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君望--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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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君望--第一部(完)-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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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圣物,依靠从自然矿物中开采而出,其实非也。守君石来自守君的身体,以神血精气为补,至于如何孕育,又如何生出,皆不得而知。而守君本身亦是历代君王梦寐以求的至宝。传闻只要有他们相伴,不但国富民强国运昌隆,且要镇国安邦成就霸业亦易如反掌。更甚得到守君者即会受赠护身灵玉守君石,只是会在何时并不十分清楚。但可
确知的是守君石的威力十分强大,据说比之原主守君更有过之而不及。只要带上它,定风、避火、辟尘、柔水皆不在话下。即便身陷敌营千军万马中亦可轻易脱险。传说它还附有隐身、飞腾、穿障、土遁等诸多秘咒,只要使用有方,要雄霸天下根本不是问题。”

尽管早知守君石的妙用无穷,但今天还是头回得知如此详尽的解说,薰在旁说得头头是道,羽在座听得目瞪口呆。他忽然很想跑到冬槿阁去看看望还在不在?

他的守君啊,他好象已有了新的认识。

“除此之外,还有个题外话呢。守君似乎是无泪一族,一生中只有一滴泪。如若流下来,想必是比东海里的人鱼之泪更要珍贵百倍了。所以也相传他们的泪即是守君石,一旦流泪,守君石便现世了。”

“咦?当真?仅是眼泪也可以这般神奇?”

薰摊手笑笑:“仅是传说而已,除了神武帝,无人见过,也就以讹传讹吧。”说罢话锋又一转,“不过守君一族绝少涉足人世倒是事实。他们生活在最接近天庭的凌云谷,与不周山的夸父一族比邻。除非有神谕,否则绝不下山。所以知者甚少,甚至还不如守君石来得出名。至于最后一个在人世现身的守君,该是出现在神武帝尚未打下天下时
。我的先祖亦是他的好友,故此知之略详。可惜神武帝称帝后不久,他便莫名消失,不知所踪。”

“为何我朝如此重要的事在史书中竟只字未提?既然有过这样的人物出现,就绝不可能不为人知晓。既是如此,为何不入史册?”

薰无解地摇着头,却听到另有一个声音响起:“因为——守君只能被传说,不能被记载。”

两人皆是一惊:“谁?”

羽循声推开窗,竟看到窗下端端正正地站着的正是他的守君,那个叫望的少年。看到他推窗,既不闪也不躲,依旧那个姿势站着,冷静而从容,毫无偷人壁脚的心虚和窘迫,甚或,还隐隐有凛然大气。反倒是羽像是暗地里嚼人舌根被逮到,在他那样全然光明正大的凛然面前竟不禁有些脸红。不自在地迎视他那无比澄澈的目光,忽然恼怒地大
喝:“你在这里干吗?不是叫你在冬槿阁里呆着吗?守卫!守卫呢?”

他大叫,门外急急忙忙跌进两个人。“属、属下在!侯爷有何吩咐?”

“你们眼睛瞎了还是睡死了?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听了半天,你们竟然不知?我留你们这些废物何用?明天自去刑部领罚!”

两个守卫被他噼里啪啦一顿话砸来,尚有些弄不清状况,可一看到那边窗下站着的望,忽然双双脸色一灰,腿软地跌坐在地:“侯爷饶命!这人何时站在这里的,属下委实不知啊——还请侯爷饶过属下们这回……”

望看着房内的动静,依然没有半点表情。超然的态度更是让羽不自在到了极点。只有薰出来打圆场:“好了,羽,守君的动作若是两个小守卫都能发现,那还得了?做你的属下本来就可怜了,别为难他们了,让他们去吧。”

羽僵了半天脸,望那边又没动静,现在终于寻到了台阶可下,转过身来哭笑不得地嚷:“什么叫做我的属下本来就可怜了?我几时亏待过他们不成?”

