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司徒公子说得是。”摇摇头,王兆说:“罪连九族,九族!”接着他又重叹一口气。
司徒烨收起书卷微笑说:“王大哥尽可宽心,昨夜与来人交手后,我心中已有几分把握。相信玉麒麟不会落入盗贼之手,不过,倒有件事要向王大哥商量。”
“别说一件,公子就说是百件、千件,王某也答应下来。”
“若是捉到那批盗贼,我希望能交到我的手中,由我来处置。”
“这……”王兆一愣,怎么也没想到王爷所提的竟是这样的要求。“王爷要那些盗贼有何用?那些江湖人士阴险狡诈花样百出,万一误伤王爷或是做出任何不利王爷的事,那……王兆如何担当得起这重罪?”
司徒烨只是淡笑说:“我自有道理,王大哥不必为我操心。”
“是,小的明白了。”王兆嘴巴上应道,心中只怕连一分都不明白。
他们又讨论了几件审理过的案子,王夫人便差遣婢女们来请诸位爷吃饭了。天色此刻已经暗下,王夫人特别安排大家到知府内一座雅致的花园楼阁用餐,徐徐的凉风吹走日间的闷热,院内栽植许多名贵的洋花与本地花,从各色牡丹、芍药与水仙到南洋的野兰,点缀出万紫千红、香气四播的美丽世界。
他们刚入座,门外便急忙奔进来一位守门的小兵士,“大人,大人,不好了。”
王知事站起身来,皱着眉说:“有什么事大呼小叫的。”继而想起,“是不是有人来偷……”
“不是的,大人。”兵士已经先忙摇头,并说:“请你到大厅看一看。”
大厅是整个知事府内最宽敞的一处,现在却挤进了二十名大汉,每两名大汉各担挑一口箱子,一看见王知事来到厅内,所有大汉整齐画一的动作将箱子放下,并有一位身穿青布衣手持青笛的年轻人走上前,拱手对着王兆说:“这位想必就是王兆王知事吧?”
“正是在下。”他回以一礼。
年轻人又继续说:“本帮内有三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仰慕知事勤政爱民已久,特地遣河南支二堂主耿青迪送这十箱薄礼来,作为初次见面的礼数,这厢礼轻情重,还望王知事不弃嫌收下它。”
“这个……”王兆面有疑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推辞。他与江湖中人素无往来,突然间冒出来这些大汉,个个身壮剽悍,都是练家子。不想得罪,却也不知该如何拒绝起。
“王老爷就别推辞了。在下告退。”那位持青笛的年轻人话才说完,二十名大汉退得无声无息,才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出了门外。连守门的兵卫们都来不及拦下来人。
司徒宛在一旁早已好奇心大起,他动手便要掀起其中一箱。
“且慢!”司徒烨想阻止却还是缓了一步。司徒宛已经看着箱内奇珍异宝咋舌起来。只见那箱装盛有十颗巴掌那么大的夜明珠,颗颗浑圆晶亮、温润可爱,在灯火通明的厅内,犹兀自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暖暖光芒。
“这些人的手笔倒还不小。”自幼王府内什么珍奇宝物没见过,司徒宛讶异的不是物品的名贵,而是想不到江湖中也有如此富豪人士。他接着又去翻另外一箱,竟满满是女人家用的珠翠玉搔头、环搭与耳珰等等东西,没有一样不是以上等珠玉精镶而成。
光只这两箱,估价也得上百两银子,若箱箱都是如此,岂不等于送了千两的见面礼?
