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政绩,百姓对你摇头,陆承启凭什么升你的官?
儒家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真的“修身”成功了吗?连基本的《大顺律》都不学,算哪门子官?又不精通算学,又不懂水利,农事更是两眼一抹黑,你这样的官就是个废物,除了夸夸其谈之外,还能做什么实事?就算外放了,也不过是一个糊涂官!
做官不能升官,首先不要怪朝廷,怪户部的政绩考核,怪监察司的考核,要问问自己真的能胜任下一个官职吗?
只可惜当了官的,都认为自己顶了不起,还学什么律法、算学、水利、农事、民生、器匠?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活该他们蹉跎半辈子!
陆承启冷冷地看着朝堂下群情激奋的文官们,这些都是“历史遗留”问题,很快就要清扫出去了。这些年来,他已经通过政绩考核,把不少没卵用的官员“贬谪”出长安,鲜少有被“贬”的官能再次回京。无他,政绩不够,就这一点,堵死了他们升迁的通道。
现在他们还不知悔改,连自己的不足都视而不见,看来又要“贬谪”一批人了。
陆承启瞥了一眼户部尚书吴显祉,眼中意味深长。吴显祉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君臣对视,心意相通。
第九百一十四章:不发威你当我病猫?()
陆承启的不屑是有原因的。
“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典故,原先是出自太祖时的宰辅赵普。
时有史载:“杜少陵诗云:‘小儿学问止《论语》,大儿结束随商贾。’盖以《论语》为儿童之书也。赵普再相,人言普山东人,所读者止《论语》,高宗尝以此语问普,普略不隐,对曰:‘臣平生所知,诚不出此。昔以其半辅太祖定天下,今欲以其半辅陛下致太平。’”
这是说《论语》只是当时“为儿童之书”,当过私塾先生的赵普自然熟悉。大顺甫立,根基未稳,在儒家学派的精心杜撰和极力宣扬下,“半部《论语》治天下”被炮制出来并不胫而走,也就不足为怪了;其次,《论语》作为儒家经典,无论是在维护皇权至上,讲求尊卑贵贱,调整社会关系上,还是在日常生活中,对于遵从礼教,维护伦理,约束行为等方面,也都显得极为重要;再次,赵普贵为宰相,位高权重,但读书不多。所能炫耀,能够拿得出手的也仅是一部《论语》而已。
现在这些文官还抱着“半部论语治天下”,实为可笑。
赵普那个年代没读过多少书都能做先生,是因为在前朝统治下,百姓生活困顿,根本没有闲情逸致读书。赵普虽然读书少,但人家有真才实干,要不然也做不到宰辅。这些文官看不到本质,只看到“半部论语”,真是可笑至极。
如果真的能“半部论语治天下”,又何必要律法,要军队,要衙门?百姓自治就好了嘛!
不可否认《论语》是经典诗书,但这也太夸大《论语》的作用了。在陆承启看来,《论语》在修身上面确实有作用,劝人学好不遗余力。但真的靠《论语》治天下,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哪怕是把儒家典籍一起管上,也治不了国的!
做了皇帝的人,大多懂得这个道理。儒家只能用来稳定社会,却打不了仗。要想真正治国,非得在法家、兵家、墨家机关术上面下功夫不可。
礼法杀人不见血,这是陆承启最为痛恨的一件事。如今有法可依,若哪个村正、里长、族长敢再用家法杀人,陆承启会让这个里长、村正、族长见识一下什么叫“国法”!
“陛下,祖宗之法不可违啊!今匠人地位一再提升,时日长久,绝非正道!”
一个臣子端着朝笏,神情激愤地说道。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大帮臣子站出来,打定主意抱团对抗新政的了。其实陆承启都明白他们的小九九,不就是从心底里瞧不起那些工匠吗!在他们心中,工匠无不是“苦哈哈”的,衣衫褴褛的,现如今过得比他们还要好,作为一个先前高高在上的官,哪里忍受得住?
陆承启好整以暇,说道:“那敢问众卿,哪个才是正道啊?”他是越来越习惯和稀泥了。反对新政的,只要拖泥带水拉过去,过得几日,就沉寂了下来。见大顺如今国力蒸蒸日上,总会有些人心中“不平衡”的,要跳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才能心满意足。
“回禀陛下,当然是儒术方为正道!”
“臣附议!”
……
又是一阵群情汹涌,陆承启却兴致缺缺,很想把眼皮垂下来睡上一觉。这些文官每回都是这样,旁敲侧击地诋毁新政,就不能有点新意?
“怎么,朕不曾听说,儒术地位受到冲击啊?”陆承启故作惊讶地说道,“难道去年科考,有人篡改试题不成?”
见高高坐着龙椅的陆承启装傻扮懵,满朝文官有点不爽了,纷纷跳出来道:“启奏陛下,若是工匠地位一再提升,日后难免会危及儒术地位。秦朝二世而亡,皆因法家;春秋无义战,皆因兵家作乱;墨家机关术,乃奇技淫巧,能比得稻麦,可是能吃?是以臣以为,应当恢复周礼,独尊儒术,罢黜百家!”
