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婆婆一个人在前头走着,嘴中不停的怒骂着,后面跟着不怪、平凡和两位婆婆,多日赶路下来,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点疲态。
“我说阿奇呀,明明是你自己的错,硬骂别人气你,这可说不太过去。”专门与奇婆婆作对的怪婆婆开了口,“要不是你急着找到不奇,自己骑马时候催得太急,摔断了马颈不说还弄扭了自己的腿,我们早就追到他们人了。”
“去,我的事不用你管。”奇婆婆拐杖点地,沙石齐飞。
怪婆婆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谁要理你的事。可怜不奇那乖孩子,这么一来又得多受人家几天的虐待了。”
“那笨蛋,活该。”奇婆婆嘴巴说着,脸上却是又怒又悲的。
平日三位婆婆各自带领这三位小徒弟,就属奇婆婆最严格、最凶悍,多亏了天生机灵的不奇反应迅速,学习力强,从来不曾喊过一声苦。可是谁又知道,她是爱之深责之切,刀子口豆腐心,骨子里她对不奇的疼爱绝不下于亲生的婆婆,谁敢欺负她宝贝徒弟,就是和她作对。
因此在黑心村内,除了奇婆婆自己外,没人胆敢对不奇有半分不敬,现在不奇却替人家做个小奴才,这等屈辱……说什么也难以让奇婆婆下咽。
“你这老顽固。”爿婆婆在后头叹声气,“不要再逞强下去。我看时间也快晌午了,不如到林荫底下歇个腿吃点东西,大家都累了。”
奇婆婆意外地没出声,一个人挑了个清幽的大树荫,坐在软青草地上闭目养神,休息起来。大家也不去吵她,静静地分了些水和馒头,各自坐在树底下。
“有人。”突然间,奇婆婆眼睛睁开,缓缓的说。
“听那声音,就知道是没什么道行的小肆。”怪婆婆嗤道。
“让我去看一看。”不怪持剑跃起身,转瞬间已经自树影内窜飞而去。顷刻后传来几声刀剑交错的呜金之声,双方似乎已经动起手来。三位婆婆竖起耳朵听风辨音。不一会儿,怪婆婆笑着说:“看样子那些家伙是斗不过我们不怪的。真是不自量力。”
果然,远方的刀剑声安静了下来。不怪也飞身回来,“婆婆们,快过来。大事不好了。”
“怎么回事?你宰了几只小兔崽子又如何?”怪婆婆不喜欢人家大惊小怪。
不怪猛地摇了摇头,摆出甚少见的严肃面孔说:“徒儿刚才去探探对方,认出那是三个天山帮的讨厌鬼。我们在云南时交过手,那些人既下流又无能,我们三人取走了他们帮令,他们就一路追到这边。本来我是不想多惹是非,怕误了我们找不奇姊的时效……哪知道,我刚要悄悄离开,就听见他们说……”不怪犹豫着,脸色苍白。
“说什么?快讲。”已查觉出一点不对劲,奇婆婆捉住不怪问:“是不是和我家不奇有关?”
