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皇漫不经心的看了徒煌一眼,叹息道:“朕记得当年你们两个加老七的关系一直是最好的。可是老七性子野,跑出去疯玩了这么多年也没个音讯。只剩下你们两个,关系还是这么好……”
说到最后,竟隐隐有些唏嘘之态。
众人揣度着上皇的心思,一时间竟没有敢出言搭茬的。
等到最后,还是上皇自己缓过神来,冲着徒藉笑道:“朕看你今日在台上的动作,倒是很干练有力。想来身子也休养的差不多了。身为大雍皇子,自然要以社稷为本分,你叔父都那么大的年纪还在为朝廷办差,你这么小小年纪的天天守在府中清闲也不是那么回事。”
说着,扬声问道:“臻儿?”
徒臻立刻向前探着身子笑道:“儿臣在。”
“你不是向来和朕抱怨朝中有才之士甚少吗?老五的手段本领你是知道的,怎么样?”上皇淡然问道。
“五弟的能力儿臣自然清楚。”徒臻含笑道:“儿臣明白父皇的意思。徒藉,明日早朝后你来养心殿一趟。”
徒藉立刻躬身谢道:“儿臣谢过上皇,谢过圣上。”
上皇摆了摆手,直起身子在场中打量半晌,突然开口道:“忠信侯家的薛蟠呢,朕今儿怎么没见到他?”
戏台子后面立刻有道声音答道:“微臣在这儿呢!”
说着,薛蟠提着衣摆跑到上皇跟前。躬身跪拜道:“微臣见过上皇,上皇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上皇神色一僵,看着身形有些狼狈的薛蟠,白皙粉嫩的脸上竟然还有道道黑痕,不由得狐疑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小魏子一时没看住,燎烟的火星子差点把后台的帘幕给烧了。微臣也不好惊扰圣驾,直接带着后台的杂役和**先生救火。这才弄成这般样子。”薛蟠说着,满不在乎的用袖子擦了擦脸蛋儿,将脸上的黑灰抹的越发均匀一些,憨厚笑道:“好在火已经灭了,并没有大事。”
上皇无奈的摇了摇头,举起手臂隔空点了点薛蟠道:“你啊!”
顿了顿,又问道:“不是说还有一出戏吗?”
薛蟠立刻笑道:“下面就是,上皇您就瞧好吧!”
话音未落,举起手掌连击三下。只见戏台上陡然又升起一阵青烟。一阵若隐若现的琵琶音慢慢从天边飘进场中,琵琶音断断续续,如泣如诉,哀婉缠绵。
烟雾渐渐消散,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戏子背着一个书箱走上台,寻寻觅觅,似乎也在找这琵琶音的来处。
琵琶之音愈发的哀怨凄清,仿佛是一个怀春的少女被困闺中思念情郎一般。一阵隐隐约约的女声也开始合着琵琶之音轻吟浅唱,清丽婉转的歌喉仿佛夜莺啼唱一般,霎时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挂在戏台上的白色帘幕忽的掉下,众人心下一惊,连忙移目望去,却被台上的景象骇的目瞪口呆――
☆、第八十三章 倩女幽魂艳压众人 机关算尽得偿所愿
一轮明月;空悬在半空中。
一位身穿白色羽纱的绝丽女子,抱着琵琶坐在弯月之上。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披散在胸前;腰间;十指芊芊;拨弄着琵琶,神情幽怨哀婉。
低吟浅唱瞧见了底下目瞪口呆的书生,勾起唇角和婉一笑,起身走了下来。一步一步的;体态纤柔,神情自若,仿佛是踩着阶梯下来一般。
众人霎时间哑然;惊呼之声不绝于耳。
上皇甚至失神的打翻了手中茶盏;瞠目结舌了片刻;突然回头问薛蟠道:“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蟠神秘一笑,轻声说道:“一点儿小伎俩罢了,不止一提。不过说穿了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上皇惊疑不定的点了点头。回头继续观看。
之间戏台上,那名白衣女子已经走到地面上,莲步轻移至书生面前,娇声笑道:“夜深人静,荒山野岭,公子一个人岂不是寂寞聊赖,不如小女子为公子弹奏一曲,廖解乏味如何?”
