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我只请你们做一次选择。
这选择本应在一开始就让你们做; 此时却已是最后一刻; 这是十分粗暴和缺乏尊重的; 但是最终的选择权仍属于你们。
凭你们每个人自身的素质、智力、体力和技能; 你们完全可以在国内最艰苦的条件下生存。
哪怕全中国最后只剩五百三十一个人活着; 那也一定就是你们。
你们个人不需要迁移。
我一点不想隐瞒; 若是承担民族大迁移的使命; 未来的苦难是难以想像的。
等待你们的将是无尽的流浪; 歧视; 四处被驱赶; 饱受艰辛、压迫和侮辱; 面对形形色色的军队、武器、皮鞭、集中营; 甚至是屠杀和焚尸炉。
你们的生活将永远是一道又一道难关。
千万人民的命运将压得你们疲惫不堪。
你们要把整个民族遭受的风雨、烈日、惊涛骇浪和漫漫征途都默默地装在自己心里。
你们必须去做核心。
这核心没有任命; 没有权力机制的保证; 完全靠你们自己孤立地从无到有去形成。
你们是英雄; 历史却不会记载; 没有桂冠; 没有颂扬; 甚至连你们的姓名也不会留下。
政府所有的档案和文件里都没有你们的名字。
有关你们的资料全将被销毁; 一个字也不会留下。
无论在什么样的关头; 政府都不会给你们帮助; 也不会承认你们是被派遣的; 更不会承认迁移是政府组织和操纵的。
哪怕你们遭受毒刑拷打; 走向刑场; 祖国也只能默不作声地看着你们牺牲。
甚至政府还会对你们的行为进行谴责; 向全世界道歉。
这对你们太不公平。
现在请你们选择; 任何不愿意承担这个使命的人都有天经地义的权利; 马上可以退出。
谁都能理解。
不必有任何顾虑; 只要心灵有这个呼唤; 就请毫不迟疑地听从。
训练营营长会妥善安排一切。” 石戈沉默了足有三分钟; 扭过头去看那已和海浪般的群山相接在一起的夕阳。
无尽的风遥远地刮来; 又遥远地刮去。
五百三十一个人没有一个动一下; 一丝不动; 如同一群雕像。
陈盼的眼泪已流得像河。
石戈转过脸; 凝视这群视死如归的男子汉。
“亲爱的弟兄们; 再看一眼我们的中国吧。
趁太阳还在; 看看这目睹过五千年历史的群山; 看看祖先修造的长城; 看看眼前这被鲜血浇灌过的每一草每一木吧……江山如此多娇; 引无数英雄竟折腰……可今天……今天……”他的声音一下破裂了;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拜托你们了……中华之火的延续全靠你们了! ”他猛地向众人深深鞠下躬去。
陈盼死死堵住嘴; 像要把魂哭散了一样无声地痛哭 ; 哭得无法喘息。
在最后一抹即将消失的殷红阳光中; 数十架直升机在绚烂的火烧云中出现了。
那只鹰越飞越高; 已高到只剩下难以辨认的一个黑点。
东太平洋海盆忍耐力是关键。
时机永远有; 重要是的在最后的一扑之前绝不被发现。
除了深海生物偶然发出的闪烁光斑; 这里永远是一片漆黑。
亿万年的太阳从未照射进来。
几千米饱含盐份和矿物质的海水似乎把一切都吸收得干干净净; 无影无踪。
哪怕一个庞然大物贴着眼皮滑过去; 也难以察觉。
一艘潜艇就这样滑了过去。
它前进得那样慢。
以至一条通体发出暗暗蓝光的电鳗把导弹甲板上的某个排水孔当做了它的巢; 每隔一会便探出扁扁的小头; 或是窜出一下叼住点什么回来享用。
只有潜艇尾部和腹部的六十四个喷嘴无声而坚定地喷着持续不断的水流; 给潜艇提供每小时前进三点五海里的动力。
潜艇一直贴着海盆边缘前进; 这样可以始终置身在南极底层水形成的深海环流中。
借助沿海盆边缘运动的洋流; 航速可以再提高一节半到两节。
再有一千海里; 就可以登上美国的大陆架了。
海面上; 台风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咆哮; 掀起十数米高的巨浪。
以夏威夷岛为基地的美国海军反潜声纳系统受到极大干扰。
然而即使风平浪静; 声纳也不会发现这艘潜艇; 因为它根本就不发出任何声音。