不怪点点头,“他们三人的交谈我只听到两句,一个说:‘师哥,你看那魔女现在已经升天了吧?’另一个则说:‘哼,她们三人夺走本帮帮令,做了多少坏事,我们只取了一条魔女命来抵,还算便宜了她们。’我听到这边,怎么也不相信他们说的是不奇姊,可是他们唯一可能遇见的,除了不奇姊又别无他人,所以我动手擒住了这三人,让三位婆婆好好审问。”
奇婆婆脸色铁青的说:“我的不奇不可能会死。那三个家伙有什么本事能动得了她?我就不信。可是他们如果有伤到她半根寒毛……哼哼哼!”她一掌击出,身旁的大树刹那间断成两截。此刻,不论谁见了奇婆婆凶恶的神情,只怕都会希望自己能离她越远越好。
“走!”奇婆婆一喝道,所有人都跟了过去。
董庄主是一位粗犷豪爽的男子汉,笑声豪迈足以远达数里,一脸落腮胡髯,乍见真会以为是头猛狮。而庄主夫人小鸟依人的站在身旁,真让人替她捏冷汗,别的不说……光只想到两人这么不相配的体型要如何温存,就够呛的。
可是他夫妇两人眼眸时时刻刻的交流,深情的模样俨然是对神仙美眷。
“司徒兄弟这一回来,竟然只留了短短数天,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可知道愚兄等着要和你好好干个三大缸我自酿的美酒,已经等得很不耐烦,结果你看我这酒还没端上桌,你却说要走了。”董庄主大声抱怨着。
司徒烨微微一笑,“是我不对,让董兄失望。若不是我已经先遣小弟进京,先行替我打理事情,我也不会来去如此匆促。你知道宛弟性子有多急,一会儿见不到我,不知他又要闹出什么事。”
“真是的。”董庄主摇着头,拍了司徒烨一掌。“你永远都是这派理直气壮,行得稳站得正,无谓来无谓去的表情吗?就不能脸上稍微露出你真的很遗憾的感觉?当作你亏欠我的行吧!”
“大哥说笑了。”
董庄主做作的大叹了数声,转头对着不奇说:“不是我说你,不奇姑娘,怎么会挑上这种家伙呢?他是这世上我拿他唯一没辙的人,所以我才硬要和他结为拜把兄弟。你了解为什么吧?和他这种人为敌太可怕。想当年我打遍天下无敌手,如果是普通人,我都有办法对付——要不就是激怒他们动手,我好一刀宰他几个小耗子,要不我就吓他们一吓,让他们屁滚尿流的离开。如果看得顺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各过各的独木舟。可这世界上呀……”
“就只有一个司徒兄弟能教我家相公害怕。”一旁的董夫人掩嘴笑了起来,“婚后他说了千次百次这段话,‘此人高深莫测,永远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激怒不了他,动手又打他不过,看他这种英气俊挺的翩翩人才更加不顺眼,我只有硬和他结交成拜把兄弟,这样我哪天万一得罪了他动起手,也不会落到与他为敌的程度。’”
“嘿,嘿。”董庄主摸摸头顶不好意思的笑说:“没错,就这么回事。虽然起初我和司徒小弟是这样认识的,但是他的确是个无话可说的好兄弟。否则我也不会娶得我心爱的娘子了。”他握住董夫人的手,凶猛的眼神顿时温柔下来,“都是兄弟教授的好计谋。”
“哼,人家哪知道你满肚子都是为自己打算。”董夫人嗔了声,“否则我就不会让司徒兄弟的计谋骗了。”
“总之,我俩现在不是好得很吗?管是谁骗了谁呢!”董庄主卖乖的说:“所以说,不奇姑娘,像这么糟糕的家伙,还是速速离开他的好。听说他骗女人的心比什么都快,京城里谁人不知这位飘逸卓绝的王爷有着一群的老相好,连最头牌艳名远播的艺妓都对司徒兄弟青睐有加,不惜委身做他的小妾呢!说真的,他王府内住的那些小妾呀……”
“说够多了。”董夫人微顶了自家老爷的身侧,暗示的眨眼。
不奇勉强自己泰然自若的笑着,心内却是苦哈哈的。她不是早就知道司徒烨眼中……女人只不过是……化于晨曦的朝雾,没什么意义。
移开眼神,本来想避过同样身为女人的董夫人那双利眼,不奇却和司徒烨的黑眸对上,深不可测的牢牢攫获了她,不言不语却胜过千言万语的力量,她猛地荡开脸远离他的视线。
“不奇姑娘,”董夫人手提着一个布包上前一步说:“我们好歹也相处了这几日,我很喜欢你这么聪明伶俐、身手了得的姑娘,所以自作主张挑了几样东西,让你带在路上以备不时之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些衣裙、伤药之类,还有我亲自绣的一个祈愿袋。有空时你可以瞧一瞧。”
“多谢董夫人。”不奇看着包袱犹豫着说:“我没什么东西送还给夫人的……”
“不必客气。”董夫人赶紧说:“你能收下这番小心意,我就很高兴了。”
不奇突然敲了自己的头,“啊,对了,这个东西……”她一边自身边的小行囊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就算是我回送给董夫人的一点小心意。”她先自己打开来说:“希望夫人也能笑纳。”
众人一看皆吃了一惊。“那是……那是甚么?”只有董庄主叫出声来。不奇挑起一颗天山神眼说:“这不是人的眼睛,让庄主和夫人吃惊了。这是传自天山的一种奇异果子,每棵树只能产十粒这种果子,每产一粒要花上十年的时间。听说只要聚集一百颗可以磨练成一种神奇粉,能使人产生神力。就算单吃也对人身体有不小的益处。”
“真想不到。”董庄主接过来一看,“仔细一看它的确不是活人眼。姑娘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可是惹来不少麻烦吧?”
