞观中藏污纳垢,因而前来一探,才知道你们是太平道的馀孽,乃约了一些江湖上的英雄豪杰,共同前来锄奸……”
妙贞道:“你……你是听谁说的?”
伊戈笑道:“那你就别管了,反正不会冤枉你,我们虽然听了密告,却还要求证一番,所以才安排了这个圈套测试一下,果然证实了你们的罪行……”
雷大鹏虽是疼得脸都白了,但他已经将断臂外的流血止住,冷笑一声道:“柳依娘,你也不是什么白道正经的人,充其量也是一名女盗而已,大家河水不犯井水,你怎么捞过了界,吃到我们头上来了!”
周大婶哈哈大笑道:“雷大鹏,你原本就是一个声名狼藉的淫贼,我在十几年前,就想除去你,没想到你居然销声匿迹,躲了起来,我以为你改过自新了,所以未加追索,那知道你是愈混愈下流,竟然又投入了太平道,自作孽不可活,今天可不能放过你了。”
雷大鹏突然由腰间拔出一支短剑道:“柳依娘,本师难道还怕你不成,先前是没注意,才中了你的暗算,不过本师一只手照样侍候得了你。”
周大婶一笑道:“很好,老娘刚才一刀,本可活劈了你,但是明人不做暗事,老娘就是要你明白你致死之由,同时也看看你手底下有些什么凭仗。”
她再度挥刀而进,雷大鹏用短剑挡开了,口中发出了尖锐的呼啸,那是召集同党的记号。
周大婶笑道:“雷大鹏,你别妄想有人会来支援你,我们对此地的虚实早已清楚,谋定而后动,已经另外有人去对付你的狐群狗党了。”
远处传来了同样的呼啸声,雷大鹏脸色大变,因为他发出的是告急求援的暗号,而远处居然也发出了同样的暗号,可见那边也在危急中。
看样子今夜是难以脱身了,想到这儿,将牙一咬挥动短剑,拼命上前,奋不顾身的冲向周大婶。
以武功而言,周大婶是比他高的,但是在他这种拼命的打法下,倒是一时没其奈何,只能僵持着。
妙贞看情形不佳,拔腿想溜,雷大鹏道:“妙贞!对方已经把此地围住了,你溜得掉吗?”
妙贞只得站住道:“弟子不是要溜,是去拿兵器来帮助师尊!”
雷大鹏道:“跑回去来不及了,我的腰里还有一把短剑,只是我空不出来,你自己来拔了去。”
他原是使用双剑的,因为被周大婶砍断一臂,遂空出了一枝短剑没有用了,仅剩的一臂要执剑对搏,所以才叫妙贞近身去拔剑。
妙贞抽出了短剧,雷大鹏道:“你不必帮我忙,去把那小子抓住,用他作为人质,我们就可以脱身了。”
这一手倒很厉害,周大婶一听急急道:“你们敢。”
伊戈本来是一派从容之状;站在一边,好像是身怀绝技一般。所以没人想到去对付他。
周大婶这一情虚,反倒拆穿了把戏,雷大鹏笑道:“生死关头,还有什么不敢的,妙贞,快去呀!”
周大婶奋力抢攻,要拦住妙贞,但雷大鹏也拼命地缠住她,以便妙贞脱身。
妙贞一跃身,倒是脱了开来,而且朝伊戈奔去,但雷大鹏却怒吼一声:“好贱人,你居然敢暗算我。”
妙贞双手是空的,她从雷大鹏的腰带上拔出的短剧,猛地一刺,又剌进了雷大鹏的腰眼中要害之处。
雷大鹏双腿一屈,再挣起来时,周大婶一刀横扫,把雷大鹏的首级砍得飞了起来。
妙贞忙跪下道:“柳女侠,妾身虽在贼巢,却是受了胁迫身非得已。”
这个女的心思灵活,一看今天的局势,知道难以善罢,很快地就作了个选择,抽冷子一剑刺死了雷大鹏。
她不动手帮忙,雷大鹏也难逃伏诛的命运,但是她动手,至少使得战斗能更得快一点。
因此这使得周大婶颇为作难,对着这样一个人,她实在无法举刀砍下去。
倒是伊戈在一旁道:“妙师父,我只是假装醉酒,在一旁听得很清楚。”
妙真忙道:“伊公子,那你也知道,我并不想杀死你,都是雷大鹏坚持要你的命的。”
伊戈道:“是的,这一点我明白,可是到了最后,你为了要夺取我的东西,还是要我的命。”
妙真道:“公子,我就是不答应杀你,雷大鹏他们仍是放不过你的,你也知道我并不能作主。”
伊戈叹了口气道:“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妙真可怜兮兮地道:“妾身情非得已……”
伊戈道:“妙师父,你我之间没有私怨,我并不要杀你,可是你作恶太多了。”
妙真哀怨地道:“那是雷大鹏他们干的。”
“你虽非首恶,却也是从恶。”
“妾身但求能宽贷一死,今后定当洗心革面,找一个深山古刹,虔礼三清。”
