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君望--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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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君望--第一部(完)-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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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儿我;可是却不能不赏从阵前将您抢回来又费心医治您的望公子,要没他,今天大家伙可还要在为侯爷操碎心呢。”才十六七岁的裕儿伶牙利齿的
,仗着平日里羽的宽待,一通话说得既流利又清脆。

羽的浓眉一抬:“哦?将我救回来的是望?”

狄寒之剑从他腹部收势时,他还未有所感觉,只觉忽然有人似乎从天而降地落在他身后,同骑在青锋上。随即火炙般的巨痛从伤口迅速蔓延至全身,腰一摇,软软地向马背伏下来。眼闭上前,见到的是狄寒捂着血涌的右腰,仍举着月影剑惊疑未定的眼神。似乎有面似水纹般轻轻扭曲透亮的屏障挡在他的马前,他恼怒莫名却无法再进分毫。于
是,羽安心地合上了眼。

原来,那靠的是望。

裕儿正要答话,一个低沉平和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望不过恰好在近前,殿下有难,自当拼力相护。”那个刚才还站在雪树下的少年正推了门进来,淡淡的表情中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疲倦。“殿下身体还虚,不宜劳动,在床上安心休养为好。”

他在人前便自觉地改了对羽的称呼,但仍与众不同地以他在宫中时的身份相称。

裕儿立即像得了手令,忙不迭地将羽往床边引:“裕儿就说嘛,侯爷还得多休息。看,连望公子也说了,您还是快回来躺好。”

羽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似乎已改了主人的小子,笑道:“好了,裕儿,瞧你那奴才样儿,赶明儿你到望公子身边服侍得了,我啊,另外找个听话的。”

裕儿闻言撇撇嘴,故作惊惶地抬眼:“哎哟,我的侯爷,裕儿这倒还不是起来了。不是裕儿要说,您可找不到比裕儿更听话更省心的奴才了。只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连陈御医都得听望公子的,我裕儿就算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您这金贵身子开玩笑。等您全康复了,别说去伺候望公子,就是把裕儿调去守北关裕儿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你小子,平时把你宠惯了,胆子倒越来越大……”羽被他那口舌说得哈哈大笑,不想却牵动了伤口,正说到半截的话被掐了一样,连眉头也苦起来。

望赶紧过来一手扶过另一边,一手覆在他伤口上。他只觉一阵温和的暖意在痛处流转,不多时巨痛已减了七八分。

两人将他小心扶到床上躺好,望又解开他的底衣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大碍,才重新缠了一道纱布。

裕儿在一边苦着一张小脸道:“都怪小子嘴贱,多说了几句。也是想让侯爷开开怀,侯爷别怪罪,等爷都好了,小子自己去北关赵将军那儿报到。”

羽躺在床上,疼痛已大减,眉头舒展开来复又轻笑:“好了,你这就会添乱的贫嘴小子,哪敢放你乱跑?到时赵临找我诉苦,我还得去保你回来。还是老实呆着,也算给我们边关将士造福。”

这回裕儿老实不敢搭话,嘿嘿笑两声,正巧门外的门仆去厨房端了药来,小心服侍羽喝了,不敢多说,转出门留望一人在内,方便诊疗。

望每三天便用灵力为羽治疗一次,当初将他从垂死边缘拖回来直至今日,羽是第一次在全然清醒的状态下受他诊治。

他垂目坐在床沿,三指搭在羽的脉上,一股似冬日下暖阳的微温感觉从他的指尖透入,顺臂脉而上,不多会便行遍全身上下,四肢百骸只觉一阵暖洋洋的舒适,伤痛几乎已察觉不到。

羽感觉到一种新的活力正从身体的深处升起,迅速地流窜至周身各处,唤醒沉睡已久的各样感知。

他舒服地几乎要轻叹出声,这才注意到明明是才从外面进来的望,月白的袍上竟无一丝雪落过的痕迹,干爽洁净一如往常。

一抬眼看向神情静谧眼帘低垂的望,静目凝神中眼波流转处,竟平的有一股风流意态。像无论何时都在平静安详地流淌的溪涧,清澈而平缓,却带着粼粼的波光透媚的水色映入心间。

羽的心湖不知不觉中泛起了涟漪,如同那梦中,心动的一瞬。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望才收回手,有些疲惫地站起,道:“殿下伤势已无大碍,接下来只需悉心调养,不出一月便能重回战场冲锋杀敌了。”

