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纪元:监守者- 第307部分

　　　　阿尼耶斯闻声身体一颤，缓缓回过头，露出一张烟熏火燎却依然清秀的脸庞，激动说道“阿琉克斯，是你？你没随他们逃出去吗？”

　　　　阿克琉斯涨红了脸，唯唯诺诺说道“我本已上船，但是没发现你，问其他人也说没见到你，可能还在救援，我很是担心，所以就……就……”

　　　　“所以你就回来找我了？呵呵，真傻。”

　　　　阿尼耶斯对少年妩媚一笑，神情满是甜蜜。

　　　　此时虽然无话，而且四周充满火焰燃烧的剥哔声，但少男少女就那么对视着，他们的心却从未有此刻那样贴近过，仿佛一瞬间双双融入同一首旋律之中。

　　　　浓情没过多久，阿尼耶斯突然一激灵，红着脸惊叫“我们在干什么？快救人呀！”

　　　　接下来，这对恋人齐心合力，于炼狱末世之中挽救出一个又一个生还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阿琉克斯还好，可阿尼耶斯已经累得连站起来都很勉强，全凭高度紧张的亢奋强撑着。即便这样，这对男女还是觉得开心无比，丝毫不顾及浑身上下的烧伤和水泡。

　　　　又救出了几个人，阿尼耶斯站立不稳，一下子软到在阿琉克斯怀里。少年见状心疼道“阿尼耶斯，我们已经尽力了，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尼耶斯努力睁开眼睛望着心上人，而后点了点头。

　　　　阿琉克斯将爱人背起，正准备往港口方向走，大地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地面上下起伏，凭空多出大量裂痕。

　　　　两人被这股强震掀翻在地，正惊恐万分之际，旁边一栋燃烧着的房屋突然倒塌，彻底化作一团烈火。

　　　　阿琉克斯顾不得许多，用身体护住恋人，连滚带爬就要逃离此地，却听怀中爱人奋力大喊“等一等！

　　　　亲爱的，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阿琉克斯还来不及惊喜恋人对他称呼的改变，就觉耳畔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婴儿啼哭。

　　　　啊……哇…哇……

　　　　两人相视一眼，循声望去，心中暗叫不妙。原来，这婴儿哭声不是来自别处，正是从那幢刚刚倒塌的屋舍中传出。想那婴儿家人一定在关键时刻，出于绝望之前的求生意识，将孩子放入一处坚固稳妥的地方，却不想房屋坍塌，还是将孩子送入火坑。

　　　　阿尼耶斯闭上眼睛，弱弱说道“救孩子。”

　　　　阿琉克斯焦急起来“亲爱的，如今这般地步，我们两尚且自身难保，如何去救那孩子？

　　　　你看，火势这么大，那婴儿多半是活……活不……”

　　　　阿琉克斯住口不敢再说，因为他看到爱人圆睁着双眼，犀利目光正射向自己。

　　　　阿琉克斯很清楚爱人性格，当下不再多言，咬牙道“我这就去救孩子。阿尼耶斯，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说完，他返身冲入火海。要说这阿琉克斯虽然只是个少年，但毕竟出身伊什达尔，是同一批英雄中的佼佼者。只见他手抛脚踢，大量土石焦木被清理到一边。他此时已经红了眼，完全不顾及火舌浓烟，集中精力分辨哭声源头，终于在一处缝隙中，找到了婴儿。

　　　　阿琉克斯兴奋不已，抱起婴儿还没跑两步，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袭来，他一下子滚到在发红的炭灰之中，霎时间，皮肉烧焦的声音和气味同时传来。

　　　　阿琉克斯怒吼一声，将浑身衣物扯下缠住婴儿，几乎赤裸着，手脚并用，护住婴儿艰难向前爬行。

　　　　等他爬出浓烟烈火覆盖范围时，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寸完好皮肤，即便这样，他还是活着出来了，并且体力上佳。

　　　　等视线再次清晰时，不远处的地面竟然空空如也，那个倩影不见了。

　　　　“阿尼耶斯！阿尼耶斯！你在哪里？难道抛下我走了么？

　　　　呜呜呜……孩子我已经救出来了，别离开我啊……”