伊戈道:“妙师父,如果你不是太平道的弟子,我会接受你的请求,但是你已经中了太平道的蛊毒,陷溺太深,不可能改过了,所以很抱歉,我无法放过你,不但是你,这所道观中的人也都不能放过。”
妙真叹了口气,道:“真想不到你的心肠这么狠,那我也不求你了,你把我们送到官中究办好了。”
伊戈一笑道:“你倒打好如意算盘,把你送到官中,你就可以不死了。”
妙真道:“官府已有明令,黄巾馀孽。概以妖人视之,被擒获了立杀无赦,妾身自知罪孽深重,愿受国法制裁,而且更希望能把黄巾贼的内情说出来,使世人免于受害。”
周大婶道:“那你就告诉我好了,老婆子可以邀集江湖朋友前去除害,比官府还澈底。“
妙真道:“柳女侠,我相信你们的力量或许不逊于官府,但是太平道分布很广,并不在一处,你们的人力有限,最多只能顾及一二处,打草惊蛇,别的人就得到风声藏匿了起来,还是由官府统筹剿灭的好。”
伊戈道:“妙师父,你心心念念想入官,无非是到了官中,你掌握了许多官眷以及大户人家的妇女的把柄,想藉以作为要胁而免一死。”
妙真神色微变,伊戈又道:“本来我们可以搜集你们的罪证,报请官府处理的,也就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决心自己动手了,你的那一套行不通的……”
妙真道:“伊公子,你是一定要我活不成了!”
伊戈道:“是的,你若不死,受害人太多了,所以绝不容你活在世上!”
妙真尖叫了一声,身子突地急窜朝伊戈扑去,双手掐向他的咽喉,这个动作太快了。
周大婶忙叫道:“宝宝,快躲……”
但是已经迟了一步,妙真的十指掐住了伊戈的咽喉,周大婶欲待过来,妙真叫道:“你要敢上前一步,我就活活的掐死他。”
她的十指掐住了伊戈的咽喉,一脸凶色,倒把周大婶给吓住了,她并不是怕妙真掐死伊戈,以她的速度,足可在伊戈断气前,砍下妙真的脑袋,因为掐死一个人是要点时间。
周大婶担心的是妙真的指甲,又长又尖,如果用力的话,不难掐破伊戈的肌肤,深刺入喉,那样的话,纵不掐死,伊戈也难以活命了。
伊戈自己却很从容道:“妙师父,你作恶多端,临死还想找个垫底的。”
妙真道:“你不让我活,我也叫你活不成。”
周大婶忙道:“你,你放开她,我饶你一命就是。”
妙真道:“没有这么容易,现在我手上抓着人质,如果我放开了他,就没有保障了。”
周大婶道:“你还想怎么样?”
妙真把伊戈推向后面道:“跟我走!”
周大婶提刀跟上道:“你想怎么样?”
妙真道:“别上来,离开我五丈之外,如果你逼过来,我立刻就捏死这小兔蛋儿。”
周大婶投鼠忌器,却又不敢逼近,只得道,“这里已经为我们的人所包围,你逃不走的。”
妙真不说话,抓着伊戈,慢慢地退回竹楼,伊戈道:“大婶,别管我,杀了这妖女。”
周大婶惶急地道:“那怎么行,宝宝,老婆子保护不力,叫人把你给制住了,已经够丢人了,要是你有了个失闪,他们不怨死我才怪。”
妙真冷笑着,倒退着把伊戈押进竹楼门口道:“老婆子,你站在底下,不准上来。”
周大婶道:“你走不掉的,这是一栋孤楼,一面靠着山,你除非长了翅膀,才能飞出去。”
妙真却冷笑道:“你如果要这小伙子活命,就别上来,否则我就立刻杀了他。”
她忽然离开了伊戈,抢入后面,伊戈刚要动,妙真的声音在后面道:“别动,你认识这玩意?”
门口伸出一具机弩,弩上已经扣好了箭矢,只要轻轻一扣,就能射出箭矢,伊戈不认识,飘身急上的周大婶却是认识的,急忙大叫道:“宝宝!不要动。”
妙真的声音在后间笑道:“毕竟还有人识货的,老太婆你既然识得这玩意儿的厉害,就替我好好地看住那小伙子,要他别乱动而自寻死路。”
周大婶一面用手势阻止伊戈的行动,一面道:“妙真,你出来吧,因为你只是从恶,只要你能革面洗心,从此到深山古寺去修行,老身就饶你一条活命。”
后面在叮叮咚咚,好像是在整理东西,却没有回答,周大婶慢慢地向前移动脚步,一直来到伊戈身边,霍地一把拖开了他,急速横刀胸前,准备挡弩箭。
那知弩箭竟没有发射,周大婶握住了刀,又慢慢地向后屋移去,来到门口,一个滚身急进,倒把伊戈吓了一跳叫道:“大婶,小心!”