“这些天,有劳你了。”羽的呼吸在他那样澄澈的目光下有些荡漾,令人愕然的无措下竟只说得上些官样的话。他有些别扭,心知想说的不是这些,却又不知究竟是哪些。

任他思绪翻涌,望倒是无所觉地摇首推却:“守护殿下本是望份内之事,谈不上‘有劳’,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我去把裕儿叫进来,听说呆会儿王将军还会来探望。”说完,转身欲走。

羽的心随他的话语翻跳,他那样事不关己的神情竟仍是让他突地生出万般不舍,情急之下直觉地翻手拉住他垂在床沿的腕:“等等!我……我还有话……”

望有些讶然,回身道:“殿下请讲。”言语间不着痕迹地将手从羽的掌中抽出。

羽一握之下只觉他肤上轻凉,不冷不热,似乎又稍低于普通人的体温,但近掌处却是一片灼烫,似有个火炭握在掌中。不及细究已让他挣手出去,此时掌中还余有那轻凉的触感,无奈下只有紧握成拳。“之前我似做了场梦,梦中有你……在一片绿野中……”

望平静如水的目光在他眼中停驻了片刻,才缓缓地点头:“早前殿下伤势过重,元神几被鬼差引走,我拼下全力,只得将殿下元神暂归入我的灵台静地,方才躲过一劫。殿下回转时,也便是元神归位之时。”

羽呆了呆,那原野上抚琴的少年,果真是他!

“原来竟是这般凶险。”死里逃生,他这才惊出一身冷汗。多亏听了薰的劝告将望带来。他始信薰日前对他的多番推崇。

“所以也请殿下日后多加小心,此次太过惊险,全凭侥幸。”望低沉的嗓音中有一丝无奈,淡淡地流露出少有的“人”气。

“嗯,我省得。”心知绝不多一句废话的望这便是已将“话”说尽,情急之下,他又喃喃开口,“方才你在树下……做什么?”

一听便是没话找话的话,羽有些着恼平日里跟裕儿斗嘴时磨出来的好口才在这个人面前竟无法施展。

望也无甚特别表情,依然有问有答:“我之能并非源源自生。损于殿下,便须取外力补还。天地万物皆为我力,风雪花木皆为我用。殿下开窗之际,正逢我取风髓雪精之华炼补元气,时关紧要,慢怠了殿下,还望恕罪。”

“不不,那没什么要紧……”羽赶紧摆摆手,原来他的一举一动望都清楚得很。“补气吗?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守君修炼讲求自然神至,于外在姿势器具等辅助方式并无太多要求。”

羽还待问多两句,忽听得裕儿在外轻扣门弦:“侯爷,王将军已到。是立即请进来还是需在外稍候?”明问的是羽,实则是为羽疗伤的望。

故而望侧面应了声:“殿下现在已无大碍,请将军进来吧。”

说罢,退至一旁,正有余与跟在裕儿身后推门入来的来人打了个招呼。

洛军左前营副将王展是个豪爽的武将,身材魁梧声音洪亮,紫膛脸庞络腮胡子,愈加显得威武凌人。

见过礼,王展侧坐于下首,关切地向望细问了几句羽的伤势,再向羽略报近来敌方动向。

原来自大半月前的恶战,双方主将皆受重伤,故两边颇一致地挂起了免战牌,该休的休,该治的治。据探子回报,联军的狄寒右腰几为羽之钢枪所透,伤重不在羽下,妙的是那方也有灵丹救命,眼下亦在复原中。

说起这伤,王展复又一叹,似要舒尽这些天的忧虑和闷气。“将军洪福齐天,今次大劫得过,我军声威重起,士气势必高昂,得胜指日可待。”

羽苦笑一声,慢慢摇了摇头:“翰良切莫大意!狄寒不是个普通的人物,即便我毫发无损,也不见得能轻易解决他。我最近思量了很久,仍是觉此人颇有诡秘之处。他在成名前是何来历?品性如何?有何弱点?诸多问题尚未得解,谈胜亦是枉然。”

