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起去。”
“诶?”被一句话完全镇住的清然一下子连挣扎都忘记了。
白石看着此刻已经满脸泪痕的清然,他不由分说的抓着她的手然后带着她往前走去,“虽然会不太合适,但是我跟你一起过去。”她这个样子,他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
“我说过的吧,我会陪着你的。”
“白石前辈……”
“不是已经没时间了吗?我们跑过去吧?”
“恩。”
被白石带着跑着,清然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跟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在他的牵引之下前进。
她知道此刻她应该要坚强一点,正是这个时候,她才应该坚强,可是……思维好像不受她的控制,她怎样也无法冷静下来。
如果外婆去世了,她简直无法想象那样的世界,从小到大,她的生命到处都是那个人的痕迹,如果外婆不在了,她要如何去面对那个没有外婆的人生,她该怎么办……
似乎察觉到了清然的恐惧,白石的手加紧了几分力道,紧紧相贴的手掌连对方的掌纹都能感觉得到,而在白石的手中,清然的手一片冰凉,就好像是没有生气的尸体一样。
清然……
两个人一路跑回了车子上,坐在车子里,清然看着窗外飞速的后退的风景,她咬着嘴唇,只恨不能再快一点。
绝对,绝对不能有事……
而两个人之前就握着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一路上,白石都没有讲话,他只是静静的握着清然的手,用着自己那滚烫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冷的手。
一个小时后,伴随着一道刺耳的紧急刹车的声音,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医院的门口。
急急的打开车门,清然走下车,一早就等着门口的五十岚家的人连忙迎上来,“小姐。”
“外婆呢?她在哪?情况怎么样?”
“菊夫人现在被送入了抢救室,正在抢救,入江管家正在那里等着。”
“我知道了,快带我过去。”
“清然。”跟上来的白石叫住她,对上清然转回来的视线,他笑了笑,就如往常一样,“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清然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谢谢,白石前辈。”对,不会有事的。
抢救室在三楼的深处,医院苍白的灯光将整个过道映的让人觉得晕眩,而过道的尽头处,那一盏刺眼的红色的信号灯让人更加觉得窒息。
当清然他们到的时候,入江管家正站在抢救室前,他仰着头,看着那盏红色的灯表情带着几分恍惚,直到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他才有些迟缓的转过了身,对着清然微微鞠了一下躬。
“入江爷爷,现在情况怎么样?为什么会这样子?”
“刚刚突然就出现了出血,检查之后发现有急性脑溢血的迹象……”
“脑溢血?这是怎么回事?”
“据医生说是因为尿毒症晚期,血小板功能失常。”
“那,那能抢救过来吗?”
入江管家看了眼抢救室,“小姐,现在很难说。”
清然往后跌了一两步,直到被白石稳稳的扶住。
“清然,你没事吧?我先扶你坐下来。”白石半抱着她,将她扶到了走廊上的椅子坐下,注意到入江管家的视线在他的身上,他直起身,像这位老人鞠躬,“不好意思,刚刚没有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
入江管家摇了摇头,“没关系,白石少爷,麻烦你照顾小姐了。”
白石诧异的直起身看着这个年迈的老人“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只是偶然而已。有劳白石少爷在这里陪一下小姐,我去给小姐装点热水来。”
白石连忙摆了摆手,“我去就好了,您在这里等着吧。”
“……那麻烦你了。”
“没关系。”
待到白石离开后,整个走廊又重新回归到了死一般的寂静里,盯着被擦的发亮甚至能模模糊糊倒映出物体的地面,清然喃喃的问,“入江爷爷,你说……外婆她会死吗?”
“……”入江管家眯了眯眼睛,曾经,他也听过类似的话。
【“入江君,你说,树堂他会死吗?”】
然后他那个时候说的是,【“放心吧嫂子,大哥他一定会没事的。”】
看着此刻垂着头的尚且稚嫩的少女,他叹了口气,“小姐,人都会死的。”
没有谁能逃得开这个宿命,只要是人,都会死,区别只是在于谁早谁晚。
“……”
没多久,白石回来了,将一杯水递给了入江管家之后,他走到清然的身边坐下,将水杯递到清然的面前,他说:“清然,喝点水吧。”
“……我不想喝,白石前辈。”
“……不想喝就算了。”白石笑了笑,然后用手将她的手两只手抓住,在杯子放在她的手心里,他用手包住它们。
清然傻傻的看着那双包裹着自己的手,温暖的温度逐渐将她冰冷的手煨暖,连带着,她的身体似乎也暖了不少。
转过头,看着认真的替她暖手的白石,清然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是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鼻头一酸,清然转回头,看着两人相互拥紧的手,她翻过手来,与那只带着细茧的手十指相扣。
接着呆在那里的三个人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道是过去了几个小时,还是已经过去了一天,时间的界限都已经模糊的时候,手术室的红色信号灯终于熄灭,紧闭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所有人的心脏似乎都漏跳了一拍,清然站起身,看着走出来的医生,一下子连话都说不出。
“……”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有的时候,一场地震都来不及一句话所带来的震撼。
心中所建构的整个世界仿若倒塌,她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几乎无法处理所听到的讯息,她呆愣的看着还穿着一身带着血迹的防菌服,脸色有些疲惫的医生,她的耳朵一下子轰鸣起来。
“什,什么?”