这艘潜艇就像一只野兽; 它懂得什么时候该爬行; 一寸一寸地接近目标。
忍耐力是关键; 时机永远有; 重要的是在最后那一扑之前绝不被发现。
西方“让我国难民通过贵国的领土去欧洲。”一个消息突然在聚集于新疆西南部的中国流民之间传开∶法国、英国、德国、意大利、瑞士……(几乎所有那些欧洲富国的名字都被点到了)将敞开大门; 接纳中国人到他们国家定居。
每个前往的中国人都能获得工作和住房; 还发救济金呢! 这消息对每天只能得到半块美国饼干的饥民来讲; 如同在死亡之海突然见到光明大陆。
那些国家在他们头脑里早如树上长面包、河里流牛奶那样神奇。
以往只是因为护照、签证和外币堵着路。
现在; 什么都不要了。
人家是富得有钱没处花; 专讲什么人道主义。
救了人那些老外心里舒服; 死了能升天; 就跟中国拜菩萨一样……消息越传越生动; 细节不断充实。
此次与以往的流言有一个明显不同; 这次流言的兴起不是逐渐传播扩大范围; 而是以爆炸的形式同时覆盖了上亿人。
假若有什么人能搜集一些蛛丝马迹; 不难看出这次流言是人为制造和推动的。
流民中均匀地分布着一些既普通又特殊的人。
他们的外表与众人一样; 气质却绝然不同。
他们的举止像充满智慧的知识分子; 可他们的生存能力和动手能力又比什么人都强。
他们都是刚刚出现; 却马上就能成为核心。
他们每人有一台袖珍太阳能收音机; 每天长时间用耳塞机听发自北京的短波广播。
那些广播用一种奇特的切字语讲莫名其妙的故事或解释不通的对话; 还有大篇令人费解的数字。
他们全在同一天同一时刻“收到”西欧各国政府的广播。
聚集于他们周围的人在那个时刻听到收音机里传出法、德、英……各种语言的广播; 没有任何人听得懂一个音节; 多亏有他们翻译。
但不论他们彼此相距多远; 翻译出来的内容却全都一样。
如果那些被他们有意躲开的懂外语的人在一旁; 就能听出被“翻译”成德国政府声明的是新型奔驰车的广告; 或是懂法语的人听到的只是一出新歌剧的评论文章。
流言就是这样从均匀分布的多个源头同时发出的; 产生爆炸也就不足为奇了。
从源头不断发出的流言越来越明确和具体∶红其拉甫山口已经开放; 巴基斯坦同意中国难民通过其领土前往欧洲; 并提供交通工具。
流言中又投下一个阴影∶欧洲各国面积有限; 只能限量接纳中国难民; 限额一满即行停止。
被这个消息牵动起来的难民达二亿左右。
俄国援助终止及欧洲援助大幅度减少后; 西线救济站相继关闭; 没有这个消息人们也要开始流动。
而这个恰逢其时的流言一下子给他们指明了流动的去向。
塔什库尔干周围的二千万流民离红其拉甫山口只有一百多公里; 最先开始行动。
聚集在北边的喀什、疏勒、乌恰一带和东边的叶城、莎车一带的难民也随即迁移。
离得比较远的阿合奇、阿克苏、乌什、库车一线的难民意识到自己会落后; 赶路的速度更快、更坚决; 有的甚至昼夜兼程。
然而聚集在更北的伊宁、塔城、阿勒泰一带的难民却连半点有关欧洲的流言都没听到。
他们也在被流言所激动; 但那流言是有关北边那块无比辽阔富饶的土地的; 他们移动起来的双脚是走向哈萨克; 走向东西伯利亚。
如果当年的国家计划委员会官员看到这个现象; 一定会感叹早没想到运用流言也能精确地实现计划; 恰如其份地分配难民去向和数量; 从而大大后悔忽视了这个手段; 当年才把国家计划搞得一团糟。
通往红其拉甫山口的西疆和南疆公路成了人挨人的长龙。
地方公路、土路和小路上也全是人。
挤不上路的人就在戈壁滩上行走。
到处都有抬着薯瓜种植设备的人群。
大部分是旧式设备; 非常笨重。
长着薯瓜的长塑料管用多辆自行车串联起来运载; 极大地牵制了前进速度。
但薯瓜已经是多数人维持生命的唯一食物; 不管多重; 不管那股怪味多么难以下咽; 总比变成路边狰狞的尸体好一些。
当初北京运来这些设备时; 多数人毫无兴趣。…》小说下栽+wR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