薰含笑看着他佯怒的样子,左手在身后悄悄冲两个守卫一摆。两人知晓这位薰公子与侯爷交情不同寻常,当下如临大赦,忙不迭退了出去。

望看戏到此,终于对薰投去满含深意的一瞥,薰看到,轻盈地回以温文的一笑——如被外间女子见到,怕不免又要尖叫哭倒一片——现下他们两人反倒比羽更像知交。望终于浅浅地笑了。

“守君不能远离君侧。”他淡淡地说,好半天羽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他早前的怒喝,不免有些悻悻。

“你在这儿听多久了?”

“不久,”羽和薰刚要舒口气,又听得他继续,“在羽王说‘你我小时听到的神武帝开国的故事里’时,我刚刚选定此处站好。”两人脸上一齐变色。

他的声音从始至终平和如一,缺少高低起伏变化,却能将羽的口气学足十成,十分神奇。

他话里虽没有半分情绪,两人脸面上也仍有些挂不住,没有人能在被如此明白地知晓了疑人之心后还可坦荡面对受疑之人。至少刚直无伪的羽不能,机敏善感的薰也不能。

所以他们愈加抱赧,讪讪苦笑。

反是望事不关己地摆摆手,冲羽轻点了点头:“羽王远途归来,尽早歇息为宜。我已在左右做了安排,两位秘事,望不叨扰,但也恐有不便,这便归去。”说完对薰略打揖,转身便走。

“守君留步。”薰连忙赶至窗前,“事既已至此,守君何不入内一叙以解我二人之惑?薰见识浅薄,还请指教。”

望顿下步子,回首看他:“司星辅使亦是当世少有能以天眼略窥上天之能者,当知——天机不可泄也。况且‘世间本无事’,皆‘庸人自扰之’罢了。望言尽于此,还请三思。”

薰怔愣地目送他远去,心下一阵茫怔。他不奇怪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一开口便能挑明他的身份,如若有心探查,这根本不是问题。只是他虽在国中享有盛誉,但具天眼之能只有数的几人知晓,这个外表平平无奇的少年望一语道破,足以证明他的异能比薰只强不弱。况且天赋异禀的薰感知力何其敏锐,他离去前的那番话,平淡的语调平淡的句子
,却在字语间似乎蕴涵神奇的力量,如一颗石子投入他的心湖,泛起奇怪的涟漪,心神俱为之一颤。

羽拧眉看着好友若有所思的异状,连唤数声皆不见回应,正觉不对,却见薰的目光沉缓地投向窗外湛蓝的天际。那里,三星若隐若现,妖异的巨大三角俯照世间。

守君望啊,神之子的你真的能逆转星辰的轨道吗?

羽从未见过像望这样的人。

作为几乎每时每刻随行身侧的人,他当然必须是静默的。然他的静默却比宫中秘训的“隐卫”更高上百倍。他悄无声息地跟在羽身后,甚至比一滴水一阵风更安静。伫立在一旁时,比路边的石子更缺乏存在感,似乎连呼吸也可以省略。

这便是“守君”了吗?羽有时会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但久而久之,望超乎寻常的安静连最基本的好奇也能抹杀。当羽失去了对他的探究之心时,他便真的只像影子般存在了。

望初看起来并不起眼。既没有薰之俊美高贵或羽之俊朗刚毅的外表,也没有所谓优雅若兰含香带麝的谈吐——不,他根本就是极少开口的,却也不是惜言如金。有人问话,他便回答,以一种极守本分的内敛态度。除了那两人,没有人能想到这个只像羽的贴身小厮的望会有多么显赫不凡的来历。

连羽,时间长了,也并不怎么记得起他的不凡了。

清淡如水的守君望啊。

只有薰,每每见面,都会恭谨地对他行礼,因为只有他,才能偶尔看得到望的周身那圈若有似无的青紫光芒——传闻中仙神才有的护体圣光。

也只有薰,才会注意到淡雅若尘的望无论何时都保持着一身洁净,从简单的衣饰到飘然的气质,洁净得如同从未沾染尘世污浊的一碧清池,更高洁得如永远站在云端俯望世人的天神,尤其是那一径淡然平和的眼神。连站在他身旁,薰都觉得自己是不洁的,会沾染圣物。

