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一眼,满眼的受伤和不情愿,子文想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他的妈妈回来了,要开始新生活,可是这新生活里没有江文,明年六月毕业了,自己也要开始新生活,这新生活里依旧没有他,所以昨天他才问自己说,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为什么不要呢,子文问自己,你到底是在怕什么?明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为什么不肯在给呢,到底是为了什么??
过了元旦没几天就是寒假,那天后江文没在回过寝室,子文也没主动和他联系,一个人回家过年去了。
照例是忙忙碌碌的办年货,热热闹闹的准备,子文踩在凳子上帮妈妈扫棚上的灰擦灯,爬上爬下。听到手机的短信提示,赶紧跳下凳子,去卧室拿手机,居然是江文的,犹豫着还是打开来看了:如果留在上海真的让你这么为难的话,就当那天没答应过我吧!房子决定过了年在找了,替我给干爸干妈带好!
关了消息,子文依旧爬上凳子擦灯,只是有点心不在焉。
〃江文给你发消息了吧!瞅你那丢了魂的样?〃林妈妈把刚收回来的衣服扔到沙发上,开始整理。子文被调侃的不好意思起来,用力的开始擦灯,
〃文文啊,知道人这辈子最难的是什么吗?〃
子文想了想摇了下头。
〃是放下,因为我们太执着,计较着得失,放不下太多东西,心里才觉得苦,因为我们看不破,戒不掉贪嗔痴,所以才觉得苦,你知道我把你的事情和你爸说的时候你爸怎么回答我的吗。他和我说: 看开 放下 随缘,改天让你爸找本佛经给你看,让你静静心!〃
〃妈,我和江文的事情也许真的是我做错了,我的自以为是可能已经伤了他,而我却还不自知!〃子文停下动作,站在凳子上出神。
〃怎么突然这么说?〃
〃其实我一直都在逃避,不管是爱上他这件事,还是我是GAY这件事,我一直都不能正面的去面对,我一直在害怕,害怕他拒绝我,害怕他厌恶我。让我不能在他面前坦诚,还一直找各种光面堂皇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是对他好,每当他尝试理顺我们的关系的时候,我都躲,如果我一开始就能够勇敢承认和他开诚布公的谈一次的话,也许不会是现在这样两难的局面!〃。
一直都是我看不开,我太在意自己的身份,这让我开始自卑,慢慢变的没勇气,我甚至不相信我可以得到幸福,其实从最开始到现在,江文对我的态度就没变过,是我自己心聋目盲忽视他的好忽视他的用心,自以为是的推开他,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给了他想要的,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爱的伟大,其实都是我自己作茧自缚,还犹不自知。
〃傻孩子,你们都还太年轻,所以不懂爱也不会爱,人这一辈子遇到个对的人,太不容易了,所以不管他怎么对你都不要心存怨恨,你爱他不是要计较他能回报你多少,而是你的爱是不是真的是他想要的,而不是成为他的负担,不管是朋友还是爱人,最主要的是要相互信任,信任自己也信任对方,这样才能好好的爱下去,文文,如果你这么不信任自己,就算遇到下一个人,你的恋爱还是会很辛苦,好好想想吧!
