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尔,回到我的身边吧,我请求你!没有了你,我真的一事无成!我做不了塑像,也根本完不成定单。你可以保留你的工作室,只要你能够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是我的女伴,我的生命,也是我的女人!”罗丹有点儿语无伦次。他竟然向她求婚了,打算娶她为妻!他在幻想他们以后美妙的生活,他们一起在雕塑室里创作,相互激发灵感,相互切磋改进。他要租下一个大大的套间,他要他们在所有人面前相亲相爱地生活,不再有漫长郁闷的夜晚,不再有孤苦一人的床……他在她面前打开了一幅美丽的画卷,那曾经是她多么向往的生活!
但是,卡米尔已经不再是那个冲动野性的小姑娘了,爱情的苦药、失去自我的疯狂,在她的心灵深处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如果单单为了雕塑,她并不需要他;可是她却是他不可缺少的。她感到忐忑不安,她知道自己清贫而宁静的生活将因为这次碰面而被再次打断,她始终没法逃脱罗丹的阴影,那个她用生命爱着的男人。或许这样也很好,卡米尔悄悄地想。如果罗丹先生肯帮忙的话,她要保留自己的工作室并不困难。
不过她并没有向罗丹先生开口要钱,尽管这是个好主意,但她是不会这么做的。她收下了那把花边伞,同时也收起了这个男人献给她的爱情信物,这就够了。她的芳心再次被俘获了。
“我希望我从来也不曾认识你……”卡米尔对罗丹说。
“可是我们已经相识了,于是你成了我最强的敌人。”罗丹对卡米尔说。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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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合(2)
不容她考虑,他一下子就抱住了她的头,生硬地吻着她的嘴唇。就像一头陷入绝望中的野兽,在寻找释放自己的出口。“别,别离开我!”他那双手紧紧地抱住她不放。他的粗鲁使她体内的野性全部爆发出来,刚才谆谆善诱的成熟一下子都不见了。她猛扑到他怀里,扑进快乐的深渊。她决定占有他,然后盛气凌人地抛弃他,她也要让他对自己表示遗憾,让他对自己曾经的言行表示后悔。从雕塑室里的相识至今,他们就这样纠缠在一起,相互征服,相互挑战,相互爱怜和憎恨。她从他的身上学会了甜蜜的温柔,也体会到了蹂躏的痛苦,他交给了她乐趣与激|情,也交给了她等待和耻辱。今天,她要把这一切统统还给他。此刻,她毫无怜悯之心,毫无关切之意,她只想痛快地报复,证明自己同样是一位杰出的雕塑家,证明自己也可以燃烧,可以将这一个灼热的躯体燃成一堆灰烬。她要完全战胜这个人!
她脱去了他的衣服,他撕下了她那件贴身的连衣裙。她一下子抱住他,让这颗淫荡而腐烂的心,在她的双手中跳动。他紧紧抓住她的两只Ru房,蹂躏着这对战俘不松手。他们仿佛在进行一场决战,两个人都想进攻,都想俘虏对方,都想战胜对方。他们就像罗马角斗场的两名角斗者,一个挺着腰杆,胸脯好像一副白金的盔甲;一个握着一把泛光的宝剑,剑锋在寻找对手。这一张浅色的床,就像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沙场,将角斗者熏得热浪冲顶。他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她是杀害自己的刽子手。
突然,她粗暴而下流地转过身子,发出一声挑逗的淫笑。她一边松开自己的头发,一边挑衅地望着他,悄悄地将腰部滑入他的身下,紧贴着他,用手摩擦着他的脖子。她能感觉到他的那个玩意儿在她的头发间跳动,那是他快要发起进攻的标志。但是,今天,他没有这个机会了。她转过身去,用嘴唇狠狠地咬住并舔着他的身体。“罗丹先生!”这四个字一字一顿地从她的嘴里蹦出来。她胜利了,她傲慢极了。此时,他真想杀死他。他明白这一声呼喊,字字带着辱骂的愤怒和快感!她始终不是一个弱者,即使在这一方面,她也终于变成了与他势均力敌的对手。他感到懊恼,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完全地占有她;他感到无奈,他已经失去了她,而她永远都不会被他完全征服!如果说以前的激|情缠绵是爱的爆发,那么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战斗,一场没有真正的胜利者的战斗!
