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女贼,一看见珍宝,先前那付娴淑飘逸出尘的丰采全都不见了,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条饿狼用爪子攫着几块肥肉,这时候谁去碰它一下,都会引得她来拼命的。
一直到她欣赏够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来,叹了一口气才道:“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了,这辈子我也没见过如此精美珍奇的珠宝。”
“妙师过谦了,你见多试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再说,像你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又怎么会对那些世俗之物感到兴趣。”
妙真有点讪然,因此只有笑笑道:“伊公子,你可说错了,一个女人,总是对珠宝有着特殊的兴趣的,不管她是怎么样的女人也不例外,我也是个女人。”
她轻叹了口气:“我当然也见过一些好东西,可没有一下子见到这么多,而且那也是人家穿戴在身上,远远地看一下而已,从没有这样拿在手里看的,要是能戴一下,那该多好,即使是戴一天,也算不虚此生了。”。
伊戈笑道:“我接到这盒子时,心里也在想,这些东西若是戴在你的头上不知是怎么一付情形,既然你有兴趣,倒不妨试戴一下。”
妙真惊奇地道:“我……可以吗?”
伊戈道:“有什么不可以,在明天早上我走之前,你尽管戴着好了,只可惜现在我不能做主,否则我就送给你了,珠宝翠玉,原是要戴在美人的头上,挂在美人的身上,才能益增其光辉,像你这样的美人才配戴此物。”
妙真高兴得连忙到镜前,先把那一双珠凤插在两边的鬓角上,又在后面插上那支玉钗,手上戴上玉镯,颈间挂上玉链,一时珠光宝气,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却使她那些鹅黄的道袍失去的飘洒的韵味了!她自己也感到了这种不和谐,有意的脱下道袍,里面只有一件薄丝的内衣,隐约之间,衬托着她迷人的胴体,但是伊戈却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以惋惜的眼光看着她,使她倒有点不知所措。
她自信在这一身打扮下,任何男人都难以抗拒的,但是这个痴男却以一片惋惜的眼光看过来,他惋惜什么,是惋惜自己的手腕太拙劣吗?伊戈的心里确实是这个想法,
她并没有把自己当作一个女人,完全是以一个男人的心理来看这个女人,
只不过他所表现的是一个超脱的男人。所以她只轻轻地叹口气,打开了箱子,取出了一件雀金织锦袍,那是以孔雀的尾翎织入丝中织成的一件外袍,闪着乌金的金辉,自然十分的名贵。
伊戈道:“披上这个吧,红花还得要绿叶扶衬,我也真希望这件衣服是我的,那样我就可以送给你了,只可惜这也是家母给我带到京师的聘礼之一,只能借给你穿一会儿。”
妙真的眼中发着光,女人对华丽的新装的诱惑是很难拒绝的,她抢过了织锦袍子,披在身上,对着镜子照了一照,这下子才十分满意,那满身的珠光宝气才能够相互配合,连带也使她变得雍容华贵了。
她贪婪的眼睛望着那口箱子,道:“你这简直就像是传说中沈万山的聚宝盒了,还有些什么宝贝?”
伊戈笑道:“没有了,箱子里装了一些金叶子,那是要在京师去置备其他的聘礼的。”
“看样子很不轻,大约总有几十两吧?”
伊戈笑道:“五十两一包,足足十包。”
“什么,五百两黄金,我的少爷,你带这么多金子上路干嘛?”
伊戈道:“购买花红彩缎,鸡猪面鱼酒果等去下聘呀,这些东西总不能从这儿带了去,只有到那儿临时采购了,家母说要办得像个样子。”
“那也不必要这么多的金子呀!”
伊戈道:“怎么不要,照规定要四百名挑夫,两百名挑盒的,每一架都得装满,这虽是不值什么钱,可是京师地方,米珠薪桂,钱少了恐怕办不来。”
妙真听了只有咋舌,她忽然有了惭愧的感觉,因为对方的豪华是她所难以企及的,也是难以想像的,她只有以羡慕的语气道:“你的那位未婚夫人真好福气!”
伊戈似乎不感兴趣地道:“我只希望她穿上这身衣服,有你一半的好看……”
妙真抛了一个媚眼道:“我……真的很好看吗?”
伊戈道:“这还用我说吗?不信你穿了去,给其他人看看,谁都会以为你是神仙下凡的。”
妙真道:“我……能把它穿戴去给人看了吗?”
“当然可以了,我说过了,在明天我走之前,你可以一直穿戴着它们,只可惜我此刻无权作主,否则我就送给了你,我觉得只有你才配穿戴这些。”
“那不太好吧,要是给你的亲戚朋友看见了,以后对你会不太方便。”
伊戈笑道:“我在长沙的亲友不多,他们没一个知道我上这儿来,又有谁会看见呢!”
“你不是还请了镖师吗?”
伊戈道:“他们还没接上头呢,我事先连伊安都没说明,只告诉他在行前要看个朋友,就把他一脚带到这儿来了,在长沙的亲友则以为我已经上了路。”
妙真道:“为什么你要这么神秘呢?”
