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嘿嘿的笑了两声,刚要开口说话,便见这位忠勇亲王又转过头,冲着童太后不赞同的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薛蟠身为朝廷官员,自然有效忠朝廷的义务。那些个仗着家世便欺压百姓,横行霸道的豪强富户就仿佛是蛀虫一般。若是不加惩治,早晚会祸害的大雍朝尽失民心。届时再想挽救,恐怕迟矣。”
听到忠勇亲王毫不客气的将童家比作蛀虫,童太后的脸色越发难堪了。但是忠勇亲王虽然在角逐大宝的过程中失利被逐,不过他天性豪爽耿直,又固守西南边境十余年,爱民如子,作战骁勇,在军方的权柄却是日益加重了。对于这样一个掌握军方小半力量自身又身份贵重的王爷,童太后还是不敢太放肆的。因此她也只能面色铁青的反驳道:“忠勇亲王有所不知,这薛蟠生性狂傲,暴戾放肆,仗着有人疼宠,根本不将皇族威严放在眼中。他十四岁进京,不过几日便大闹南安王府,之后这几年,也从未消停过。今日所谓义正言辞的弹劾,也不过是其胡闹妄为的表象罢了。”
“小王相信,能说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样的话来,薛佥事一定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不过年轻气盛,比较鲁直罢了。”
“可是他薛家在金陵广建地宫,又大肆敛财,勾结匪类甚至贿赂朝廷大员也是事实。人证物证聚在,只是他薛家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叫人反口罢了。”童太后说着,皱眉看了徒臻一眼。“本宫觉得事有蹊跷,想要细细审问,可是圣上却觉得无此必要。反而认为是我童家的人在兴风作浪,陷害忠良。”
忠勇亲王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对于太后穷追猛打的举动失了好感。不过他离京多年,对于这些个琐事也不太清楚。一时间倒也不好发话。想了片刻,便冲着徒臻拱了拱手,坐下不语。
童太后本想挑拨性格鲁直的忠勇亲王为她说话,见忠勇亲王如此举动,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失望。
徒臻看在眼中,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母后对于此事耿耿于怀,朕也不好再行阻拦。免得事后风言风语,横生枝节。只是甄家仆人和薛家五房之子并无官身,按照规矩是不能入乾清宫的。何况今日乃是皇宫赐宴,还有万国来使觐见朝贺。此事牵连甚广,又涉及到太后的母家。叫他们见了,也着实不妥。”
童太后听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让童家的人在皇帝赐宴上发难,是她的主意。本想着能攻其不备,一举拿下薛家众人。根本不曾料到铁证如山,徒臻居然还不肯放手死保薛家,甚至不惜自污英名。又有薛家趁机发难,反而将自家牵连进去了。
听到徒臻这么说,童太后也只得点了点头,故作大度的笑道:“既如此,那便暂且不提,放到年后处置也好。”
正好,她也有时间将童家惹出的那些个罗乱解决掉。
徒臻眼含嘲讽的看了童太后一眼,开口笑道:“那倒不必。朕知晓母后因证人反口一事寝食难安,为了让母后安生过一个好年。朕已经叫戴权将证人带到了偏殿。母后即刻过去便是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为了公平起见,不光是童家找来的两位证人,就连薛家找来的几位证人并所有的物证,也都送过去了。”
童太后心下一沉,目光清冷的看着徒臻,神色越发僵硬了。
徒臻却恍若未觉的吩咐道:“忠裕皇叔,忠礼皇叔,母后,皇后童氏以及大理寺卿,提刑司狱司并薛、童二家众人遂朕去往偏殿一趟。其余众人继续饮宴。”
徒臻话语刚落,钟鼓乐器悠然响起,舞姬歌女姿容翩跹,歌声婉转。而徒臻一行人却缓缓起身去了偏殿。
和亮如白昼、莺歌燕舞的正殿相比,昭阳宫的偏殿虽然也是灯烛高照,但到底失了几分大气光明。徒臻等人入了偏殿,薛之意等证人早已被戴权派人提了过来,一个一个的俱都沐浴更衣,洗的干干净净的。
见到几位贵人进来之后,众位证人立刻叩头拜道:“草民薛之意(甄世荣)见过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徒臻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开门见山的问道:“薛之意,甄氏仆人,你二人早先检举薛家图谋不轨,大肆敛财,为何如今却幡然改口?可是受了什么人的胁迫和利诱?”
