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保证那些夷人哭着喊着要。”
杨帆接过来一看,只见这是半张绣布,上面织着繁密的纹样,色彩鲜艳,美丽异常。“啊,这种东西正是夷人们最喜欢的,用这东西换鸟铳,不愁夷人不肯换。”
“这下我得再开间西兰卡普的织造厂了。”郑晓路笑道:“杨帆,你把这批鸟铳直接运到朝天门码头去,也别进成都府去了,被拿住了私藏军火可不是好玩的,把这批枪带着,从成都府边转过去,运到长滩湖郑家村去,在那附近有个叫红崖子的小山,以前是土匪窝子,现在已经是一座荒山了,你把家丁们拉上去,在那里给我好好的练练铳法。嘿嘿,把土匪窝给我重新修整一下,派几个忠实点的家丁看着,以后指不定我要用上那儿。”
杨帆道:“少爷,这事儿挺要紧,看来我得亲自去办,但我去了红崖子,谁来帮你跑澳门这块儿?”
郑晓路也觉得这问题挺头痛,手上缺少信得过的人才,只好道:“澳门那边可以晚点儿再去,等我先在石柱弄好西兰卡普的织造厂,有了第一批货再去澳门吧。你把红崖子那边给我经营好先,少爷非常需要有一个秘密练兵的地儿。”
杨帆应了一声,便准备招呼船工启船。
突然听到码头上的彭巴冲大呼了一声:“东家,有歹人!”
船上的人被彭巴冲的大嗓门震得耳朵生痛,杨帆等人通过几个月的远航贸易,已经练就了一幅好胆,便把火枪塞回麻布袋里,纷纷提了长木棍走上船头。这里是忠州县城的码头,提刀玩棒子还行,要是真拿火枪出来轰轰轰的话,惊动了官府那可不太好玩。
郑晓路也提了根木棍,走上船头,只见彭巴冲左手提刀,右手提着个船夫的脖子后面,站在码头上。一见郑晓路,彭巴冲就赶紧报告道:“东家,这船夫不对劲,东家的大货船刚一泊岸,这人的眼睛就一直跟着船转,还拼命瞅船上的货舱,我看他像是要打船的主意。”
那船夫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五短身材,长得就像个猴子一般瘦弱,被彭巴冲这巨汉提着,双脚都沾不上地。嘴里不停的辩解道:“小的不是歹人,小的是这码头上的船工,拉纤的。”
彭巴冲恶狠狠地道:“拉纤的为什么老盯着我们的船看?”
“没,小的什么也没看。”那船夫只顾挣扎。他全身挣动,突然听得叮的一声,一把小刀从他身上滑落,掉在码头的硬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船夫知道要糟,便不再出声,任凭周围四十几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你是什么人?”郑晓路沉声问道:“盯着我的船要做什么?”郑晓路拾起小刀,这是一把很破烂的铁匕首,做工粗糙,还有几个缺口,不过磨得倒是锋利,上面一点铁绣也没有。
船夫闭口不答,居然还眯起了眼睛,一幅任你打杀的样子。
彭巴冲很是兴奋,他终于做了一点点对得起工钱的事,这个土家族的壮汉此时开心得像个小孩一样,他用力地掐了掐船夫的脖子,狠狠地道:“快说,你是哪一路的歹人,盯着我们的船是要打劫么?”但是船夫不为所动,不管彭巴冲怎么恐吓他,就是不说话。
杨帆皱了皱眉头,在郑晓路耳边道:“少爷,看来得动刑,这种跑江湖的嘴巴都很硬。”郑晓路点了点头。杨帆便拿着木棍过去,对着船夫窝心就是一棍,他这次行船去澳门,一路上经历不少风浪,甚至还碰上了小股海盜,幸运的是没碰上大股的海盗才能成功的完成交易回来,这一路磨练,使得他不再是个普通的家丁奴仆了,多一份胆略和狠辣。这窝心一棍顿时捅得极狠,那船夫苦不堪言,鼻涕和眼泪一起流出,连连咳嗽不止。
郑晓路皱了皱眉,这种逼供手法,有点违背他的后世价值观,但郑晓路并不是一个有妇人之仁的人,在这明末乱世,司法极不健全的社会里,用这种手段也许更好。
船夫吐出了几口胆水,但还是咬紧了牙,一声不吭,大家都知道这种江湖人士,并不是随便打两下狠的就会吐露情报,于是杨帆又拿起木棍,准备再来一下。
正要动手,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大喊:“好汉手下留情!”郑晓路循声望去,只见码头边木箱后面钻出一个汉子来,这人很年轻,大约也是二十来岁,中等偏高,身体虽然还算得壮健,但是面有菜色,显出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身上穿了件破破烂烂的布袄子,脚上踢着一双多耳草鞋,草鞋也很破烂,郑晓路虽然看不到鞋底的样子,也看得出来鞋底起码穿着四五个洞。
这汉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码头对面站稳,拱了拱手道:“在下谭宏,你们手上这位是我义兄王小满,我们两个是在这江边讨生活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各位好汉,还请高抬贵手,饶了我义弟一命。”他开场自报姓名,礼数做得周全,倒是依足了江湖规矩,话虽说得婉转,但在场人一听就明白,讨生活的意思大约就是他们是在这里搞点偷偷摸摸的小勾当。
第二卷 游石柱 第十四章 忠州码头(3)
郑晓路摸了摸下巴,这还是他穿越回明朝后第一次碰上“江湖人士”,要怎么处理才好呢?