伊戈道:“我总不能说要到这儿来吧?我那些亲戚都很道学,说了他们就不会放我来了。”
妙真的眼中又闪了异采道:“伊公子,真难为你还记得我,那我就穿戴了去转一转,给观里的人看看,照说我们修行的人,不应有这些举动的,可是那些蠢货们从来也没见过这些珍奇之物,让她们开了眼界也好。”
伊戈笑道:“你去吧,妙师游戏人间,原当不拘形迹,脱俗潇洒,无拘无束,宝相千万,真要古佛青灯,岂不白白地辜负了你这大好丰采。”
妙真笑道:“伊公子真会说话,回头我一定要好好陪你喝两盅,尽此夕之欢。”
伊戈轻轻一叹道:“我也是一样,本来我想来跟你聚上几天的,那知道家母给我在京师订了亲,这一去京师,很可能就会被表舅留着,在京里逼着我读书赴考,如果一第不中,他们一定留着我下第再考,再聚首就不知何年何月了,所以我也想以此夕之聚,留异日无限之思。”
妙真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明日一去,你不会再来?”
伊戈道:“妙师,我这个人不惯作虚语,我虽然很想再见你,但是我也知道此去身不由己,重晤的可能很少,因此让我们成为一对好朋友吧。”
妙真喃喃地念了两句好朋友,袅袅婷婷地下楼去了,她这边刚走,周三已悄悄地摸了上来道:“少爷,你可真会逗人,这一来贼道姑想不上当也不行,你怎么想起弄那么件衣服放在箱子里的?”
伊戈轻轻一叹道:“我是故意带着考验她一下的,假如她能克制那些物欲而不为所动,证明她这个人还有点可取之处,我说什么也会求各位留她一命的,现在看来,她已是不可救药了,唉,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周三道:“现在她一定是带着那些珠宝,去向两个老贼商议着如何下手了?”
“你怎么知道的。”
周三道:“是那个小丫头水月说的,这小妮子对玉朗倒是一往深情,还以为你真是玉朗的表弟,唯恐你吃了亏,把底子一五一十都私下告诉了我,叫我去多找几个人来,镇慑住他们,使他们不敢下手。”
伊戈一笑道:“这小鬼倒是个有心人,你怎么应付的,可别叫她走了风声。”
周三笑道:“我知道,我叫她放心,说是我另外还约了几个保镖的,一会儿就会来接我们,而且还答应带她一起走,所以她这回见到门口去望风去了。”
“你没告诉她实话吧!”
周三道:“没有,我怕吓着了她泄露了底子,只叫她在前头留意着,等穷酸他们来了,就带进来。”
伊戈笑道:“九先生可不像个镖师的样子。”
周三道:“你以为镖客该是什么样子的?”
伊戈道:“我经常见到的,戴着遮阳笠,骑着大马,雄赳赳的样子,好神气。”
周三笑道:“那是走明镖,保着的一定是些不太值钱的东西,或者是走着通衢大道,他们才摆出谱来,如果真是像你这样请镖师保着上京去,多半是走暗镖,那时他们化装成长随的样子跟在后面,连兵器都不敢叫人看见,那里还神气得出来。”
“干吗要这个样子呢?”
“为了要避人耳目呀,他们带着值钱的红货,一路上不知有多少绿林人士眼红呢,只想能够不起眼,悄悄地混过去,灭少些麻烦。”
“那样子有效吗?”
周三笑道:“这就难说了,有时自然是叫他们给混过去,有时却因为消息外泄,被人给缀上了,少不得要经过一场苦斗,连性命带货物都丢了。”
伊戈道:“真可怕,这碗饭可不好吃。”
周三笑道:“少爷,你别一个劲儿的同情镖客,也该匀点同情给做强盗的,他们给镖客砍了的时候也多得很,而且还得多担一层被官府捉去的风险,也是整天把头拾在手里过日子。”
伊戈道:“那可活该,这一点都不值得同情,因为他们是自己不好去找死,想不劳而获,强取豪夺,还敢杀人越货,罪无可赦。”
周三笑道:“如果取的是不义之财呢?”
伊戈这才想到周三他们都是闯江湖,混黑道的,笑笑道:“周大叔,当然像你们这样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侠客又当别论,但无论如何,总不是正业。”
周三轻叹道:“是的,尽管我们问心无愧,但是在动手的时候,多少总难免会累及无辜,例如我们打听清楚了,那一个官员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搜刮得大批的民脂民膏,我们决心动手了,一动手就难免伤人,结果那贪官固然遭了报应,可是他的家丁仆人以及随行押送的公人却跟着而丢了性命,不是太冤枉了?”
“难得您老人家清楚。”
周三笑道:“我老人家并不糊涂,所以后来我们做案子,专门黑吃黑,在绿林道的头上下手,他们的财物是抢来的,而且这些人也绝非什么善良之辈,杀之也不为过,就像是这所道观里的贼徒一样!”
伊戈轻叹一声道:“那个妙真,怎么样看起来都不像个为非作歹的人,却想不到会干谋财害命的勾当。”
周三道:“他们是黄巾馀孽,那是一批非常邪恶的人,还不止是谋财害命,杀人越货而已,他们还有许多伤天害理,令人发指的罪行,听了都令人难以相信,所以要是江湖上的人,只听见了黄巾贼三个字,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一致引为公敌。”
“他们还做了些什么坏事呢?”