　　　　阿琉克斯只觉天旋地转，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哭喊着向爱人答应等他的地方爬去。

　　　　突然，他浑身一颤，停住了所有动作，只见一片狼藉的地面上，露出一只女人的右手。

　　　　那只手虽然不怎么美丽，布满黑灰伤口，但却保持一种独特的手势食指高高竖起，其余四指并拢紧握在掌心。而掌心对着的方向，正是阿琉克斯。

　　　　阿琉克斯见状什么都明白了，不禁心如刀绞、泪如雨下，从沙哑失声的喉咙里一遍遍呼唤那个名字阿尼耶斯。

　　　　在亚特兰蒂斯的婚俗中，一对新人在婚典礼成的那一刻，新娘会主动伸出右手，让新郎将他亲手用贝壳精雕而成的海之环戴在自己的食指上，代表接受对方正式成为自己的丈夫，并会永远得到大海诸神的祝福。

　　　　此刻，阿琉克斯望着那只手，疯狂在身上摸索着，却忘记了自己的衣物不是被烧为灰烬，就是用来包缠婴儿，那枚瞒着心上人偷偷磨制的，贴身藏于胸口贝壳指环，只怕早已遗失在了这个夜晚。

　　　　寻找半天无果后，阿琉克斯流着泪笑道“亲爱的，你肯做我的新娘了么？可惜怎么也找不到海之环，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就去海边重新做一个，一定要为你戴上，等着我。”

　　　　这句话刚一说完，吞噬阿尼耶斯的地缝突然再次开裂，先是从中喷出一人来高的火焰，而后岩浆开始缓缓涌出。

　　　　不！！！

　　　　阿琉克斯发出凄厉呼喊，眼睁睁看着那只手瞬间枯萎，而后化作焦炭，最后慢慢沉入岩浆。他不顾地面熔岩蔓延，爬过去想要抓住爱人手掌的残骸，却感到头顶一股劲风袭来，然后便被一双臂膀拦腰抱起，视野中阿尼耶斯永远消失之地随之越来越远。

　　　　“小子，不想活了？”

　　　　一名身披紫袍的阿罗伊神仆悬浮在离地不远的半空，对着怀中遍体烧伤的少年吼道。

　　　　阿琉克斯对神仆之言充耳不闻，只是挣扎哭喊“阿尼耶斯！阿尼耶斯！回来啊，你快回来！”

　　　　神仆在这个夜晚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当下暗暗叹了口气，正要说些安慰的话，却感到少年胸口似乎还有什么物件。等他将那团布包解开后，赫然显出一个熟睡的婴儿。

　　　　神仆脸庞浮上笑容“嗯，很不错，勇气可嘉，居然在那么危险的形势下还救出一个孩子。

　　　　咦，你不是阿琉克斯么？真的是你？你怎么没跟家族一起撤退？哦，我明白了。唉，真是难为你了，像这么有情有义的孩子，还真不多见。

　　　　没关系，你是伊什达尔出身，这就好办了，到时候我们一定会让你恢复如初！”

　　　　而此刻的阿琉克斯根本听不到神仆在说些什么，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烈焰狂烧之声、绝望无助的呐喊，还有爱人的温软细语。那个熟悉眷恋的身影，在恍惚中走入熊熊烈焰，忽而转身，对他招了招手。

　　　　阿琉克斯努力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那张被烈焰摇曳扭曲的容颜！

　　　　……

　　　　“啊！啊……好疼啊！

　　　　我受不了了，求求你们快杀了我！”

　　　　……

　　　　“这孩子就是阿琉克斯？上一批新晋英雄中的天才？”

　　　　“是的神仆大人。”

　　　　……

　　　　“我不要作英雄，我只想去死。疼死了，快杀了我！”

　　　　……

　　　　“唔，很不错的苗子。英灵召唤祭坛什么时候能建好？”

　　　　“回禀神仆，最快还要一年半。怎么？要救他？”

　　　　……

　　　　“求求你，求求你们别折磨我了，让我死吧，求求你们了……”

　　　　……

　　　　“神仆大人，恕我直言，这孩子全身烧伤已占九成之多，而且手臂双腿大多数筋腱全部被灼烧萎缩，就算治好，也……也会行动不便。”