突然,他想要一个孩子,再向她要一个孩子!如同一个穷途末路,拿出最后一张王牌的赌徒,罗丹挣扎着朝她喊出他的要求!这个卑劣无耻的家伙,他用自己的宝剑狠狠地挑开她的伤疤,再一次深深地扎了进去。他成功了!卡米尔突然停止了疯狂的进攻,一动不动,眼神暗淡无光。她慢慢地合拢双腿……
不知过了多久,罗丹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卡米尔再次回到自己的身边,此刻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臂弯里,罗丹先生又一下子变得精力充沛,他激动地说:“差点儿忘记告诉你,亲爱的。有人请我塑一个巴尔扎克的像,以纪念这位文豪一百周年诞辰。我非常有信心,这将是一座不朽的杰作!”
“可是你说过你再也不接公家的项目了。”
“这个像是法国文学家协会订购的,巴尔扎克是这个我国最重要的作家组织的创始人。协会主席左拉推荐我来塑这个像。你说,我该不该接受这个项目呢?”
“你早就决定接受下来了,是不是,罗丹先生?”没有人比卡米尔更了解罗丹。他脸上每一个眼神的变化,每一条皱纹的抖动,都在告诉卡米尔,除了死亡,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他去雕塑巴尔扎克的塑像。
“是的。”他想接受这个项目的心情是那样迫切,使他自己也感到有点害怕,“没有哪位作家会比他更加吸引我了。雨果、福楼拜、左拉、都德,都比不上他。巴尔扎克所描写的是我所了解的世界,我就是在那个世界里长大的。我的老师曾经说过:艺术不要虚构,要注意观察。是的,有谁能比巴尔扎克观察得更加细致入微呢?他的《人间喜剧》简直是我的《圣经》。”
停了一会儿,罗丹先生的激动又变成了悲哀:“但是,我断定他们不会允许我按照他的真实面目去雕塑的。巴尔扎克比他所创造的所有人物都更富于戏剧性,更难以雕塑出来:他胖得像个水桶,肚子向外腆着,双腿短粗,难看的大脸盘上长着一副腊肠样的嘴唇。他臃肿而敏感,性格极端复杂。我知道,接受这个项目可能让我发疯,但是……”他两眼闪烁着明亮的光辉,“卡米尔,如果把它接受下来,我就需要投入我的全部信念,全部精力。”他拥抱着卡米尔,吻着她的眼睛、脸颊和嘴唇。“你千万不要再离开我了,我需要你做我的第一助手。只有你才明白我想做的是什么。”
卡米尔几乎忍不住要答应他了!这是一次雕塑艺术上的巨大的挑战,更是对爱情的最后一次希望。她无力拒绝。但是,此时的卡米尔毕竟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了。肉体和心灵的伤痛也在让她慢慢成长。她僵硬地躺着,尽力显得冷冰冰地说:“为什么要选择我?罗丹先生,你不是还有那么多的学生吗?他们现在个个都已经成为巴黎著名的雕塑家了,只有我,蜷缩在这里,连一次正式的展览会都没有举办过。我恐怕难以胜任。”
“不,卡米尔,现在你是惟一一个应当获得这个机会的人,也是惟一一个值得我信赖的人!”罗丹说话的时候表情严肃。卡米尔的脸红了,放弃他吧,一个声音在她心里叫道。不管他怎么表白,他不是一个真诚的爱人,他只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只对他的雕塑有感情。尽管卡米尔在心里一个劲儿地让自己不要心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说道:“你可以信赖布歇。他的雕塑同样出色。”“不,现在谁也不能和你相比,没有人能够代替你的位置。卡米尔,我不能没有你,我的雕塑同样不能没有你!”