林妈妈把整理好的衣服收进柜子,看着坐在椅子上发傻的儿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晚上躺在床上,子文还在想自己和江文的事情,韩润的话在脑子里跳来跳去,那是那次他们讨论起爱上直男这件事情,韩润几乎是鄙夷的对着自己和小伍说〃你们就是胆小鬼,想爱又不敢爱,还没掰呢,就想着他不能弯,要是我就先掰了再说,就算掰不弯也对得起自己,毕竟我还努力过了,哪像你们,还没鸣鼓呢,白旗先举起来了,还拿什么家庭孩子的糊弄自己,谁告诉你们和个女人结婚就是幸福了,都这样早就没人离婚了,切!都懒的教育你们!〃
自己和小伍就是没有韩润那不管不顾的勇气,所以才总是这么患得患失。也正是韩润一直拉着小伍不给他后退,小伍才这么信心满满的憧憬未来。如果有韩润一半的勇气,自己和江文也许早就不是现在这般光景了吧。
〃房子等我回上海一起找,你要是敢不和老子一起住,当心我废了你。想要啥说话,我回去的时候带给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守着你妈过年。〃发掉了短信,子文在床上一个人微笑起来。既然自己还爱他,继续爱下去不就好了,守着他陪着他直到他找到他要的幸福。
第 32 章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当我告诉你,我爱你的时候,其实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告诉你,我对你的感觉,你不必惊慌失措,亦无需苦寻答案,因为我不是在问你,你是否同样爱我,就像有一日我对你说,我不再爱你,你亦无需肝肠寸断痛心疾首,因为即使拥在怀里却也是咫尺天涯。爱永远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如若你懂了我的爱,肯给予我回应,那么当爱散尽我会怀念你,如若你不懂我的爱,当我不在爱你,我感谢你给予我的成长,我爱你,从来就真的只是我爱你而已。
子文回程的时候,身边多了本《金刚经》,这是本写大智慧的书,子文不能顿悟亦没有大境界,只是诵经时能心生宁静,如此已满足。爸爸把〃看开、放下、随缘〃,裱成字挂在子文的房里,日夜相对。让子文颇为受用。终于爬出了抑郁症的泥沼。子文还记得从医生那拿到报告的时候,妈妈那舒心的笑,自己心里却是一片澄明。从此后一切随缘,尽人事听天命。
不在强求。
回到学校,因为先前并未打算留沪,子文于毕业找工作的事情也不见上心,现在打算留沪,许多事情自然是要从长计议,格外忙碌起来,还要找房子,更是焦头烂额。
后来江文找到一处厢楼的两居室,在三楼和寝室门牌一样,价钱也合理,俩人都甚为满意,夕阳满满照进来的时候,屋子里金黄的,更让子文心动,于是当时就决定租下。子文更是霸占了那个采光比较好的房间,反正这种事情江文从来都是不与他争的。
于是又开始搬家,其实家用电器锅碗瓢盆什么的都是从江文的旧房子里搬过来,只要找搬家公司就好,而且子文也完全插不上手,只会越帮越忙,于是就看个堆打个下手,一切都是江文在弄,子文唯一能决定的就是自己房间里用什么颜色的窗帘,选什么样式的枕套抱枕,添个电脑台子要不要养花之类的只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出了这个门外面的一切都已经被江文安排妥当。正所谓能者多劳吗!子文自是乐得甩手当家。
周六的时候,子文约了韩润和小伍,让韩润出车帮他把寝室里的书、衣服、杂七杂八的东西搬去新家,顺便请他们吃饭。
〃你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书?〃小伍盘腿坐在床上,举着手里的那本《春秋大义》问子文
〃什么乱七八糟,这么好的老先生的书,都被你们糟蹋了!〃子文夺过小伍手里的书继续整理。
〃木木 ,你对江文的事情怎么打算的?〃
〃没打算,我现在是老僧入定,一切随缘〃子文依旧专心于整理,犹豫着手里的这本《妞妞》到底是和小说摆在一起,还是和周国平的其他书摆在一起。
〃真的假的哦?〃小伍跳到子文前面,盯住子文的眼睛看,子文就停下手,给他看,还不断靠近。靠到鼻子快贴到一起的时候,小伍没撑住,后退了一步,换来子文得意的笑。
