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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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祸-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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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贫穷和灾难所遗传的耐受苦难能力使他们能在最低极限条件下生存。

相比之下; 习惯于在充满空调、电梯、汽车、自动控制装置的人工栖息环境中与自然挑战和室外苦难相隔绝的西方人在灾难面前便显得格外脆弱和凄惨。

中国难民原来是强行入门的客人; 现在有义务帮助主人。

难民社团很快吸收了各种民族、肤色、国籍的人群。

随着规模扩大; 社团以几何级数分裂; 寻找生存资源的压力又使社团继续迁移。

逐级递选制便这样更广泛地扩展起来。

不同种族、文化、历史背景的人群为挽救自己融合在一起; 导致出现种种新的萌芽。

一群欧洲语言学家通力创造出一种规则; 使讲不同语言的人可以凭借这种规则进行简单交流; 并在交流过程中把彼此的语言组合在一起; 交流能力和水平也会随之循环提高。

这种规则简易方便; 又有实用需要为动力; 因而推广很快。

语言学家们欣喜地发现; 这种规则正在使各种语言交错重迭地互动组合; 此趋势发展下去; 迟早有一天会自发组合出一种融合了各种语言优点与特色的新世界语。

语言学久远的梦想在有秩序的世界里劳而无功; 在民族、主权和疆界皆被冲垮的时代却充满了希望。

那些提倡小社会的社会学家和经济学家也发现他们的理想突然接近了许多。

国家、政党、军队; 大都市多数一垮到底。

银行、资本、垄断与大市场也大都消失。

货币失去了作用。

人类分散成小型的自我管理社团。

集体主义成为准则。

虽然人们是在饥饿死亡间挣扎; 却比任何时刻都靠近以往智者们设想的新型社会。

绿色主义者多年鼓吹的生产方式和新型社会已初露端倪。

人与人的关系及人与自然的关系被考虑得越来越多; 而非以往那样把眼光全部盯在物上。

尽管是被迫的; 但人们对技术的利用与生态主义不期而合。

风力水力成为主要能源。

大量建立的人造龙卷风塔柱非常典型。

那种塔柱巧妙地利用流体力学原理; 可使任何风向风级的风在塔柱内形成龙卷风; 功率十数倍于叶轮风车。

大型矿山、高炉、超级提炼厂和制造企业都已停产; 然而人类以往积累的产品已足够多; 只要恢复传统的精打细算、缝缝补补、修旧利废的节俭习惯; 就连过去的垃圾场都能发掘出许多有用的东西。

世界现有固定资产和物资总量足够人类使用百年以上。

当人类被迫抛弃不断更新和追求变易的市场风尚时; 就会发现他们需要的资源其实少得多; 而大部分物品的使用寿命都可以延长许多倍。

以往花费了他们大多数金钱、劳动和注意力的原来都是并无必要的奢侈品。

值得庆幸的是薯瓜技术及时得到了扩散。

从冰岛到智利; 从埃及到斯里兰卡; 到处都能见到各种各样的薯瓜种植设备在发挥作用。

发达国家当时为救援中国紧急生产的薯瓜设备现在救到了自己头上。

各国及私营公司之间为商业竞争进行的突击研究也显出效果。

世界各地都有人想到加热营养液的办法; 更多的是搭起临时暖棚; 或是利用到处空弃的建筑物给薯瓜创造合适的生长温度。

文明正在大量毁灭; 人类正在大批死亡; 从恐惧的疯狂和绝望中重新鼓起勇气面对灾难的人也在逐渐增多。

人类社会是彻底灭绝 还是倒退千年 何时出现新的平衡点 或是一溃到底 有无逆转的可能 甚或在腐烂的旧肌体内生长出全新的生命 这在眼前尚属谁也回答不了的问题。

神农架    狗圈眼下这满目血肉到底是人战胜兽还是兽战胜兽 !

