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君望--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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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君望--第一部(完)-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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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中让人熟悉的糜烂之夜现在才刚刚开始。

薰回闪着狄寒啮人的眼光,这才注意到这些个尤物登场,美目左右流转,看到场中大小官员一律馋猫见腥的痴相,正要叫羽赶紧吩咐人弄几个盆过来好盛载那些眼看要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口水,一转头便见他贴在望耳边低语,轻轻地笑着,不知说了什么,连望都有些失笑。

这画面,比看到美姬被口水淹没更叫他呆住了。

羽和望,什么时候已经这样亲密?

狄寒紧跟薰的每一个动作。既然已被知自己的目的,他更无任何顾忌,借着酒意放肆自己的眼睛。这时只见那回过首去的朱唇边绽开一朵如花的微笑,比面前这些绚丽的舞娘更要牵动他的心魂。

如若这笑是给他的,他一定立时便醉倒了。

望被羽逗得只笑着摇头:“殿下如有需要,请自便。”

正说着,忽然看到薰也凑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浑事儿?头回看望笑得这般好看,我也来听听。”

“什么浑事儿?”羽看他一眼,“自然就是你跟那狄将军两人眉来眼去情谊绵绵一晚上,让我们看得浑身不对劲,正在商量今晚是送两个上好佳丽过去给他消火,还是直接将你打包送到他房里一并解决了事。”

薰闻言顿时冷笑几声:“洛羽啊洛羽,你不妨说是你对狄寒赏识有加,一心想拉拢于他,现在寻得机会,用我这个上礼让他将黑木也一并打包送你了事。”

羽听得“哈哈”大笑,一把握住薰的手,也不管对面有目光如箭,欲将他万箭穿心,直道:“知我者,真薰也!只是像你这般善解人意的知己,这样便送给那个莽夫,我会心痛呢。”

“哼,便宜话不妨留给爱听的人。”薰抽出手来,整整衣襟,半笑着,“你今晚将我拖来,目的也已达到。时候不早,我也该辞席了。”

羽看看席上,笑着道:“啊,说起来我也得早点回去,一同走吧。”

三人道了辞,一道出来,站在设宴的景誉宫门前正待宫人把马车拉来,不想太子侧妃这时也辞席出来了。

洛国世风开放,女眷常常也可伴夫出席一些宴席。况这等外交宴会,东宫大多也会偕眷参加。这位新侧妃妙龄貌美,坐在太子身边,整晚也没说过几句话,现下宴席风味丕变,她也识趣地先行告退。态度端庄贤淑,进退有宜,与他们在门前相遇,也只微微一笑,算做招呼。

只在敛眉间,目光驻留在羽身上多了片刻。

望和薰是什么人?这点小动作,被薰看在眼里抿着唇暗暗笑了声,侧头与望相视一眼,望忽然就明白了他最后那句话意。

不一会马车过来,羽等三人晃身让给侧妃先用,他们等下一辆。侧妃温柔地又低声谢了,这才在侍女搀扶下踏上登梯。

忽然变故横生!车驾前的头马忽地抬腿蹬踢长嘶一声,引得后面三马也一阵慌乱,车驾摇移不止,毫无防范的侧妃踏在登梯上的金莲不稳,在一众侍女的惊呼声中直往地上摔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风一般地掠到跟前,侧妃娇躯直直落入一个怀抱。

吓得紧闭的眸子悠悠地睁开时,正是武烈侯俊朗如天神降世的容颜。暖暖地对她笑着,问:“史侧妃可还安好?”

她一阵目眩,这一晚上她看到的全都是这个笑容,心砰砰地跳着,轻声道:“多谢侯爷援手,妾身……妾身没事了。”

羽慢慢将她扶正,动作轻柔如待绝世珍品,马夫已将马重新制服,马车待定,亲自将她送进车厢里。

他跳下车,沉声对东宫的侍从道:“小心伺候着,再有闪失,你们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车厢侧的小窗布帘被撩起一角,传出侧妃低柔的声音:“劳侯爷费心了,时候不早,侯爷也早些回去吧。”

马车在长明灯的簇拥下缓缓向宫院深处而去,薰看着羽目送的样子,几乎要大笑出来。

他拉着望的手臂,装模作样地学着羽的口气:“史侧妃可还安好?……唉,原本想直接打断马腿就好的,可惜忽然想到今晚还有公务待办,不能顺势请你过府安歇。只轻轻地给了马腹一下,让你倒进我的怀里稍解饥火也全当聊解相思了。你、你可要明白我的心意才好啊……哎哟!”