“够了。”司徒烨制止三弟,“莽莽撞撞,想也不想,动手就翻礼箱。你有没有想过,这些箱中若是被下了毒粉迷|药……”
司徒宛遭大哥这么一骂,不觉吐舌缩手。王兆这才想到这可能是那帮盗贼送来的礼,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
“大人,拜帖到。”门外又一传令兵带着一封信帖,必恭必敬的递交过来。王兆压下心头的愤怒,伸手接来,只见上面果然是熟悉的绢秀字体书写着:民女不奇、不怪与平凡,拜见。
“这是什么荒谬的名字,存心开玩笑愚弄老夫不成?”他怒道。司徒烨近旁一看拜帖,唇上倒露了笑容,“请她们进来吧,也该把这事解决一下了。”
“这……王爷认得这三人?”王兆吃惊的张口说。
“昨天才说要备厚礼前来拜访,怎么王大哥记性不好,忘记了吗?”司徒烨走到旁座坐下说:“大哥可别让客人久等。”
昨天……王兆搜寻了一下脑海印象,果然让他记起那三个丫头。“是她们?”他讶异的恍悟,司徒烨则对着他点头一笑。
王兆对着一旁的随从说:“到外面迎客,就说王知事有请。”
看着随从急忙走出去,司徒烨表面依然是那样的平静,内心却有万般思绪起起伏伏。她真大胆,难道真以为这世上没人制伏得了她这只野猫吗?昨夜侥幸脱逃,今夜却还照样的大摇大摆上门拜访。
忆起她柔软的身体紧贴住他颤抖的样子,一双泫然欲泣的惊惶眼睛,双颊还气得发红的俏脸蛋,逐步升高的沸腾热血,司徒烨能够察觉自己对她渐增的占有欲。一个江湖女子,这是他从来没有料到的事。
江湖充斥着盗贼恶棍等低三下四的小流氓,江湖女子也多半豪爽任性,她混身在其中,说不定早已熟悉与男子调情取笑、寻欢作乐、任性而为的日子,未必把他昨夜举动放在眼中。想到这里,司徒烨胸口一紧。
“哇,”司徒宛正要往他身旁坐下,却猛呼一声跌倒在地,双手齐舞、双脚齐张的模样颇为滑稽。“椅子怎么断掉了?”
“坐没坐相。”司徒烨先是皱眉低斥一声,继而一看那张碎成五、六块的太师椅显然是被内力所震断,就在他自己座位之旁。原来是他方才一时气怒,内力不意中激发,将身旁的座椅自内而外震脆,只要人一上座,不留心就会像司徒宛一样摔得四脚朝天。
“贵府真是好奇怪,连张能坐的椅子都没有。”人的声音先飘送过来,接着是阵淡淡清雅的香气,三位姑娘一在先二殿后的缓缓走进厅内。
司徒烨闻言抬起眼来,刚巧看进那双透着精灵古怪的黑瞳内,深似水热如火,他心内微笑——这小野猫还在生气呢!否则那双眼不会透着那么亮的气愤之情。想不到不过小小一吻就能让她这么生气?或许她并不像她自己暗示的那么经验丰富吧。
今天小野猫一点也没有野猫样子,身穿淡紫色绛纱对襟短袄,搭上素雅白丝绣银花长裙,腰间像时下流行的姑娘家系着银金双色绞织带,带上扣着温润美玉与一柄小小金刀。发式也经过精心梳理,宛若一位画中走出来的临波仙子,全然没有半点江湖味儿。
“民女不奇,与两位妹妹不怪、平凡,见过知事大老爷与两位公子。”她领着身后两位姑娘纤纤拜下。
司徒宛在一旁已经看得两眼发直,连自己还跌坐在地上都不知道。“美,真美极了。”他忘情的赞道。
的确,这三位姑娘容貌风情各异,也都有不同的美感,尤以第二位穿着一身鹅黄衫水绿长裙,就连宫内也难得一见这般姿色。司徒烨突然想起人称京城第一美女的绛国夫人,年轻时和她可有得比?
