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未尽,陡然听到帐外一声阴测测的声音阴柔的说道:“想的倒美。”
众人闻言大骇,扬声问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只见帐中红烛好似被风拨弄一般颤动不已。南安郡王还未来得及举措,只觉得脖子陡然一凉,有人掐住了喉咙逼迫南安郡王下意识的张口,然后一粒药丸滚入了喉中,入口即化,转瞬间没了踪影。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等众人再次回过神来,只瞧见大案后面的太师椅上斜斜坐了一个身着大红色牡丹团花的妖冶青年。一身黑如墨缎的长发随意披在腰间,秀眉凤眼,皮肤白皙的有种妖异,十指修长如葱,正一脸闲惬的望着他们,一只手中把玩着一只缀着丝线的绣花针。另一只手握着一个白玉瓷瓶。瞧见南安郡王惊疑不定的打量目光,那男子好整以暇的摇了摇瓷瓶,轻声说道:“这里头……存着你的鲜血哦!”
闻言,众人的脸色彻底青了。
☆、第四十九章 薛父上京众人会宴 香气宜人南安到访
这两日风和日丽;沐光和煦,鸟语花香;正是外出游走的好日子。奈何某人却只得奉命窝在家里头;闷的骨头里都快长草了。
这日;薛氏母女相携而来,瞧见正在里间儿盖着大被睡觉的薛蟠,不由得叹息一声,开口说道:“前两日家中收拾屋子;忙的乱乱糟糟的,你也不说在家里张罗张罗,这两日没事了;怎地你还窝在家里不走动了呢?”
宝钗笑着走上前;到床边坐下;伸手拉下薛蟠盖到脑袋上的被子说道:“哥哥的习性可是不能圈在家里的,小心闷出病来。”
“你以为我不想出去啊!”薛蟠闷闷不乐的翻了翻白眼,撇嘴说道:“这两日外头是不是很热闹?”
薛夫人接口说道:“可不是嘛!南安王爷和忠纯亲王带着大军班师回朝,朝廷上下正忙着犒赏三军的事儿——”
说到最后,恍然明白过来,噤声不语了。
“圣上叫我这两天不要出门。”薛蟠郁闷的抓了抓脑袋,“他怕南安郡王趁着班师回朝的机会寻事挑衅,又怕我忍不住,就叫我这两天别出门。”
薛夫人和宝钗面面相视,默然不语。
半晌,还是宝钗笑道:“那圣上有没有说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他说什么时候爹爹来了,什么时候就——”薛蟠一句话未尽,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吵嚷起来。
薛蟠正烦心着呢,不免皱了皱眉,扬声问道:“谁在外面,吵什么呢?”
只听一阵脚步响,大丫头红袖掀开帘子一脸兴奋的说道:“老爷上京了。”
“什么?”薛蟠一个鱼儿打挺儿从床上蹦下来,拉住红袖的手问道:“我爹在哪儿呢?”
“外头的小子传话来,说瞧见老爷进城门了。正往咱们府上走呢!”红袖利落的说道。
“太好了。”薛蟠猛地一击掌,连忙叫人给自己宽衣洗漱,举步就要往外走。
“回来,你这是要做什么去?”薛夫人一脸担心的说道:“圣上不是叫你在家呆着吗?”
“圣上还说我爹进京了就让我出门,我现在就是去接我爹。”薛蟠兴奋的跳了一下,脚不沾地的跑出去了。
薛夫人只来得及看到薛蟠风风火火往外窜的背影,无奈的大声喊道:“你小心着点儿,别和班师回朝的王爷起了冲突。接了老爷就赶紧回来……”
打马到了街上的时候,只见各处都比往日热闹了十分。四处可见大红绸子、五色花球高高悬挂,人群奔走相告,欢天喜地,俱都带着无与伦比的自豪感。
一旁的招财开口说道:“真是赶了巧了,老爷在今日上京。南安郡王也选了今日班师回朝,论功行赏……”
薛蟠无所谓的瞥了他一眼,四下扫视一圈儿,摇头说道:“不过他们弄得也无甚意思。若是这事儿让我处理的话,恐怕还要热闹百倍。”
进宝立刻接口说道:“那当然,我们家大爷是什么样的人物,做起事情来最是气派不过的。不说旁个,现如今那金陵的‘天上人间’有几个不艳羡的。别说是金陵本地的公子豪强,即便是京中多少亲贵王侯,也少不得奔走享受的。”
“这就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薛蟠轻笑一声,开口说道:“这个世道,缺什么都行,千万不能缺钱。”
“果然是金陵薛家的口吻啊!同样的话若是别人讲来都逊色一二,只有薛家大爷说出来才顺理成章。”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笑声,薛蟠回头一瞧,却是身着常服的北静王,身后跟着两个小厮装扮的跟随,只是明眼人一瞧,就知道那气度断然是高等侍卫之流。
薛蟠拱手笑道:“原来是水大爷,怎么今儿也有闲情逸致出来微服私行?”
