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报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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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报英豪-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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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必须走捷径!

然而,捷径在哪里?叶独开觉得自己不但没走近捷径,反而钻进了对手设置的死胡同里,眼前一片混沌,没有方向、没有光明、没有希望。

他只能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调整一下疲累的大脑。

他从租住的亭子间里钻出来,通过陡直的楼梯下到底层堂屋。肥胖的旅店老板手捏一大叠报纸,歪躺在太师椅上打瞌睡,听到脚步声后突然惊醒,忙殷勤地直起身,跟这个整天闭门不出的神秘客人打招呼。

“有什么新闻吗?”叶独开扫了一眼他手里的报纸。

“唉,全是坏消息。日本人得了南京,又要南北夹攻打徐州了。这一回我们恐怕还是凶多吉少啊!”胖老板把手里的报纸递过来,“你先看吧,别弄脏了,看完还我,我要全部收集起来。”

“你爱好集报?”

“是呀,不只报纸,杂志我也一样喜欢收集。”老板眉飞色舞地说。

多年来,叶独开对国内局势了解不多。在美国,中国的消息是上不了英文报纸的,华文报纸多为辗转摘抄,既没真实性也没有时效性。回国后才几天,就被特务处抓进白云观监狱,与世隔绝。所以他迫切需要补充这方面的信息。经过死乞白赖地央告,指天划地地保证,胖老板才极不情愿地答应,把他的报纸杂志借一些给叶独开。叶独开选择了中文报纸《中央日报》、《大公报》、《金陵晚报》、《大晚报》和英文报纸《字林西报》,以及几份小报。看小报是因为这里面说不定会淘出惊天动地的大文章。杂志则只借了以时事报道为主的《大众生活》。叶独开满心欢喜地抱着一大摞书报,艰难地上楼。胖老板在下面用他尖细的上海话不停地叮咛:“小便后要洗手,不然不准翻我的书报!”

回到小阁楼,叶独开一边收听电台,一边随手翻阅着借来的报纸杂志,在监狱里的那段日子,对当时的时事的了解是一段空白,因此他重点关注这段时间的新闻报道和时事评论。这段日子,对于整个中华民族来说,都是生死存亡系于一线的关键时刻,这段日子,中华民族数不清的优秀儿女,满腔悲愤、万种辛酸,拋头颅、洒热血,视死如归地奔赴抗日战场。

叶独开对照多份报刊,力图弄清淞沪战争的整体轮廓。突然,他被一份小报上一则不起眼的新闻吸引住了:《天理昭彰汉奸伏法》,文章并不长,也就一百多字,但透露的信息却令叶独开大大松了一口气:

“日前,南京警备司令部及警察厅处决汉奸黄浚、罗致远、莫树英等18人。黄浚等编织遍布行政院、参谋总部、海军部、军政部、外交部的间谍网,向日本报告我国吴淞口要塞、封锁江阴等重要军事情报,致使国军战场上陷于被动。且多次向日本报告我国党政要员行踪,谋刺蒋委员长。其子黄晟参与同谋,亦一并处决。据悉,黄浚字哲维,号秋岳,系国民政府行政院主任秘书,因日本女谍实施的‘美人计’,落水做了汉奸,世人皆为可杀,此番肃奸伏诛,实乃大快人心!”

叶独开想起“八·一三”事变前后,那个窃取国民政府绝密作战计划和领袖行踪,潜伏在国民政府最高机关内部的日本卧底;想起在三极无线电学校,无所不能的戴笠戴处长焦头烂额一脸官司的无奈模样;想起戴笠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地说出的那句狠话:“这种恶贼,有朝一日落在我戴某人手里,老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这个姓黄的汉奸罪有应得!

