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目视郑晓路,缓缓道:“拜阎王大人之赐,我在江南唯一的依凭熊家,已经败落。熊文灿大老爷在一年多前被皇上砍了头。熊家被抄没了家产,举家流放到闽南边境。熊二爷……现在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郑晓路心中一动,原来江南总督最终落了个这样的结果,自己忙着打洋人,倒是不知道了。
陈圆圆道:“这世间真心对我,唯有熊二爷一人,他不论说什么,妾身都从不怀疑。既然他将我托付给吴三桂将军,妾身便打算这一辈子都苟全性命于吴家的翼护之下。若是山海关真的没了,妾身便在那里死了也算干净。”
汗,郑晓路听了个满头大汗,历史绕来绕去,总是要把某些事情绕得和它想要的方向一样,这陈圆圆明明脱离了苦海,成了自由之身,怎么还是想要回到吴三桂身边去?难不成我真的改变不了?
郑晓路感觉自己的心一阵碰碰狂跳,我要不要强行命人把她绑进漕船,拉回江南或者四川去?若是这样恶搞,历史究竟又要用什么办法再把她变回来?可以肯定的是,陈圆圆一定会在这一段历史上发挥重要的作用,可是……事已至此,究竟她还闹得出来什么妖蛾子?
郑晓路仿佛看到一只名字叫“历史”的怪兽,在天空中张牙舞爪,嘲笑着郑晓路的不自量力。
思考再三,郑晓路还是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恶意去撩拨历史的想法,且不说陈圆圆已经不是吴三桂的小妾,也不说陈圆圆已经逃出了北京,根本不可能被李自成再抢去了。就说自己的为人,自己的良心,也过不了“强抢民女”这一关。
这时秦良玉也和马祥云交谈完毕,她知道了石柱现在很好,土家人过着幸福的生活,再加上明廷已经没了,皇上也死了。她对郑晓路的态度就好了许多,居然肯用眼角瞥郑晓路一眼了。
郑晓路对着秦良玉抱拳道:“丈母……秦老将军,麻烦您把吴襄和陈圆圆平安地护送到山海关,这两个人对于吴三桂来说事关重要,将有可能影响天下大势。”
秦良玉一挥衣袍,道:“本将军还要你这黄口小儿来教?我白杆兵要护他们,便有十万贼军,也莫奈何他们一根毫毛。”
哎呀,丈母娘大人,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说话?郑晓路真想刺一句,李自成不是十万,是百万兵。但他一句话到了嘴边,终究吞了回去,对长辈是要守礼的,不然天打雷劈。虽然郑晓路不信神来不信鬼,但是不尊长辈要天打雷劈他却很信
“对了,把长公主殿下交给我”秦良玉硬声道:“我可不能看着她落在贼寇手里。”
郑晓路长叹一声:“这小姑娘断了一臂,何其可怜,你就让我带她走吧。若是再让她卷入山海关大战,这……让人情何以堪。”
秦良玉想了想,也有道理,她沉声道:“那我最后再看她一眼。”
一群人走向长公主休息的地方,他们驻扎在野外,本来是将长公主放在一个树洞里休息,周围派了二十名阎王军士兵放哨。此时走向树洞一看,却一齐大惊,只见长公主早已芳踪渺茫,树洞里空空如也,只余下一张纸片。
郑晓路抓过纸片来一看,上面写着:“小姑娘失血过多,命不久也,贫尼适逢路过,不忍她香消玉殒,现将她带回医治,尔等无须挂念。——无名老尼留。”
郑晓路一看这纸片,顿时面色如土,长公主终究被一个不知名的老尼姑带走了,这尼姑能轻松飘入一万百杆兵中,再绕过自己二十个阎王军士兵的哨探。不论是张逸尘还是肖青都没有出声示警,这他**的什么妖怪?
这轻功太可怕了,难道就是后世小说里写的“神行百变”?