意想不到上门拜访的是三位年纪轻轻、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让原本期待三个穷凶恶极粗野婆娘的众人,都不觉吃了一惊。这之中,只有司徒烨一人是早有准备,没有半分讶异之色。
“希望我们姊妹三人冒昧来访,没有打搅了诸位才好。”不奇淡淡笑说。
“对呀,我看这赐座就免了吧!我可不想学旁边那家伙,一屁股坐下去才发觉自己摔了个狗吃屎。”最美的那位笑吟吟的说:“我是不怪。”
“我是平凡。”这一位虽然不及前头两位来得有魅力,却有股天真浪漫紧攫人心的感觉。“大家好。”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竟没半人镇定得足以回答。
“这些礼,想必是出自三位姑娘的授意吧?好大的手笔。”司徒烨对着不奇问道,口气平常。“所以你们是来自天山帮的。”
“好眼力,公子。”她也不道破昨晚听见的王爷身分,“从箱盖上这小小的单眼标记就能得知这是天山帮的东西,不错、不错。可惜的是,民女和天山帮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详细情形不足为外人道。这点小见面礼,和我们等一下要讨的人情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姑娘们要讨什么人情?”王兆终于恢复了点神智,问道。
“别装了,王知事。”不怪双手抱胸嘟着嘴说:“我们姊妹一路上过来,每天都派天山帮的人连夜送信,累死了他们好几匹快马,摔断了一、两个手下的腿儿,怎么,你现在还是水仙不开花——装蒜吗?”
“原来是你们!”王知事跳了起来,手指发颤的对着她们姊妹说:“快、快来人啊!把他们拿下。”
过了半天,还是没多大的动静。
王兆一张脸气涨通红,“来人!来人!”
“别喊了,这位大叔。”平凡顽皮小脸叹了口气,“你的‘来人’早就睡着了,他们就算能来,也都是无用的人。”
到这时,大厅门外来的一个人,却不是身穿官差服装的下人,而是先前出现过的青笛少年,“前辈,我都已按照你的吩咐,将知事府大门关上,所有官差喝到你送的陈年绍兴都已经醉倒,没有喝醉的我们也已经妥当的料理好,不会有人来打搅。外面还有帮内弟兄帮忙把风,一有动静随时禀报。”
这三两下,整个知事府就已经陷入这少女三人所设的陷阱之中。王兆不觉面色如土的说:“怎么……怎么会这样?”
“平日太过闲散,没有防敌之心,就算你这两日拚了命的说要多加防备,他们也是应变不急。连敌人送来的酒……只消说是你赏给弟兄的,他们问也不问就放怀享用,难怪会让我们姊妹有机可乘了,王大人以后可得当心点。”不奇清楚有条理的说着:“得罪了。”
王兆脸色转了两转,看到一旁稳坐的济南王爷,失去那些饭桶无所谓,王爷这个大靠山还在。“哼,你们打玉麒麟的如意算盘这么久,布局这么周密。却不晓得我们有位威震南北,深受皇上倚重的高人在此。这个人情恐怕很难讨吧?”
不奇不落痕迹的看向那位傲慢的王爷。哼,知事说的话多半是拍马屁,看他年龄不过三十左右,哪像是跟过当朝皇帝打拚的样子。
昨夜交手,他的确有那么几下子真功夫,但是不奇一想起他对姑娘家无半分尊重的态度,不由得恼火起来。她偏要撕去他那张俊脸上的傲慢与自大,让他知道女人家也不是好惹的。
看他一身黑长袍,气势逼人的独坐在明亮的厅堂内,更加的夺众不凡。为什么上天竟给这样轻薄男子这么出色的外表,太没道理。
“这个人情讨不讨得,就看知事怎么决定了。我们姊妹也不敢强辞夺理硬抢了你的东西不还。本来说借你的玉麒麟一用,十日内就归还。如果你不借……那怨不得妹子心狠手辣了。”
“什么意思?”知事脸色再变。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奇这句话是告诉王兆,不让她们拿去可以,那她们就把玉麒麟弄坏,谁也别留着它。
司徒宛自地上爬起来,“喂,你们这几个娃儿未免太嚣张了吧,拿不到人家东西就威胁要砸了它!那不是吃干抹净还不许人舔油盘子吗?”