还没等郑晓路想出个名堂,那边好不容易才有了点活儿干的彭巴冲不高兴了,大声道:“你们两人躲在这里窥视货船,分明是想乘机行窃,拿到官府里最少也是个斩手之刑,现在失手被抓住,出来说句话就要我们放人,哪有这么简单的事!都照你这话,人人都出去当贼,被抓住了说句话就没事,这天下还不大乱?”
谭宏倒是没想到对面一个傻大个儿也这么能说,苦笑道:“总是我俩的不对,还请各位爷高抬贵手。”
彭巴冲仰天打了哈哈道:“人是我抓住的,你要把人讨回去,来和我过两招,打得赢我就把人给你。”
杨帆见彭巴冲没问郑晓路的意见就自作主张,有点不高兴了,正要张嘴喝止,但是郑晓路看得有趣,赶紧一把拉住杨帆,示意叫彭巴冲自己玩儿去。
谭宏看了看彭巴冲那巨大的个头和结实的肌肉,心下就有些怯了,明知不敌,但义弟在人家手里,硬着头皮也得上,他把破烂的上衣扎了扎紧实,摆了个架势,便想上来。
那被捉住的王小满原本一直不说话,此时却突然叫道:“兄弟,你快走吧,别把自己也折在这儿。”
谭宏沉着脸喝道:“大哥别急,有兄弟在这里,定要保你平安。”他看了看彭巴冲的个头,心想,这大个子看上去力大无穷,但身形太大,转动上难免不灵活,我就欺他这个。谭宏不敢托大,心里只想着先下手为强,向前一冲,一个弹腿就照着彭巴冲踢来,踢到中途,突然一收腿,向着彭巴冲右边就转,他料想彭巴冲被他弹腿骗过,只要有一丝犹豫,自己就能抢到彭巴冲侧面,那大汉转动不灵,占住了他的侧面就大占上风了。
哪料到彭巴冲看上去虽然憨笨,却是土家族十里八乡公认的好汉,可不光是力气大而已,见弹腿踢来,彭巴冲大喝一声,双掌向前一推,这一推速度极快,力量又大,谭宏虽然立即收了腿,但还没来得及转动身子,彭巴冲的双掌已经推到了谭宏的膝盖上,一股巨力传来,谭宏只觉得自己像被铁锤打了一下,向后直飞了出去,碰地一声撞碎一个木箱,掉进了箱子里。
这还是郑晓路和杨帆等人第一次看到彭巴冲出手,好大的威势,一群人心里都暗暗咋舌。推个人就似推纸片儿一样轻松,场中众人估计没一个接得下他这么一招。
木箱子摇了几下,谭宏从箱子里爬了出来,这一下摔得不轻,谭宏的嘴角顿时挂上了一丝血迹。他走出箱子,摇摇晃晃地站稳,摆了个架势,便又要上来。
王小满见他受伤,顿时大哭道:“兄弟快走,哥哥自己不慎被捉,与你无关,不愿因此害了兄弟性命。”
谭宏却不理会,冲到彭巴冲面前又是一腿踢出,彭巴冲大手一挥,谭宏便又摔了出去,这次摔得更远更狠,爬起来时已经站不稳了,但他还是盯着彭巴冲,看样子还要冲上来挑战。
彭巴冲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有点无趣,便道:“你打不过我,别再冲上来玩命了,自己走吧。”
王小满一听这话,便拼命骂道:“我兄弟有的是好功夫,只是许多天没饭吃,这才影响了身手,不然就凭你这傻大个,怎么会是我兄弟的对手。”
谭宏听到彭巴冲和王小满的话,苦笑道:“大哥,兄弟便是吃饱了饭,也不是这位好汉对手。”他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又道:“各位好汉高抬贵手,我兄弟二人虽有窥视之心,但是实际上没有碰到你们的货物一根毫毛。大好男儿,本不想当贼,实在是饿得狠了点。今日恳请各位好汉放我们一马,来日必定相报。”
彭巴冲听说这么一说,顿时心里就软了,转过头来对着郑晓路道:“大东家,这人忒地可怜了点,俺现在天天能吃饱饭,差点就忘了饿肚子的滋味了,咱们把这人放了吧!”