　　　　“嗯，这么麻烦啊。可是，他是英雄，而且是位很有天赋的英雄。帝国沉没之后，英雄们大都献身魂归，剩下的不多了。所以，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英雄，懂吗？

　　　　你们再想想办法吧，一定要保住他。实在不行，让他重回英灵祭坛吧。

　　　　记住，我要的是他的心灵，至于躯壳，随便怎样都无所谓。不过要尽量召唤出强一点的，懂我的意思吗？”

　　　　“谨遵您的吩咐，神仆大人！”

　　　　……

　　　　“不，不要，不要救我啊，你们如果有办法，就去救阿尼耶斯。

　　　　她救了那么多人，上天偏偏夺走了她，却让我苟活下来，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不，我不要这样活着，你们快去救她呀，我愿用自己的命，把她换回来！”

　　　　……

　　　　“呵呵，阿琉克斯大人，没想到您还害怕火呀。放心，那点小火苗伤不到我们的。”

　　　　“不，我不是害怕火，只不过那些火不是我想要的。我一心向往的烈焰，不是那种样子。”

　　　　“哦，真是奇怪的论调。阿琉克斯，那你说说你所向往的烈焰究竟是什么呢？”

　　　　“能让我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爱上她。然后，我会给她戴上海之环，而她也会带着我，我们一起去往天国乐园！”

　　　　“啊哈哈哈哈……

　　　　兄弟，你脑子没毛病吧？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

　　　　“呵呵……等着瞧吧。

　　　　总有一天，我会遇到她化作的那团烈焰……”

　　　　。

六百二十章　解脱（）　
山中城堡内，阿琉克斯以身试法，亲自向十位难民示范了什么叫作殉难者的救赎。

　　　　等惊呼嘈杂之声略微小了点后，他夜枭般笑了起来：“咦桀桀桀……

　　　　你们谁先来？可别让她等急了。”

　　　　众人哪里还敢应答，纷纷斗作一团，脸上满是惊恐，上下牙关直打架，就是不发一声。

　　　　阿琉克斯见状顿时暴怒，周身红雾狂暴沸腾，歇斯底里叫道：“她救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却依然蒙神召唤，甘当殉难者。

　　　　你们一个个有手有脚，生活安逸，却还不满足，妄图得到更多。你们说，比起她，你们算什么？值得她那样不顾性命去救你们么？

　　　　你、你，还有你，给我上来。你们也好好尝尝烈焰焚身的滋味，感受一下她当时遭受的苦难。没有殉难，何来救赎？”

　　　　东方晨看着阿琉克斯的言行举止越来越诡异偏激，不由得心中骇然：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他口中的“她”是谁？

　　　　难道？他能看到“她”？我去，典型的妄想型精神病啊。

　　　　东方晨的猜测是对的，早在那个不良之夜后，阿琉克斯已经越来越分不清真实与幻觉，每时每刻周围各种角落里都会看到阿尼耶斯的身影，什么样子的都有，但全都看不清面容。

　　　　尤其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了疾影流砂的神奇后，便深深被它吸引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爱上了那团似沙似火的红色，他把疾影流砂当作了阿尼耶斯的化身。

　　　　每当看到疾影流砂掠过生灵只留下一具具干瘪枯萎的尸体时，他便宛如又一次见证了阿尼耶斯那只被烈火熔岩焦熔摧毁的手。于是在他真正得到疾影流砂后，便产生了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疯狂用手中凶器不停杀人，以便让当年的一幕再度重演，病态般一遍遍回味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快感，以及凋零之美。同时他还仗着疾影流砂不会真正伤害自己的特权，时不时让那团红雾反复折磨自己，以便再度感受烈焰焚身之痛，体会爱人深陷火海之苦。

　　　　事实上，阿琉克斯这种情况，属于多种心理变态的综合体，他不仅有严重的妄想症，而且还有被迫害妄想症、施虐狂—受虐狂倾向、反社会人格以及恋尸癖。

　　　　东方晨生怕再等下去阿琉克斯会抑制不住冲动暴起屠杀，急忙闪到难民们身前，挡在他们与阿琉克斯之间，然后撤除隐形，显出真身，朗声大笑道：“哈哈，不如就让在下做这个殉难者，见识一下你所谓的救赎。