“就你话多!胡说八道什么?”羽说着抬手又要给他个爆栗,被他轻巧躲过,直大叹,“给爱嚼舌的闲人听去,我一个粗人算什么,坏了人家的名节可怎么好?”

“呵呵,侯爷放心,我敢说,自是有望在旁,确定除了我们四下无人能听到。”薰一副报了仇的得意样子,“你只管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羽怔了怔,看向望,望也正看着他,只略点了头,他安了心,才答:“对不对有什么关系?及时行乐,人生快事。你还不了解我吗?”

薰“呵呵”地笑开了,竖着食指对他晃:“你啊你,越不该惹的越要惹,怎么说你好呢?”

望却有些呆了,方才那一幕他全看在眼里,在席上羽对侧妃的诸多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他也全都知道。现在听到薰的话,羽的答,他茫然地想,这……不是在玩火吗?羽明明是个这样聪明的人啊!这个俗世为何总有那么多让他迷惑不解的事?

“是吗?他今晚又去了呀?”

望出神地看着停落在他指尖的那只斑斓的彩蝶,翅尾垂下长长的两条彩带一般,如羽凤的烈焰,狂放得不似人间凡品。望喃喃地对着它说话,它却也像听得懂地低垂着头。

“蝶翼,你说我要不要过去看看呢?”

蝶有些惊讶似地抬起头来,两根触须轻轻晃动,望叹了口气,又道:“我知道你怕我看到她情难自禁。可皇城这么大,我也未必就能见到她啊。虽然只是羽王个人的私隐之事,我也不便过问,可是他这样冒险,我实在有些担心。守不住君王的守君再神通又有什么用呢?修行不足,一样难成正果……”

他自说自话了半天,比起在告诉蝶,更像在说服自己。说到最后,彩蝶晃着触须,像人在摇头晃脑,扇动翅膀飞到半空,停住看他。他微微笑起来:“怎么,你要带我去?”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响在他耳畔,他眼中浮现笑意:“我可真去咯,不要到时又说我行事呆直。”

蝶翼也不理他,一个转身,瞬间消失在眼前。望的嘴角勾出一个微笑,站起来一晃身,追着它从窗口飘出,如一道流光,青衫布袍带起青黛的影。

蝶翼融入黑夜中,惟有长长翅尾端两点竟在墨黑的夜里闪现火一样的红光,如两颗小小的飞逝而过的流星在前面为望导航。望的身影淡得像一阵薄烟,飘忽地翻过高高的宫墙,神鬼不觉地闪进皇宫内苑。

太子府在皇城西南,靠近南门朱雀。

入了太子府,蝶翼毫不停息,直奔史氏侧妃怡妃的天玫苑。到了花园门口,望却渐渐停下了脚步。

“我们这样过去,不宜吧?”他很有些踌躇,即算再不懂这不曾住过的俗世人情,他也知道羽来此做甚。这样便扑了过去,万一……万一正是不当的时候,又该如何?“我们还是在外等等。”

感觉到蝶翼不满地白了他一眼,他眯起眼来。“好了,我都知道,你去吧。时辰不早,别让冰狐久等了。”

蝶翼似是思索了片刻,摇动触须,在他头顶环绕一周,翩然离去。

只剩下望,犹豫再犹豫,仍是躲过巡查的侍卫,悄然闪入门内。天玫苑外是个极大的花园悦园,小桥流水假山青石,四时珍花异卉一应俱全。怡妃的居所天玫苑在最里,掩隐在飘摇的翠柏间。他行在青石小径上,屏住心气,留意内里动静。

一步一脚,他越走越慢,最后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有些怨恨耳力太好的自己深更半夜来听这种事做甚?又站了一阵,越发呆不下去。摇摇头,回到悦园,在月亮门上凌空画下个五芒星,便闪出去了。脚步匆匆,似被那屋里的声音追赶。