欧阳中华很少进入峡谷的后半部分。

虽然狗圈的整体构思完全出自他; 他十分清楚那里是怎么回事; 在干什么; 但是不愿意亲眼看。

现在他必须走一趟; 检查隔离门是否关好。

尽管他反复叮嘱过罗锅儿; 可实在信不过那家伙。

所谓的隔离门如同船上的水密门; 为的是一旦出现狗跑出圈的情况; 可以及时关闭以保障人的安全。

刚刚他已吩咐狗圈工人全部都撤到峡谷最后部; 并且关闭隔离门。

两侧的栅栏相当高; 即使最敏捷的狗也跳不到一半。

但是刚出生的小狗能从栅栏空隙钻出来。

栅栏之间的路几乎全叫那些毛烘烘的小球占满了。

它们专爱在两道深深的车辙里爬上跳下; 还爱追逐欧阳中华两只移动的脚。

狗圈刚建时只有四处捕捉的五百多条野狗; 现在已难以计数。

充足的高蛋白食物使狗的繁殖率和存栏数都达到最高水平; 供得上屠宰场日夜不停地宰杀。

如果说眼前这个毁灭的世界上还有什么称得上兴旺发达; 除了这就再没有别处。

狗圈里每座狗栏几乎都挤得满满; 连点空地也难看见。

条条狗都肥头大耳; 以至显得行动不便。

欧阳中华发现一座狗栏的投食口没有关上。

如果里面的狗不是吃得太饱的话; 早就会跳出口来自行找食了。

想到那情景他不禁恶心了一下。

它们要找的食一定像它们吃惯的食。

以它们的判断力; 活的和死的并不是区别; 只要形状一样就行。

他关上投食口; 瞥见几只半大的狗正在里面拥挤着拱一个球。

那球被满栏狗屎糊得污黑一团; 看不出原本是什么东西。

但他不用看也能知道; 那只能是一颗人头。

而几只狗崽奋力拽过他脚面的“拔河绳”则是它们父母吃剩的人肠子。

他马上就把恶心抑制下去。

运出去加工营养液的狗粪必须仔细检查。

一旦叫人发现有这类东西; 就会掀起轩然大波。

那时他们能把以往吃进肚子的狗肉全吐出来吗 他想。

或者再喝进去两盆洗衣粉清洗肠子 难道他们就从来没有想过; 狗是要吃东西的; 是不能靠喝风长肉吗 他常对这一点感到奇怪。

真的; 从来没人问过这个问题。

可一条狗要比一个人还能吃; 这可是人人皆知的常识啊! 一车死尸挡在隔离门前。

真讨厌! 他皱了皱眉头。

反复吩咐过喂多少拉出多少; 喂不了的要拉回去。

隔着满满的死尸车看不清隔离门是否拴好。

其实不一定非那么认真; 有一车死的挡在前面; 乱窜的狗也就不必要跑到后面去吃活的。

但他必须绕过尸车去看一眼; 因为他不能承认自己被一车尸体吓停了步。

尸体有大有小; 有的完整; 有的破碎; 按操作规程全部扒光衣服。

青的灰的白的血和泥混在一起的; 重重迭迭在车上堆得老高。

他小心翼翼不碰上一只伸在外面的手。

那手不知为何还捏着一把土。

核冬天降温使尸体腐烂的气味小多了。

扒尸体的铁钩斜倚在车旁。

钩尖磨得油光光。

从他在去太白山的路上看到人群吃掉吃死尸的野狗时就产生了这个想法。

他从未跟任何人进行过商讨。

直到现在; 全基地除了狗场工人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内幕。

虽然这种新食物链早已自然出现。

然而变成人为的生产方式却会把所有人都吓坏。

只有最勇敢最理性的人才能正视人尸的利用价值。

眼前世界的所有蛋白质来源都在不可遏止地趋于零; 只有人尸一日数倍地增长。

任其在荒野腐烂成泥或被野狗叼零并不是对人的生命尊重。

尸体已没有生命; 让它们加入到活着的人体中才等于重新赋予它们新生。

他做为负有使命的人; 有权超脱普通的人伦观念; 从纯粹的食物链角度进行安排。

死人转换成狗给活人吃与死人先转换成泥土再转换成粮食给活人吃本质是一样的; 只不过少转换一道; 时间没拖那么长而已。