看来长公主终究难逃变成独臂神尼的命运也罢,我也没想过利用这么可怜的小姑娘,本就只想救她一命,既然她的命运已然走向康庄大道,就由得她吧。
当下秦良玉带着白杆兵,保护着吴襄和陈圆圆,以及剩余的十来个吴家人撤向山海关。郑晓路则带着自己的二十几名属下,返向天津港行来。
“大王,天津现在全是白莲教众啊,咱们就这么返回去靠谱么?”张子元胆小地问道。
“你这胆小的怂货。”郑晓路骂道:“咱们的金竹军不是紧跟在后面北上吗?算起来现在应该差不多到天津了,咱们现在赶去天津,说不定正好看戏。”
天津果然正在上演大戏
金竹水军的大战舰并成一排,布开战列线,用数百门大炮对着天津码头。宇宙大帝号上,江百涛扯开嗓子叫道:“天津的白莲教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运兵船缓缓地靠到码头边,两万阎王军排着整齐的队伍从船上走下来,在天津逃难的百姓们众目睽睽之下,轻松地占领了天津城,并且在城头上插上了阎王军的五星红旗。
看到自己的部队终于到来,郑晓路心中也有了一些底气,凭着两万阎王军,大量先进的来复枪和手榴弹,就算李自成百万大军来攻天津城,自己也能守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保管李自成焦头烂额也打不进来。这两万大军一到,就算作最坏的打算清兵进了关,自己也有迎头给予清兵痛击的底牌了。当然,郑晓路还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这两万兵就一定能打赢十万清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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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某个破烂的道观地下室里,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少女,向她汇报军情。
一老者道:“圣女,清茶门教、牛八教、十字教的教众已经发动好了,正在向北京城方向汇集,我们让他们化装成逃难百姓,一部份散乱在京城附近,一部份投入了李自成的贼军之中。”
又一道士说道:“圣女,焚香教、混元教、红阳教、白阳教、老君门教的帮众也发动完毕。”
这时旁边走出一干枯的老头儿,这老头儿笑道:“咱们山东闻香教这次倾力而出,将天启二年起义失败时逃散的教众全召回来了,大乘教、清香教、圆顿教、八针教、太阳教的帮众也并入了我们闻香教,全部准备好了。”原来这个干枯的老头儿就是闻香教的教主,王森。
另外几个老者见他开口,一起给王森行了个礼,道:“王教主,贵教在天启二年造过一次反,算是有经验的。这次咱们全靠王教王安排了。”
王森笑道:“好说好说咱们可不是谁有经验谁上位,终究得听圣女大人的指示,她拥有圣莲令的继承权,才是我们的真正的首领。”
王森早就从王好贤那里听说李香君丢失了圣莲令,所以他故意在这里点醒圣莲令,将来一旦得了天下,他就可以出来揭穿李香君没有圣莲令的事实,然后取而代之。现在只是依靠圣女的声望来召集教众。
李香君哪知道王森这些花花肠子,她皱着眉头,忧心重重地对着各个教主道:“大家这次一定打起十二分精神,趁着李自成讨伐吴三桂的机会,咱们要一鼓作气,拿下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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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金碧辉煌的金銮大殿如今染着一丝血腥之气。
盘龙金柱上有一滩血水,一滩脑浆,不久之前有一个太监撞死在这根柱子上,现在尸体拖走了,但柱子还没来得及擦干净。
大殿旁边的纱幕烧毁了一角,原来是一个烛台倒在了上面,幸亏扑灭得快,不然这皇帝召见文武大臣的地方,说不定就这么烧没了。
墙角还扔着十几具尸体,都是自尽的宫女和太监,有几个闯军士兵正在把这些尸体搬出去宫去。
