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莺却没见过龚家湾里那几十车的粮食,不知道郑晓路背地里还有实力,只看到眼前两百骑马火铳手,心想,就这点实力罢了,大梁王你巴结他做啥,这种无行浪子,我却不愿与他同流合污,于是沉声道:“我这些部众在勉县还有家人,没法随了两位当家去,明日里我便领他们回勉县去了,蒙两位当家相救,皂莺异日必有回报,今天吃了阎王大当家的粮食,改日也一并归还。”
擦,不愿意当我手下,郑晓路心里一阵不爽,就你这几百个泥脚子,我还看不上眼呢,不过老子是来挖人的,表面功夫得做好,郑晓路装出大度的样子,笑道:“没关系,些许粮食,皂莺当家不用记挂。”
皂莺见他做作,也不点破,转身回了自己部众堆里。
大梁王见皂莺不肯来,也挺失望,小声道:“大当家莫恼,这皂莺出了名的硬气,陕南这一块儿,谁都知道她这人,臭石头一块,油盐不进。但这女人挺讲义气,对部众极好,也重恩情,今日我们救了她一次,她必记在心里,就算不投了我们,异日也绝对不会成了我们的敌人。”
郑晓路点了点头,这女人能成了土匪的当家人,也不是件容易事,显然是要有点真本事才行的。由得她去好了,反正她人手也少。
大梁王又问道:“大当家,您今后有何打算?”
“哈,我的打算很简单,要做就做大事!”郑晓路笑道:“这陕西现在的当家们,你几百人,我几百人,你一千人,我两千人,各自为战,四处乱跑,能成得了大事么?再看你们这身行头,锄头、犁头、锅盖、柴刀……这些东西能成大事么?”
“你若真有心想成大事,立大业!便一心一意跟着哥哥,我们去收集一大票子人手来,去我的山寨,行那水泊梁山之事,屯粮练军,攻城掠府,以后方成得了大事!”郑晓路笑道。
“全凭大当家的作主!”大梁王心中暗暗佩服,还是白水王二有见识啊。我一天到晚就只盼着抢个县库,从来就没往后面的事情想过,不服不成。
当天夜里,众人便在山洞中过夜,郑晓路为了照顾郑佳忻这个女人,便离了那个大山洞,陪着郑佳忻寻了一个较小的山洞。在里面堆了些干草,给郑佳忻当作床用。
郑佳忻眉头深锁,叹道:“大哥,今天那一队官兵里,不会有我的相公吧?我好担心,万一我们的匪帮碰上了他,火铳齐发,他死在铳下该怎么办?”
切,死了才干净,省得哥陪着你一天到晚瞎胡闹,早早把你打发回四川才是正道理。郑晓路温声道:“放心,今天那队官兵是陕西本地的官兵,你相公既然是从辽东战场撤回来剿匪的,那就是辽东兵,不会跟着刘应遇。”
“我好担心,才来到陕西三天,就已经这个样子了,我相公在这里已经待了数月,不知道还平安否!”郑佳忻满面愁容。
“他是辽东兵,那可是精锐之师,拿来打土匪大材小用,哪会有什么问题。放心吧!”郑晓路轻轻拍拍了她的肩膀。却见郑佳忻全身猛地一缩,显然不适应他的亲昵之举。
呃,差点又忘了,拍肩一类的动作在古代都不能做,NND,这女人可不比郑佳怡,乱摸不得,这外柔内刚的诡异性格,万一自杀保节,老子就罪过大了。郑晓路低声道:“安心睡吧,碰上辽东兵的话,大哥先不打他们,想法让你联系上李魁。”
“大哥可要说话算话,碰上辽东兵别拿火铳乱打!”郑佳忻很认真地道。
那可是和北方游牧民族硬抗的精锐官兵,我吃撑了去和他们打仗玩,碰上了连跑都嫌跑得慢了,怎么可能主动去打他们,郑晓路道:“放心,大哥说话一向算话。”
春夜的山洞里颇有些清冷,郑晓路见郑佳忻睡在草堆里发着抖,便将衣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打了个赤膊,走出山洞。刚走出洞口,就听见旁边有个女人“哎”地轻叫了一声。郑晓路转头望去,正是皂莺。
“咦,皂莺当家半夜三更到处跑个啥?”郑晓路奇道。
“我来找个山洞休息!”皂莺刚才见他与一个女人一起出了大山洞,现在又打着赤膊从一个小洞里钻出来,想着白天他在马上将那女人抱在怀里的样子,顿时想歪到了别处去。这白水王二,也许是有点本事,但也太好色了,不是成大事之人。