因为水溶这身打扮的缘故,薛蟠倒也聪明的没指出对方的身份。毕竟水溶身边只两个没带刀的侍卫,他若是冒冒失失的一口道出了那人身份,被有心人听到了生出事端来可怎么好?只是他到底也不是个稳当人,说到最后还是打趣了一句。
水溶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也回道:“我原以为你今日才不会出来,可如今你不也出来了吗?可见世事无绝对,偶尔任性一下也算是一种情趣。”
“我可不一样,我是出来接我们家老爷的,他今儿上京。”薛蟠含笑应道。
“哦?”水溶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意味深长的说道:“忠信侯也是今日上京,那倒是巧的很啊!”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这时间若是没有‘巧合’二字,到底失了多少趣味呢!”薛蟠不以为然的应了一句,拱手笑道:“我家老爷已入了城门,时间紧迫,我就不和水爷闲话了。”
水溶伸手说道:“请。”
“告辞。”薛蟠拱了拱手,翻身上马,施施然的往南城门处去了。
水溶在原地站了半晌,这才玩味的勾了勾嘴角,负着双手离开了。
薛蟠等人紧赶慢赶的到了城门处,却发现并没有薛之章等人的身影。好在车行的伙计还在城门下面卖呆儿。薛蟠打马走了上去,开口问道:“老爷呢?”
那伙计冷不防的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瞧见是薛蟠,立刻点头哈腰的说道:“老爷已经回府了。”
“啊?”薛蟠瞪大了眼睛,立刻问道:“从哪条道儿走的?”
“因今儿朝廷要在西鼓楼犒赏三军并举行献俘仪式,几处大道都被禁严了。恐怕是从西市那边穿回去的吧!”
“哎呀!”薛蟠气急败坏的甩了甩马鞭,调转马头往西市的方向走。
身后招财、进宝连声说道:“大爷慢点……”
结果到了最后也没接到人,薛蟠一脸气闷的回了忠信侯府的时候,只听见里头一阵欢声笑语。薛之章和庄先生坐在大厅内,正笑着和薛夫人及薛宝钗闲话儿呢!瞧见薛蟠走进来的身影,不由得起身上前,一把搂住薛蟠说道:“我的儿子哎,让爹瞧瞧长高没有!”
“爹爹,我今儿出去接你了,都没接到。”薛蟠撇了撇嘴,一脸委屈的说道。
薛之章揉了揉薛蟠的脑袋,和声说道:“今儿各路都被戒严了,我们也是进了小胡同里头拐了几岔子才拐回来的。所幸带路的小子是本地人,道儿熟,不然还指不定得耽搁多少时日呢!”
