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扎因面色不愉,可是不想再刺激林可欢,只得咬牙走出去。林可欢深深吐出一口气,虚软下来趴在桌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卡扎因再回来时,已经先去大嫂那里把孩子抱了回来。他抱着宝宝在林可欢身边坐下来,一手轻轻抚过小猫柔顺的简单束在一起的长发。林可欢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看着卡扎因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这个久违了的笑容很轻,很淡,却令卡扎因感到微微的心安和说不尽的心疼。他静静的凝视林可欢,然后情不自禁的用手指描绘对方依然美丽清秀却已然透出疲惫的眉眼,久久都不舍得放下手。
林可欢任由他摩挲自己的脸颊,然后调转视线,落到了宝宝的睡相上,笑容立刻就加深了。她探出双手,把孩子接过来,抱进怀里。
卡扎因轻轻的说:“对不起,小猫。我让你吃了很多苦。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会好好补偿你们母子,给你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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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可欢眼睛酸胀,立刻盈满泪水。她赶紧俯头贴上宝宝的小脸,掩饰着不让卡扎因看到自己的眼泪。
卡扎因哪里会看不到,他挪近母子俩,把她们都搂进怀里,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如同发誓一般的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你掉一滴眼泪。”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他知道可可一定会相信他的。
林可欢已然泪如雨下,她不是不相信卡扎因的话,而是自己已经没有了再爱他的力气。
奇洛彻底的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即使是在几十年后,哈雷诺的族人们也再没有人见过他。扎非只是在刚听说他被可可放走时,有点责怪弟弟心软,太便宜了那个混蛋,然后也就不在意了。
日子还在继续,林可欢一心一意的照顾儿子,卡扎因则是一心一意的照顾母子俩人。对于可可还是无法热情的回应自己的爱抚和亲热,卡扎因一直都是宽容和有耐心的。目前,他仍然保持每晚只是紧紧拥住她同眠,而没有强迫她哪怕一点点。
一晃,小宝宝已经出生满两个月了,个头长大了不少,能吃能睡非常健康。林可欢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也恢复的很好。在这种情况下,扎非和卡扎因决定按照原来的计划,离开这里,启程去边境,然后想办法与父亲会合。
村落里的村民已经跟他们混熟了,看到他们离开,也都纷纷出来送一程。卡扎因已经为林可欢准备了当地村妇们常穿的普通粗布罩袍和头巾面纱,把林可欢打扮的与当地妇女没有任何的不同。他一直紧紧护在林可欢的身边,并且亲自抱着自己的儿子,以行动来表明可可是不容许他们轻视和侮辱的。
村民们一直以来都因为扎非他们的温和和慷慨而对他们很有好感,看到卡扎因如此明显的保护意味,自然不会为难林可欢,倒是有个别脑子转得快的人已经猜想到可能有什么误会在里面了。
扎非慷慨的表示,他们自己所有住过的几处新土屋,都送给这里的村民,他们可以任意自由支配。其中帮助他们喂养宝宝的那对夫妇所住的土屋,也送给了他们,以表示感谢。
一行人终于离开了村落,开始向边境进发。毕竟又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沿路的村落里,重新能够看到少数的流民定居下来。倒也方便混迹他们当中,而不显突兀。他们依然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只是快临近边境城市时,因为道路上的政府军的士兵明显增多,才恢复了过去那种夜间赶路,白天休息的方式。
扎非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和小弟小时候一个模样的小侄子,一路上带着军官们对他们一家三口都时刻保护着。很多次在休息时和小弟闲聊,都会提到父亲如果见了这个小东西,一定会高兴的睡不着觉。卡扎因每次听着都忍不住微笑,自从自己当了父亲,日夜辛苦的照料孩子,对父亲的感情似乎也有了微小的变化,他也希望尽快见到父亲。
终于在十几天后,他们回到了边境的难民营地。这里的难民已经少了三分之一,有的顺利逃到了对面的国家里,有的则选择返回家园。而剩下的这三分之二的人,却因为惰性和观望的念头而依然在这里摇摆不定拿不定主意。
扎非他们也混迹于他们当中,在破烂帐篷里住了一夜,到黎明时分,扎非手下的几个军官就已经把边境线现在的情况摸得很清楚了。如今的边境线比起两个月前更加的松怠,尤其在夜间很容易穿越。
扎非和卡扎因商量,决定今夜他们就行动。但是他们都担心的一个问题是可可和孩子怎么顺利过去。卡扎因回到帐篷里,犹豫着把情况跟林可欢说了一下。林可欢果然也担心起来,她觉得自己是没问题的,也可以爬过去,关键就是孩子怎么办?万一他中间醒过来一哭闹,大家就都暴露了。
卡扎因想来想去,虽然不忍心,也只能试着跟可可商量:“白天尽量逗着孩子玩儿,别让他睡觉,这样晚上他就睡得沉了。”林可欢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虽然觉得不忍心,也只好答应试试。