不怪又嘻笑着蜕:“啊,这是昨天那个诅咒自己万徒千孙的那家伙吧?我知道,你是怕东西我们拿走之后,你就成了万徒死,所以才这么起劲的说话。”
司徒宛脸上一阵通红,昨夜受她们嘲笑没追上倒也罢了,今天一见又重提旧话,教他一口气如何咽下?说不得,自恃武功了得的他一个箭步上前,霍霍两下便与不怪交上手。
两人平心而论,武功修为差不多,只不过不怪占的便宜是身灵手巧,招数集百家之成,而司徒宛则是老实一套拳脚到底,招招都是全力而发。不一会儿这厅内都是人影窜高窜下,不时飞出一两样花瓶与挂画。
“住手!”突然间一块黑布横的打飞,阻开了两人交缠的拳脚。司徒宛看不见敌人,自然也收手而立,看向黑布打来的方向——却是司徒烨出的手。
司徒烨微微一笑,“利用大厅人多的时候,引我那脾气大的三弟出手,当不怪姑娘与他打得难分难解之际,再派深懂钻天入地之道的平凡小姑娘去窃盗宝物,不奇姑娘这一招声东击西真是厉害。”
迎上他那灼灼黑眸,不奇脸儿红了红,干笑两声,“好,很好。”想不到这傲慢王爷竟能识破她第一计,“王爷的确见识过人。”
“不奇姊!”平凡自屋顶隐身之处翻下墙头说:“他们将玉麒麟换了地方了。不在书房的铁箱中。”
不奇微微点个头,一股昂扬的战斗气自胸中提起,她从来没碰过这么难缠而又厉害的对手。济南王爷的脑筋果然不是普通,她觉得这场比试越来越有意思了。她对司徒烨发出挑战的一笑。
他眉微扬以示回答。
好戏,不奇心想,才要开始。
兵不厌诈 情不厌趣 其用战也贵胜
第四回
“很好。”不奇拍着掌说:“这第一回合,我们算是输了。竟让公子给识破了,我想那玉麒麟一定是藏在本府内最安全的地方吧?”
“哼,还用得着说。我大哥这堂堂……”司徒宛紧急吞下济南王爷几个字,“……高手不是随便就能当的,他的聪明才智还需要你这丫头来称赞吗?”他向后跳回司徒烨的身边,一边嚷着。
“不过,”她也不对这番侮辱的话生气,“事情还没有结束。”不奇温柔可人的笑说:“知府最后还是得把玉麒麟交出来。”
“你想得美!”司徒宛啐道。不过,一旁的司徒烨却眯起眼来。
不奇向不怪点个头,平凡和不怪就消失在大厅门外。其他吓得手脚都不敢乱动的小婢女与侍从,都站着直发抖,连向外追过去瞧瞧的胆子都没有。
“哼,”司徒宛突然凶狠跃上前说:“现在只剩你一人在,我用一根小指头就能把你扳倒。看你们还能耍什么毒计。”
“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问问你身后的那位高人,为什么动我不得?”不奇胸有成竹的说。
“大哥?”司徒宛转回头,王知事也好奇的看着王爷。
司徒烨的回答却是扬手朝不奇的身上发了一只藏于袖中的飞镖,飞镖去势极慢,看得出意不在伤人,因为连三岁孩子都能躲得过,飞镖在接触到不奇的袖口后,就被她反打了回来。司徒烨并不空手去接,只是接着飞标靶后的小红巾,捏住它的去势。
众人只见原本银白的刀刃,现在已成了赤红红的一片。“赤蝎粉!”司徒宛惊跳起来。“她衣服上都是赤蝎粉!”
不奇在嘴角漾开一朵得意的笑容,“小公子可要感谢你大哥的这一镖帮你免去一场剧痛难当的苦头。只要你摆一根指头到我身上,你身上皮肤就会开始发痒作痛,直到你捉破皮流出血,体无完肤为止。”
“这赤蝎粉与身体一接触就会毒发,”司徒烨声音中也升起些许敬佩之意,“姑娘如何穿得住这身衣服,倒是让我觉得讶异?”
不奇瞧他问得正经八百,不觉想炫耀一下她的巧思,“只要把人脱光浸到解药所泡制的热水中,洗个三、五次,就不会受赤蝎粉的影响了。可是洗的时候药草味道浓烈,一不小心就会被薰晕了过去,得要有人时时看顾着。”
“原来如此。”司徒烨点头说:“真是聪明的法子。”能听到自己敬重的对手称赞,就算是不奇这刁钻精怪的脾气,也不觉要心花怒放。她外表上还能维持着浅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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