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幕鹕掌鹄矗醋詈笏芘艿玫簦 保ㄗ1)
诋毁归诋毁,老太守却不得不自己想办法应付即将到来的难关。虽然见识比朝中某些人高了些,他也知道自己是“虱子”中的一员,并且是“裤裆”上最靠外层的那一个。礼送中官出城后,他立刻召集属下文官议事。
“上次打仗俘获的辎重,还有出售俘虏的收益,还够应付一次战斗。但铠甲和兵器就甭指望了,咱们第一没那份钱,第二,也找不到那么多会制造铠甲和兵器的匠人!”户曹令狐威低声汇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历城现在的情况是不但没有米,连巧妇也没有。
“赋税已经收到了四成,再增下去,恐怕跳起来造反的不止是那些寻常百姓!”闻听朝廷依旧不肯派饷,并还要从地方征集粮草和民壮,主簿杨元让忧心忡忡地补充。在他面前,摆着厚厚的一大摞帐册。有些大户人家去年的时候已经开始拖欠地方钱粮,衙门里催了无数次,差点儿动了捕快,才在本月中旬将欠帐催上来。如果明年再增加摊派,肯定有人会铤而走险。
“今年随陛下征辽的士兵和民壮刚刚返家。如果刚一开春咱们就下令他们再去辽东,恐怕又要把不少人赶到王薄帐下去!”兵曹嵇有正叹息着补充。王薄虽然缕缕败于张须陀之手,但此人所做的“无向辽东浪死歌!”却在民间广为流传。朝廷如此频繁征发,无异于在给王薄招兵买马。
“咱们这也不太平,昨天窝棚区有人为了一袋子牙发麦子斗殴,待衙役们赶到时,已经死了三个!”历城县令王守仁的表情仿佛所有同僚都欠了他不少钱,“杵作验尸结果却说,有两个人身上的伤根本不致死。”(注2)
“是饿过了头!”父母官们在底下交头接耳地议论。这是今天听到的最坏消息,比皇上即将展开第三次东征还坏上一百倍。住在城外窝棚区的流民基本上已经一无所有,如果他们连最后的生机都看不到了,难免会威胁到城里的人。尽管历城的城墙修得足够高,但实际上,在汹涌的人潮面前,它起不到太大作用。
“从明天起,在城门口开设粥棚,每天早晨施舍每个乞丐一碗稀粥。不管饱,但尽力别让人再饿死!”裴操之想了想,命令。
“那会把其他各地的流民全引到历城来,并且,咱们的粮仓里也没足够的粮食!”户槽韩夫之小声表示反对。历城外的流民数量已经和城里的百姓数持平,越是有活下去的希望,来这里的人越多。人越多,治安越乱,粮价越贵,官府需要提供的粥也直线增长。如此循环下去,历城终有供应不起的那天。
“一会我去拜会张通守,让他在军营随时保留一千郡兵!至于施舍粥用的粮食,先挪一部分军粮,然后把还没运往东都的粮食也暂且扣下!”裴操之重新考虑了一番,命令。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低,却吓得几个心腹幕僚全部跳了起来。“大人,此举万万不可!”“请大人一定三思!动了本应上缴给朝廷的粮食,万一被人误解,大人百口难辩”几个幕僚七嘴八舌地建议。
齐郡郡兵善战之名已经传开,如果再截留朝廷的官粮,极易被人误解为图谋不轨。在众人的记忆里,向来懂得明哲保身的太守大人可从没做过类似疯狂的举动。
“头疼先医头吧!”裴操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息着吩咐。“眼下道路不靖,粮食很容易被土匪打劫!况且弟兄们要吃饭,天这么冷,大伙虽然住在城里,却也得给城外的人留条生路!”