“麻烦倒还好了,只是吓死几个没胆的无名小辈,多了几个魔女妖怪的称号罢了,也没什么。”不奇淡淡微笑说:“劝庄主与夫人,还是把它磨碎成粉再食用,味道不差。”
“看样子反是我占了不奇姑娘的便宜了,竟换来这么珍贵的果子。”董夫人叹声气说:“妹子真是老实人,这又何必呢?”
“我难得有个姊姊照顾,回报你这几日的细心款待,也是应当的。”不奇说。
“好吧,那记得了,将包袱带好,以后有机会还要再来我们董家庄玩,不论有什么麻烦也都可以来找我,知道吗?”夫人回道。几个人于是又多寒暄数句,最后司徒烨与不奇在董氏夫妻温暖相送下,步上前往京城的路。
“我们今天就在这破庙先歇下。”司徒烨回身告诉不奇说。
不奇骑着白星,仰望着天色,是已到该休息的时候,不止是太阳已经完全下山,连月儿、星子都露脸出来打招呼了。
自从离开董家庄之后,不奇刻意与司徒烨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为了不让他有机会和她做任何接触,甚至连逃跑的尝试她都不再做了。两人安静中赶着路途,错过了宿头,看样子今夜得将就在这间破庙了。
“我去捡些树枝好升火。”她下马后将白星和司徒烨骑的黑子绑在一块儿,立刻找了藉口,不想和他独处于破庙内。
“暗夜中荒山野地,危险重重。我陪你去。”他黑眼熠熠,唇边有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不奇的心口突然猛跳了起来。“那你自己去捡,我在这儿顾着马。”
“我有可能这么草率,让你趁我去捡柴时,带走我的马逃去无踪?”他双手抱胸,“不行,你必须和我在一起。”
“你可以把我绑起来,这样你就不必担心我会逃走了。”不奇反抗地说。
“万一天山帮那伙人追来一刀杀了你,如何弥补我的损失?我不是为了让你白白送掉小命而救你。至少这一个月里,你的命是属于我的。”他冷淡的说。
“不是一个月……只剩二十天了。”不奇皱着眉说。
“你确定只有二十天?”他眯着眼,骤然紧缩的眉头暗示谜样的冷酷。
不奇迅速的看他一眼,然后转开头避重就轻的说:“我们在董家庄休息五六日,加上从河南一路过来……”
“你怎么能确定过了这二十天……你不会一直留在我身边?”他咄咄进逼。
“我不会。”她激烈的嚷说。
“或许你晓得你留下的可能太大了,任何强烈的否认都没有用。”他淡淡的说着,脚步朝她走来。不奇退后,能够感受到他跨着每一步决心而来,只要她显出要逃的样子,他就会像鹰一般的奋力一扑……
她厉声回答:“我只有答应替你做奴仆一个月,就那么多。”她试着缓慢退后,降低整个剑拔弩张的态势,一股自董家庄起就节节升高的满涨情绪,寻找着溃堤的可能。
“事情可能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他挑起一眉说:“如果我不让你离开呢?你能阻止我留下你吗?”
不奇怔了怔,“你言而无信?”