薛之意率先叩了三下,开口说道:“回圣上的话,草民等确实受了旁人的胁迫——”
童皇后听到这里,立刻一脸得意的说道:“果然事有蹊跷。圣上之前还阻拦我等垂问。差点冤枉了好人放走了坏人呢!”
徒臻淡淡瞥了童皇后一眼,眼中漠然中带着两丝森严,童皇后神色一凛,讪讪的住了嘴。
徒臻开口问道:“你果然是受了他人的胁迫。何人胁迫,为何胁迫,你此番一一道来,朕为你做主。”
薛之意再次叩头,继续说道:“回圣上的话。是童家家主童默科亲自找到草民的头上——”
“你信口雌黄,在此之前老夫从未见过你!”童默科面色铁青的打断了薛之意的话,走到徒臻面前叩拜道:“圣上,这薛之意绝对是受了旁人的挑唆污蔑我,还请圣上明察。”
徒臻神色漠然的看了童默科一眼,开口说道:“是你童家人要求面见人证当面对峙,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证人的话……”
“该不会是心虚吧!”最后一句话,是薛蟠一脸不屑的接过来的。
童默科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冷笑道:“分明是有人故意作祟,居然还指责我们心虚。”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没有物证又被人证反口指证的也不是我。”薛蟠一脸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膀,不再多话。
“你——”
“够了。”徒臻皱眉,打断了童默科和薛蟠两人的争执。开口说道:“朕没有时间听你们啰嗦。既然你等执意要和人证对峙,那么在人证说话之时就不要插言。否则的话,朕便将随意说话的人叉出去。”
看着面色霎时间变得难看的童家众人一眼,徒臻意有所指的冷笑道:“朕没有那个时间陪你们玩闹。”
说着,又冲薛之意摆手道:“你继续说。”
“诺!”薛之意又磕了一头,这才继续说道:“是童家家主童默科亲手给了草民白银一百万两,让草民诬陷家兄图谋造反。草民不同意,童家家主便派人绑了草民的外室和两双儿女威胁草民。并出言保证事成之后,草民绝对不会受到连累。童家人会想办法给草民换个身份,继续荣华富贵的过日子。”
“草民被逼无奈,只得暂时答应了童家家主。暗地里却悄悄给家兄忠信侯传信,叫家兄暗暗查找草民被童家人藏起来的家眷。直至昨日,家兄终于寻到了我的外室和两双儿女。草民没了后顾之忧,但是又不想轻易便宜了为非作歹的童家人,因此便按着童家人的意思指证家兄,并趁机将事实的真相当面禀奏圣上。”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道:“回陛下的话,这些便是童家家主给草民的银票,草民分文未动。”
另一旁的甄世荣也磕头说道:“回圣上的话,草民的遭遇和薛家五爷相差不多。也是家人被童家人绑了,又得了童家一万两银子,这才照着童家的意思信口胡说。那些个什么地宫,什么勾结的,草民都不知道。都是童家的人让我们这么说的。草民有罪,请圣上降罪。”
抱着膀子看热闹的薛蟠此刻插言道:“同样是指证,你甄世荣才得了一万两银子,我薛家五叔却得了白银一百万两。果然还是我们薛家人值钱啊!”