那书生打扮的戏子立刻拱手作揖,闲话一番,说了几句谦让爱慕之词,最后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聂小倩就这么悬空坐下,轻拨琵琶,柔声唱道:“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
歌声情意绵绵,女子眉目缱绻,一双眉目波光流转,似嗔非嗔的看着那书生。唱了一会儿,竟然抱着琵琶起身飘到书生跟前,身形一动,坐在书生怀里低吟浅唱。殷红的嘴唇凑在书生的耳边,颈侧。耳鬓厮磨,暧昧缱绻的风流恣意叫台下众人看的脸上一热。有些不堪的竟然就此情、动起来,频频举起酒杯掩饰失态。
一曲终了,那书生立刻起身避开三尺。素手而立,冲着聂小倩恭声说道:“时候不早,姑娘应该休息了。书生也该入睡了。”
聂小倩巧笑倩兮,神情娇媚的问道:“长夜漫漫,公子一个人岂不清冷了一些,不如小倩陪着公子夜读吧!”
那书生立刻拱着手低眉敛目的说道:“不必,不必,书生自去安歇便罢。”
说毕,不容聂小倩置喙,径自转身,进了庙里。
场景一换,适才温柔缱绻的古刹中陡然阴风习习,鬼哭狼嚎之声不绝。而聂小倩也没了刚才的娇媚风流,绝色风华的脸上陡然显出两分鬼蜮来。
一阵风声响起,从天边突然飞过来一位披散着头发的红衣女子,红色轻纱笼罩在妖娆的身上,隐隐透出里面的如玉肌肤。一双白嫩的玉足暴露在外,衬着大红色的羽纱裙摆分外显眼。手腕脚腕的铃铛随风叮当,愈发的妩媚诱人,如此半遮半现的装扮更添了无数魅惑。
场下众人不由得又是一阵惊呼。“她竟然是飞过来的——”
那红衣女子飞到聂小倩面前,眼眸一转,神情得意的笑道:“都说聂小倩风华绝代,是个男人就拒绝不了。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聂小倩冷冷瞥了红衣女子一眼,冷声说道:“不过是些欲迎还拒的伎俩罢了。姑娘我见得多了。你等着,不过三天,我就让他心甘情愿的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语言之大胆,神情之放诞恣意,让场下久经风流场的各位王公贵族们也大呼吃不消。更有许多人耳语窃窃的打听起这两个小旦的声名来。
那红衣女子听罢聂小倩的话,不由得冷笑道:“你说的倒轻巧,不过姥姥吩咐两天之内必须交上二十个男人的生魂,到时候无法完成任务,你付得起责任吗?”
聂小倩闻言,寒声问道:“红鸾,你什么意思?”
红鸾娇笑一声,开口道:“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说没本事就退下,将人交给我就完了。”
聂小倩轻蔑一笑,开口道:“我都不行,你以为你可以?”
“不试试怎么知道?”红鸾说着,身形一闪到了宁采臣睡觉的房中。此时场中陡然响起一阵暧昧吟哦之声,其中勾魂情动处让人听的忍不住脸红心跳。
红鸾随着乐声,也慢慢的舞动起来。身段娇柔,四肢慢慢的舒展开来,如羊脂白玉的手臂和大腿在红色轻纱中若隐若现,手臂上和脚腕间带着的铃铛随着身影叮当响动,分外旖旎。乐声陡然加快,红鸾的动作也愈发的大胆起来。腰肢、胯部疯狂的摆动,举手投足,扭腰摆臀都透着浓浓的奔放妩媚,随后慢慢的贴到宁采臣的身上,仿佛一条美人蛇一般交缠在宁采臣的身上,神色放浪,眉目缱绻,别说是身临其境的宁采臣,即便是场下诸位王宫大臣看得也都是口干舌燥。
一曲终了,宁采臣虽然有些呼吸急促,衣衫凌乱,但睁眼说话时依旧神色清明,举止有礼。
红鸾看在眼中,撇嘴怒道:“你是不是男人啊?”