〃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和他住一起,吃穿不愁,还有人问寒问暖,他求我的也不过就是陪伴,我能给他的也就只是陪着他,既然我现在放不下他,又何苦强求放下,他要是真对我有心,自然回来找我,他要是对我无心,我死活又与他何干〃说完子文又投入到他整理的工作中去,
小伍愣了半天神,拉着子文的胳膊,让子文转过来看自己,摸摸头摸摸脸摸摸身体,一副不可思议样。
〃疯够没,疯够了找你家韩润玩去,别在这给我捣乱,!〃子文挣开小伍的手,不在理他。
〃走就走,不就是看开了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切 !〃小伍故意弄了个痞子样,可怎么都不搭他的那张脸,不伦不类的。
子文抬起腿踢他,笑着骂道〃滚!〃
只见小伍拿手一下一下的拍屁股,小跑着去隔壁找韩润了。一边跑还一边喊,〃木木踢我屁股!〃
弄的在厨房的江文,信以为真的走出来,只看到空荡客厅和紧闭房门。
和江文一起吃饭,永远是愉悦的事情,因为他是大厨,总能弄出一桌子让你垂涎的菜色。
〃木木 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要不要帮忙?〃韩润一边埋头与鱼头苦战一边问
〃下个星期就去实习了,是家挺大的广告公司,好像把我扔到车身和路面那一块了,其实我挺想去媒体和平面的,〃
〃你呢?〃子文歪着头问坐他旁边的江文,
〃做国际物流的海运公司,以后就是海关码头,两点一线!〃江文一边说,一边把汤里的嫩笋夹给子文,子文极其喜欢喝咸肉鲜肉竹笋炖的汤,可是只喝汤吃笋,肉是一口不动,经常都是江文对着一锅的肉发愁。
吃好晚饭,韩润和小伍玩了会就回去了,俩个人洗好澡也都回房间各干个的事情去。子文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挺好,正所谓: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实习的两个月,上下陪尽笑脸,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揣摩领导意图,搞好同事团结,工作兢兢业业。为签约费劲心力,那阵仗不比两军交战差多少,折腾下来子文真是身心疲惫,每天回家就想睡觉。根本没心思想什么爱不爱的,在吃饭问题面前,什么都要退让三尺。古人云〃温饱思淫欲〃没有温饱哪来的淫欲。
签了约又开始准备毕业答辩,忙着和同窗话别,匆匆四年,为的也就只是这一刻。阿毛自然是要回北京去的,他的师姐早为了他去北京打拼了,况且守着父母万事不难。本以为老高是会留在上海的,可人家两口子却双双牵去了广州,死活也不受上海人的气了,记得临行前聚餐,老高举着酒瓶拍着桌子,大喊:凭啥老子一出去,就被上海人贴个乡下人标签,他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他呢,!他哪知去了广州,虽然不在是乡下人却变成了北方人,背井离乡永远都是难溶。子文的上海话,已经说的极好,跑到外边去,一出口唬倒一片上海人,子文亦从来不甩那些抬着下巴走路的人,你抬下巴,我就抬的比你还高,高姿态谁不会做。
拿到学位证,又是薄薄的纸片一张,倾注四年心血,于月台上送老高阿毛奔赴前程,泪眼相看泪眼。抬头看天,立身于拥挤人潮。子文忽地想到那首诗: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第 33 章
生活从来不会为谁停留脚步,不管你是不是还沉浸在离别的悲伤中,是不是还没做好奔赴社会的准备,他依旧步履稳健的前进,你只能用尽本事跟着走。
子文和江文的工作时间是完全错开的,子文早九晚六,江文早八晚五,所以每天都是江文临出门前叫子文起床,确认是否一起晚饭,然后出门,子文在江文走后笃定的洗漱,吃着江文买好的早饭,在出门,晚上等子文回来,江文已经饭菜备齐的等着了,吃过饭偶尔交换下工作牢骚,各自洗澡回房睡觉,生活平静如水。