庄先生也一旁不动声色的笑道:“我听说今儿这阵仗是为了迎接班师回朝的南安郡王……”
说着,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薛蟠,默然不语。
薛之章也阴沉了脸面,冲着薛蟠说道:“就知道你是个不省心的,才来京城几天……”
“爹爹你怎么不说南安郡王府实在太嚣张跋扈了,咱们才来京城几天,认识谁啊?反叫他给欺负了。”薛蟠不满的哼道。
“……你总是有理。”薛之章被噎的无语,也着实舍不得训斥这唯一的儿子,只得摇头叹道。
一旁的薛夫人忧心忡忡的说道:“老爷,蟠儿这次……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薛宝钗也接口说道:“是啊,哥哥之所以会和南安王府的人对上,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替我们娘儿们出气……”
“无妨。”薛之章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是一个被圈禁在京城的异姓王罢了,倒也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庄先生轻笑一声,端着茶盏神态优雅的啜了一口,但笑不语。
薛蟠立刻谄媚的走上前去,拉着薛之章坐下,殷勤的敲胳膊捶腿的说道:“就知道爹爹最厉害了,什么南安郡王……和爹爹都不是一个牌面儿上的人。爹爹对付他就像捏死个蚂蚁似的——”
“捏死蚂蚁不小心也会脏了手指的。”薛之章看着薛蟠教导道:“何况南安郡王也不是什么蚂蚁,倒像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不过他那母妃和妹妹都是个不着调的牵连了他……综合的说,倒也不是个难办的事儿。只是这件事情目前为止……只宜和解,倒不宜再生波澜。”
薛蟠无所谓的撇嘴说道:“我没关系,只要他咽得下去这口气就行。”
薛之章会心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南安郡王是个聪明人……”
薛蟠定定看了薛之章半晌,却发现他没了下文,不由得茫然的抓了抓脑袋。
……
因今儿个是薛之章头天回来,原本也不必要摆膳请客的。只是林黛玉那厢在荣国府住了几日,愈发觉得不耐烦。几乎日日打发了雪雁过来催问收拾妥当没有,这日听说薛之章回来了,就再也等不及了。忙忙的以给干爹请安的名头吩咐荣国府的准备马车,就要过来。而另一厢惜春将林黛玉看得死死的,瞧见林黛玉的动作也吵嚷着要跟过来热闹热闹,又有迎春、探春两个不甘寂寞的凑趣哄闹。到了贾母跟前儿一奏禀,正巧贾母也闲的发慌,旁日里除了去宁府和王府等亲戚姻亲家外倒也无旁的去处。这日静极思动,倒也起了串串门子的兴致。
当下正式下了拜帖不提。薛姨妈这厢问过薛之章后,也思讨着左右都是亲戚,何况自家也在荣国府住了那么久,当时也应承过这边收拾妥当了要摆席面儿的……种种原因纠结在一起,倒也不拘礼数的应承下来。
于是将将过了正午,就见荣宁二府门前沸沸扬扬的站了一街的人,两府的男丁女眷分长幼嫡庶之序各自坐了马车、轿子前往薛家大宅。一路上欢声笑语自是不提,等转过弯去到了薛家大宅后……旁人不说,单只林黛玉一个仿佛脱了笼子的鸟儿一般,活泼伶俐较之往常精神百倍,拉着三春和宝钗径自去了园中玩闹儿,反而将一众人给撇下了。看的贾母一个劲儿的叹道:“怨道她总叨咕着要回薛家玩玩,果然在你们这处比在府里头要活泼多了。”
一屋子女眷闻言掩口娇笑,只听薛夫人笑着寒暄道:“可能是家里头有宝丫头能陪着她疯玩……她们自小一处私玩惯了的,我也从不拘着他们。在南边儿的时候她哥哥有个马场,当日还时不时的骑着马在草场里溜一圈呢!别瞧见现如像模像样的,当初疯野着呢!”
贾母笑不拢嘴的说道:“这样才好。咱们都是武勋袭爵的,比那些个吟诗作对的人家多了两分子野性也是正常。就是咱们家的姑娘……平日里我也不拘着他们非做女红针黹,愿意写字的就写字,愿意画画的就画画。只是现如今京中规矩大,倒也没了骑马杨兵的机会。要不然,乐意骑马的我也不拘着。”
薛夫人笑着奉承道:“还是老太太开明。当初为了宝钗骑马的事儿我和我们家老爷闹了多少回。只怕别人瞧着不像,再者孩子大了越发样的野性……好在宝钗知道轻重,到如今也不用我太操心了。”
“子女都是父母的债。”贾母摇头笑道:“当日敏丫头没了,我将玉儿接了来也只是想让她过得更快活舒适,奈何这孩子在我们府上倒不是很开心的模样……”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有些冷场。
一旁王熙凤立刻见机笑道:“老太太对林丫头的用心那我们可都是瞧见的。别说旁人我可都羡慕死了。那林丫头哪有不开心的道理。只是她现如今重孝在身,老太太难道叫她成日里笑不拢嘴不成?”