李自成就坐在龙椅上,皱着眉头看着手下们在金銮大殿上进进出出。李自成已近壮年,身材说不上高大,但却龙形虎步,一身肌肉有如猎豹般漂亮。他的腰间配着一口宝剑,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布衫,坐在龙椅上,顿时就一股帝王之气显现。
他原本有一双空负大志的眼神,但此时大志已酬,那眼睛也就不那么凌厉了,反而透出一股志得意满,十分快意。
此时殿后转出李自成的侄儿一只虎李过,他走到李自成下首,大声笑道:“叔,我刚带兵搜查了内库,得金十七万两,银十三万两”
“这么点?”李自成心中一惊,他可不知道崇祯的私房钱只有这么一点点了。打进北京城之前,李自成曾经许诺要大赏三军,他麾下号称百万大军,其实只有四十几万,其中有十几万是张献忠的,有十几万是罗汝才的,真正属于闯军的精锐,只有十五万,而这十五万中属于自己的老八队的,又只有十万。
但就这十万人,一人若是发二十两银子的赏银,也需要两百万两,崇祯这点私房钱只能勉强够发。若是要给另外的那三十万手下发赏银,就远远不够了。
李自成感觉有点啼笑皆非,以前他打一个府城,也能收入几百万两银子,现在打下了天下中枢的北京城,居然只有这么点银子收入,这也太不像话了。
这时大殿门口人影晃动,刘宗敏、李岩、牛金星等属下纷纷走进殿来。刘宗敏大笑道:“大帅,北京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唯一有点美中不足的是秦良玉在东直门外转了一圈,又向东北跑掉了,咱没追得上她。”
李自成丝毫不在意地挥手道:“由得她去吧,咱们现在没时间去理会她那点人手。”李自成当下就把崇祯没钱的事说了一番,苦笑道:“诸位兄弟,我要到哪里弄银子来发给孩儿们?”
刘宗敏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大声道:“大帅,这北京城里贪官污吏多如牛毛,咱们既然在皇宫里掏不出银子,不如从他们身上掏吧。让这些满脑肥肠的混帐把他们以前从百姓身上榨来的银子都吐出来。”
他话音刚落,刚刚进殿的降将,原东厂提督大太监曹化淳立即跟进道:“刘将军所言即是,老奴愿献财白银五万两,以解大帅燃眉之急。”他身为降将,身份尴尬,既然听到刘宗敏想从前明官员身上追银,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
“五万两?”李自成大喜,光是一个曹化淳就能吐出五万两,这北京城中官员多如牛毛,如果去榨榨他们,能榨出多少来?
李自成大手一挥道:“号令各军,将前朝犯官俱送刘宗敏将军处听候发落,追脏以助军饷。”
一日之后,刘宗敏传令:“以官弟献银,一品必须献银累万,以下必须累千。痛快献银者,立即放人;匿银不献者,大刑伺候。”他派人将前明官员一一点名,点到名者全部押解到刘宗敏的军营里。这些人中不光有官员,就连普通的富商和富民也有被点到的,刘宗敏立即亲自向这些人讨要银两。
一时之间,棍杖狂飞,炮烙挑筋,挖眼割肠,北京城内四处响起明朝官员的惨嚎之声。同时,城中富民不少人也被加以拷掠,平民的薪米尽被农民军抢掠以供军用。城内饿尸遍地。
明朝国戚、襄城伯李国桢因拿不出银子,被刘宗敏以小火燎烧,大板痛砸,折磨一夜,痛极而死。
大学士魏藻德被刘宗敏用夹棍猛扯,十指皆断。魏藻德痛呼:“我有一女,愿献与将军为妾。”刘宗敏立即叫人绑来其女,奸污之后送入国营,任由军士享用。随后刘宗敏加紧拷打魏藻德,最后使他脑袋被刑板夹裂,脑浆流出而死。
前明的翰林、科臣这些清贫官员最倒霉,他们家中油水实在不多,根本没有银子,多被刑掠而死。
经过数天拷掠,闯军的军纪也日益败坏,成千上万的闯军士兵满城乱窜,见人就抢,见女人就强行奸yin。百姓死伤者根本难以计数……弄得满城尸横遍地,一片人间地狱惨象。
中营制将军李岩的营帐里,白衣飘飘的李岩正满脸怒容。他的帐前跪着两个士兵,都是他的亲兵,这两个亲兵正在奸yin民女时被李岩抓住现行,就拖回了军营里来。
那两个士兵大声道:“将军,我等无罪现在满城兄弟谁个不抢不杀不奸**人?我两兄弟做的并不比别人多,凭什么要制我们的罪?”