便是有一次,跟在羽身后的一个侍卫不小心一个踉跄差点撞到望的身上,薰情急之下几乎惊呼出口,却看到望足不抬手不摇,完全看不出有其他动作,却向旁硬生生移出二尺,避开所有擦撞的可能。等侍卫站好,他又神鬼不觉地回到原位,像是从未有过任何改变地继续随队走着。只微微抬眼,对上一脸惊异的薰。

薰站在原地,动也不能动,惟用惊疑不定的目光送他们远去。

他的心中洞若烛火——望适才的身法并非所谓武林中登峰造极的武技,而是真真切切的仙家之术——被视为术士至高权威宝典《妖衍录》上才有记载的“凌虚”。这是只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精妙术法。

天人不愿沾染世间尘土,每每临世大多便会使出这“凌虚”。

薰眼中的望正是如此。每一脚每一步都轻灵无比,行走间如行云流水毫无凝滞。凡他经过的土地,砂石在他来前在何处,在他去后便仍在何处,绝不会被踢开踢散,花草亦如此。凡他足下踏过的草地,即便零星野花也可继续娇艳地开放,一切都不会因他的到来而有半点破坏。这便是“凌虚”。凌尘而步,凭虚微行。

故,他能像风般轻灵,如水样流淌。

这是薰穷一生之力,哪怕阅尽千经万卷,修遍天下心法亦不可能达到的境界。勤能补拙,却不足以完美自身的资质。

一直以来,未及弱冠便能初窥天道的异禀天赋及远超常人的灵心慧根让他相信自己会是个不凡的人,不仅是洛国第一的司星使,甚或能达到佛家所云凭自身感悟超越不死之海的无上境地也未可知。然,他如今看到了望,也便看到了其实什么也不是的自己。在那高洁如远天之云,纯净似天山冰晶的少年面前,还有谁能自称“完美”?还有谁敢
谈慧根超群?

即便是,薰,也不行。

薰从未感到过如此的灰心。他和羽自小便站在糖果店外渴望着里面的斑斓,却不想真的得到,却是这般心境。他失落已极,忽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达到望那样的程度,甚至连一半也不行,那么再努力又有何用?望像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他站在山脚望而兴叹,满怀的惆怅、敬畏、心灰,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是
的,只有傻子才会去嫉妒天上的云彩,而他——扉薰,至少是个如此聪明且明天理的人。

望是面镜子,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的渺小的却只有一个文才心智堪称一品的扉薰,还因看得太过清楚而欣羡而苦楚。而看不见的都是被俗物俗事蒙蔽了眼睛的俗人,这其中,当然包括威霆将军武烈侯本人。

羽是得天赐的幸运俗人,有深信传说的童贞之心,也有只认现实的世俗之眼。在没有看到任何“神迹”前,即使是薰向他力陈利害,对于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望,他也仍是半信半疑的。

即使他永远记得第一眼看到那混迹流民中亦纯净如水的少年,如鼓的心跳,如遭雷击的茫然。

即使连他的直觉也告诉他,望一定是不凡的。

望也暂时只是望,充当着一个影子的守君。

3。

元真二十一年冬

北十五国中最靠近洛国的塘下与洛北的黑牙联合突袭洛国东北。边关守军卒不及防匆忙应战,人手装备均不及调遣,几战之下连番失利,不得已退至关内,禁闭关口,飞鸽快马回朝请援。

驻扎在左近镇北将军吴天允部立即增援,却因联军有备而来,兵强马壮过于势猛,不见成效,反被阻于泪川岸,与遭困的临谷关隔岸相望,无法再进分毫。

而随着镇北军被调开,更多黑牙军从正北入洛国境,北军势单,防守失利,边塞数座城池迅失敌手。旗开得胜的黑牙军欲与东北联军汇合,大举向洛国腹地进犯。

军情如火,威霆将军领命出征。

此次不同上回镇流民,端正地戴盔披铠,立马横枪,三十万精兵一声号令,即日起程。

直到临行前,武烈侯才想起他的守君。

“沙场多凶险,你留下吧,望。”相处近半年,除了安静得像不存在外,这个自称他守君的少年并没有任何不凡的举动来增加他的信心。此行前途艰险,或许他真是神通的,但在无把握之下,羽不想冒险。