贾母一听,确实也是这么个理儿,当即也不再郁郁,反而笑着说道:“瞧我这个老婆子,没事儿聊这个做什么!”
一时间众人也立刻插话将这会子事儿岔了过去。说说笑笑了一阵,贾母突然说道:“总这么歪着也不是个事儿。可叫姨太太领着我们在园子里头逛逛,要说这薛家大宅我还是头一次过来。当年听我父亲说,这薛家大宅在京中也是赫赫有名的精巧别致,如今少不得要大开眼界了。”
贾母如此说了,薛夫人又岂有不应的道理。于是领着一众女眷在后花园儿里头各处闲逛不提。
而前头薛之章和庄先生自然也以主人的身份接待了贾家男丁。那贾珍、贾赦是个只喜玩闹不理世事的主儿,虽然不耐烦应酬,但明面儿上向来妥当。何况这薛之章也不是外人,且又深受皇恩,少不得一番言语恭维,你来我往。那贾政更是个自命清高,自认不凡的主儿,瞧见赫赫闻名的庄先生,也忍不住言辞谦虚的上前寒暄。其后贾琏等小辈只得坐在堂中恭然听着,唯有宝玉是天生见了读书人就腿哆嗦,且又不耐烦寒暄客套的性子。在给薛之章和庄先生见礼过后,径自拉着薛蟠跑了。
薛之章早从别的途径知晓这位凤凰蛋的糊涂天真,倒也不以为意。摇了摇头,回头和众人继续闲话儿。倒是贾政有些挂不住脸面的赔笑道:“小儿无礼,让薛兄见笑了。”
“哎!存周倒也不必如此。我观这宝玉性格和顺,烂漫天真,又天生异象,是个有福气的。”薛之章含笑说道。
那贾政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不过是赖着祖宗的庇佑混日子罢了。眼见着身量越长,结果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吃不得苦,也不爱读书,整日里厮混内帏……唉!”
薛之章笑着说道:“这也是福气的一种。老话有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世人拼搏一世不就是为了绵延子嗣嘛!现如今贾家的荣耀有几人不艳羡,存周兄倒也不必太过介怀。你看我那蟠儿不也是不喜文武的性子……咱们家的孩子,即便不努力也一样安享一世,依我看倒也不错。”
家政立刻接口说道:“宝玉怎么能和蟠儿相比。蟠儿长于经济的名声那可是传遍大江南北的,别的且不说,顶门立户是绝对没问题的。何况薛家现如今得圣上恩典,将来蟠儿袭个爵位是没问题的。我那个孽畜……”
说到这里,陡然觉得话题不对,当即讪讪的住了嘴。一旁的贾赦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嘴唇嗡动,最后也没说什么。
贾珍见状,暗中摇头,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这次薛世伯被圣上恩典了兵部侍郎的缺儿,小侄在此提前恭喜了。那兵部当中小侄倒也有几个相交的朋友。世伯若不嫌弃,还请提点一番。”
对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人叫世伯,贾珍也有些尴尬的。只是辈分就在这里,容不得他轻慢。
薛之章也立刻接口说道:“哪里哪里。都是圣上的天恩,既然同属一部那就是缘分,何谈提点之说。只是有闲暇的话大伙儿出来聚聚罢了。”
两人寒暄着将之前的尴尬岔了过去。另一番贾政自悔矢言,默然半晌调整好了心态,这才笑着插话进来。一时间众人又热络起来……
且说薛蟠和贾宝玉两个从大厅中溜了出来。贾宝玉拉着薛蟠的手就往后院儿的方向走,口中还道:“老祖宗他们是不是都在后院儿,我们去那边玩儿才是正经。”
“不能去。”薛蟠一把拽住了贾宝玉道:“那边都是女眷,我们过去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贾宝玉转头问道:“又不是旁人,你家妹妹和我家姐妹而已。”
“那也不好,叫外人见了,说三道四,影响他们的清誉的。”薛蟠摇头说道。
贾宝玉一听,不耐烦的唉声叹气。“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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