陆承启眉头一挑,如同一只清醒过来的狮子,猛地盯住了那个官员。
那个官员倒也硬气,嗯,或许是缺心眼,见不到陆承启的脸色都变了,还是侃侃而谈:“汉武帝独尊儒术,方能驱除匈奴,威震大漠;秦皇以法家治国,则二世而亡,陛下,臣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你是朕?”陆承启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倒想插手军队,以文官领兵!”说到这里,陆承启已经怒发冲冠,差点没拍案而起。
这句诛心的话,终于让这个官员醒悟了过来,吓得趴倒在地,跪着说道:“陛下明鉴,臣绝无此意!”
这时候,在场的文官都看明白了,他的仕途算是到头了。诋毁新政也就罢了,眼前的皇帝这些年来已经经历得多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还提独尊儒术,岂不是想再恢复元绶时文官领兵?这皇帝什么都能忍,万万不能忍有人想要插手军队。你不见,现在枢密院里面的枢密使,枢密同知,甚至下面的文书,哪一个不是行伍出身?就凭你也想插手军队,元绶时一手遮天的杨太师都做不到!最多就是旁敲侧击,确定文官领兵的人选。到打完仗了,兵符交上来,该干嘛还是干嘛去。打败仗了,嘿嘿,连带杨太师都要受到斥责。久而久之,杨太师也不想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元绶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视兵权为禁脔的陆承启?
满朝文官都向跪在地上的那官员投去一个自作自受的眼神,真的是不知死活啊!
那文官似乎也预见到自己悲催的下场,背后冷汗一直淌下,却不敢去擦拭。
大庆殿中,气氛好似凝固了一样,极为压抑。
不知多少年了,久到文官们都忘了刚刚还兴致缺缺的陆承启,先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辣皇帝。血淋淋的教训,似乎都警醒不了他们。或许文官们见陆承启这些年来大多数都是和稀泥,只要不威胁到新政、军队等东西,皇帝都表现得不算在意。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你退一步,人家就进一步,得寸进尺就是这么来的。
直到陆承启发狠,他们才明白,皇帝还是先前那个小皇帝,一样的铁血无情,伴君如伴虎的古训,总算被他们记起来了。
“哒!哒!哒!”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不仅是陆承启,连带满朝文武都为之一震:“有军情?”
第九百一十五章:八百里边关急报()
满朝文武是震惊莫名,而陆承启也是“震惊莫名”。
汉人终归是被契丹人打怕了,一听到有飞马急报的声响,就算计着谁谁会倒大霉。如今的兵部尚书是种诂,因他初任文职,因有谋略,后改武职。种诂是种谔种老经略相公的大兄,但为人处事比种谔强多了。也不会像种谔一样滥杀无辜,治军虽严,但上下百姓皆服。
他还有一个族弟种师中,在大同府边军任职。
去年杨文广因病卸任兵部尚书后,陆承启思前想后,还是将种诂从大同府召回长安,命他为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是一个苦活,别称为大司马,是统管全国军事的行政长官。兵部尚书主兵籍、器仗,枢密院立后,兵部尚书职权被削弱,尚书府衙门里诸司成为闲曹,所谓“兵部无戎帐”“一饭而归,竟日无事”,可见其悠闲,实乃养人的好去处。更为神奇的是,统领全国军事的行政长官,竟从太祖时,就是文官担任,可见兵部尚书已经没落成什么模样了。
等陆承启亲政掌权后,兵部尚书才逐渐对后勤、兵书、器仗有了一定话语权,军器监也划拉到兵部尚书管辖下。再加上新编《武经总要》,兵部总算提升了些许威望。又经过杨文广的努力,总算不输其他六部了。
此际一有战事,众人边把目光瞥向枢密院和兵部,意味再明显不过。
好事我来,黑锅你背!
而陆承启则异常兴奋,自从交趾纳入版图后,治理了七年,总算变成了大顺的国土。算起来,已经许久不曾打仗了。
刀兵入库,马放南山,那是最蠢笨的事情。一个国家,如果没有相应的国防力量,越是繁荣昌盛,在异族人眼中,就越是一头肥美的羔羊。陆承启自然不会做这等傻事,他内心还想荡平草原,一直打到基辅罗斯去,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战斗民族”?
过不多时,飞马急报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近,直接闯入大庆殿内。
“报!八百里边关急报!”
陆承启起身,环视了一番下面的群臣,沉声说道:“朕命你,且细细报来!”
“遵旨!”那飞马急报行了个劲道的军礼,背后的两杆小旗颤动不已。只见飞马急报把一个火漆好的木盒呈过头顶,让陆承启身旁的内侍拿走之后,才朗声说道:“半月前,辽国悍然出兵,袭扰檀州城下榷场、云内州私榷、来州私榷、夏州私榷……集兵三十余万,须臾间来,须臾间去,掳掠百姓,金银,茶布无数……”
“哄!!!”