一句话说的众人暗暗发笑。只是童家人怒火更胜了。
童太后忍着怒火说道:“此事曲折离奇,恐怕是有人精心设计好的。圣上不可听信他们的片面之词。”
徒臻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一脸好笑的说道:“可是母后,这人证却是童家人找来的。”
童太后被噎的一时无语,半日,方才讪讪的说道:“也兴许是他们早就设计好的阴谋,只等着童家的人往下跳。”
“那不也是你们童家的人先绑了人家的家眷还给了人家银两利诱,是你们童家人图谋在先。我薛家人反戈一击,也是人之常情。”薛蟠说着,一脸不屑的看了童家众人一眼,低声叨咕。“真是蠢,果然脑浆子都用来调、教女儿勾引男人了。如此绝妙的栽赃陷害,硬生生叫他们弄成个笑话,说他们是奸佞,人家真材实料的奸佞都能委屈的哭了。”
“噗!”忠裕亲王几个人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童默科面红耳赤的反驳道:“这是污蔑,此番检举之前,老夫从未见过他们,更没给过他们银两。”
“大雍朝的票号有规定,所有万两以上的储存交易必须都要登记造册。何况一百万两的银票更不是轻易能拿出来的,陛下只要顺着我五叔交上的银票去查,定然能查到这银票究竟是谁家的。”薛蟠斜了童默科一眼,一脸闲惬的说道。
童默科的脸色,瞬间青了。抬头看着神色冷漠的徒臻,童默科只觉得一阵阴寒自脊椎升起,霎时间传遍全身。他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冲着徒臻解释道:“启奏陛下,老臣……老臣……”
“好了!”徒臻有些不耐烦的打断童默科的话,开口吩咐道:“看来薛家谋逆的事情已然真相大白。那么如今,大家便听听童家欺压百姓,仗着太后的名义鱼肉乡里的事情吧!”
戴权闻言,立刻躬身退了出去。不过片刻,又带了一群人回来。这次的证人大半都是面含菜色,举止唯唯诺诺的百姓。他们生性胆小,甚至刚刚进了偏殿的大门便一个个跪地不起,磕头如捣蒜。让人狐疑的是,众人身后还跟着两位面熟的嬷嬷,经过仔细辨认后,忠裕亲王两个认出这二位乃是皇后身边的陪嫁嬷嬷。
因为涉及的人员过多,事件繁杂,徒臻倒也没有精力一一审问了。着提刑司狱司并大理寺卿分开审问之后,徒臻也只是微微闭着双眼,听那些个百姓一点一点的指责着童家众人是如何仗势欺人,横行霸道。
比如借着替皇太后和皇后修建省亲殿宇的名义,以荒田之价购买良田,或者用十不足一甚至百不足一的价格购买人家的豪宅,奇珍,美玉或者根本不能卖的传家宝。如若主人家不同意,便伙同当地知县、知府等巧立罪名,构陷下狱。最终迫害的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好好的富裕之家困顿的连乞丐都不如。而当地官府将这些百姓的财物收没充作官中之后,再以低贱的价格卖给童家的人以求晋身之阶。此番恶行天怒人怨,童家人不以为耻,反而却沾沾自喜,四处宣扬。
至于强抢良家妇女为奴为婢为姬为妾之事,更是数不胜数。
随着提刑司狱司和大理寺卿不断的审问,包括童太后在内的童家众人再也坐不住了。而以忠裕亲王为代表的一干皇室老人,也难掩失望的看着童太后和童皇后两个。
幸亏圣上英明,将这些个事情移到偏殿处理。这样腌臜无耻的事情,如若在大殿之上公然审问,叫万国来朝的使节们听见了,得多丢人。
而审问到最后,竟然连皇后当年指使人给徒臻的侍妾下药的事情都牵扯出来……负责审问的提刑司狱司和大理寺卿浑身发抖的住了审问,再也不敢进行了。
偏殿之内的气氛变得阴郁而沉重。在这样凝重的气氛下,众人不由自主的屏息凝神。沉默了半晌,童太后终于忍不住压力的说道:“臻儿,童家的人仗着母后的名义做了这么多的错事,母后真的是不知道的。”
徒臻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童太后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此事事关国体,臻儿觉得……是否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得叫那些来此朝贺的外国使节们看笑话?”
此刻,童太后倒是十分庆幸今日乃是皇宫赐宴了。这种节骨眼儿上,恐怕徒臻也不希望出什么差错吧!毕竟,这可是他第一次独立主持皇宫赐宴,意义非凡呢!