男欢女爱,这便是男欢女爱。

那纠缠在一起的男声女声呻吟娇喘哼哼哈哈,望走出了好远,似乎尤回荡在他耳旁。他头一回遭遇这样的窘境,还是专程送上门来受折磨,只细想了一下,连耳根子都有些热了。所幸他未经人事,知之不详,又一向为修行心如止水,光是听到些也只觉尴尬,尚不会浮想联翩遐思无限。故此被夜风一吹,灵台已复清明。

他抬头望着当头青辉泛银的月牙,浮云飘荡,缠裹着夜色,连绵出不安的灰白。云重无星,惟有北天里似镶嵌在夜幕上的三簇亮点分外妖娆。望仔细看了看,叹了口气。一银白,一玫红,一清蓝,已经变了颜色的三星昭示着异变已悄然而不可阻挡地来临了。

然,这异变是凶是吉,只有老天知道。

“哒,哒,哒……”巡夜的梆声在空洞的深宫长巷里显得格外苍寂。五更天了,宫门快开了。望舒展开有些酸麻的腿,正正站起来,便感觉到悦园口的五芒星有了波动。

有人出门。

望停住,静心感知。

脚步迅疾却沉稳,不慌不忙。身法灵便,来去如风。是他熟悉的那个“觉”。

望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可以回去了。

他如流水般从不知哪座殿的屋顶滑下来,仆一落地,便发现似乎不对。这个地方不象是他刚来时的样子。他看了看周围,猜测大概来时是从另一侧上去,下来时一不留心落到殿后来了。难得自己有这样漫不经心的时候,整个夜晚都有些心浮气燥。

他一转头,决定从这座殿旁绕出去。羽今早会回府吧,不知走的哪条线路。他躲在这殿后慢慢走正好,免得不小心给他撞见——虽然在这皇城里两个人能撞在一起的机率低得可怜。

望这么打算着,沿着石径随意找个方向便走。这处殿后内园似乎不太有人来,树高草深,冬夜簌簌,平添一股神秘悠远的意境。正如前方那座高台,突兀地耸立,不知作何用途。

望只看了那一眼,便是雷鸣电闪,心神俱震!

脑子里犹如在经历一场空前的震动,房倒屋摧,天崩地裂。整个世界都在沦陷,天地在晃动不已,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一股强大得要撕裂他胸膛的冲击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似乎在寻找出口。

那样的头晕目眩无法自持,望用尽全力镇定心神,要将那股突如其来的“气”疏导出去,偏偏它像是活的,任他围追堵截也不见成效。

那股“气”像一把带着冰焰的火,在他体内肆意流窜,燃尽他的四肢百骸。他只觉从未有过的苦痛,一冷一热,都到极至,似要将他生生折磨至死。

他拽住胸口的衣襟,手指用力至发白,也仍在颤抖。他闭上眼睛,勉力聚精于灵台,默念清心诀。口诀刚起,异“气”似受压制,体内清凉渐生。然过不得多久,本该能使灵台清静护佑元神的口诀竟与那“气”同步,被收归它有,冰寒燥热之感顿生了百倍!

望此时更是痛苦难当,钢牙崩碎呼吸不畅,他又生性内敛,至痛亦不叫苦,犹自要耗真元与之相抗。只是这冲击来得毫无预警,让他半点防备也无,现空耗之下已体虚不已。此地偏僻荒凉,阳气不足,魍魉滋生,他一旦真元耗尽,难免不成为正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暗食者的猎物,纵使性命可保,百年修炼所得的精髓之气亦有可能被吸食殆尽。