李岩大怒道:“你们的将军是我,别人的将军却不叫李岩这个名字。多说无益,拖出去,斩了”当下就有士兵进营来,交过两个奸yin民女的士兵拖了出去,手起刀落,鲜血横飞。
李岩气还没消,在营帐里愤愤地咬牙。这时旁边走出一身红衣的红娘子来,她柔声道:“相公,您消消气,这种败类总是难免的。”
李岩叹了口气,道:“我还是进宫去找大帅说说吧,再这么闹腾下去,咱们闯军就全毁了。”
红娘子伸手拉住李岩衣角,急道:“相公不可,此时大帅听不进去这些话,你反会惹祸上身。何况,最近刘宗敏拷掠犯官,相公慈悲,不肯胡乱拷打,索银不及刘宗敏的一半……大帅说不定已经对你不满。”
李岩叹道:“这些事我何尝不知,但是……该说的话就得说,否则我读的圣贤书不都白读了吗?”他整理了一下仪容,不顾红娘子的反对,直奔皇宫中来。
只见皇宫里一片歌舞升平,李自成正摆开宴席,宴请张献忠和罗汝才,见李岩进来,李自成不待他说话,便笑道:“李公子来了,你且坐坐,有什么事咱们酒过之后再谈。”
只见前明降过来的官女太监们正将洒食如流水一般送上,李自成手握金杯,对着罗汝才和张献忠笑道:“两位兄弟喝,咱们今天喝个痛快。”
李岩心中大奇,这宴席是怎么回事?宴请罗汝才和张献忠是多大的事啊,按理应该请来闯军所有重要将领陪同,但是自己毫不知情,刘宗敏、牛金星等人也不在场中,奇怪
这时罗汝才笑道:“李大当家,这次攻破北京,拷掠百官,肯定赚了不少吧?”
李自成呵呵一笑道:“刘宗敏兄弟真是我的良助,由他一番拷打下来,前明那些贪官居然供出来七千万两白银。”
罗汝才大吃一惊,双眼随即射出贪婪的目光,他干笑了两声道:“李大当家,我的代天抚民营在这次北上攻打北京的路上也立下不少功劳,弟兄们死伤惨重。尤其是开封一役,官兵掘开黄河河堤,我死了几万兄弟,还望李大当家看在大家同出一脉的份上,给点银子让兄弟安抚属下。”他说完这一套,就拿眼睛去瞅旁边的张献忠,希望张献忠也帮着他一起讨点银子。
却没想到张献忠一言不发,就像木头一样。
听了罗汝才的话,李自成嘿嘿一笑道:“罗兄弟和张兄弟帮了我的大忙,我当然是记得的……这事情好说,回头我就让刘总哨给你们送些银子来。”
这话一说,却见一直不言不动的张献忠叹道:“李大当家,银子我不要,地盘我也不要,我想带着自己那点兄弟,远走四川云南,不知道李大当家可否放行?”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就连喝得有点醉的罗汝才也吃惊地看了张献忠一眼,急道:“张兄弟何出此言?现在北京被我们打下了,明朝已经完了,只等闯王称帝,咱们都是封王拜相,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这时候突然说什么远走四川云南,太……”
李自成也是身子一振,双眼射出凌厉的精光,道:“张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张献忠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一字一顿地道:“你为何在酒里下毒?”
“什么?酒里有毒?”罗汝才大惊失色,他赶紧伸手去抠自己的喉咙,但是抠了两下,哪里抠得出来,反倒是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倒在地。
李自成见事情败露,哈哈一笑道:“我的名号是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罗汝才的名号却是代天抚民威德大将军,张兄弟你的是八大王,这样的名字……究竟谁主谁次?天下要谁来坐才好呢?”
罗汝才此时一边干呕着想把毒酒吐出来,一边惨叫道:“你自做你的皇帝便罢,我没想过你和争……你为何要害我?”
张献忠长叹一声道:“傻瓜,他看上的不是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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