　　　　怎么样？英雄之阿琉克斯！”

　　　　面对突然闯入的陌生人，阿琉克斯显然吃惊不小，但他仗着神器在身，略微惊慌后便又平静下来，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找到这里的？”

　　　　东方晨也不答话，身边又模模糊糊显出所罗门的身影。一看清第二人的样貌，阿琉克斯终于慌了神，尖声惊叫：“是你？所罗门？

　　　　哦不，是净土流亡者。那帮混蛋阴魂不散，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所罗门也不客气，冷声道：“既然知道，那就别浪费大家时间了。乖乖交出神器，然后听从我们发落。”

　　　　阿琉克斯心思立刻活泛起来：这两个家伙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我，定然做好了万全准备，而且他们的态度从容不迫，显然胜券在握。

　　　　所罗门我知道，虽然叛出净土流亡者，但之后跟随了伪神，听说连他进化到一阶也都由伪神帮助，想来是有些手段。

　　　　那么另一个银发青年到底是何人？好熟悉啊。嗯？我想起来了，那家伙不就是这十几年声名鹊起的屠神团团长吗？

　　　　我的天，这可是唯一能跟伪神正面对抗的屠神团啊，净土流亡者和他们合作了？妈的，幸好没有冲动出手，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大不了，就交出疾影流砂，跟他们回去接受家族审判。看在以往发生过的那些事情上，说不定还能活命。

　　　　嗯，就这么办！

　　　　想通后，阿琉克斯一下子软了下来，满脸堆笑道：“哦，原来是家族派人来了，你们怎么不早点来啊，让我等了几千年。

　　　　老实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归家族。神器当然双手奉上，所有的过错都由我一力承担。”

　　　　所罗门心中厌恶，讥讽道：“刚才还说家族阴魂不散，现在就热烈期盼了？变脸变得够快的啊。”

　　　　阿琉克斯笑得更加谦卑：“英雄王大人说笑了，再怎么说，您也是我们这些英雄们的首领，在您面前哪敢放肆？当然是您怎么说，在下就怎么做。”

　　　　东方晨走上前两步，对阿琉克斯伸出一只手，手掌摊开，淡淡道：“好啊，那就先交出神器，交出神器后，剩下的事再说。”

　　　　阿琉克斯下意识后退两步，谄笑道：“这位大人说笑了，疾影流砂乃我族重宝，还是当着阿罗伊众神仆的面，在下才好交接。”

　　　　东方晨闻言哈哈大笑：“当初阿罗伊神仆如此信任你，疾影流砂你说抢就抢，无数平民你想杀就杀，如今穷途末路，又记起那帮老不死的神仆了吗？

　　　　阿琉克斯，别妄想了。今天小爷把话放在这，漫说阿罗伊神仆，就算净土流亡者今日齐聚此地，全都替你脱罪求情，老子也必杀你！

　　　　就冲遍布此地山涧的百万累累尸骨，你觉得你还能见到外面的太阳吗？

　　　　哼哼，这就是所谓的英雄？让那帮疯子自己看看，他们都弄出了什么货色？”

　　　　东方晨话音一落，所罗门固然心中一疼，责怪那家伙口无遮拦揭开大家疮疤，但此时此刻彻底失控的，却是阿琉克斯。

　　　　只见他先是仰天狂笑，而后笑声由狂躁转为凄厉，后来慢慢弯下腰，失声痛哭起来，泪珠滚滚而落，摔碎在了地上。

　　　　“你们以为，我愿意当英雄吗？这种出生、这颗心、这幅躯体，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你们以为，我就不想当一个普通人吗？哪怕是一个农夫、一个渔民、一个铁匠、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也好呀。

　　　　可是，就连这样的小小愿望，他们也不允许。他们眼中，只需要英雄，所以我就成了英雄。

　　　　我所有的自残自杀行为在他们看来都无所谓，我的痛苦、我的爱恨、我的愿望，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什么都不是，他们要的，只是英雄。

　　　　为此他们不惜耗费大量精力，重新将我回收，在新的英灵召唤祭坛，原来一心只想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