“将军说的是。”王展立即面色一整,“属下会督促他们尽量深入探察。”

“也不必急,操之过急反会露了马脚,过犹不及。”

“是。”

言罢,王展的语调一顿,望省得,当下与裕儿一齐退出,留待他们讨论机密军情。过不多时,驻守临谷关的总兵陈元与其他诸将也到了,跟坐在院中亭子里的两人打了声招呼便进到屋去。

裕儿还是小孩儿心事,羽伤势待好,他也轻松起来。雪已停,他跑到厨房要了个簸箕和几块碎糕饼,便在雪地里架起捕鸟雀的陷阱来。

望仍坐在亭里,品着香茗含笑看他一人自得其乐。其实以他的耳力,便是走得再远些,那房里的声音也能一丝不漏地尽收入耳。只是以他的身份,这个样子是怎么也要做的。

尤其是在诸将跟羽商讨完未来几日的布兵及防御后,一将小心翼翼地说起:“虽说将军性命得以保全全仗望公子妙手回春,可是他终究是个来历不明的人物,听说原是从流民营里出来的。眼下局势紧张,任何疏漏我们都担待不起。您看是不是还是要……”言下颇有对他不可不防之意。

羽一哂:“不必。若他要加害于我,干脆让我死在狄寒剑下岂不更爽快?何必费这许多手脚?武蒙未免太多虑。”

另一个声音接茬:“将军,此言不然。末将却以为黎将军之虑不无道理。狄寒这块虽是一忧,却是近忧,是举国之忧,将军如今领兵卫国自是不可出半分差池。可,将军还需想到那远忧……内患之忧啊……”此声一顿,待羽开始沉吟,才又压低声音接道,“这望公子内敛深沉,术力高强,若是真一心维护侯爷也便罢了。如若不然,跟‘那边
’扯上关联,怕是……”

“‘那边’?”羽的声音里开始出现一丝不确定,“他们近年来被我们可打击惨了,陈总兵的意思是还会贼心不死,意图不轨?”

“只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如今宫里还是他们的天下,望公子的来历蹊跷,侯爷多加小心为上。”

“好了,我知道了。”看他们还有心要劝下去,羽挥挥手打断。

诸人相视一眼,又寒暄了几句,一起告辞退了出去。

望在亭中站起来含笑跟出来的各位行礼作别。

过了几日,羽的伤势大好,已能坐车到军营督军。众将士看他安然无恙,士气大振,只盼能立时重回沙场把敌军杀个片甲不留。

联军那边自也是不平静。

羽脱离险境之时,副将汪竞带三万精兵突袭与吴天允相峙于泪川岸的联军,与北军前后夹攻,几场大仗打得联军落花流水,大获全胜。两军会合后,吴天允领兵回北关,抗击来犯的黑牙军。不多时已收回两座失于敌手的城池。汪竞率精兵日内便返还。

正是洛军气象呈一片大好之际,联合的黑牙与塘下两军却有内乱。本只因共同利益而暂时合作的双方都互相推委败仗之由。时近年关,天气渐寒,士兵思乡情切,两军军士内部亦时有争端。适逢狄寒伤正痊愈,却又不得不分出精力对付纷乱。被放出的羽伤无大碍的消息更是火上加油,联军之势渐散,眼看难成气候。

加之一个多月来洛军休整得宜,士气充沛,又已做下严密部署,在各个关隘处摆下重兵,半年内取胜回朝已是军士们心中共同的目标。

夜深人静。

羽从睡梦中突然醒来时隐隐听到从外面传来值夜的更声,已经二更天了。

月色从窗外投在地板上,印下树影摇曳,透着无尽清冷。

他翻身下床,随手拿过外袍披上。

“侯爷,要起夜吗?”睡在一边矮榻上的裕儿立即就醒了,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他摆摆手:“嗯。你不必管我,睡吧。”