郑晓路不置可否,向那谭宏问道:“你既然懂得拳脚,又有力气,为什么不扛点活儿赚点吃食?”
谭宏抹了抹嘴角的血沫,叹道:“我兄弟二人本来为忠州富商曹家扛活儿,但这曹家对下人极为苛刻,经常打骂下人,不给吃食,甚至拖欠工钱,我兄弟二人有半年没有领到工钱,我便打了那曹家管家,辞了曹家出来讨活儿,哪料那曹家管家放出来话来,若是哪家商号作坊敢收留我兄弟二人,便要砸了人家场子。因此……十来天没东西吃,只能捡些树皮烂草充饥,实在没办法,只好出来做贼。还请好汉手下留情,放了我哥哥。”
郑晓路心中一阵烦闷,穿越回来古代之后,老是碰上这种憋心事。他看这谭宏和王小满颇重兄弟情谊,若是收入麾下,今后定是忠心梗梗,便道:“我手底倒是缺人,你兄弟二人可肯跟着我讨生活?”
谭宏一听,大喜:“好汉若肯收留,我兄弟二人感激不尽。但那曹家家大势大,在这忠州,便是知州大人也要给他们脸子,我怕好汉吃了那曹家的暗亏。”
郑晓路哈哈一笑道:“管他做甚,知州才多大个脑袋,你只管跟了我去,看看曹家敢不敢来砸我的厂子。我看你身手还不错,可愿与彭巴冲一起当我的护卫?你大哥身子骨差点,也可在我厂子里做点活计。”
谭宏和王小满齐声道:“愿跟随东家。”
郑晓路收这了兄弟二人,感觉心情颇为畅快,他手边可用的人太少,尤其是重情重义,值得信任的人手非常难得,这谭宏虽然初识,但他肯为义兄一再求肯,拼了受伤也要纠缠不休,实在是个好汉,只要好好对他,将来必定对自己忠心不二。
当下郑晓路又吩咐了杨帆几句,杨帆便领着一众家丁护院,乘了货船,向重庆去了。杨帆回去之后绕道长滩湖,在红崖子山上秘密修健山寨,这是后话,暂且不提。郑晓路便带着彭巴冲,谭宏,王小满,又回转石柱去。
编者按:谭宏,史实人物,明末农民起义首领,明朝灭亡之后,占据忠州石宝寨,与清军对抗达十几年之久,是著名的“夔东十三家”义军之一。历史上此人登上舞台,是在李自成覆灭之后,主要是顺治年间活跃,本人将他定为20来岁,在天启末年出场,接年代推算到了顺治十年左右时就是四五十来岁,理论上来说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本书说到的关于谭宏的一切外貌、遭遇,都是本人杜撰,与史实无关。
第二卷 游石柱 第十五章 西兰卡普(1)
深冬的寒风在山林的枯树中盘旋,一不留神,它就会从人的衣衫领口袖子窜进去,用冰冷的手抚摸人类温暖的皮肤,而被它抚摸到的人,无一例外地浑身一抖,生起一层鸡皮疙瘩。
石柱虽然位于四川盆地这个得天独厚的宝地,但寒冷的冬天仍然让穷人们困苦不堪。
但是向兰索一点都没有被冷风吹到,厂子里给所有的职工发了绵衣,就连试用工也有份,温暖的绵衣发下来的当天,职工们哭得稀里哗啦的,东家为人也太好了。
向兰索穿新发放的绵衣,全身暖暖和和地坐在食堂里,她的旁边坐着三个男人,彭巴冲、谭宏、王小满,正在兴高采烈地聊着天。