叶独开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从那时算起,也就四十来天时间,戴笠在大军压境、兵荒马乱一团糟的情势下,破案、取证、审判、处决一气呵成,除去这个可怕的定时炸弹,实在干得漂亮!叶独开不得不对特务处的效能刮目相看,对特务处长戴笠的机智与权谋更是暗暗钦佩。抗战时期,大敌当前,和所有的爱国志士一样,他们在你死我活、危机四伏的秘密战线,担当了中流砥柱的重要角色。

看来戴笠和他的特务处,的确是一个势力强大又值得合作的伙伴。叶独开想:在一致对外的大前提下,国共两党应该能再度合作。国民政府内部的机构之间,更应该精诚团结,一致对外。在国民政府内部,设立多个黑室机构,劳民伤财,徒然内耗,于抗日大计有百害而无一利。以后见到温先生,有必要向他提出自己的建议:放弃门户之争,集中力量,共同对敌。

叶独开继续翻阅报纸,想得到有关这个案子的深入信息。然而,也许是战争时期,更重大的新闻需要报道;也许出于保密的需要,政府刻意隐去了那些重要的细节,叶独开翻完那段时间的全部报纸,对黄浚间谍网汉奸投敌叛国案的细节还是一无所知。

他是怎样被女间谍拉下水当汉奸的?那个日本女谍是通过什么途径,在极短的时间内,把那些绝密情报送到日本最高决策机构的——日本海军第三舰队长江突然撤军、调兵遣将暗杀蒋介石委员长,这些事关全局的重大举措,不可能不经过日本大本营甚至天皇本人的决策。她会通过无线电报送情报吗?只有无线电才是最方便、最快捷的信息传递方式。这个日本女谍有三头六臂通天的本事?她仅仅凭一己之力,居然改变了中日战争的进程,差一点把蒋委员长送进坟墓,使整个中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叶独开打了个寒战。这个时候,他急切地想知道这个女人最后的归宿。所有这些疑问,报纸上都不可能给出答案。

潜意识里,叶独开甚至希望戴笠没有真正彻底击败这个厉害的角色,他渴望自己有机会跟她交一回手,他觉得只有跟这样的敌人交锋才够刺激,才有痛宰凶魔的酣畅。他渴望这个对手使用无线电通讯。如果那样,胜利的天平就大大地往自己这边倾斜了!

叶独开在心底默念:“这种恶贼,有朝一日落在我叶某人手里,老子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32。女人,对手肯定是个女人

有情况!正在这时,收讯机响了,那个飘忽的日特电台又在呼叫主台。

叶独开赶忙戴上耳机悉心收听。这是个什么样的对手?叶独开力图从他的发报手法上琢磨出点名堂来。有经验的电话话务员只消一个“喂”字,就能辨别出对方是谁,也能从语音语调语速上,大致判断出对方的性格、体貌特征。训练有素的报务员也可以从对方的发报手法上“听”出他的性别、性情甚至形象。言为心声,报务员以手指为交流工具,通过发讯机发言,他的心声同样会一览无余地在行家面前显露出来。

轻盈、流利,这符合万馨的特点,但万馨更加纤巧而飘浮。此人发报不急不缓,从容不迫,娓娓道来如花间莺语,清纯柔美似吴侬软语。平心而论,撇开各为其国的铁血敌对,听他发报,好比听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在耳边轻言细语地喃喃倾诉,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

女人!一个全新的想法蓦然跳出,叶独开心里豁然开朗:女人,对手肯定是个女人!

他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日谍为什么就必须是男人呢?此前的思维纯粹陷入了经验性误区。既然他们可以派女谍在南京大肆活动,并且收获多多,他们必然会在上海故伎重演。叶独开感激地拍了拍身旁的报纸,心里继续胡思乱想:眼前被自己锁定的这个女谍,要是跟南京那个是同一个人,要是她真的使用无线电通讯……呵呵,东洋母萝卜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愚蠢到敢选择无线电通讯,分明是欺我中华“黑室”无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上帝注定要你栽在我叶独开手里。