现在哪还有那么从容的时间呢  隔离门和栅栏一样; 也是手腕粗的树棍编排成的。

狗圈工人在门那边烤火; 多数边抓虱子边吃狗肉; 也有一些不安分地做着怪模怪样的举动; 其中一个正在撅着屁股学狗爬。

这些人大部分身材畸形; 智力低下; 食量却大得惊人; 只要一闲下来; 几乎总是不停地吃。

对他们不限量; 狗肉随便吃。

基地里属他们吃得饱; 营养好。

这是他们卖力工作和生怕被开除的主要原因。

欧阳中华相信一点; 正常人的精神不可能承受这种工作。

他已经算够有理性的人了; 并且从未干过搬运尸体和喂狗的活; 已经吃不下半点狗肉; 一闻到煮狗的味就作呕。

只有这些不完整的人才会无动于衷。

至少先天身体和后天心理的畸形给了他们常人所不具备的对畸形事物的抵抗力。

此刻; 他们就在小山一般的尸堆旁边安然大吃; 狰狞的死人和刺鼻的腐臭味对他们毫无影响。

近来暴民攻打基地的战事不断; 他们已无需到远处搜罗尸体; 光是清理寨墙外的就富富有余。

如果遍布国土的尸体全能这样利用起来; 生存基地可以增加多少啊! 隔离门关死着并且用绳和门柱绑在一起; 不会被狗扑撞开; 这说明罗锅儿很好地执行了他的命令。

但有点奇怪的是绳结打在这边。

他要求人们全撤到隔离门那边。

难道罗锅儿把胳膊伸到这边来打结 然而这些畸形人的逻辑无法用正常标准衡量; 他对他们已见怪不怪。

返回到峡谷前半部。

这儿除了屠宰场和狗圈工人的宿舍; 侧面还有一道小峡谷。

往里走不远就顶到头; 是一块数百平方米的山窝。

两道又高又厚的土墙把山窝分割; 只留下中间一块小空场。

听见他的脚步; 安静无声的土墙后面猛然响起一群恶狗的狂吠。

尽管他每次都提前做好准备; 还是免不了惊吓一下。

整个狗圈的狗群也立刻跟着呼应起来。

这是一座特殊的狗栏。

里面的狗全经过专门挑选; 个个又长又大; 比狼还凶猛。

狗栏的门是铁条做的。

看见他的身影; 里面的狗纷纷跳起往门上扑; 撞得铁门哐哐震响。

有的狗甚至用牙去咬铁条。

已经把它们饿到最凶猛的程度了; 他满意地想。

每头狗嘴上都戴着一套分成上下两半的箍环。

箍环由皮革和金属组合制成; 形状不规则。

箍环两半之间有细而结实的金属链; 加上那些用于固定的带子; 看上去如同宇航面具或是古代战盔。

他摘下腰间一根短棍。

凶猛扑跳的恶犬立刻退后。

短棍是用电警棍改装的。

上端依然保持电击功能。

握柄部分附加了一个遥控器; 只要操纵一个开关; 狗嘴箍环上的金属链就会被箍环内部的小型电机收紧; 使箍环上下两半紧合在一起; 所有的狗就同时叫不出声了。

如果继续箍紧下去; 会让狗感到极大痛苦。

不过他现在很少进行这种集体惩罚了; 狗群已经训练出来; 即使饿得有点发疯; 一看见他拿出家伙也立刻变得老实。

欧阳中华拉动一根绳索; 打开机关的铁门轰然倒地。

经过多次训练的狗已形成条件反射; 铁门一倒就一窝蜂冲出。

然而这回门前空场上并没有喂它们的死尸; 嘴上的箍环仍然紧闭。

要是没有箍环锁住它们的利齿; 欧阳中华绝不敢走进狗群; 更别说套住那头最大的黑色藏獒。

他又一次想到万一遥控器或箍环失灵会怎样 虽然负责设计和制作这套设备的专家打了保票; 昨天他还是更换了所有箍环上的电池。

专有一架风车昼夜带动充电电机。

基地储备的电池每只都经过严格检查。

此时一切正常; 电棍也良好地发挥威力。

除了藏獒; 其他狗全按照他的喝令返回狗栏; 只有两条动作慢的受到了电击。

他关好铁条门; 又在上面挂了一块草帘; 外面便看不见狗栏里的狗了。

另一面土墙的后面是处空狗栏。

他把藏獒独自关进去; 用一个树棍栅栏门代替铁条门。

栅栏空隙很大; 往里看的视线比铁条门清楚许多。

藏獒在里面绕圈。

他沿一架木梯爬上空狗栏的土墙。