郑晓路听她说要找个山洞休息,想到大妹没人陪伴,一个人在山洞中肯定很害怕,便道:“到这个洞里休息吧,我妹子也在这洞里,你俩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你不知道在哪里抢来一个可怜妇女,拿这山洞当成淫窝,却叫我也去这洞里休息,是何用意?皂莺顿时大怒,不过她脸上沾满了泥灰,郑晓路看不到她表情,也不知道这女人已经火上眉梢,皂莺冷冷道:“光天化日,不穿衣服到处乱走,还口出轻薄之语,你这样子也算是个闻名天下的大当家么?白水王二,不过如此。”皂莺一挥衣袖,转身就走。
郑晓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我怎么就语出轻薄了?我到底轻薄在什么地方!这半夜三更的,怎么又光天化日了?靠,女人这东西,看不懂,完完全全的看不懂。不就打了个赤膊么,你的部下还有裤档都烂穿了的呢,你咋不管,还说我不穿衣服,哥这已经很文明了。
郑晓路回到大山洞,便拉来大梁王,问道:“皂莺这人有点搞不明白,你且把她的故事说道说道。”
大梁王笑道:“这事问我还真问对了,她以前是个走江湖卖艺的女子,使得一口飞剑,平地里翻得起百八十个筋斗,一身好本事,卖艺时用的艺名就是皂莺。半年前在勉县卖艺时,有一富家公子见她貌美,便想讨她做妾,那富家公子轻薄好色,平时多流连于烟花之所,是个远近闻名的浪子,皂莺平生最恨好色之徒,自然不允。那富家公子有钱有势,与县令也有勾结,目无王法,便带了十来个家丁,当街强抢皂莺,想把她抢回去做妾。”
“哦,后来的基本能猜到了,她飞剑杀了那富家公子,然后聚众起义了?”郑晓路笑道。
“正是!合该皂莺命大,本来她杀了人,断断逃不脱官府追捕。却正好今年四处都有好汉聚众抗税,她借了抗税之名,拉起了四五百弟兄,在勉县四处劫富济贫,她为人颇有侠义之风,重情义,极得部众的拥护,在勉县附近是出名的女英雄!”大梁王笑道。
“呃,不知道为啥这女英雄看我不顺眼!”郑晓路笑道。
大梁王其实也不知道郑晓路与郑佳怡的关系,见他陪着郑佳忻出去,过了许久打了个赤膊回来,心里想的与皂莺一般无二,便笑道:“她这人最恨贪花好色之人,大当家你裹胁着一个女子寻欢作乐,自然不讨她欢喜。她哪知道,做男人若是不爱这个调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看她这辈子是别想嫁了。哈哈!”
我晕,原来是这个原因,郑晓路心里苦笑,我今天一直正正经经的,结果被人当流氓。我以前当流氓的时候,个个美女都喜欢我,这算什么?
第四卷 乱陕西 第九章 攻打成县
第二日一早,郑晓路爬起床来,便去小山洞里寻郑佳忻。刚走到小山洞前面,突然见前面行来一个女子,看那衣衫,正是皂莺,但她此时没有披着宽袍,而是一身紫色劲装。
只见她身材虽然娇小,但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回身摇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擢纤纤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步履轻盈,身轻如燕,翩若惊鸿。
而且她此时已经借着山上的溪水将脸上的泥灰洗去,头发也梳洗得干干净净地披在脑后,此时再看,只觉一张脸细嫩粉白,吹弹可破,有如雪中凝脂,晶莹如玉。五官轮廓极好,柳眉如烟,杏眼明仁,朱唇榴齿,的砾灿练。眸含秋水,有若雾里看花。虽然是极美,但眉目间英气逼现,有飒爽英姿,有禀然豪气。
我服了!这完全是妖精啊!郑晓路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只觉得郑佳怡与她比,不够辣。郑佳忻与她比,不够柔。马祥云与她比,不够英气。向兰索与她比,不够灵秀……天下间所有美丽,尽集于皂莺一身,只看一眼,便把美丽两个字的含义尽数收了去。
难怪有人要来强抢你回去,郑晓路心里暗想,换了我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富家公子二世祖,不抢你我抢谁去?你长成这般样子,却身在陕西这乱地,以后够得你烦的。
皂莺也见到了郑晓路,却将柳眉一皱,眉目间尽是鄙夷,淡淡地道:“阎王大当家的,皂莺今日就此别过了!”
