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术士- 第226部分

　　　　徐楠很清楚，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滥好人，罗恩术士的属性便决定了这一点；但这并不妨碍他心情好的时候，拯救一些无辜的生命。

　　　　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感受到了冰原人们身上直爽可爱的一面，也难怪身为艾法莉亚和冰原人混血的艾琳，会选择留在了这座寒冷的城市了。

　　　　他们坚韧、顽强，像寒风中的松柏；或许不善变通，或许过于直白，但那种努力而洒脱地生活态度，深深地让徐楠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魅力。

　　　　哪怕是在他眼中，明显被邪神所控制的巴内斯，也有着冰原人独有的可爱特质。

　　　　他不希望这座城市重蹈儒勒师的覆辙，更不希望曾经发生在那个超魔法文明世界的悲剧重演一遍。

　　　　或许这些，是比绿宝石矿跟重要的东西。

　　　　“咳咳，至少至少……是一样重要的东西。”

　　　　徐楠内心深处补充了一句。

　　　　……

　　　　慕冬节前一天。

　　　　徐楠和往常一样，离开了城主府邸，乘坐一辆巴内斯赠送的马车，来到了一处古老的剧院。

　　　　有关于艾琳小说的舞台剧，正在这里进行着排练。

　　　　听说大部分剧情都已经排练到了尾声，只有最后的大结局，艾琳始终不肯公布，这件事情也成为了城内居民们津津乐道的事情。

　　　　毕竟在这偏僻的北地城市，连马戏团都很少见的地方，娱乐设施实在是太贫乏了。

　　　　她那诡谲精彩的故事，已经深深地吸引了冰原人。

　　　　徐楠刚下马车，就听到几个舞台剧的演员在讨论前期的剧情。

　　　　她们的表情很兴奋，跟追星似的。

　　　　徐楠走过来，她们才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毕竟这段日子，徐楠在野火城疯狂刷脸，巴内斯似乎也很乐意将这位傀儡城主推上风口浪尖——于是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了徐楠的“怪癖”，大部分人喊城主大人，少部分则喊苏先生。

　　　　“城主大人，您是来找艾琳女士的吗？”

　　　　一个小跟班凑了上来，额头上有明显的淤青。

　　　　徐楠皱了皱眉头，轻微点了点头。

　　　　小跟班苦着脸：“艾琳女士……心情有些不太好。”

　　　　“您可以劝劝她吗？”

　　　　剧院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夹杂着一些恶毒的骂声，和徐楠最初遇到的那个艾法莉亚小女孩，已经判若两人。

　　　　“我去看看吧。”

　　　　他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权力，但跟着巴内斯狐假虎威，很多人都愿意给他一个面子。

　　　　外面的人散去，里面的演员也刚好在被艾琳驱逐。

　　　　徐楠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艾琳抱着一叠厚厚的剧本，眼袋重的惊人，应该是好多天没有睡好觉了。

　　　　她回头听见脚步声，仿佛发怒的母狮子似的，整个人微微弓起，刚想发火，发现是徐楠，表情才稍微好看了些：“原来是城主大人。”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明天就是最后的晚会了，但这群蠢货根本不能满足我的要求……我一定会搞砸的……”

　　　　徐楠走过去，定睛看着她：

　　　　“我只是来看看你的。放松一点……”

　　　　艾琳暴躁地跳了起来，挥舞着手里的稿子：“你让我怎么放松？”

　　　　徐楠耸了耸肩：“他们都不是专业的演员。”

　　　　“或者你直接以小说的形式公开结局也不错。”

　　　　“不可以！”艾琳瞪着眼睛，固执地说：“格林也这么说过，他已经被我骂走了。”

　　　　“这是艺术！明白吗？”

　　　　“唯有舞台剧的形势，才能将我心中的那个故事，完美地表现出来！”

　　　　“你们不明白……你们不明白……”

　　　　她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个词。

　　　　徐楠有些心疼，他往前走了一步，将所有魅力相关的专长都打开！

　　　　“你需要休息……”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异样的磁性。

　　　　谁知道艾琳根本不买账。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绿色，瞪着徐楠说：

　　　　“你想要趁我休息的时候，偷看我的稿子吗？休想……”

　　　　她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软绵绵地瘫软下去。

　　　　徐楠一脸无语地看着从幕后走出来的格林，他手里还拿着一根棍棒。

　　　　刚刚就是他一棍子把艾琳闷过去的。

　　　　“这几天，她都是这么睡的……”

　　　　格林看上去神情也不是很好：“她看上去完全变了一个人。徐楠先生，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的眼神，我在巴内斯身上看到过，我虽然不够聪明，但也能感觉到，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徐楠沉默。

　　　　格林苦涩一笑：“我知道以我的智力，未必能理解这些事情；但你能不能救救她？”

　　　　“野火城从前很烂，现在看起来好起来了，但我心里总觉得慌慌的。”

　　　　“这几天你让我不要出门，可我忍不住还是出门了，我看到那些满脸堆笑的人们，我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好像有……”

　　　　徐楠挥手打断了他。

　　　　罗恩术士的血脉感知还是很精准的，尽管格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感知到了那位邪恶存在的逐渐降临。