然,望依然沉静得如同一条无声流淌的河,浅浅地看过来,波澜不惊地开口:“我是你的守君,羽王。”

“我知道,可是实在太冒险,我不能带你去。”羽对于他那句固定得如天下至理的话已经有些不耐。每当他想独自去往何处时,望这句话便如影随形地跟来,淡漠的却无比坚定,仿佛一面无人能挡的御令金牌,每每使得羽不得不屈从。完全没有道理的,羽在那双清澈却看不见底的眸子和他完全超越年纪的从容前,便不知不觉地点头了。

可是,这回真的不行。联军的主帅是黑牙国新近崛起的将才,有一半东木血统的狄寒。传闻他用兵奇诡,破敌于意外,是举世罕见的奇才。黑牙军便是在他率领之下,短短三年成为让诸国不敢小觑的奇兵。整个夕陆也惟有他与东海炽国的雪岚能与羽齐名,并称“铁三将”。

既是能与自己齐名的对手,羽虽有必胜的信心,也依然要谨慎面对。带着一个不谙战事的望,不光徒让他涉险境,也是个累赘。他不能答应。

他毫不退让地摇头,望也不再多说,依旧静立。看不见的火花在两人间迸射。

羽皱起眉头,正要再开口,一边的薰却说:“带他去吧,羽。有望在,对你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惊讶地看向薰,那状似随意的样子却是极其认真的,犹如那晚指着天空预言的神情。羽的心里不由微微一动,没有再坚持,言下之意,便是默许了。

薰回以微微一笑,却没注意到望投来的一瞥。几许微诧,几许恍然。

三人各怀心思下,威霆军踏上了征程。

两军对阵,主帅为先。

一是“青锋”,一是“奔雷”,两骑神驹也带着凌厉的眼神稳立己方阵营前。

虽不可能真看个真切,羽仍强烈感受到五十丈开外狄寒阴冷夺人的眼神。那青衣青铠的战士似已与自己的战马连成一体,稳若磐石。他身后黑底红边的“狄”字战旗在风中猎猎招展。映衬着满是坚毅线条的英伟面庞,如神兵降世,引得羽心中嗜血的快感蠢蠢欲动。即将与势均力敌的对手生死决战的讯息让他兴奋莫名。他的雀跃显然也传染了
胯下的“青锋”,灵性的战马有些难耐冲锋的欲望,喘着粗气,前蹄轻轻地划拨着地上的砂石。

重兵压境的两军阵营渗透了森森的杀气,每个将士眼中都是决然,肃穆而无声地对峙,却比任何厮杀更扣人心弦。

血液在经历一个由燃点至沸腾的过程。

只有不受束缚的寒风在中间的空地上低旋舞蹈,带起黄沙漫天。

看着风沙漫漫中伫立在对面的千军万马,羽无声地轻扬起手中的枪,全军为之一凛,众心归一,炯炯目光注视着主帅的一举一动。

眼见对面的狄寒也做了个几近相同的手势,羽嘴角一个细小的微笑一闪而逝,眼中寒芒一闪,握枪的手闪电般地压下。刹时间,战鼓如雷,杀声震天,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土。

万马奔腾,左右翼前锋越众而出,率先杀向敌营。羽大喝一声,紧随其后,领军冲杀,迎同样杀将过来的敌方主帅而上。

只是一瞬,临谷关外便已是黄土飞扬,轰沉的响声连大地也在颤抖,数万兵马混战一处,宛如一个修罗杀场。

“青锋”奋蹄如一支离弦之箭直直插入敌方阵营。长枪挥舞间,血花四溅,如空灵的舞姿,挥洒出开放在黄沙厚土间万千迷离的花朵。被挑落马下的黑牙将士瞬间便被纷至沓来的敌方或己方人马淹没,漫漫黄沙掩盖了无数精勇英魂。

主将气若长虹,兵士无不振奋。湮染了百千鲜血的赤红战袍落在所有洛国兵将眼中如一面鲜艳明丽的旗帜,在银光闪烁的枪幕掩映下分外招摇。

这一人一马一枪杀入乱军中便是破竹之势,不多时便分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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