与此同时,场下众男人心中也情不自禁的问着。听了红鸾的娇喝,倒觉得这女子果然直白可爱。且这出戏中女子的装扮也不像之前唱戏中的那样夸张,虽然也浓妆艳抹,但愈发显得五官端正,就连一些王妃夫人都忍不住的悄悄打探着这梳妆的娘子是谁。
戏台上的故事继续,接下来便是聂小倩三番试探,最后被宁采臣的君子风度折服,想要帮他逃离兰若寺,后被姥姥追杀。关键时刻道士燕赤霞出场,和黑山姥姥一番打斗。最后将宁采臣救走。
黑山姥姥大怒,要把聂小倩嫁给另一个妖魔换取修炼秘法。宁采臣对聂小倩情根深种,恳求燕赤霞帮忙救出聂小倩。燕赤霞推脱再三不肯帮忙。还相劝宁采臣人妖殊途,勉强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局的。宁采臣执意恳求甚至以死相逼,最终燕赤霞无法,只得出手相帮。
最后众人一起进了兰若寺深处由黑山姥姥幻化的无间地狱,红鸾冷眼旁观,终于被聂小倩和宁采臣的爱情打动,准备里应外合帮聂小倩偷出她被黑山姥姥藏在本体内的骨灰。最终被黑山姥姥发现,惨死在姥姥的藤枝下。
时候已到,燕赤霞无奈,只得先带着宁采臣回了阳间。准备成亲路上再做努力。
等到成亲当天,燕赤霞又带着宁采臣去了阴阳道。结果和早有准备的黑山姥姥打了起来。只是此番打斗激烈中还透出几分情思和前缘来,众人正看得疑惑,场中陡然响起一阵歌声。
黑山姥姥宁在半空中,轻声唱道:“青山峦叠翠,一江愁水。生生世世妩媚,落花憔悴……”
然后画面陡然一转,竟然是燕赤霞和黑山姥姥的往事。却原来燕赤霞刚刚学成下山的时候和黑山姥姥有过一段夫妻之情,后来知道黑山是妖怪,坚持人妖殊途的燕赤霞抛弃了黑山去外面捉妖杀鬼。彼时黑山姥姥已经怀了燕赤霞的骨肉,最终却因为失去阳气生不出来而惨死腹中。
黑山姥姥发誓吸取男人的阳气一则是为了修炼,二则也是报复世间的负心汉。在和燕赤霞的打斗中将这些怨愤脱口而出,燕赤霞心生悔意,且果然心底存着黑山姥姥,便答应和黑山姥姥在一起重续前缘。只希望黑山姥姥看在两个人已经悲惨的结局成全宁采臣和聂小倩。
黑山姥姥由妖入魔究其根本还是因为燕赤霞的负心,如今燕赤霞幡然悔悟,黑山姥姥心中怨恨消除。自然也乐得成全宁采臣和聂小倩。只是另一个慕名许久最终抱得美人归要娶聂小倩的大妖不同意,最后竟然将聂小倩的骨灰染了魔气,让聂小倩生生世世禁锢在阴阳道,无法轮回。
眼见一双情人劳燕分飞,天人永隔。黑山姥姥暗自懊悔,认为都是自己的错才会棒打鸳鸯。于是瞒着燕赤霞倾其本身妖力绘出一幅画中世界将聂小倩的魂魄放入画中,宁采臣为怕聂小倩会寂寞,魂魄投入画中和聂小倩生生世世相伴相随。(此处背景音乐《画中仙》)
而失去了全部法力的黑山姥姥化为合欢树的原型伫立在兰若寺外静静绽放。燕赤霞经此一事,了断尘缘,在兰若寺剃度出家。没日没夜诵经超渡,陪着黑山姥姥的本体了此残生。
谢幕之时,场上响起《倩女幽魂》。哀婉缠绵的曲子引得众人唏嘘不已。甚至有心软多愁的妃嫔命妇潸然泪下。
过了半日,还是上皇率先醒过神来,抚掌笑道:“好。”
于是场中掌声如雷霆版响起。除了个别腐朽的假道学对于聂小倩和红鸾刚出场时候的放诞行为颇有微词之外,众人更是一片叫好。
上皇饶有兴味的问向薛蟠道:“朕适才看他们又是在空中悬挂,又是飞来飞去的,还有那些个阴风习习的无间地狱……都是怎么回事?”
薛蟠轻笑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
于是双掌轻击两下,立刻有提着灯油的宫女鱼贯进入场内,将所有的宫灯点燃。场中霎时间亮如白昼。众人定睛看向戏台上,赫然见到一个涂满黑漆的梯台摆在台上,上面还铺着一层厚厚的黑色帘幕。只因适才光线太暗,薛蟠又可以找好了角度掩饰,众人竟然都未发现。
薛蟠站在上皇身边扬声解释道:“这个就是聂小倩先时悬空踏阶而下的缘故。”
一旁的皇太后开口问道:“那个月亮呢?”