“放弃他吧!”那个声音在卡米尔的心里重复着,“丢开他,这是不会长久的,所有的理智都在反对你的答应!他是永远不会离开罗斯的!永远……”
“你愿意离开罗斯吗?”卡米尔忍不住问。罗斯的存在让她没办法对罗丹先生放心。
“我这就让她搬到乡下去,”他说,“只要找到合适的房子,我就让她搬。然后我们就可以集中全部的精力来塑《巴尔扎克》了。”
眼前的罗丹就像她以前所见到的一样,热切地想要雕塑,他那种急迫的热情使卡米尔全身感到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他就像巴尔扎克一样,是属于大自然的一个精灵,”看着罗丹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未来,卡米尔叹了一口气,这样想,“他的精力是来自自然的伟大活力。”现在,她终于理解他了。这是一个真正拒绝舒适和悠闲的艺术家,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发现美,发现真,并且找到表现它们的最好的形式。
“而且,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到巴尔扎克出生的图尔去旅行,”罗丹先生接着说,“我保证我们将在那里度过愉快的假日。”
“是度蜜月吗?”卡米尔的眼里满是期待的目光。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除了你、我和巴尔扎克,我们什么都不用去考虑。”
“那就让我们尽快去吧。”卡米尔彻底投降了,她也只是一个女人,这样的浪漫与温馨,又有哪个女人不会为之动容呢?
第四章
我们是去度蜜月吗?
很快,罗丹先生就正式接受了雕塑巴尔扎克像的委托,报酬是三万法郎,预付一万,他同意用十八个月的时间完成塑像。但是,和卡米尔一起去图尔的承诺却没有很快履行。因为,十八个月的雕塑时间是远远不够用的。罗丹越是研究巴尔扎克,就越感到眼前的任务繁重。此外,他不得不再次对《雨果》进行修改,并对《加莱义民》作些变动。巴尔扎克的塑像使他充满了活力,他想同时加工所有的那些塑像,甚至还想给《地狱之门》再增添几个人像。另外,罗丹还接受了几个私人委托的胸像,因为带卡米尔去图尔旅行和让罗斯搬家到乡下去都需要钱。他手忙脚乱地不停地塑着,每当卡米尔问起旅行的事,他都不耐烦地粗暴吼叫:“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在这忙乱的时候,请您不要再为这样的事情烦我了!”
卡米尔等着罗丹先生履行诺言,一过就是好几个月,漫无目的的等待终于使她因神经衰弱而卧床不起。罗丹从自己的雕塑室赶过来看望她,不知如何是好。卡米尔面对墙壁躺着,坚决拒绝去医院治疗。她好像已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万念俱灰,快要断气了似的。她害怕罗丹先生又一次地哄骗她。这让罗丹感到心烦意乱:她又不是他的太太,为什么要请求她的原谅呢?不过,他还是把卡米尔的手轻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温柔地抚摸着。卡米尔抽回了自己的手,脸冲下躺着,拒绝跟罗丹说话。她不吃,不睡,不作任何事情,就这样躺着。她希望自己的冷漠能抵挡得住他的甜言蜜语,能够让自己保持足够的清醒与理智。所以她拒绝做任何事情,只是躺在床上,直到罗丹先生最后作出了去图尔旅行的安排,她才起来。罗丹先生告诉罗斯,他要到图尔去一两个礼拜,以便考察巴尔扎克的出生地。至于将和谁一起去,他当然是守口如瓶了。忙着收拾行李的卡米尔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疲惫不堪,但她的脸上却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在图尔,他们住进了郊区一家古老的乡间客栈里,住房十分宽敞,但摆设却简陋破旧,只有褪了颜色的窗帘和一张只要轻轻一碰就嘎吱作响的铁床。卡米尔离开巴黎时很兴奋,梦想着把居住的旅店当作新婚的卧室,但眼下的一切却使她感到沮丧。此时,站在一旁的罗丹却显得十分满意,因为室内光线很充足,他可以在房间里进行素描,这就足够了。卡米尔尽管因满屋的灰尘在不停地打喷嚏,但为了不破坏两个人出来度假的兴致,她没有流露出自己的不快和失望。