周三道:“太多了,像为了逞兽欲,乱事奸淫,还有男子巧扮成女妆,混入闺阁,坏人名节。”
伊戈道:“这个我也听说过了,可是我觉得奇怪不解,他们能够扮成女子,混入大家闺阁,可见她们的品貌、谈吐都是很过得去的,如果仅为解决男女私欲,他们就凭这些本钱,骗一些无知的妇女也并不困难,何必要冒着生命之危险去乔装改扮。”
周三道:“不装成女子,进入人家闺房不易,而他们的目的却不是在坏人贞节,那只是他们的手段,真正的目的却在于勒索财物。他们坏了那些女孩子的贞节后,先是诱骗那些女孩子将首饰及私蓄的财物交给了他们,等骗得差不多了,再向她们的父母勒索巨金,那些人为了颜面,只有忍痛咬牙,听其宰割。”
伊戈恨道:“这种行为太可恨了!”
周三道:“是的,这些匪徒们吃人不吐骨头,所以才不容于官府,而且他们又会些邪术,欺压哄骗无知的愚民,受其害者,不计其数,实在闹得很厉害了,使官府也有了知觉,严令捉拿,他们才稍稍敛迹,歇上一阵又死灰复燃了,不过他们大都在一些僻远的乡县活动,这一股匪徒,居然敢在大城市活动,却也太胆大了!”
伊戈道:“看来我也无法为妙贞请求了,不过她似乎不是首脑。”
周三道:“我问明白了,首脑是一对老妖怪,男的是个老道士,叫什么白龙真人,躲在后山的洞府里修真,轻易不见外人,只是在暗中作怪。女的就是那个胡道婆,在前殿司客,暗中主持着观中的一切。”
“那么妙真呢?”
“妙真是他们的大弟子,对外是妙真观的主持人,实际上也能作一半的主,但重要的事,还得听两个老的!”
“那水月知道得这么多吗?”
周三笑道:“这小鬼是两个老妖怪的小徒弟,暗中派在这儿,是为了监视妙真的,要不是被玉朗迷昏了头而倒戈相向,我们还很难知道这么多秘密呢!”
伊戈道:“对这个小丫头如何处置呢?”
周三搓着手道:“这个就要看你们了,她说玉朗答应过救地出去的,但究竟有没有那回子事儿,我也不知道,不能乱给她拿主意。”
他顿了一顿道:“谭姑娘,你说好了。如果无法安排她,就乘这个机会把她一刀杀了。“
“那怎么行,岂不是食言背信了!”
周三道:“这也没办法,反正地出身贼窝,多少也害过些人,不是个好东西,杀之并不为过。”
伊戈道:“话不能这么说,她总是有向上之心,才冒险自拔污泥,我们不能如此对待她。”
周三道:“可是留下她也是麻烦,若是无法满足地,而又给她知晓内情,日后报复起来,很是讨厌的,黄巾贼党的馀孽不止是这一处,万一她跟别的同党又连络上了,我们老俩口是不在乎,你们可就糟了。”
伊戈知道周三是在存心挤逼自己,乃笑口:“大叔,你不必跟我动心机,我不是一个量窄的人,更不是个容不下人的醋娘子,别说玉朗答应过她什么,就是没那些,我们也不能坐视她再去流浪,只是我现在自己还没有个准着落,不能答应她什么,只能说我若有什么,断然不会少了她的就是。”
周三吁了口气道:“这就行了,我老头子当时为了从她口中多挖点秘密,也曾许过她将来帮她的忙,可是没取得你的同意,一定会落我那老婆子埋怨死了,你这一点头,我总算是了桩心事。”
伊戈笑道:“原来你已经先答应了人家了。”
周三苦笑道:“我也是没办法,那小鬼年纪虽然不大,却鬼得很,一定要敲着实了才肯开口,而我又在老婆子面前拍胸膛答应下来,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伊戈道:“要是我不点头答应呢?”
周三庄容道:“那我只有宰了她,也不能给你们留下一个祸患。”
伊戈道:“未必见得她就会害我们呀。”
周三道:“是的,但是我却不能冒险,要是她的嘴不稳,不说别的,单把你们跟我湘江渔隐、海马周三有来往,对你们也是个大麻烦。”
伊戈道:“你的名气这么大!”
周三道:“在江湖上,四君子的名号固然响,但是最有名的却是我周老三。”
伊戈道:“玉朗的师兄胡天广也很出名呀!”
周三道:“不错,可是他游踪无定,犹如神龙不见首尾,尤其是最近这几年,由着张玉朗做替身了,更弄得人扑朔迷离,弄不清他的真实身份,有人在五百里外刚见过他,却又传闻他在另一个地方做下了大案子,所以谁也弄不清他的真实身份,只有我;多少年来,一直在湘江上活动,成了条地头蛇,无论是江湖朋友以及做公人心中,都认定了字号,所以只要有人知道跟我来往,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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