吓,长得漂亮很了不起么?一见我面就甩脸色给我看,爷又不是没见过美女,切,虽然见的都没你漂亮。但是没你漂亮的都比你聪明!郑晓路心里一阵腹腓,嘴上道:“慢走不送,嘿嘿!”
皂莺到大山洞召起自己的人手,向大梁王告了个别,带着伤的三百来号人,便向东北的勉县而去。大梁王就来寻着郑晓路,问道:“大当家,昨日你说要聚众办大事,却不知道要从哪个地方办起?”
从哪里办起,当然是从粮食开始。郑晓路心想,我只靠这两百人带着一点粮食,现在收了大梁王部,人数一下子多了起来,手边的粮食就不够吃了。若是现在立即把大梁王部打发去四川,一是会使我在陕西缺少了实力,不好行事。二是这一千多人去了我的寨子,我本人不在寨里压着,怕出乱子。只好带着这些乌合之众先在陕西活动一下,那粮食就一定得想法弄了。
“嘿,你是在成县聚众起事的吧?”郑晓路笑道。
“是啊,小弟正是在成县起事!”大梁王道。
“那好,我们的第一步,就是去打了成县的县衙,抢县库,让兄弟们发个财。”郑晓路笑道:“顺便打出名声,才能聚到更多的好汉来投。”
大梁王一听,心里顿时想到,不亏是白水王二,杀过澄城知县的狠角色,一上来就要打县衙,我带着这一千多人转来转去,好几个月了也不敢去碰县城的边。他赶紧道:“成县可不好打啊,自从我起事之后,县城守得跟铁桶似的,衙役、捕快、乡勇、卫所兵……最少也有两千多人。我们这点兵力只怕不够!”
“像你们去龚家湾那样,列个队伍正面乱冲,当然不够,嘿嘿,攻城掠地,没点计划和准备怎么成。你先把成县的守备情况继续给我说道说道,我来想想法子。”郑晓路笑道。
成县不大,总面积只有1700平方公里,辖17镇,245个村庄,原本属于甘肃,但在明代时甘肃改省调司,省境归属陕西布政司,因此这里基本上算是陕西的地方了。
成县地形复杂,南北为山地,中部为丘陵,青泥河及青泥河的支流切割开这块土地,河道贯穿其中,但是连年大旱之下,青泥河的支流大多已经枯竭,就连主流水位都不及往年的三成。大旱之下,义军四起,闹得十分欢腾,因此才有了大梁王的出现。
县令白云喜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一见大梁王聚众起事,吓得他赶紧四处奔走,把县城里的大户们全都动员了起来,家丁乡勇捕快衙役,全部武装到牙齿,天天在县城里巡逻放哨,唯恐被土匪给打了进来。成县附近本来有个千户所,理应有一千卫所兵在这里屯田,但是历年来卫所兵被长官克扣军饷,军户多有逃亡,千户也乐得手下逃掉,反正每逃走一人,自己就可以吃一人的空饷,结果这个千户所只调得出来一百兵,现在也全在县城里守着。
“前面就是城关镇了,成县的县城!”大梁王远远指着城关镇道:“虽然只有一道半高不高的土墙,但是也算是个城墙,我的部众没弓没弩,这种土城也一点办法没有。”
郑晓路远远地看了看城关镇,只见这县城不大,一道大约一人多高的破土墙环绕着镇子,镇子开了四门,但来往的人并不多,显然是因为官府极力的盘查,使得这个镇子现在人流量非常的小。
守在镇子门口的显然不是什么正规官兵,全是些乡勇,拿着很粗陋的兵器,有几人身上背着粗制的猎弓,身上穿着兽皮衣,看来是大户人家雇佣来的猎户,想来那一百名卫所兵是不肖于来守门的。