罗丹先生在旅客登记簿上写的是“巴黎内拉克先生偕夫人。”“这是为了尊重礼仪。”他对卡米尔解释自己不署真名的原因。其实她又怎么会怪他呢?卡米尔非常体谅他所做的这一切,她是不会让他感到丝毫为难的。尽管她盼望着会有那么一天,罗丹先生会为她考虑考虑,不再让她受委屈。
稍稍整理了一下房间之后,卡米尔取下了那顶特地为这次旅游而买的花色时髦的新帽子,她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罗丹先生就坚持说他们应该马上去巴尔扎克出生的地方去看看。
卡米尔真怀疑罗丹是否懂得理解她、体谅她,但她还是跟着他走下一座狭窄的螺旋式楼梯。走出旅店的大门,罗丹不住地对卡米尔称赞这座小客栈精巧的设计和宁静的环境。卡米尔满脸是旅途的疲倦,没有搭话。穿过狭窄的小巷和中世纪的街道,两个人终于来到巴尔扎克出生的那幢小房子前面。他们不禁大失所望:这幢房子一点儿与众不同的特点都没有。他们没有进去,而是来到公共广场上。在那里他们看到了拉伯雷和笛卡儿的塑像,却始终找不到巴尔扎克的。罗丹不得已询问过路人,在图尔城里是否有巴尔扎克的像,但他们居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们根本从来没听说过巴尔扎克!
尽管如此,罗丹先生和卡米尔还是很喜欢图尔这个地方。那天剩下的时间里,他们在城里和乡间漫步。太阳温暖而明亮,到处是花圃和葡萄园,天地间充满了令人目眩的鲜花和嫩草的香气。他们沐浴着灿烂的阳光,沉浸在恬静安详的气氛中。在一座古老的城堡前,他们停下来稍事休息。那座城堡有一个漂亮的中世纪拱门,围墙的扶壁高耸入云,正面墙上装饰着精美雅致的雕塑。罗丹被无名的中世纪雕塑家的精湛技巧迷住了。这些雕塑给了他一种新的快感。卡米尔则在一旁静静欣赏着他的脸,是的,她最爱他这副陶醉的神态,在这张脸上体现的是对艺术的渴望和憧憬;如果他一直这样,我会永远爱他!卡米尔想,但是她又恨他时常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因为这会让她觉得,只有艺术和雕塑才是罗丹先生的最爱,他好像从来也没有真正爱过哪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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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两个人都有点儿疲惫了。但是卡米尔还是特地换上了一件漂亮的白色丝质睡衣,这是她特地为这次旅行准备的。要知道,卡米尔在心里是多么地在乎这次难得的二人之旅!可是,她的心思似乎并没有引起罗丹的丝毫注意。他显得有点儿不耐烦,想让卡米尔把那件睡衣脱掉。他刚才已经瞥见她在墙角换衣服时的裸体,那美妙的Ru房和优美修长的大腿让他对雕塑又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他坐在铁床边,赤着上身,用素描笔指着她的胸部说:“你不应该遮掩它,那样我就永远不能好好地看清它。你有一个绝妙的胴体,尤其是现在!”
卡米尔很怕听到这样的话,因为她不知道罗丹到底是把她当作情人还是一个模特儿,但当她听见罗丹接着又夸她裸体走路的姿态优雅无比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笑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不是雕塑家的你?”卡米尔一边说着,一边还是照着罗丹的请求脱掉了睡衣。但她没有照他要求的那样在屋里来回走动,而是飞快地向他跑去,坐在他的膝上,摆出他想要却未完成的塑像《吻》的姿势。罗丹知道她在故意捣乱,但是他现在已经不能再画她了。热血在他的体内急速涌动,欲望使他全身震颤。卡米尔紧紧地靠着他坐着,满怀喜悦地、热烈地拥吻他。罗丹难以抗拒这股洪流般的热情,他迷狂般地把她拉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