一时间,满朝文武开始交头接耳,连长翅帽都挡不住他们的议论了。
陆承启脸上一阵潮红,其实是激动的。
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辽国你忍不住了。钝刀子割肉,始终还是钝刀子。草原人就那么点钱,就算贸易顺差到了极限,在草原生活的人还是能生活下去的。要征服一个民族,还是真刀子来得利索一些。
再辅以文化入侵,配合强大的火器,草原人哪里会是对手?
正史上满人对蒙古人的招数,似乎是可以借鉴的。废萨满而尊喇嘛,其目的不外乎三个:其一,佛教摧毁了斗志,使得善战的蒙古人陷入衰弱,成为人人可欺的弱者;其二,佛教使得大批青少年和壮年出家为僧,使得人口萎缩,濒于灭亡;其三,佛教使得大量物资用于修建寺庙,大量的财富作为供养捐献给寺庙,生产无法发展,百姓处于无活力的状态。
但陆承启不屑于用宗教屈服一个民族,就算要同化,何必用藏、传佛教?中华文化几千年,连草原人都同化不了吗!
让他们读诗书,考科举,明白了“功名”的好处,自然就服顺了。
至于普通百姓,那就圈地放牧,一家一户都有固定的草地放牧,以一家人口来算,水源则是共有的。把草地变成自家的,就相当于在草原种地一样,不过是种地变成了放牧而已。
再把一些汉人迁入草原混居,几代之后,自然就同化了。
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将辽国彻底打垮。没有武力,是屈服不了一个民族的。
陆承启这个想法,已经揣摩很久很久了,一直苦于没办法实施。现在正想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真是再合心意不过!
“众卿,你们认为如何?”
陆承启环视了一番堂下群臣,又缓缓地落入龙椅,好整以暇,似乎没有什么担忧一样。
内阁首辅冯京此刻不得不出来表态了:“陛下,契丹人背信弃义,视盟约无物,摧毁榷场,无意于同我大顺再次为敌。顺辽世仇,此事绝非易与。不若从长计议,不战而屈人之兵……”
枢密使姜瑜出列道:“辽人无端犯我大顺,我大顺岂能坐视不理?且不说边境百姓,早已苦辽久矣,若朝廷不出兵,恐边境百姓对朝廷有所怨愤!臣不才,窃以为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陆承启算是听出来了,首辅冯京主和,枢密使姜瑜主战。
幸亏没有投降派,不怕陆承启已经放下的屠刀,又一次要举起来了。其实中原汉人还是瞧不起契丹人的,认为他们不过是刚刚从茹毛饮血转化成“人”罢了,还是夷蛮。中原华夏才是天下正统,什么时候华夏怕过夷蛮了?投降更是无从谈起,但凡是认为中原是正统的士子,就算德行再差,也不会轻易投降的。这点风骨,文人还是要有滴。
“不然,辽国战力强盛,直撄其锋芒,是为不智!”有大臣跳出来,为冯京打抱不平了。这也是冯京的厉害,他为人处事极为周到,鲜少有得罪过人的。
姜瑜哂笑道:“难道不撄其锋芒,契丹人就不会劫掠了吗?陛下,近几年草原日渐严寒,草料不济,契丹人牛羊损失惨重,百姓困顿不堪。他们劫掠榷场,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恰是如此,便越是要提防!一旦辽国觉得我大顺软弱可欺,便长驱直入,介时生灵涂炭,悔之晚矣!臣恳求陛下出兵,御敌于国门之外!”
第九百一十六章:打是一定打()
枢密使姜瑜这话,说得极为动容。直有一股悲天悯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任凭再无心无肺之人,听了也觉得羞愧。
确实,草原人的野蛮,在场的官员比百姓要清楚得多。他们不敢想象,被异族人统治的下场。是以姜瑜竭力请求出兵,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内阁首辅冯京还是坚持不同意见:“枢密使此话,虽有道理,但并非万全之策。陛下,臣不才,不懂兵事,却也懂得天时、地利、人和为行军打仗首要。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可细想之下,若此际出兵,可有天时、地利、人和可言?首言天时,今已秋末,行军至边境,怕已到冬日。虽我士卒大多有棉衣御寒,可草原上的冬日,终归是行军不便。再言地利,契丹人比我等熟识草原,地利绝非在我大顺一边。至于人和,虽我大顺士卒有百战身死之决心,可契丹人亦是众志成城,急切间难以攻克。何不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到底是文官,还是“连中三元”的全才冯京,口中说出来的道理,很是让人信服。
但枢密使姜瑜还是不屑:“陛下,臣有一疑问。若冯首辅熟读本朝史载,定然知晓高宗北伐,亦是冬日前行。冬日便打不了仗?真乃荒谬之论也!”
首辅冯京也不动气,缓缓地说道:“枢密使怕是记错了吧,那时高宗已将契丹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才敢冬日冒进,一举收复长城以北千里土地。今日契丹人兵强马壮,如何能同日论之?”
“我大顺如今,如何不是兵强马壮?”姜瑜底气有点不足了,其实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在冬天打仗,不论人还是马,负担都很大。就算能胜,那也是惨胜。
突然,一直不说话的林镇中开腔了:“陛下,臣有本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