可是周大婶却在里面叫了起来道:“咦!人呢?”
伊戈也跟着到了后屋,却见一屋凌乱,只有周大婶一个人在屋子里,妙真却不见了影子,不禁诧然地道:“人呢?人上那儿去了?”
周大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进来的时候,就不见人影了。”
屋中只有一扇窗子,窗外却是两三丈高的山谷,伊戈探头望了一望道:“会不会跳窗子走了?”
周大婶道:“应该不可能,这么高跳下去而不受伤,那得要很好的武功基础,妙真还不像。”
检视一下屋中,伊戈带来的箱子也在,只是里面的金叶子少了两包,还有那四件珠宝首饰不见,周大婶恨恨地道:“这妖女临走还捞了一票。”
伊戈道:“只不过是几件首饰而已,虽是借来的,但是杨大年已经送给了娘做贺仪了,娘又转送给我,丢就丢了,又不必赔的。”
周大婶道:“虽然不必赔,却是从我老婆子手中丢掉的,我可丢不起这个人,说什么也得把这个妖女找到,非追回失物不可。”
她是真生气了,举刀在屋中乱砍,一边壁上挂着一幅大的立轴,是一位名士的手笔,昼着的是嫦娥奔月的故事,神采动人,周大婶一刀砍上去,伊戈忙叫道:“大婶!手下留情,别糟塌了一幅好昼。”
周大婶道:“现在不毁掉,回头还是要放把火烧掉的,这儿的东西不能留下……”
伊戈道:“这幅昼很传神,是出自一位名家的手笔,毁了实在太可惜。”
周大婶顿了一顿才道:“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这次害你丢了四仵珍贵的首饰,只有用这个作抵了。”
她把立轴由壁上取下来,却看见壁上有上个方形的框,好像是一道门,不禁诧然道:”这儿有道暗门,难怪那妖女一眨眼就不现了。”
伊戈也道:“后面是山壁,看来山中有地道,所以她才挟持我回到这儿来,便于逃走。“
周大婶冷笑道:“她逃不了的,今天我约了三湘地面的英雄豪杰,一起都来了,她妙真是个主要人物,谁见她都不会放过的,除非这条地道能通过山腹去,那要长达百馀里呢,一条地道能挖这么长吗?”
伊戈道:“您约了这么多人?”
周大婶道:“因为对方是太平道,势力强大,我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好破例找人合作了,还幸亏我约的人多,这儿的暗卡中居然有不少好手,人少了还制不住他们呢,我们把门打开来!”
她在门上摸了半天,却是无法打开,那是用机关控制的,最后脾气来了,举刀一阵乱砍,倒是被她砍出了几道裂缝,周大婶兴起,乾脆举起一只圆鼓形的石凳用力对门上砸去,轰的一声,门被砸了个洞!
再经一阵刀砍,经算清出一个可容人的洞了。她拿了一盏纱灯,伊戈道:“我来掌灯,跟您一块儿去。”
周大婶:“那太危险了。”
伊戈笑道:“跟您在一起,不会有危险,何况您手中又拿着刀,才不怕受到偷袭,要是掌了灯,就分不出手来自卫了,我掌着灯,您保护我,不是安全些吗?”
周大婶想想道:“说得也是,可恨那老头子,不知道死到那儿去了,现在还不来!”
“周大叔一定是追杀其他的匪徒去了。”
两个人藉着微弱的灯光,慢慢地摸索前进,地道很深。走下有三十丈后,忽听得有潺潺的水声,伊戈道:“这儿怎么会有流水声的?”
周大婶道:“在山腹中的积水要流出去,日久成河,山上的泉水也是这样来的,有的大山腹中,还有湖泊呢,不好,这儿如有暗流,一定还备有逃走用的小船,妙真若是乘船逃走,我们就追不上她了。”
两人加快了脚步,又进前了二十多丈,地道更为高深,横在面前的果然是一条暗流。
靠边处果然有一条小船,妙真就在船上,周大婶摆刀追过去喝道:“妖女,这下子你可逃不掉了吧!”
妙真的手正伸出去解栓舟的绳子,动都不动,周大婶小心翼翼地过去,又叫了一声,妙真也不理会,等伊戈掌灯走近,只见她一身血污一支铁矛穿胸而过,把她活活地钉在船上。
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伊戈道:“她……死了,是谁杀死地的呢?”
周大婶详细地看了一下才道:“铁矛是从船头上那个机关中射出来的,这条船上布有机关,恐怕妙真也不知道,她急于逃走,不明就里,触动机关,断送了性命,可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她从妙真手中取下了一个包袱,里面是两包金叶子以及那几件首饰,叹了口气道:“人为财死,她至死也没忘记这东西,可也没能带得走。”
伊戈也长叹了一声道:“大婶,我们把船凿沉掉,让她的确体沉在水底下好不好?”
“为什么,你还要给她一个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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