一句话用尽了她所有抑制的力气,下一秒,她整个人虚软的往后一跌。
此时,一双有力的手环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将她罩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抱着清然,白石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贴在她耳边的轻轻的说着,“清然,清然,清然……”他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没关系,没关系,不用忍着,如果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我在你的身边,我陪着你,一切都会没事的。”
“哇啊啊啊啊啊——”清然的哭声一下子爆发开来,像是所有力气都用来了哭,她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白石抱着她,两个人逐渐坐在了地板上,而地板的冰冷宛若刀刃一般的刺痛,残忍地提醒着他们这一切都不是梦境。
××× ××× ×××
“唔……”躺在病床的上的清然眉心动了动,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出现在她视野中的第一个人就是一脸担心的清秀男生。
“……阿藏……”嘴中下意识的说出那个熟悉的称呼都还不自知,此刻的两人都没有心情去想那么多。
白石高兴的看着她,“清然,你醒过来了,没事吧?头还疼吗?”
“……”清然坐起身,脑袋顿时有些晕眩,她闭了闭眼。
“你不要一下子这么大动作,你现在有些虚弱。”
“……我……”
“你刚才情绪太激动了。”刚刚清然哭着哭着就开始干呕,医生说那是因为伤心过度而导致的神经性呕吐,所以马上让护士给打了镇定剂。
清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眼角一下子又涌出了泪水。
白石叹了口气,他用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去,“虽然现在我觉得不适合……但是,清然,去见见你外婆的最后一面吧。”
“外婆……”清然睁开眼,看着他。
“她现在在病房里。”
“带我过去,阿藏……”
搀扶着清然,白石带着她往五十岚菊的病房走去。
推开房门,清然就看见了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因为病痛,五十岚菊已经比过去瘦削了不少,原本精心保养的肌肤变得苍老而暗黄,头发也失去了光泽,此刻她就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在阳光下看起来十分的安详。
从小到大的那些相处的细节还历历在目,但记忆中的那个永远高大威严的人此刻却好像一碰就会消失的泡沫。
清然靠在白石的身上,她闭上眼,无声的流着泪。
外婆……
如果被她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被骂的吧……一定,会说自己太过于软弱。
推开白石,清然走到五十岚菊的床边,她半跪着。
【五十岚菊笑了笑,“不,已经太久了……我已经多撑了三十年了……三十年……原来都已经三十年了……”她有些恍惚的闭了闭眼睛,“……已经太久了……”】
“……外婆,希望你跟外公能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幸福。”
“让开!”突然一道声音从外面响起,清然抬起头,看向外面,然后一个人影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清然看着那个人,咬了咬唇,低下头,她看着五十岚菊,然后说:“已经太晚了……”
不管是对谁来讲,都太晚了。
“她怎么了?”闯进来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松本秋也,她难得的头发有些凌乱,看那样子似乎是一路跑上来的,她看着病床上的人,挑了挑眉,神情像是笑又像是哭,“她怎么了?我问你们呢!”她大吼了一声。
“……够了。”清然站起身,“很明显吧,外婆已经去世了。”
“什么?”松本秋也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嘲讽和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她会死?她怎么可能会死?我诅咒了她那么多年,她都没有死!我期盼了那么多年,她都没有死!她怎么可能会现在就死了?!”她垂在两旁的手因为紧握而有些颤抖,一只手里,似乎还拿了一张东西。
“她已经去世了。”清然冷冷的看着有些发狂的松本秋也,语气十分平淡。
“……死了什么……我才不会信的!骗子!骗子!都是骗子!你们别想骗我!”松本秋也走上前,站在五十岚菊的床边,她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她伸出手抓住五十岚的衣领摇起来,“喂,你起来!你给我起来!喂!”
“你住手!”清然着急的喊起来,而此刻白石也两步并作一步的走上前架住松本秋也,阻止了她疯狂的行为。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把她喊起来!你让开!”
白石架住松本秋也乱挥舞的手,他皱着眉,因为用力而微微咬紧着牙齿,最后他将她往外一推,“适可而止吧!”
