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敷出。
一般来说,财政有些赤字也不是坏事,证明这个国家确实是在用钱。只有钱花得出去的国家,经济才能发展起来。
可长期的财政赤字就不好了,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货币的价值不再坚挺。陆承启早就知道,前些年一个银币还能换九百多铜钱;可如今一个银币只能换八百五六十个铜币,这就证明了大顺的铸币是一直在贬值的。
这还是控制了铜钱、银币、金币的铸币量,如果放开铸币的话,恐怕这个价格会跌得更厉害。
百姓手里的钱不值钱了,最终受害的还是百姓。
突然,陆承启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这些天有不少犯官自行上奏请罪,言及触犯《商法》。朕秉着网开一面的态度,让他们交出非法所得,再贬谪便是。这部分抄没,估摸会有数百万贯,应当能解一时之需罢?”
林镇中也听过这事,计算了一番,才点了点头道:“陛下此举,当大快人心。臣估算,若有五、六百万贯,再节省点开支,应当能撑得到夏收之时。”
陆承启听了直皱眉:“林卿,你没算错吧,一千多万贯,还有船舶司和商税,却只能撑到夏收?”
林镇中苦笑道:“陛下有所不知,现如今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运河那边,每年支出便达五百万贯。还有各地州府新修的水利、加固的河提等等,恐怕用度便不下三千万贯。沿海各州造船坊,花费也在三千万贯左右,虽然略有盈余,却也是杯水车薪……”
陆承启听到这,脸色有些不好看。造船坊不仅造战舰,还造民船,能出售的那种。官船的质量好,虽然是贵了些,但出海的百姓都愿意买官船。饶是如此,造船坊也只是略有盈余,怪不得林镇中说只是杯水车薪。
“……再加上军器监、驰道、官道、驿道等道路修筑,士卒粮饷,官员俸禄,衙门用度,每年没个万万贯岁入,无论如何是撑不住的!”林镇中也是大感头疼,直接把实情说了出来。
陆承启听了这话,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万万贯是什么概念?相当于一亿贯钱啊!
这还是勉强渡过一年,要是不想财政赤字,岂不是能岁入一亿多铜币?
也是难为了林镇中,当个户部尚书一干就是十年,还没有什么差错。如果换了个人当这个户部尚书,恐怕早就撑不住,说不定还会被陆承启一怒之下,一贬再贬,贬到天涯海角去。
所以说,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这一行的,文武百官听了林镇中的“诉苦”,这才暗自庆幸陆承启没有动换户部尚书的心思。不然的话,摊派到谁的头上,就等于是接了个烫手山芋,随时都会被罢免官职,一贬再贬。
见底下的文官们一个个都露出庆幸的神情,陆承启也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年头能管财的人还是太少了点,不然他也不会只用一个林镇中了。陆承启虽然不过问皇庄之事,但也知道皇庄一年,也不过赚个几千万贯就到顶了。可陆承启怎么都不会想到,大顺一年的用度就要过亿。
“这简直是在烧钱啊!”
陆承启也很是尴尬,这都是因为他步子迈得太大才造成的。如果他收敛一些,说不定也就没有这个难题了。
只是时间不等人,钱一贵,人就贱了。
就拿修葺城墙来说,边境这几年虽无战事,可不代表永远没有啊?有备无患,总是不错的。这钱,你得用吧?
募兵,训练,打制兵器……这些都是在防备着北方的狼群。
历史证明,一旦疏于防范,那么后果是凄惨的。北宋只输了汴梁城一战,皇帝大臣嫔妃都给金人掳了去,靖康之耻,永世难忘。南宋输了襄阳城一战,不到一年便亡国了。这些都是血淋淋的教训,一直督促着陆承启,默默地积攒着兵力。而所做的一切,都是要用钱的,没钱没粮,谁给你当兵啊!
也不怪林镇中叫苦连天,实在是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陆承启自己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只能求助于文武百官:“众位卿家,可有良策否?”
此话刚刚落地,很多文官纷纷摇头,哪怕零星一两个,都是在叫嚣着增加农税。陆承启叹了一声,他原本也不报什么希望,现在看来,这群文官到底还是只信孔夫子的,要是学了陶朱公那一套,就不会说出增加农税的浑话来了。农民手上能有几个钱?本来税赋就算重了,现在还要剥削他们,这不是等于逼他们入绝境么!
汉人是能忍,只要有一口饱饭吃都不会造反。平常年间还好,但要是灾荒年间呢?想想历次农民起义,陆承启就不寒而栗,看向这群文官的眼色更是不善了:简直就是目光短浅,不知所谓!
“林卿可有良计?”
陆承启见他问也是白问,只能看向了林镇中。(。)
第八百九十章:增商税()
林镇中被陆承启直接点名提问,也是大感踌躇,试探性地说道:“回禀陛下,这钱银一事,无非便是开源节流。陛下不喜开源,那只能节流了……”
其实林镇中也是意属增加农税的,他觉得大顺的农税实在是太低太低了。纵观历朝历代,有哪一个政权像大顺这般,农税仅仅收一成的?哪怕是夏秋两收,最多也不过是两成!如此低的农税,还能保持一亿贯的岁入,真的是奇迹!