这是他平生做得胆子最大的一个决定,做过之后,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觉得心里一阵轻松。
“大人,属下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让本郡渡过明年难关!”注簿杨元让见太守带头违法,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向上拱了拱手,说道。
“讲吧,这里都是咱们自己人。即便不成,也没人会说出去!”裴操之点点头,回应。
“流民们需要粮食糊口,地方百姓不愿意去辽东服兵役!”杨元让拿起两本帐册,各自代表一部分人,然后,他把两本帐册交叠在一处。“如果咱们把两伙人换个身份,双方倒也能都安宁下来。”
用流民冒充该服兵役的当地人陪同皇上去征辽,让当地人出粮食供流民的妻儿老小糊口。这是个胆大包天的想法,但确实符合裴操之所言的,头疼医头的原则。
“这么大规模,怎么可能瞒得了朝廷!”有人立刻表示反对。往年,也有大户人家不愿子弟从军,干过找人冒名顶替的勾当。但那只是个别现象,官员们收了人家的好处,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一郡之地派往辽东的兵马全是面黄肌瘦的流民,肯定会被将军们发现端倪。
“你以为其他各郡能按期派出士兵和民壮么?恐怕,到时候能把人数凑齐的郡县都不会有几个吧!真的追究起来,到底是缺额严重罪过大些,还是名姓对不上号罪过大些,也不好说!”杨元让摇头,反驳。
这恐怕也是实情,眼下各地局势混乱,很多郡县的政令已经无法管辖到离城五十里外的村野。光凭着城里的大户人家,不可能凑出朝廷需要的兵马。“估计各郡都会想些非常之策!”“估计到时候法不责众!”大伙又开始低声议论,此事关系过于重大,他们即便心里赞成也不能把自己的意思表现得过于明显。
“此事不可大张旗鼓。但百姓们私下勾结,我们难免会失察。”裴操之听大伙议论的一会儿,最终拍板。
“是啊,百姓们长得都差不多,衙门里人手有限,不可能挨个去认!”兵曹嵇有正小声补充。
“此后东门外的窝棚区,又多了一项交易内容!”户槽令狐威笑着摇头。在他看来,今天的所有办法都是饮鸩止渴。但作为良心尚在的地方官员,此时大伙已经没有太多选择。
“如果可能,你尽管派人从中收税好了!”裴操之难得说了回俏皮话,引发了一屋子苦笑之声。
“你们糊弄,我也糊弄吧!大伙拆了东墙补西墙,看大隋这所房子,还能挺上多久”老太守在心中暗自嘀咕。想想一天的所见所闻,他不由自主地又追忆起自己刚刚由南陈入隋时的情景。那时的大隋四处充满生机,皇上圣明,百官尽力。两个本家裴矩和裴蕴,一个有是被百官众口称颂的贤才,另一个以过人的文彩和正直的品格而名闻朝野。如今,一切都变了,裴矩是前两次东征的主谋,裴蕴当面索取贿赂时理直气壮。
而当年的大隋距离现在的大隋,不过才二十年光景。
注1:裤裆里的虱子,原语出自晋朝的阮籍所著《大人先生传》。
注2:芽发麦子,发了芽的小麦脱壳后产生的麦粒,有轻微毒性。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争雄(6)
事实证明,在没有其他稳妥计策可以实施的时候,“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不失为一个应急的选择。至少,官员们决定对“买伕自代”的行为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策略后,历城外窝棚区的炊烟就日渐浓了起来。因此,在寒冷的大业九年冬天最后半个月里,齐郡冻饿而死的人数远远比前半个月少。虽然在开春后来郡上集结的良家子弟和民壮的相貌一眼看上去就和军书上的描述对不上号,但毕竟他们没有揭竿而起。
大业十年春,太守裴操之再度因为善于料民而受到朝廷表彰。郡上去年拖欠朝廷的粮食的举动也因为老大人的两位本家善于运作而不了了之。阖郡百姓们都称颂太守贤德,官吏爱民如子。虽然这些父母官刮起地皮来未必比其他郡县官员的手段差。