唉,这种小破城,有啥难打的,郑晓路心想,守城的全是乌合之众,如果不是因为想攻城的也全是乌合之众,只消四五百人正面一冲,这种破城自己就吓得守兵跑光光。这破城充其量也就和“宋公明三打祝家庄”里的祝家庄一样,完全是包菜。
“来来,大家过来,用个简单的小计策,就可以轻松打下这个小城。”郑晓路嘿嘿笑道……
成县县令白云喜这天正在巡城,这白云喜四十多岁,面白无须,乃是个读书人,不过读的书虽然多,圣闲道理没学进去多少,一上任就作威作福,祸害乡里,这几年大旱,白云喜不但不与民休养,反而变本加厉地盘剥,结果弄得成县四处锋烟,土匪满县乱窜。他胆子小,一见有土匪作乱,吓得不轻,但县令有守土之责,逃了就是死罪。于是他赶紧把县里的富商大贾召集起来,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居然组织起了一只两千人的乡勇部队。又从千户所里请来了这里的卫所兵长官——顾庭敖,请求他协助守城。
请神容易,送神就难了,这顾庭敖手下只有一百来兵,却吃着一千兵的粮饷,本来就是个贪得无厌之辈,进了县城之后,被白云喜养着,好吃好喝,也就不想走了,占了县衙门天天聊天打屁,也不干点正事。
白云喜虽然不爽他,却要依赖他守城,因此只好躲着顾庭敖,天天在城里巡视,省得在衙门里看到他的样子心烦。
这天白云喜正巡到南门,突然见南门外一溜儿烟尘起来,三十几个人正被一大群土匪追赶,这三十几人穿着蓝色布衫,手里提着钢刀,背上背着包裹,拼命向县城跑来。后面起码五百土匪,挥舞着土匪惯用的各色兵器,什么锄头镰刀一类的,边追还边喊:“朝廷的鹰犬,给我留下人头来!”
前面的三十几人哪里敢停,没命的飞跑,一边跑,还有一个铁塔般的大汉捡起石头,向后面乱扔,不一会儿就打翻了几个追兵。
守城的乡勇们见了这阵仗,吓了一跳,便赶紧叫白云喜拿主意。
“拿屁个主意啊,给我看戏!”白云喜怒道:“有弓弩的,都上墙,把门守好!对了,去两个人,赶紧把顾千户请来,就说有大股土匪要来攻城了。”
白云喜分派好了手下,便找了一个土台,翘首看着城外的动静,只见城外那三十几人对着城关镇的南门一路飞奔而来,跑得倒是挺快,渐渐把后面的五百土匪拉得越来越远。那些土匪见离城近了,已经看得到城头上的乡勇拉着弓,便不敢再追,齐齐停在了两百步开外。领头一个悍匪,看那样貌,正是海捕公文上画着的大梁王。
大梁王大声骂道:“鹰犬孙儿,算你们好运,爷爷下次再取你们狗命!”言毕转身,带着五百土匪扬长而去。
那三十几人直奔到城关镇南门,领头一人,二十来岁,五官端正,眼神炯炯有神,身上也穿着蓝衫,但腰间挎着一把绣春刀,手上高举着一块木牌,大声道:“城墙上的兄弟别放箭,自己人!”
白云喜一眼看到绣春刀就吓了一跳,但来人没穿飞鱼服,就有点搞不懂了,大声道:“别放箭,让他们过来。”
那三十几人靠了近前,领头一人举着的木牌渐渐也看得清楚了,只见上面刻着三个大字——锦衣卫!
白云喜三步并作两步,窜上前去,接过腰牌仔细查看,只见这木牌一掌长宽,正面刻有三个大字“锦衣卫”,背面三行小字,从右到左依次是“出京不用”、“右所正千户”、“武字二百四十号”,雕工精细,字迹清楚,绝对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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