薛蟠闻言,又连连击掌。
只听到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声,一轮月亮模样的花灯缓缓掉在空中。
薛蟠又说道:“不过是之前吩咐匠人们用铁架做了一盏半月形的花灯,里头放满灯烛,着力气大的男丁们在幕后拉着绳子将花灯选在半空,漆黑夜中看不真切,便以为是明月了。”
皇太后啧啧称奇的连连点头。
皇后也忍不住问道:“适才那个能飞的红鸾又是怎么回事?”
“那就更简单了。不过是小戏腰间绑了一条绳子,由幕后的杂役拉着移动罢了。”薛蟠笑着解释道:“至于那些出现的无间地狱等场景,有的是工匠事先做好了雕像,底子下镶着可以滑动的轮子,因为动作之间十分轻便,而远山等景物都是皮影戏弄出来的。”
说的虽然轻巧,不过真要做出亲密无间的配合,可是需要台下打量联系的,要不然也不会彩排了半年多才有此成效。
众人听的连连点头,止不住赞叹道:“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
薛蟠顺势为自家的夜总会打广告道:“微臣和忠睿王爷联手在章台街上建了一座戏院,其中上演的都是类似这样的戏剧。大家要是喜欢的话,开业的时候都去捧场啊!”
于是有好事者连连应道:“那是一定要去的。”
“小侯爷的营生,自然要去捧场的。”
“如此巧夺天工的戏曲儿,若是不多看几次,岂不暴敛天物……”
一番吵闹,徒臻看着十分不像。当即摇头轻喝道:“你把万寿节当成你自家的戏台了,岂可如此放诞,还不快下去。”
薛蟠笑嘻嘻的应了一声,悄悄的退了下去。
上皇又饶有兴味的将扮演聂小倩的蒋玉菡和扮演红鸾的云儿叫到跟前问了两句话,打赏一番,方放人自去休息了。又吩咐下面侍候的宫女将几盘新鲜的瓜果并着一些精致的糕点送与两出小戏的参演人员。自然又引起一番歌功颂德不提。
接下来便是宫中歌舞弹唱,只是经过了薛蟠适才的两轮轰炸,众人余兴未消,私底下交头接耳讨论的也都是那两处戏,台上现在的便有些索然无味了。
宴至三更,放尽兴而散。
薛蟠和薛宝钗跟着品服大妆的薛氏夫妇上了马车,一路则是叽叽喳喳的讨论夜总会开业之后场面会有多么火爆,吵得薛之章脑仁儿都疼。直至回了忠信侯府后,盥洗宽衣,方才安置,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薛蟠在红袖的服侍下盥洗已毕,到瑞荣堂陪着薛氏夫妇和宝钗吃过早饭,便施施然的去了听雨榭。昨日大家表现的十分好,他这个做老板的自然要奖赏一番。只是到了之后才从柳湘莲的嘴里听到一个算不上好或不好的消息——
云儿昨夜留在宫中并未回转。
薛蟠听说的时候,只是稍微愣一愣神,随后嗤笑一声,冲着柳湘莲嘱咐道:“这话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嘱咐班子里的人嘴看好了,万万不可传将出去。若是真惹了什么大祸,我是不会保着你们的。”
柳湘莲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薛蟠将早就准备好的赏银发了下去,又和班子里的人闲话一回,这才施施然出了听雨榭。
入了伏夏,天气变开始燥热起来。闷热的天气仿佛连空气都扭曲起来,动辄便是一身的臭汗,身上黏黏腻腻的,连情绪都暴躁起来。
万寿节后,许多爱慕聂小倩和红鸾的世家公子们便打着诸多借口上门拜访,探听虚实。因扮演聂小倩的琪官儿乃是忠顺王府上的小戏,大家也不敢诸多造次。探听到扮演红鸾的云儿不过是个刚刚被赎了身的歌姬,便心动的求上门来。薛蟠被烦的受不了,干脆闭门谢客,天天抱着袷纱被呼呼大睡。
这一混便是一个多月,只混到身上又长了几斤彪,且又腻歪的不行了。这才被徒煌两个从床上挖了出来。
“你天天这么腻着,亏你也耐得住寂寞。”徒煌摇着扇子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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