电报抄完了,叶独开亢奋得满脸通红。我真有这么好的运气吗?他兴奋地站起来,搓着双手如困狮般在小阁楼里绕行踱步。

“叮铃铃……”床头的闹钟急促地响起来,特务处电台联时时间到。叶独开赶忙坐下来,迅速调整好收讯机频率。

又是万馨那熟悉的指法。叶独开抓起铅笔,一字不漏地抄录她的报文。他对万馨电台的每一份电报,都仔细地装订归档,悉心地加以分析研究。为什么对特务处、对自己人的密电也要侦听?这纯粹是出于黑室工作的习惯吗?还是由于自己对万馨感兴趣?做着这些工作的时候,叶独开意识深处有时会这样自问。

万馨今天发的电报比往日有所不同,她一共发送了两份电报,而往日从来都只发一份。这也符合万馨电台的身份,她只跟总部一个电台联系,没必要发多份电报。但今天有了变化。

差异和变化,正是“黑室”工作苦苦等待和寻找的机会与突破口。

第一份电报和往常的格式一模一样,叶独开判断使用的是一次一密密码本。这种加密方法,实质就是乱码组成的密钥跟明文一样的长度,而且只用一次,永不重复使用。这种加密体制能确保保密性。理论上说,这种密报是不可破解的。然而,有一利必有一弊,一次一密体制而要收发双方各有一本一模一样的密本。想一想吧,光是这种作为核心机密的密本的编制、印刷、分发等工作,就足以成为一个难以承受的浩大工程。所以一次一密体制尽管优势明显,但使用上却要受到很大的限制。

第二份电报就有些奇怪了,使用四码一组的阿拉伯数字,没有报头,也没有报尾,甚至没有每份密报必备的指示码。

指示码是密报报头最重要的内容,它往往为一组字母数字混编的明文,相当于现实生活中常见的路标。只不过指示码所指示的,是译解电报的路径,比如使用某套加密方法,比照密本多少页、多少行等。没有指示码,收报方即使有密本,对一份密报也必定是牛吃南瓜——不知何处下嘴。

叶独开决定重点攻击这份奇怪的密报。他躺在床上手捧密报,摆开架势准备大干一场。但还没读完这封密报,就蓦地从床上弹起身子,脑袋“砰”的一声碰在小阁楼的天花板上。他揉着头,还是禁不住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这封密电,完全按照叶独开给万馨那两份便条的方法加密,行文也是典型的“叶氏风格”,在叶独开看来,这约等于明码电报:

儿行千里,父母思念;

接到上海,回家相见。

私信为证,空口不算;

“小开我儿,见字如面。”

生意勿念,合伙开店;

来去自由,保你有赚!

面对这封电报,叶独开再次陷入了沉思。

看来他们真的把我的家人接到上海来了。“小开我儿,见字如面”,多么亲切的语言。“小开”是父母对叶独开的爱称,父母给他的每一封家信,第一句都是这个固定模式。叶独开回国之前,一再精简行囊,所有的家信,都寄存在哈佛同学处。这些个人隐私,万馨甚至特务处是不可能了解的。

也就是说,他们为解除我的后顾之忧,当然也为了把我“钓”出来,真的把我的家人从北平接来上海了!他们料定万馨的电台逃不出我的耳朵,才在这里发信,要我“回家相见”,这个“家”当然就是青帮大佬的千金——万馨生长的家了。全上海无人不知:华格臬路216号,杜月笙杜老板的公馆。

叶独开曾细致地调整天线,确认万馨电台的位置,正是华格臬路一带。他早就断定万馨的秘密电台就架设在杜公馆里。

密报最后四句比较隐晦,但也不难揣度,大概几个“黑室”真的合并了,他们保证叶独开来去自由,一展抱负。

眼下,日本女谍的密电破译毫无头绪,只能在特务处寻求帮助了。

看来,于国于家,都非得往杜公馆走一趟了!