忠裕亲王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启奏陛下,唐太宗李世民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雍朝建国百年,能到如此太平盛世,乃是几代皇帝兢兢业业,勤政爱民的结果。童家虽然是圣上的外家,可是君王治世,天下万民都是您的子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微臣恳请圣上三思,万万不可姑息养奸,纵容豪强欺凌百姓。”
童太后闻言大惊,立刻出口反驳。“可是——”
“太后娘娘慎言。”忠裕亲王十分不满的看着童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贵为圣母皇太后,乃是亿万闺阁女子的典范。更应该要以身作则。昔日长孙皇后为了社稷江山,不惜打压本家在朝堂的势力,甚至多次推脱了太宗李世民的封赏。这才是一个贤后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纵容本家鱼肉乡里,为非作歹,甚至纵容侄女儿杀害嫡生儿子的姬妾。”
童太后被挤兑的一句话也没有,只得面色难堪的住了嘴。她知道,忠裕亲王如此开门见山的表明了态度,恐怕童家这回真的完了。
果然,徒臻一脸冷漠的颔首说道:“忠裕皇叔此言甚是。外戚童家,仰仗皇恩不知回报,竟然借着皇室的名号鱼肉乡里,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大逆不道。传旨,褫夺童默科成国公封号,所得财产全部抄没,用来补偿被童家欺诈过的百姓。念在太后的颜面,免去童家犯罪之人的牢狱之灾,童家一脉贬为庶民。此事具体事宜,交由忠廉亲王处置。”
躲在众人身后的童克茶闻言,浑身一哆嗦,面色惨白的低下了头颅。
薛蟠一脸嘲讽的盯着童克茶的身影,不屑的勾了勾嘴角。十年风水轮流转,你敢欺负我的兄弟,早晚有一天叫你报应回来!
“皇后童氏,性格暴虐,生性妒忌,草菅人命,难当国母之重责。传朕旨意,废童氏皇后之位,囚于冷宫。”
“皇上……”童皇后状若疯狂的扑上来,抱着徒臻的双脚喊道:“皇上你不能这么做——”
“朕不能?”徒臻挑了挑眉,森然问道:“你说,朕不能?”
恍若实质的杀气骇的童皇后脸色发白,仿佛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徒臻的脚下。徒臻难掩厌恶的看了童皇后一眼,轻声说道:“要么去冷宫,要么朕赐你一条白绫。”
童太后见此情景,有些不忍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文 }徒臻有些疲乏的挥了挥手,开口说道:“朕累了,众位卿家也都退下吧!”
‘ 人}偏殿众人立刻躬身告退。
‘ 书}徒臻又道:“此刻已经过了宫禁的时间。传朕的旨意,列为臣工皆可留宿宫中。”
‘ 屋}众人又是感恩戴德的叩拜谢恩。
徒臻挥了挥手,看着被禁卫架出皇宫的童家众人,又看了看相互搀扶着离开偏殿的皇太后与废后童氏,眼中闪过一抹晦暗。
也许,众人觉得这次的风波已经结束了。
可亲手导演了此番故事的徒臻却清楚的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138 第一百三十八章
童家的事情一番折腾直直到了午夜才算告一段落。心满意足的看着蹦跶许久的童家人终于败的败;散的散。薛蟠宽心之余只觉得浑身酸痛,乏累得紧。默不作声的跟在徒臻后面进了养心殿,一直到了暖阁炕上歪坐下来。自然有伶俐的小宫女上了茶果糕点;薛蟠随手拿着剪刀剪了剪烛花;但觉面前亮堂多了;这才笑着和徒臻说道:“虽然拉下了童家让我觉得痛快,可惜将你的皇宫赐宴给搅得一塌糊涂,倒是怪可惜的。”
徒臻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开口笑道:“凡事有得必有失。如果不是童家人一意孤行;非得在皇宫赐宴上做文章;也就不会触怒了以皇家颜面为根本的几位皇叔。恐怕他们也不会同意让朕就此处置了童家。”
毕竟;童家经营百年;一些个人脉情分还是有的。徒臻今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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