结果当天每到小宝宝要睡着的时候,卡扎因就把他摇晃醒,小宝宝闹觉哭的厉害,只是大半天,嗓子就哑了。林可欢极度不忍心,几次都想把孩子抱过来,不让卡扎因再折腾他了,可是一想到如果晚上他哭闹起来,大家都会没命,又只能忍住。
终于,漫长的一天熬过去了,天色全部暗下来后,林可欢又最后给宝宝喂了一次奶,让他吃的饱饱的,一下就睡熟了。
晚上十一点,难民营地已经是漆黑寂静一片。几个深色衣服的人鱼贯而出,缓慢的在相隔十几米远的两个岗哨的中间地带向边境线爬行。卡扎因和林可欢在所有人的当中,孩子的襁褓牢牢的紧缚在卡扎因的背后,孩子软软的脑袋就靠在他的后脖根上。
林可欢的心脏怦怦跳的厉害,每爬一步,都觉得身体沉重不已,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卡扎因就在她的旁边,每先爬一步后,都会扭头看着她,然后伸过左手用力握住她的右手,把力量和勇气传递给她。
林可欢也紧紧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是他背上的宝宝。在那一霎那,一个清晰的念头强烈的浮现脑海,他是宝宝的父亲,他们是一家人,谁都不能出事。她在乎他们,非常非常的在乎他们,也许这种在乎本身就是一种爱。
短短的十几分钟,对于林可欢来说就像是十几个小时那样漫长,直到在黑暗中,卡扎因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安全了。
片刻后,她才觉得自己的牙关都咬酸了,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卡扎因扶着她跟随大家疾走出将近一百米之后,才快速的解开背着的婴儿襁褓。林可欢小心的接过来,微弱的月光下,小宝宝依然沉沉的睡着,林可欢俯下头,婴儿均匀的呼吸声传进耳朵。她长长的呼了口气。
哈雷诺家族的族长家里,因为勇士们的平安归来而几乎彻夜无眠。德里斯在见到小婴儿之后,就再也不关注他的另外两个儿子了。他抱着小宝宝一遍遍的看,仔细的端详。然后不住的点头,呵呵直笑。小儿子小时候就是这个模样,因为和其他的几个儿子长相都迥然不同,所以他当时记忆尤其的深刻,甚至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而小孙子就如同是在他父亲的小模板里刻出来的一样。
卡扎因惦记着林可欢,在吃完丰盛的大餐之后,先安排林可欢到父亲给自己准备的房间里睡下。因为父亲始终不肯放手怀里的婴儿,卡扎因只好答应林可欢,等他回来的时候再抱回来,让林可欢只管放心先睡。
父子三人开始彻夜畅谈,谁都没有睡意。分别的这两个多月里,两边都各自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很多事情。德里斯听兄弟俩详谈了寻找可可母子俩的经历后,忍不住叹道:“想不到奇洛竟然会是这样的人,真是看错他了。”然后又说:“卡,不管怎样,可可总归和他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一旦传出去,族人们怕还是会议论纷纷的。我看,这个孩子就先放在我这边代养吧。先等等看,看看族人们的反应,如果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你再给可可立个名分。……”
话还没说完,卡扎因已经听不下去了:“不行,父亲。孩子离不开母亲,可可一刻也离不开孩子。我不管族人说什么,孩子就是我的,可可是孩子的母亲,自然就是我的妻子。我呆会儿就把孩子抱回去。”
德里斯摇头:“我知道孩子是你的,所以这个孩子一定要留下。可是可可行为不端,我怎么也要给族人们一个解释,否则我这个族长还有什么脸面……”。
卡扎因有点急了:“可可行为没有不端,奇洛早就全坦白了,扎非也可以作证。如果你不认可可可,那我就带她们母子离开。总之孩子不能离开母亲,祖父当年拆散你和我母亲,让我很小就没有了妈妈,我是怎么长大的,难道你全忘记了?你难道对我母亲就没有一丝的愧疚吗?难道你还想让我的孩子象我一样的从小失去母亲,痛苦的长大吗?”扎非赶紧拉了一把卡扎因。
德里斯已经呆怔了,张着嘴却全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对于小儿子的激烈措辞和质问,德里斯无言以对,事隔这么多年,他始终不曾忘怀琳达当年交杂了绝望、仇恨、以及悲痛欲绝的表情。他一向以铁腕和冷酷著称,当年父亲和其他的族人也都因为他能够果断、毫不留情的惩戒卡扎因的母亲而欣慰和佩服。可是谁又会真正了解,事后他曾倍感的煎熬与痛心,每每在午夜梦回间,他都会思念他那娇小美貌的妻子,无声的向她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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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扎因突如其来的一席话,令他隐藏心底二十多年,从未曾愈合过的伤口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被重新撕开,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好半天,才努力的找回自己的声音:“卡,我一直都很后悔当年赶走你的母亲,我对她不止是愧疚,还有痛惜。可是,当时我也有我的难处,你那个时候还太小,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
卡扎因冷冷的说:“我知道你的难处,就是不想让祖父对你失望,你还怕失去在族人面前的威望。说到底,你都是在为自己考虑,为了能当上族长,你就舍弃了我的母亲……”