“东家真是好人!”谭宏领到了和彭巴冲一样的“高级职工”木牌,现在每天都有酒有肉,但他不愿意独享,便每天都拉着自己的义兄王小满一起吃饭,王小满只拿到了“正式工”的牌子,食盒里虽然有肉饼,但却没有烧鸡和酒,谭宏就将自己的烧鸡分给王小满一半,再拉着王小满一起喝酒。两人敬佩彭巴冲的身手,便也经常拉了彭巴冲一起吃饭喝酒,于是把向兰索也弄到了一桌来。
有了饱饭吃之后,谭宏的身子壮健了起来,脸上开始出现健康的红色,王小满单薄的身躯也日渐结实。
向兰索的家里捎了个信儿来,说红薯已经收了,向大壮从那小小的两亩田里,刨出了三千多斤红薯,最初还不敢吃,但等咬了第一口之后,向大壮立即就喜欢上了这种新粮食。这原本是个小小的插曲,但当这个插曲传进向兰索的心里之后,她初开的情窦又被扰成一团乱麻,那个汉家公子的身影,天天都在她的心里晃来晃去,一刻也不得安宁。
“阿妹!”彭巴冲喜滋滋地道:“东家最近在建一个织绵作坊,说是马上就要大批雇请女工,主要工作是织西兰卡普,你这下可以拿到正式牌子了。”
“真的?”向兰索大喜,她虽然对于二十文的工钱也很满足了,但如果能变成正式工,每顿饭多一个肉饼,每天变成五十文工钱,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当然是真的,东家都已经在建厂房了,就在对面的空地上,你没看到?”王小满从旁打趣道。
向兰索天天都在厂子里打扫卫生,还真是一步都没出去过,听王小满一说,赶紧一溜烟儿跑了出去,转眼又跑了回来,笑道:“果然正在建厂房,门口还立了个牌子,上面写了些字儿,可惜我不认识。”
“笨丫头,那牌子上写的是西兰卡普织造厂!”王小满笑道。
“去去去,少装了,你也不识字,不知道从哪里问来的名字,别拿来唬我们土家阿妹。”彭巴冲笑骂道。
向兰索心中高兴,便笑道:“我的西兰卡普织得可好了,十里八乡的阿姐阿妹都知道,这次我一定可以当上正式工了。”
彭巴冲笑道:“那你还不快去找东家说说去。”
“东家是个大人物,我这么一个小姑娘去见他,你说他愿意见我吗?”向兰索有点害怕。
“东家很好说话的,你忘了你经常吃饭时都在说,东家是个好人啊。”谭宏也插嘴道。
“这倒也是。”向兰索揣揣不安地回了屋子,但还是不敢一个人去见东家,便把这事儿给住在一个屋里的阿姐阿妹们都说了一通,几个姑娘都有点坐不住了,试用工和正式工,差别还是挺大的,何况土家姑娘谁不会织西兰卡普?
几个姑娘互相壮了壮胆,便相约着一起向着郑晓路的吊脚楼走了过来,向兰索岁数最小,胆子也小,便低着头,躲在队伍最后面。到了楼前,却见彭巴冲守在这里,几个姑娘便笑道:“阿哥,我们要见大东家,麻烦你行个方便通报一下。”
彭巴冲笑道:“阿妹们的事情,阿哥自然上心。”便掀了帘子,进去把事情向郑晓路说了一番。郑晓路笑了一声,便抬步走出屋来,他办农业加工厂时搏了个好名声,就是为了这后来跟着要做的生意,要知道古代毕竟思想很守旧,虽然土家族比起汉族来说民风开放得多,但要想把女人们弄到工厂里来工作,还是挺困难的。
解放妇女就是解放生产力,这是后世的祖国在建国之初出的妙计。宣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