而周边各郡的官吏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们的太守在朝中没有像裴矩、裴蕴这么硬的靠山,郡内也没有可以和张须陀、秦叔宝比肩的武将。为了避免重蹈吐万绪、鱼俱罗二人的覆辙,他们不得不将府库中最后的一点粮食运向了东都。朝廷方面算是打点妥帖了,百姓的日子却过不下去了。特别是那些徘徊在城外的流民,一场暴雪下来就要冻死成百上千。
官府不给活路的时候,就怪不得百姓铤而走险。从大业九年十二月到大业十年二月,北海、高密、琅琊、鲁郡,整个河南东部处处是烽烟。待二月中旬,朝廷的征兵令再次下达后,非但活不下去的流民和穷汉们陆续造反,连一些大户人家也不得不举起了反旗。
为了保证宝贵的春耕机会不被流寇破坏掉,张须陀在军营里每天都保留着一千将士。这部分人全是骑兵,战马品种虽然很差,军械和铠甲却是整个郡兵里面最精良的。大伙平素以府兵的方式训练,家中的庄稼皆由郡里指定专人代为照管。士兵们的格斗技巧由秦叔宝、罗士信、李旭、独孤林四员将领轮流负责指导,战阵变化和彼此之间的配合却是由张须陀亲自来训练。郡兵们的装备和身体条件远不及旭子先前带过的雄武营,但士气非常高。训练时吃苦流汗从不喊累,即便从马背上不小心摔下来,只要胳膊腿没断掉,下一刻肯定又鼻青脸肿地端坐在雕鞍之上。
“他们的老婆孩子,田地房子都在这,除了拼命,没有别的选择!”训练间歇的时候,张须陀指着身背后近在咫尺的城墙,对旭子解释。皇上没有兑现去年所许下的,待齐郡安宁后就征召张、李二人带领府兵一同去伐辽的承诺,这令二人都感到有些遗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人心中的遗憾也就慢慢被冲淡了。特别是张须陀,仿佛已经认定了自己这辈子就是个和流寇打交道的命,从来不在人前发牢骚。私下里,他还经常开导旭子,劝对方立足眼前,不要老想着去辽东建功立业。
“其实,咱们于这里也一样是在尽武将之责。和高句丽人作战也是战,和流寇开战也是战,区别未必有你想得那样大。你看看”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指总是自豪地指向田野中绿油油的麦苗和弓着身子忙碌的农夫,“若没有咱们这些人,齐郡百姓哪里能过上安宁日子!”
“通守大人说得极是,末将现在也觉得保境安民的滋味不错!”李旭笑着回答。只要不想起“人市”上那些被出售的“货物”,大部分时间里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没有那么紧张的厮杀,也没有太多的钩心斗角。平素无论在军中还是走在回家的路上,周围看过来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敬意。齐鲁大地有尚武之风,郡兵们钦佩这位年青郎将娴熟的马术和凌厉的刀法。而城内百姓知道是谁在保护着他们,对老家在千里之外却为齐郡而战的人非常感激。
“小子言不由衷!”张须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明亮的目光从眼睑的缝隙射出,仿佛能照清楚李旭心中的所有秘密。“我跟你这样年青的时候,也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可武将就是武将,硬是要插手文官的事务,难免会费力不讨好。有些事情啊,你没办法将其变得更好,努力尝试着别让它变得更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末将曾经听说过大人当年的战绩,心里边一直佩服得很!”李旭拱拱手,笑着拍了一下对方的马屁。内心深处,他对眼前的老将军也的确非常佩服。治军严谨、为人正派、作战勇猛,还能做到和士兵同甘共苦,懂得维护下属利益。这样的德才兼备老将军在大隋已经非常难找。所以,在大多时候,旭子和秦叔宝等人甚至是把张须陀当作人生楷模,而不是顶头上司来看待。