松本秋也往后跌了几步。
“好歹尊重一下已经去世了的人吧!她已经去世了!”沉下声音,白石有些冰冷的说着。
松本秋也整个人滑落在地上。
“够了,白石前辈。”
白石转过身,发现清然蹲着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纸,那是张照片。
清然走上前,弯下腰,她将那张照片放在松本秋也面前的地上。
“既然来了,就跟外婆好好道一下别吧。”然后她转过身,拉起白石往外走去,“走吧,白石前辈。”
在经过松本秋也的时候,白石看清楚了在那个头发凌乱的女人的面前所摆着的那张被捏的发皱的照片。
那是一张已经发黄了的照片,照片上是穿着和服的一对夫妇,女人被男人拥着,而两个人都低着头,看着女人怀中的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笑的一脸幸福。
在他们走出了病房之后,病房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
守在门外的人皱着眉问着清然,“小姐,这样没问题吗?”
“……没关系。”清然摇了摇头,“让她去吧,你们也走开吧,让……她们,好好聚一聚。”虽然一切都已经晚了。
死去的人已经抱着遗憾的死去,活着的人也将抱着悔恨这样一辈子直到死亡。
后来据说松本秋也哭晕在了病房,醒来之后就变得有些神智不清,也不再说话,只是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一开始以为只是受到了打击,直到一天护士发现她在厕所里割腕自杀,抢救过来之后她被诊断出得了重度忧郁症,然后被转入了大阪的一所精神病院进行治疗。
明亮的病房内没有一个锐物,貌美的少妇披散着头发坐在窗边,她看着窗外眼神呆滞,一句话都不说,而她的腿上则放着一个木盒子,盒子里是一些已经老旧的婴儿的玩具和照片本子。
“她……”清然看着病房里的松本秋也,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似乎是之前精神上就有些不稳定,一直压抑着,这次之后就更加严重了。”松本诚然苦笑了一下。
“……抱歉,父亲。”如果她没有将那个木盒子拿给松本秋也,或许她也不会这样。
松本诚然摇了摇头,“这不怪你,你只是告诉了她真相,错的是我们。”
“父亲……”
“放心吧,医生说配合治疗还是有很大的希望治好的,只是时间会久一点。”
“……我知道了,我有空就会过来看母亲的。”
“家族里的事情很忙吧?没问题吗?”
“嗯,一开始有些麻烦,后来就好很多了,家族里的大家也都很照顾我,没问题。”
“辛苦你了。”
清然笑了笑,“没关系的。”
“你先回去吧,我再在这里陪她说说话。”
“……好,那请多保重。”
“你也是。”
再看了一眼松本秋也,清然转身离开。
走出疗养院,清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树下的那个身形挺拔的少年。
他微仰着头,看着树上,细碎的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洒在他的脸上,就像细雨一般的光耀。
“白石前辈。”
白石藏之介转过身,看着清然,他俊秀的脸上是如午后的阳光般爽朗的笑意,“结束了吗?”
“嗯,麻烦你陪我过来了。”
“没什么,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情况怎么样?”
“情况挺稳定的,有父亲陪着她,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这样就好。”
两个人走在路上,虽然步子的大小不一,却始终相伴而走。
此刻路旁的樱花开了,犹若星光一般的盛重的花朵缀在枝头成云状,如今已是樱花的季节,就如当初他们相遇的那个季节一样。
“白石前辈。”
“嗯?”
“我……仔细想过了。”清然停下来,看着白石,“关于我们之间……”
白石愣了愣,然后他苦笑了一下,“那么,你的结论呢?”
“很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果然,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白石笑了笑,垂下眼,其实他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了……他也没有期待她的回答会改变,只是,听到的时候,还是会有些难过。
“抱歉。”
吐了口气,白石无所谓的笑着,“嘛,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了。”
“……”
“其实,不只是你想了,我也仔细想过了,就如你所说的倘若放弃了你,或许以后我会遇上一个也不错的女孩子,但是……”他看着她,“那是未知的未来,而我想做的,只是想要抓住现在,我不想最后什么都没做的就错过了一个我真心喜欢的人。”他不想像她的母亲那样,终生后悔。
“白石前辈……”清然眼角有些湿润,“可是……”她很高兴他这样说,她也很感动,她甚至就像这样干脆什么都不管的和他在一起,可是。
现实呢?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会阻止我,但是我不会放手的。”
“……”
白石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然后他将两人相握的手举在眼前,“这样吧,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四年,如果四年内我们还是无法在一起的话,我就放手,那么长的时间,如果真的无法在一起,我也该忘记这份感情了。”
“……可是四年……”四年也太长了。
“放心吧,我可是仔细算过了,从今年开始的话,四年结束正好是我高中毕业,在那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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