人一旦入了社会,不管心底意愿,总是要学会些阳奉阴违两面三刀的本事的,连冯梦龙先生都教育过我们: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子文对于自己的规劝就是,管住你的嘴,少说多做,凡事冷眼多看,热闹万凑不得。你要知道,那个在你面前说:XX和我说XX怎么样的时候,并不是真的好心给你些什么,只不过是想得到一些你的意见,然后改天换个版本,那个XX和我说,就已经变成了,是你对他说,能在你面前说别人是非的人,就定能在别人面前说你的是非,人心是一面镜子,遇事时候的态度是看一个人本质的最好时候,小时候在医院里混在大人堆,他看太多当面笑三分背后骂三分的事情了,他的心里自是有自己的小算盘和处事原则的,子文一点都不着急迅速建立自己在公司里的小集体,却不断巩固群众基础,和谁都是亦远亦近的距离,符合自己原则的有困难的时候帮一把,不符合原则的平日里微笑处着,遇事时也绝不落井下石。江文更是不用人担心的,他的那套在人群中打混的本事,从初二开始,早就在市井生活中锻炼的炉火纯青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分寸尺度丝毫不差。
转眼就是年底了,上海的十二月份和东北是不能比的,东北已经是大雪封山了,上海还是艳阳高照,温度零上。月中的时候子文生日,恰逢双休,江文遂了子文的愿,俩人一起去了海洋馆。江文当下觉得开心的是,还好没要求去野生动物园。动物园里是动物在笼子里你看它,野生动物园是人在笼子里,动物看你,要是来个激动的人,就喂了猛禽了,江文觉得照子文在动物园的表现,兴许就是那兴奋过头要奔出笼子亲密接触的人,还是不得不小心看牢的。
子文只要是能和动物接触都高兴,他喜欢动物多过喜欢人类,人类太复杂,微笑背后总有密谋,动物就单纯的多,记得一次在办公室看杂志上有个问题问:男人与狗你养谁?几乎办公室内所有女性投票给狗。虽说男人是捶胸顿足的为自己争取,可子文却觉得女人其实是极聪明的动物。你的那些小把戏和龌龊心思,她们心知肚明只是不与你计较。
海洋馆里那时候正是搞鲨鱼展览,单独辟出一块地方来,里边有各种鲨鱼的卵,和肖小的鲨鱼给你触摸,子文兴奋不已的洗了手摸了半天不肯走,弄的服务小姐脸色极其难堪,江文只得使劲拽他离开,
〃你怎么都不感兴趣,我和你说,你正面摸他的背的时候好滑的,可是如果你倒着摸过去,又有一点毛毛的粗糙感,还有他好听话,都不会咬人的,!〃子文接过江文给他擦手的纸巾一边擦一边兴奋的和江文讲。
江文也只是微笑不说话,心里想那鲨鱼一共都没自己的半个手臂长,顶多就是从手到手腕的距离,他要是会咬人海洋馆还敢给你摸,子文对着鲨鱼卵感慨的时候,自己只觉得那东西和河蚌长的不差几分。
好不容易熬到海底通道走完,子文却站在出口不肯走,频频回望,弄的检票的小伙子说,没看够在走回去看一次吧,子文像拿了赦令一样的,逆向回去,结果整个通道,来回走了三次。
江文的心理准备一像是充足的,反正在动物园那次已经里子面子全丢了,这次更没想过要留,只不过在检票的小伙子给子文赦令的时候有些微微脸红而已,随后也大方的跟上子文,逆向而行。
晚上带子文去吃东北菜,因为子文说每次自己过生日,爸爸都给他做锅包肉吃,吃过晚饭回到家,江文觉得疲累不已。但是子文在入睡前和自己说了谢谢就也心甘如怡。
李碧华说:爱一个人就是在他的财富、地位、学历、善行、劣迹之外,看出真正的他不过是个孩子…所以疼了他。而这个疼,当然包含了纵容,既是他有诸般不好,他人看不顺眼,但是基于爱,〃哽下〃了,有一点自虐之快感。更有趣的,是不管多老,只要有一个更老的人来纵容疼惜,你就马上年轻了。
对子文来说,江文就是那个纵容疼惜的人,所以在江文面前他永远可以是个毫无顾忌的顽童。疲累了只需往后一靠。江文永远都在,不管是出于友情还是爱情,他一直都在。
韩润和小伍,出国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过了元旦,小伍就回北京,等到三月各自出发,所以元旦的时候,子文叫了他们来家里聚聚。冬天里最好的是吃火锅,子文拉上小伍去了超市大采购,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