　　　　这件事情，徐楠其实是一直想要将九九九三人组排除在外的。

　　　　主要还是为了保护他们，除了苏珊之外，其余两位的战斗力实在堪忧——罗恩术士其实一直都不是以战斗力著称的，哪怕徐楠自己，如果没有天启术士的等级作为支撑，本质上也是一只弱鸡。

　　　　“我会试试的。”

　　　　徐楠想了想：“别的东西，我暂时不能说。”

　　　　“但我保证，明天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格林松了一口气，郑重地向徐楠鞠了一躬。

　　　　“那么，艾琳就拜托您了。”

　　　　徐楠走过去，轻轻抱起昏迷过去的艾法莉亚女孩，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入幕后的阴影之中。

　　　　黑暗中，传来轻微的滴水声。

　　　　仿佛恶鬼的轻笑。

　　　　……

　　　　傍晚，贫民区，熟悉的二楼。

　　　　“你对我做了什么？这是哪儿？”

　　　　女孩从沙发上跳起来，瞪着眼睛，头发散乱。

　　　　“这是你的家。”

　　　　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徐楠端着一盘小巧精致的饼干轻轻放在了茶几上：

　　　　“这是格林为你做的，我可没有这么好的手艺。”

　　　　艾琳的表情微微一滞，她想要伸手去抓艾法莉亚小饼干，却恍然发现自己的指甲垢里已经满是淤血。

　　　　“放心，你没有杀人。”

　　　　徐楠笑了笑：“这是你昏迷之后，自己抓的自己。”

　　　　艾琳有些颓然地往后躺在了沙发上。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低语道：

　　　　“城主大人……”

　　　　“我的身体里，有一只魔鬼。”

　　　　徐楠的表情很轻松地点点头。

　　　　艾琳的眼神飘忽不定，好像在对徐楠倾诉，又好似在自言自语；她的表情略显挣扎，说话也显得断断续续：

　　　　“其实我知道、我知道……以我的平庸才能，怎么可能写得出这么精彩的故事？”

　　　　“一直以来，都有一只魔鬼，它在我的耳旁低语，我才能写完那个故事。”

　　　　“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啊，我真的只是想完成我的梦想……”

　　　　徐楠看着她，眼神真诚无比：

　　　　“真的只是你的梦想吗？”

　　　　艾琳愣了一下，又过了很久，她才有些消沉地摇头说：

　　　　“不，那是……我母亲的梦想。”

　　　　“你……不怕我？”

　　　　她的眼珠子忽然一转，在夕阳的映射下，折射出令人心悸的诡异绿色。

　　　　徐楠轻轻靠近，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

　　　　“为什么要怕你？”

　　　　他的语气温柔到了极点，仿佛在抚摸情人最柔嫩的肌肤。

　　　　艾琳的面色潮红，几乎要渗出了血。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别这样，城主大人……”

　　　　“我我我、我……我不值得、我不配……我只是一个小杂种……”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不许说……更何况，我的身体里真的有一只魔鬼，我不骗你！”

　　　　徐楠诧异地看着她：“你居然知道我要说什么？”

　　　　艾琳低下脑袋，低吟道：

　　　　“每个女孩都知道。”

　　　　徐楠忍不住感慨道：“女孩子果然都很聪明啊。”

　　　　“但话说一半很难受啊。”

　　　　艾琳捂着脸，似乎是自暴自弃，似乎又是鼓起勇气：“那你说吧！”

　　　　徐楠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道：

　　　　“为什么要怕你？”

　　　　“我连真正的魔鬼都吃过的。”

　　　　“说不定你身体里那只，是我没尝过的品种呀！”

　　　　……

第五十章　“彩排”（）　
空气有些凝滞，在短短数分钟内，艾琳的表情变了一万种颜色。

　　　　到最后，她才忽然释然笑道：

　　　　“谢谢你。”

　　　　“城主大人，这个玩笑还算不错。”

　　　　徐楠默然无语。

　　　　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魔鬼什么的，又不是没吃过，毕竟之前湖心岛上的低阶魔鬼戴强森的口感还犹在嘴边。

　　　　他还有一个专门针对地狱种族的称号呢！

　　　　不过徐楠也懒得解释这些东西，他很清楚在艾琳耳旁低语的存在应该就是控制着塞隆酒的源头材料的那位。

　　　　因为他早就听说，巴内斯对艾琳另眼相看，特别是在塞隆酒的供应方面，几乎有求必应。

　　　　也正因为如此，艾琳在书写舞台剧的时候，创作速度才流畅无比，比之前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绝对不是什么魔鬼可以做到的事情。

　　　　至少也是小有神格的邪神！

　　　　徐楠看着艾琳，感知着她身上传来的种种危险信号。

　　　　他知道，这个女孩，和巴内斯一样，恐怕都是幕后黑手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如果想要按照原计划，将其引出来，再由狮子王出面解决，那么最好不要节外生枝——至少在慕冬节晚会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事实上，理智告诉他，这样也是最正确的处理方式。