“我们只有走着瞧了。”他此时已来到距她半臂远的地方,探手就能阻止她做任何的活动。“现在,你是我的。”他亲密的低语。
“……仆人!”她迅速在他话尾接话说:“现在,我是‘你的仆人’。好,你要捡柴是吗?走吧。”不给他机会伸手碰到她,两个大步急忙往林子内走去。
不奇心儿扑蝶似的乱窜着,庆幸黑夜挡去她满面的红晕。
仆人?他王府内可没有半个仆人敢用这种口气冲着他说话,也不会有半个仆人能拥有她这种才智胆量,和他作对这么久,更没有半个女仆会对王爷的垂青冷面断拒的。事实上,许多长相出众些的女仆都暗地希望能成为他宠妾中的一员。不奇什么都可能,但绝非是奴仆的料,她差得多了。
司徒烨在她身后安静地走入林内,微皱着眉,对不奇心中所怀的敌意感到有些许不耐,她会一直与他作对吗?在董家庄那天不愉快的结束后,不奇故意把两人间的距离拉得很开,时时中间都夹着董夫人或服侍的女婢们,用心明显,当然司徒烨不会不明白,她在防止两人亲近的机会。
究竟不奇想要什么?难道王妃的头衔对她真那么重要?该死!为什么他会让这样一个反覆无常的小女子给迷昏了头,司徒烨不觉胸口气闷,宛弟说得对,他的确是为了这个“不奇”而失去常性。没有半个女人曾经让他觉得苦恼或是束手无策,唯独对她……
司徒烨抬起头,看见不奇弯下娇小的身子,拾起堆在地面的一把树枝,他自然地说:“让我来拿。”
“不用了。奴才怎么能劳动主子。”她头也不抬的说。
“很好。”司徒烨烽内心震怒,但是他不动声色的说:“你喜欢拿就拿吧。”
不奇递给他一个好奇的眼神,挑挑眉没有说话。最后当她捡得差不多,手里的柴树枝也拿不下了,她走向了司徒烨。“我先把这些拿回去。”
“不用。”他说。
她张大眼看他,“为什么?”
未等她把话问完,司徒烨估得一个制敌机先的机会,意外震飞她手中的树枝,出其不意的握住她的双腕,拖她向前面对自己说:“我想我们必须把一件事情搞清楚,不奇姑娘。”
“你放开我,不要捉着我。”她惊慌的挣扎着,但那不是害怕。他很肯定不奇知道他绝不可能伤害她,所以那不是害怕,而是对于两人刹那间即将点燃的火焰感到惊慌。
他没有松手,得寸进尺的紧紧抱住不奇,往林内幽静的地方更走进去。她咬着、踢着,纷纷点点的拳头像是落在水里,一点用处都没有。“放开!”她叫着。
“你知道得很清楚,我为什么要捉住你,不要逃避了,不奇。”他逼视着她说:“从我们见面第一眼开始,你就十分清楚我们同时都被一张亘古的陷阱所捕获,你抗拒是没有用的,面对现实,我想要你就如同你无法抗拒我一样。”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不奇扭开脸,大声地说。
“既然说不通,那么我就做给你看!”他咬牙说。
“不……”
他的唇瞬间狂野的覆住她的,在她话能出口前已然夺去她的呼吸与所有思想,旋风般耀眼的热火猛烈袭击,阵阵强劲,甜蜜的晕眩流窜在不奇的血液里,她的身子已经学会期待欢乐的来临,沉醉在这邪恶的美丽诱惑中。
司徒烨尝到不奇降服的温柔反应,他放柔自己强劲的捉握,改以安抚的柔吻密密的洒在她敏感的颈项与唇间,“为什么你看不出来呢?从我们相见的第一眼起,你想后悔就已来不及了。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让你走的。”他低语。
“女人对你不重要。”不奇闭着眼睛,眷恋他的温柔却又被他的冷酷撕裂那初绽的芳心,“你只是要我的身子,如此而已。”所以他才要她做为他的妾。
“老天爷,你怎么会错得如此离谱?”他大手滑过她的颈后,揽起她的小脸说:“我要你……整个你……你的心与你的魂,我都要。我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