我年青的时候,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张须陀眯缝着眼睛想。先是随同史万岁将军平定羌人叛乱,然后随同杨素去平定汉王杨谅的叛乱。除了勇敢之外,还在朝廷中留下了‘刚烈、忠直’之名。那时候,自己也对敌人充满了同情,也希望朝廷能多一些善举,少激起一些民变。但时间久了,人慢慢会明白自己的位置和责任。
“咱们武将的责任是开拓和守护,至于怎么治理国家,文官比咱们有经验。大隋朝百姓近几年日子虽然过得苦了点儿,但有朝廷和官府在,至少还有个秩序。那些流寇的德行你也看到过,他们打的旗号都非常响亮,可手底下做的事情……”老将军摇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他要留一点点时间给旭子自己去琢磨领悟。对于新来的臂膀,老将军非常看好,偶尔甚至有衣钵相传之念。在他看来,有一点怜悯之心不算错,做武将的如果一味追求杀戮的快意,他永远不会有太大成就。
只有心存善念,才能勇于除恶。只有懂得珍惜的人,才懂得去守护。这一点上,张须陀觉得独孤林不如李旭,由于出身高贵的原因,他从小养成了目空一切的禀性。罗士信也不如李旭,他性子太狠,无论对敌人和对自己麾下的弟兄都非常狠。秦叔宝是不错的将军,只是年龄太大了,仅仅比自己小六岁。而大隋朝刚刚建立了三十几个年头,今后的日子还很长……。
不远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将张须陀的视线从李旭身边引开。秦叔宝正带着人和罗士信、独孤林二人演练战术配合,他带着二百多名骑兵向一群稻草人排成的阵列正面直插,罗士信、独孤林佯攻侧翼,避免敌军侧翼兵马对中军做出配合。士兵们做得很出色,他们在主将的率领下排成三个槊锋形状,一竖两横,竖着的一个迅速穿“敌阵”而过,横着的两个斜向推进,将外层的草人齐齐整整地“剔”掉一层。紧接着,秦叔宝从背后抽出一根角旗,用力挥了挥,带着骑兵们再度踏入稻草人大阵。其他两支骑兵则倒卷乌龙,从侧翼的侧面纵横穿插。
这是一种骑兵对步兵的典型战术,利用重甲骑兵强大的攻击和防御能力冲锋,反复打击敌军关键部位,如中军将旗附近,以期待最大程度上降低对方士气,并打乱对方指挥。而轻甲骑兵则与敌阵之前快速奔跑,寻找对方薄弱点,骚扰弓箭手和对方将领注意力。一旦重甲骑兵的第一次突击完成,或者中途受阻,轻甲骑兵则根据自己找到的薄弱点进行打击,以期扩大战果或减小主攻方向的损失。
郡兵们凑不出太多的重甲,所以秦叔宝麾下的二百具装甲骑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人和战马身上都配备了铠甲,总重量超过了六十斤,正前方只有人和马的眼睛没被皮革和铁片包裹起来。重骑兵们手中的兵器则是清一色的长槊,槊锋部分长达三尺开外,直刺,横扫都可以造成巨大的杀伤。除了长槊,每个人马鞍下还挂着一件短兵,或斧,或铁锏,在长槊断裂或失去作用时,可以凭短兵给予敌人致命打击。
罗士信和独孤林所部骑兵没有配备马甲,士兵身上的皮甲很薄,仅仅能保证他们不被流矢直接射杀。弟兄们手中的兵器也五花八门,槊和骑枪是有钱人家子弟自备的奢侈品,大多数家境寒微者则习惯性地使用步兵常备的横刀。他们在战场上主要以速度取胜,张须陀根据实战得到的经验判定,只要轻骑兵不主动停住脚步,两军交战时,弓箭手很难将他们直接射中。
“叔宝,注意保持攻击节奏!”张须陀看了一会,将手拢在嘴巴上大声喊。
将士们训练得过于投入,震天的喊杀声中很难听见他的命令。张须陀纵马向前冲了几步,来到校场中间的战鼓前,从士兵手中接过鼓锤,用力擂动。
“咚,咚!”高低起伏的鼓声穿透人喊马嘶,将老人的建议直接送到秦叔宝耳朵里。秦叔宝用力单手提槊,另一只手从身后取出第二杆角旗,用力挥了三下。兴奋得有些忘形的铁骑快速在他身后收拢,凝聚成一把刀,锐不可挡。
“为将者要着眼全局,不能逞一时之快。势强时不可轻敌,势弱时不可慌张。”一边击鼓,一边对跟上来的李旭指点道。
“骑兵长于奔袭,步卒长于守险。两军相遇,抢得先机者易胜。若敌我双方俱已结阵,则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