偏巧他的“炼隐”蝶翼与冰狐正在城外树林同修,吸取西沉之月精与东升之日华,即便要打断它们直接呼唤前来,以它们目前的修行,短时内也无法赶到。

所谓远水近火,着实无奈。

他一咬牙,从怀里慢慢摸出一颗金色丹丸,用力捏碎,将碎末绕脚边撒下,一轮微薄的金光从碎屑处缓缓浮起,笼罩在他周身。已悄悄近了他身的灰色,立即像活物般四散退去。

他分神做完这些,体内的异气又强了几分,直直要向心胸逼近过来。

他暗恼自己太过大意,自恃修炼已登堂入室,对付成形精怪亦不在话下,却不想重重皇城内竟藏有如此诡力,准备不足,只换来后悔不迭。

灯簦丹他身上只带了这一粒,且现下他气弱难持,灵丹的震慑力亦无法持续太久,顶多三柱香的工夫便会耗尽。

只这一顿,天空中已乌云密布,月娘被遮去了羞容,三星躲在薄云后放射出幻彩般冷艳的光芒。四周景物也变得模模糊糊诡异难测,灰暗覆盖了视野所及的大半地方,空气压抑而沉闷,树影在无风自动,处处呈现出风雨欲来的态势。

他一面与体内的异动抗衡,一面加倍十二分的小心提高警惕。

没顶的黑暗,随时都会淹没过来。

受困于神秘之气的守君望,是如此无助。

“望?”忽如其来的呼喊跟那袭击他的“气”来得一样突然,他吃力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处,那浑厚有力的声音如一束阳光投射进这已厚积的黑暗中,蠢动的灰色像是受了惊吓,纷纷避开,是以他能够看到那个身影,遥遥地站在小道尽头,有些迟疑地低声发问。

他呼出一口气,浅浅地笑了。

刚才还在想不要碰到他,现在却只因他的一个声音便乐开了怀。时移而事改,果真不错。

尽管难以置信,羽还是缓步走了过来。黑夜里他看得不甚清晰,只待走近,一旦发现不是望,便立即将此人毙于掌下。任何在这里见到他的“旁人”都只有被灭口的机会。

他走近了,却被吓了一跳,不假思索急步上前,将他欲坠的身子接住:“望,你这是怎么?”

那张平日里神色冷淡的脸庞上布满了汗水,像是刚从水里浮上来的,却是在难得地微笑,点缀出熠熠生辉的五官,他看得大骇。

望倒在他怀里,如释重负地闭上眼:“殿下,望容后再禀……我,我现在没力气了……”

羽身上传来的温度透过汗湿的衣衫,汨汨地包裹着他,只是一瞬间,奇异地,那股异“气”竟似被羽的热量驯化,不再乱窜,反而听随他的心念归导,渐渐地纳入丹田。羽的体温似有无上的力量,能为他引借,不由自主地他更加地偎依过去,虚脱的身体下意识地在索需外力。

摸着他像是从里到外都被水淋透了的衣服,羽头回看他会虚弱成这样,只当他是冷,也毫不推辞地提供热源。

异“气”被疏导入丹田,精髓之气完全吸纳后,竟比原先更充裕了几倍!望又惊又喜地睁开眼,缓缓地环视周围,头顶的天空晴朗如昔,偶尔有浮云飘过,月牙已渐渐西沉,景物也毫无改变,树影花丛高草,昏沉无声不动不摇,依然是来时的景观。

明媚的月色让一切都回复清晰可见,相依偎的两人,让周围的灰暗也退散了。

最后,他的眼中落入羽俊挺的面容,深深地凝望,认真而忧虑。心中不禁一柔。

“好些了吗?”羽见望眉间阴云散去,心下终是一宽,掏出条丝绢帕子细细为他擦汗。“你可吓死我了。”

“好多了。”望感激地一笑,“多谢殿下及时相救。”

“到底是怎么……”羽的手顿时停住了,连呼吸也慢了半拍……他知不知道他的笑会有多大的杀伤力?在这样的笑容面前,神也会犯下罪行吧?他的手臂一紧,直觉地要将他搂入怀里。

在羽呆楞的时间里,望也楞住了——羽的身上细细地散发出一缕幽香,连同他此刻留驻在他额上的帕子上发出的,便是两缕……不,对望敏锐的感官来说,是浓烈的满满一盒的胭脂,浓香萦绕在他鼻端,比之前的异“气”更让他难以忍受。

两人几乎是同时推开了对方,彼此都是一诧,却又各怀心事,双双沉默。

望正为那来自天玫苑的脂粉香弄得心神不定,偷偷抬眼望向羽,却是与他的目光碰个正着。两人又立即如触电般收回,望向别处,表情尴尬。

转眸间,望的眼光又落到了那座高台上。晕眩的感觉再如波浪般袭来,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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