　　　　否则一旦让幕后黑手洞察到了危机，缩了回去，对野火城的影响是无穷的。徐楠以后当这个城主，也不安稳，毕竟狮子王或者罗芒，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这里。

　　　　但就这样放弃掉这个可爱的女孩儿，真的能做到么？

　　　　他在扪心自问。

　　　　格林的那一句真心实意的拜托还在耳旁，徐楠本以为自己已经冷血地做出了决定，但到头来，忽然觉得还是不忍心。

　　　　他想要做点什么。

　　　　他认真地看着艾琳：“既然你知道了那个魔鬼的存在，为什么不做点什么？”

　　　　“我可以帮你。”

　　　　“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

　　　　就算他没有，失乐园也有；到了这种时候，徐楠忽然懒得去计算利益得失了。

　　　　然而艾琳却摇了摇头：

　　　　“谢谢您，城主大人，但我并不需要帮助。”

　　　　“可能你认为我已经丧失心智，但我自己却明白，我现在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想要完成我自己的梦想……我母亲的梦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可能会死的，但所有人都会死，不是么？”

　　　　“我想要完成这个作品，就算我死了，这部作品也会流传下来……”

　　　　她陶醉地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颤抖，似乎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徐楠注意到，她脖子上的绿色痕迹，变得越发明显了。

　　　　“不是地狱的符咒……”

　　　　这一刻，徐楠忽然有些痛恨自己的不学无术起来。

　　　　他的学识水平不足，艾琳身上附着的潜在仪式或者咒文，没有足够的辨别能力。

　　　　他只能猜一个大概。

　　　　“或许，你可以不借助塞隆酒，不借助那个魔鬼的力量，也能写出不错的作品呢？”

　　　　徐楠低声劝说：“既然你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何非要深陷其中？”

　　　　艾琳浅浅一笑：

　　　　“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平庸。”

　　　　徐楠无言以对。

　　　　他能感觉到，此时此刻，艾琳的神智的确是清醒无比。

　　　　她并没有被扭曲，也没有巴内斯那种狂热的状态。

　　　　那一刻，一丝明悟涌上他的心头。

　　　　“样品1和样品2制造出来的药剂有着截然不同的效果。”

　　　　“如果说，柒血之神推销的假酒会让那个超魔法文明扭曲、疯狂的话；那么塞隆酒的效果显然并非如此。它会让人非常冷静和清醒，同时充满了创造力……”

　　　　“那副作用呢？副作用是什么？仅仅是上瘾吗？这说不过去！那个家伙到底想要什么？它到底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得到柒血之神的神造生物？”

　　　　更多的疑惑，涌入他的脑海。

　　　　然而坐在他对面的艾琳，却开始自顾自地谈论起一些隐秘的往事来。

　　　　或许是徐楠的超凡魅力吸引了她。

　　　　或许是其他一些什么原因：她可能预感到了什么。

　　　　“……我母亲，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在我印象里，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我身上所有的优点都是遗传她的，除了，这玩意儿大概是遗传我那个混蛋父亲的……”

　　　　“她是艾法莉亚人，她是一名很出色的作家、歌剧家……在艾法莉亚，她的地位很高；后来因为战乱，她遇到了我父亲，那个混蛋，只是莱恩王国最低级的一个士兵……他粗暴地强奸了她，然后没多久就死在了战场上。”

　　　　“我母亲生前的愿望，是创作一部足以流芳百世的作品；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完成，一切就被战争给毁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后来我才知道，艾法莉亚世界被普罗世界的诸神给捕捉了，这是一场世界之间的战斗。按理说，我应该很痛恨普罗世界。”

　　　　“但我做不到。”

　　　　说到这里，艾琳脸上露出明显的追忆之色：“我曾经回到过艾法莉亚的丛林里。”

　　　　“那里四季如春，温暖无比，没有战乱和纷争；对于野火城的人来说，那里简直是天堂。但我的族人们，因为我的血统而仇视我……有些人试图在我身上宣泄战争对他们造成的创伤……当然，我不会暗地里怪他们，我只会直接开口骂他们……”

　　　　“后来我来到了野火城，这里的人接纳了我。我逐渐认识到，冰原人们也并不愿意发动战争，东部王国曾经有无数家庭，在艾法莉亚的丛林里破碎……战争本来就无所谓对错，于是我接受了这一切，我在这里活得很开心。”

　　　　“我曾经想过，如果哪天死了，请务必将我埋在城北的公墓里，毕竟那里都是我的老相识，以后死了也不寂寞，哪天晚上不安分爬起来不用走几步悄悄隔壁的墓碑就是老朋友……”

　　　　说到这里，她无声地笑了，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徐楠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能感知到她的心情。

　　　　她是真的不在乎生死。

　　　　或许这么多年艰难的活着，对她来说，已经足够折磨了吧。

　　　　哪怕表面上那么豁达潇洒，却被自己的族人所排斥，多少有些难过的吧？

　　　　“我其实只有两个心愿。”

　　　　艾琳将一块小饼干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里，画着好看的纹路：“第一个，就是完成我母亲的遗愿，创作出一部堪称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