“住口!卡!”扎非用力扯了一下卡扎因的手臂,瞪着他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的母亲当年确实做出了辱没家族的事情,按照族规本来是要被烧死或者处以石刑的,父亲休了她并且赶她走完全是想救她,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父亲这么多年严命我们不许向你透露真相,就是不想让你难过和觉得抬不起头。”
“够了,扎非,不要再说了”,德里斯有点疲惫的说,“过去的事情谁都不要再提了。你们也都累了,都回去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卡扎因有点错愕的先看看兄长,然后一直看着父亲,心里涌上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扎非心里叹气,好不容易父子刚团聚,就弄了个不欢而散,他一边起身一边说:“好的,父亲,时间也的确太晚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卡扎因看着父亲,很想立刻就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对上父亲依然慈爱,或许还带了些痛心和内疚的眼神,最终只是说道:“那我先把孩子抱走了,明天再带来给您看。”说完就伸出双手。
德里斯低头看看自己怀里依然睡得香甜的宝宝,然后亲吻了一下婴儿的额头。也许是胡茬儿扎痛了小家伙,小婴儿在德里斯怀里扭动了一下,仍然闭着眼睛,却撇了撇嘴,半醒不醒的哼哭两声,依然又睡沉了。德里斯忍不住微笑了:“这个样子也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卡扎因心里一痛,几乎就要放下手臂,这时德里斯却把小婴儿交到他手上,疼爱的嘱咐着:“小心点儿抱,可别弄伤他。他是你第一个孩子,你总是没经验的。赶紧去睡吧,明天早点过来,我给他起个好名字”。然后一顿,又有点迟疑的看着卡扎因说:“你们没有给他起名字吧?”
卡扎因喉头发紧,勉强才控制了自己的情绪,露出笑容说:“当然没有了,父亲。我的儿子,自然是一定要等您来给他取名字的,这是家族的传统。”
德里斯老怀大慰,用力握了握卡扎因的双肩,开心的说:“好,好。去睡吧,快去休息吧。”
卡扎因抱着孩子回到自己的房子,赫然发现林可欢一直都没睡,还在等他们,一见到他们进门,马上就扑上来。卡扎因赶紧把孩子抱给她,明知道她是惦记宝宝,依然忍不住心疼的责备:“怎么还不睡,你难道不累吗?不是跟你说我会抱他回来吗?”
林可欢是被他抢孩子给抢怕了,这大半天一直心神不定,唯恐以后就见不到孩子了,这时心才算踏实了,听到卡扎因的话,有点脸红,哪里敢直说自己不相信他。
卡扎因搂住她说:“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这句话已经是卡扎因第二次说了,林可欢看着他的眼睛,竟然痴了。
次日上午,家族里其他的长辈和兄弟们都知道了扎非和卡回来的消息,纷纷赶来相见。德里斯准备了丰盛的午饭招待族人,然后在席间高兴的宣布,最小的儿子卡扎因也已经后继有人。卡扎因正好刚刚起床,正抱着儿子走进来。德里斯立刻亲自接过来抱在怀里逐个给族里的老人们看。
本来应该继续热闹喧腾的家族议事厅这个时候却忽然静默下来,德里斯父子三人直觉不对劲,果然,其中一位老人斟酌着开口说:“不知这个孩子是在哪里出生的?当时,卡扎因可曾在身边?”
德里斯笑容不改:“卡扎因并未在身边,是事后找寻到她们母子的。你们也知道,部分族人在迁徙中走散是很正常的事情,那个女人为了保护我们家族的血脉,一个人辛辛苦苦的躲在途经的一个小村落里,直到孩子降生。”德里斯已经想了一整夜,奇洛既然已经不知去向,而罗伊又答应不乱说,那么只要他强调那些是流言,别人还能说什么呢?
另一位老人却说道:“只怕你们是被那个女人给骗了,我们倒是听说这个女人其实一直都和奇洛医生在一起的,只怕,这个孩子的来历并不清白。”
德里斯的眼眸瞬间厉色,和扎非的视线同时扫过人群中的罗伊。罗伊果然瑟缩了一下,快速低下了头。俩人心里已经明白,心里均是暗骂罗伊嘴上没门,竟然说出去了。
卡扎因早已经怒极,直接说道:“可可是清白的,这个孩子就是我的。”
德里斯仍旧打算瞒天过海:“其实,那个传言,我也听说过。不过,事情并不是那样的。不然,现在那个女人和孩子怎么还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那个老人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说:“既然族长这么肯定,那我们也不必再追究什么了。我们也是担心家族的名誉和血统被辱没,这个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当然是细细查清楚比较好。”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小声议论着表示赞同。
扎非说:“我也是很担心家族的名誉和血统问题的,所以我和卡早已经细细盘问过可可和当地的村民了,的确没有什么问题。”
一个老人说:“既然如此,我们也就放心了。”
德里斯心里知道此事不会这么简单罢休的,面上却笑呵呵的说:“我已经给我的小孙子想好了名字,就叫‘卡索’,希望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
年轻人们开始叫好,气氛又热闹起来,就算部分人心里仍然有疑虑,但是族里的长辈们都已经不说什么了,又有族长亲自说话,他们也就不再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