土墙厚度足够在墙头自如地推一辆小车。

喂这些凶猛的狗只能从高墙上往下扔食才安全。

他把控制对面那座狗栏铁门的绳索引到这边。

原想拴在墙头那辆装死尸的小车上。

小车停在十米开外; 莫名其妙地盖着一块草帘。

转而又觉得把小车拉近会碍事; 也不稳定; 便改成在墙头钉了一根木橛固定绳头。

现在只需静静等待了。

他笼着了一堆火; 很快便在火旁入睡。

他梦见一座火山。

从火山口溢出的不是岩浆; 而是酒。

他盘腿坐于地; 头顶云天。

火山只如酒壶大小。

每当手中的杯空了; 他就把火山扳倒重新斟满; 直到叮叮铛铛的声音响彻云霄。

来了! 他睁开眼睛; 上方那根横悬的绳索使劲抖动。

绳上吊的碎铁块上下乱跳。

一看便能感觉出来者的气势。

离峡口老远就能听见一片大呼小叫。

他心里一沉; 来的人比预想的多; 多得多!他放慢脚步; 数了一遍在峡口栅栏外晃动的影子。

竟有三十个; 或者还不止; 全带着枪。

原来预计顶多五六个。

怎么办 这么多人无法对付。

可是有退路吗 脑子一瞬间就转到发烫的程度; 脸上表情却要保持平平常常。

他们用枪托砸栅栏门; 又喊又骂。

像在任何场合下一样; 大牛被簇拥在中间。

欧阳中华走到门前时已辨认明白; 来的全是绿卫队头目; 最危险的人物一个不少。

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他装作不想开门让他们进来; 吱吱唔唔地推托。

他内心确实矛盾。

对付不了这么多人的结局就是毁掉自己; 然而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又太可惜。

一旦成功就是绝大的成功; 绿卫队会立刻化做一盘散沙。

其实已没有考虑的余地。

来的人是五个也好; 三十个也好; 他都不能阻挡他们进入狗圈。

他们已被“狗操女人”的消息刺激起来; 不亲眼看见绝不会罢休。

所以只能按原定的步骤走下去。

“……你他娘的少罗唆 ! ”大牛的大嗓门震得耳膜嗡嗡响。

“快开门; 俺说你成天猫在狗圈干个啥。

原来你比谁都花花。

为啥不叫着弟兄们一块看 娘的不仗义! ”

他得露出心虚的模样; 但也不能过于痛快地承认有“狗操女人”; 否则会引起怀疑。

大牛虽然蠢; 那帮手下人里可有精的。

他反复做出虚伪的表白; 前言不搭后语; 就是不往外拿钥匙。

“再不开可砸你娘的了! ”大牛吼起来。

那帮手下也狗仗人势地跟着起哄。

“杂种操的; 俺今个非要看看你是个什么种! 跟谁装他娘的屁眼儿没疤拉! 开不开 ”大牛俩眼瞪成暴圆的两个铅球。

一个小头目把枪筒伸进栅栏; 顶在欧阳中华眼睛上。

连这等人都能如此侮辱他了。

自从在寨门上和大牛发生冲突; 他的地位就一天不如一天。

把他彻底踩成肉泥的时刻已经屈指可数; 没几天了。

他装出害怕的样子。

不;  不是装。

他确实害怕。

以往从未面对过赤裸裸的暴力; 一旦身临其境才认识到自己远不是自我以为的那般无所畏惧。

不但害怕; 甚至有想逃跑或是想求饶的反应。

只是这种反应平时不会表现出来; 没有勇气至少还有意志力和自尊。

但此刻不必掩饰; 按设计的步骤这当口正该显出胆怯; 然后再由胆怯转成逢迎。

他底气不足地干笑两声。

“我是想等训好了再请弟兄们看。

既然弟兄们等不及了; 那就请进吧。”

枪管离开了他的眼。

“别他娘的往好听里说。

要不是俺们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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