裕儿还不是很清醒,摇摇晃晃地下床把烛台点上,说了声:“爷,那您小心着点啊。有事就大声叫。”又爬上床睡了。

羽看着他那副小孩儿的睡相,笑着摇摇头,再拿了紫貂大麾,走到外间轻轻地开了门出去。

夜凉如水,在这冬夜里犹是冰肌冻骨。

羽拉紧了大麾,在庭院里看了看。适才他出来时并没有在外间看到望,现在院子里也没有。他等了等,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心下诧异,想起陈元他们的话来。

太子煌与他多年来均各自暗布势力。他在武将中威望甚高,朝中大半武官皆为他所用,像陈元这等镇守边关要隘的将领自是不在话下,惟羽马首是瞻。是故也颇能说得上些要紧话。

他承认陈元的推想并非没有道理,但仍不想怀疑望。不仅是薰对他推崇倍至,也不光他救了自己一命,而是一些微妙的感觉早从在见他第一眼起便已在羽心中扎下了根。

望那无论何时都超然镇定的神态,举手抬足间的气度,绝不张扬的处事风格,处处都显示出他超人一等的气质。羽不能想象他会是龌龊的细作。不,光是这样想想,便觉得是对他那一身清雅出尘的沾染。

世上有一种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会被玷污的。

忽地一阵清冽的琴声传来,隐隐约约的,更衬托出这冬夜的冷寂空寥。琴声辗转里和着一把辽远悠长的歌声,净纯澎湃,竟隐隐有海浪拍岸之势。

那是个冰寒透骨的女声,悠悠地唱着:

“……海外有仙家,俗名称冷莲。莲华无尽处,郁郁谁堪怜?……”

歌声低徊婉转,羽的心念转动间已提气向琴音歌处步去。

他有分寸地绕过总兵府内眷休憩的扶香院,直朝着内进走,越往后越荒疏,渐渐来到一个似已荒废的别院。

今夜的月光似受到某种力量的蛊惑,从未见过这样柔润明亮的月色,连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妖异三星都不得不收敛了光芒。别院里一地银辉,如水银流泻,拾拣不缀,便四处是灿亮的白。

几株冬青后,望正一袭白衣席地而坐,状甚欣悦。羽不自觉地躲在月亮门后,探出头来,正巧在明亮的月光下亦有树木浓阴遮挡。他看得有些疑惑,更仔细看去,竟发现他膝上根本无琴,他仍一拨一挑地做抚琴状,亦正有琴音似潺潺流水轻泻而出。

羽一时间惊异莫名,再向望四周看了看,只听歌声,未见有人!

那歌声依然激越,如冬夜里海上不熄的灯塔,孤绝而浩荡地伫立,不休不眠不倦不倚,有着立足空茫的孤独和傲气。

“……谁堪怜啊谁识怜?欲织相思对愁眠……海神傲笑花园隐,莲印相随到百年……”

歌者渐唱渐低,徘徊一阵终飘然而止。

望的琴音亦悠悠然慢停。

好一阵,羽仍停驻在那飘渺的歌声中,只觉一股清灵之气在胸中流窜,所经处皆是寒凉。他惊得立即用内力化解,仍觉寒气逼人。

“啪啪”几声轻响,望站起来赞美似的击掌:“仙子的歌喉美妙依旧,望何其有幸,今夜能大饱耳福。”

“呵呵,守君何必过谦?百年后能再听守君一曲,亦是轻轻修来的福分。”

说话间,树阴处缓缓步出一个人来,羽只觉那一瞬满天的月华都失了色,天下的绝艳与之一比皆不值一哂。

这样的一个女子,如佛莲绽水而出,柔到极处,清到极处,美到极处,亦宝相庄严圣洁到极处。这明明是天上的仙子,哪曾想会有缘得见一面?

望与她相距不过三尺,嘴角含笑,亦是羽从未见过的可闭月的眩目光华。

谁说望是平凡的?能与这女子比肩而立而毫不逊色的,也惟他一人而已。

两人静伫这冬夜荒凉的庭院中,竟使这荒凉之地蓬壁生辉,最华美的佛堂亦不过如此。他两人似在交谈,却再不闻半丝声响,惟彼此含笑,看来甚是欢悦。

半晌,那女子终屈身福了一福,低头告辞。望也拱手回礼,恭谨欢送。

那女子直起身来,似无意地往羽藏身之地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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