33。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华格臬路216号,大理石台阶,汉白玉圆柱。硕大的铜铸大门紧闭,厚重的侧门半掩,隐隐可见里面水池珍木、奇花异草。这一切,都明确无误地告诉路人,此屋主人的身份不同凡响。日本人打进了上海,杜月笙远走香港,这里只有杜月笙的管家万墨林打理。但慑于房主杜老板在上海如水银泻地般无处不在的势力,日本人和租界当局都需要杜老板的合作,对杜家势力都在竞相拉拢利用。万墨林秉承杜老板的风格,在各派势力之间游刃有余;暗地里则同特务处密切合作,积极投身抗日救国大业。所以这组大房子照样威风八面、四平八稳地矗立在租界里,威猛肃杀之气丝毫不减。

从黄包车上下来,叶独开昂首阔步、目不斜视地走进杜公馆侧门。门后闪出两个穿拷绸长衫的汉子,一左一右挡住了他的去路,一齐向叶独开彬彬有礼地鞠个躬,其中一个客气而文绉绉地说:“这是杜月笙府上,请问先生高名大姓?到此有何贵干?”

“叶独开求见!”叶独开冲他们抱抱拳,简洁地说。

“哦,叶先生呀,失迎、失迎!万总管有吩咐,快快有请!”

说话的汉子躬身在侧前方带路,两个人穿过花园,直奔第一进中式楼房一楼的大客厅。叶独开抬头一望,雕花红木木门两方,贴着一幅方正规整的泥金绣字对联,寥寥八个字,上联是“友天下士”,下联是“读古人书”,这倒跟一般暴发人家大贴名家长联有别。

跨过高高的楠木门槛,就走进了宽敞的客厅。这里面的布置跟门外的简洁形成鲜明的对比:暗红而厚实的波斯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让人感到温暖而踏实,房间当顶一盏巨大的枝形水晶吊灯,发出沉稳而富贵的橘黄色光线;当面供着香火,蜡烛长明,香火下方放着一张红木炕几,垫着大红呢毡;两旁稳稳地卧着两张镶金嵌宝的红木太师椅,太师椅侧后方,是两块绣着山水仕女的屏风;前面则是一张紫檀木的八仙桌。客厅两边各摆了一溜木椅,椅靠背上覆着绣有鱼虫花卉图案的湘乡围披。四面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挂了些名家字画、楹联立轴之类。当面左边一幅关公读《春秋》国画,右边一幅王羲之兰亭雅集彩色民画,都有真人大小,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长衫汉子把叶独开引进客厅,指了指右面的木椅,说声“请稍候!”匆匆消失在右面的屏风后面。旋即,女仆奉上热腾腾的龙井茶。叶独开捧着茶杯正想品尝,听到一连串轻快急促的跑步声由远而近,他刚放下茶杯,耳边传来一声娇呼:“哥哥——”一个女子如轻盈的燕子,飞快地扑进他的怀里。

这是妹妹吗?这是四年前在北平火车站送行时,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黄毛丫头吗?四年的时间,她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叶独开喜不自禁,用力摇着妹妹的双肩:“爸爸妈妈呢?他们好吗?”抬头间,看到父母正笑盈盈地站在面前,眼里泪光涟涟。再后面,站着王树槐、万馨,还有他不认识的万墨林。

叶独开推开妹妹,跟爸爸妈妈一一拥抱。双亲都比过去更显老态了。父亲的右手袖管空荡荡的,那是在东北剿匪时留下的伤残,也正因为此,他才退出军界,带着一家四口回到妻子的老家北平。对于生长在东北的中国人来说,去国怀乡的伤痛尤为沉重。没想到逃到北平,还要继续迁徙、流亡。如果不是特务处北平站多方营救,他们三人一定陷在北平日占区脱身不得,一家四口音讯不通,全家团圆更是奢望。

叶独开看了一眼万馨,走上前紧紧地握了握王树槐的手,红着眼说:“谢谢你们!谢谢戴先生!”他环视了一圈面前的三个男女,连连拱手哽咽地说:“我叶独开谢谢大家了,我欠你们一份情!”

“不谢不谢,都是自己人!”万墨林上前一步,握住叶独开的手作了自我介绍,然后热情邀请大家去餐厅就餐,一则庆祝叶独开一家团聚,二则为叶独开接风洗尘。

一群人欢欢喜喜地朝餐厅走去。

原来,戴笠早料到万馨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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