但林镇中也懂得察言观色,见陆承启一听到增加农税,就直皱眉头,肯定是不喜的。他作为户部尚书,要是也说了这等浑话,说不定哪一天就被某人取代了。虽然这个户部尚书做得不怎么顺心,可好歹也是六部长官之一,权柄不小。
吃得咸鱼抵得渴,林镇中是有苦自家知。外人面前风光无限,锁起门来只能暗自垂泪啊!
陆承启听得他这话,差点没被气死。他不喜欢开源?这是在放屁!要是有一个赚钱的门道,你看陆承启会不会做?
陆承启也明白,林镇中不过是指他不肯接受增加农税一事而已,这事最好还是不要挑明了,不然的话君臣脸上都会有点挂不住的。
“林卿,你且说说看,如何节流?”
陆承启不动声色,看着林镇中,面无表情,缓缓地说道。
林镇中也不怯场,当即端着朝笏说道:“回禀陛下,节流的法子还是挺多的。据臣所知,每年支出的军饷为大头,若能缩减此处用度,想必国库也就堪堪够用……”
“不成!”
陆承启差点没直接站起来指着林镇中的鼻子骂了,削弱军队,这等蠢办法也亏他想得出来。虽然陆承启早就知道大顺朝堂是文武不和,但他没想到林镇中会这么赤裸裸地对待武人,实在是太伤人心。
军备可是关乎大顺生死存亡的事,为什么朝中的大臣,没有一个看得出来?
其实这些文官也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他们觉得并不会这么严重罢了。天下承平日久,思想上有所懈怠,这也很正常。
林镇中此话也不过是无意之举,毕竟军饷确实占了开支的大头。当林镇中发现自己有点失言了,连忙补救道:“陛下,这第二开支嘛,便是各衙门用度了。据臣实测,各衙门每年报上来的用度,皆有结余。历年下来,所积攒钱银,怕是能撑得住半年之久。臣想着,若是今年只拨付一半用度,想必各衙门节省些,也能渡过了……”
此话一落,登时跳出无数人来指责林镇中,说他危言耸听,自己绝无虚报云云。
陆承启见朝堂上吵成一片,眉头直皱,当即怒喝一声:“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他这一开声,底下立时噤若寒蝉。
“要知道有没有虚报也简单,让监察司去查查账目便知道了……”陆承启扫视了一眼那些跳出来指责林镇中的官员,那些官员不敢接触他的眼神,一个个低下了头去。“如果属实,林卿你大胆放手去做!”
面对陆承启的承认,林镇中信心也大增。节省出这些开支,他起码又能撑多两个月。
“陛下英明!”
面对林镇中这一记毫无水平的马屁,陆承启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说道:“日后还有哪个衙门虚报数目的,一经查实,主官直接免职!”
“……”
朝堂之上一阵寂静,几乎所有人都暗自叫苦,要日后都是这样,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陆承启也不理会这些想占公家便宜的家伙,只是淡淡地再次问道:“林卿可还有其他良策?”
林镇中也学乖了,知道军器监和道路、水利都陆承启在意的东西,轻易削减不得,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说道:“回禀陛下,臣再无他法了……”
陆承启点了点头,说道:“林卿没有了办法,朕倒是有一个法子的……”故意顿了一下,他才缓缓地说道:“增税!”
此话一出,像是在朝堂上丢了一颗炮弹,瞬间就点燃了文官们的情绪,一个个神情激动地端着朝笏说道:“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等他们安静下来了,陆承启才好整以暇地说道:“老子曰:‘天之道顺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而奉有余’。农户向来都是不足,朕身为人君,如何能去损害他们?”
这时候,有文官品味出一丝不一样的味道来了,惊愕地看着陆承启。
陆承启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说道:“纵观大顺三百六十行,唯独商贾是‘有余’之人,不损他们,岂是符合‘天之道’?朕决意,要在原有商税的前提下,再增收些便是!普通商贾二十税一,酒楼瓦舍十税一,大宗商品出口则五税一,众卿以为如何啊?”
文官们很想反驳,但看着陆承启一脸冷笑的模样,便知道他是早有预谋的了。
再说了,官员都是特权阶层,就算增税,也增加不到他们,他们又何苦强行出头?有道是“是非皆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文官又不傻,犯不着为了一些商贾,而在陆承启面前留下一个极差的印象。万一让皇帝记住你了,随便给你个小鞋穿,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很快,文官们便达成共识,连声称赞陆承启的“善政”,一次例朝,便这样风轻云淡地落幕了。
陆承启见这些文官心口不一,心中冷笑道:“你们这是给自己掘坟墓啊!”
他早有取消官员免税特权的意思,只是还未曾到时机罢了。如今就让这些人再蹦达多几日,到时候,他们哭都来不及!
朝堂上,也有不少人知道陆承启的打算,皆忧心忡忡地看着陆承启。御史中丞张方平就是其中一个,而且陆承启这话是当年当面对他所的,一点遮掩都没有。张方平也知道,陆承启这是为了大顺着想。可这事面临的压力太大了,弄不好可是要反弹的!
再说了,这是太祖定下来的规矩,哪里是那么容易说废就废的?
既然是这般,那么这事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皇帝和文官集团起了冲突,手握大权的皇帝,肯定将这些拂了心意的文官,一贬再贬,直到这条特权被取消为止。这样一来,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看似公平了许多,其实内患已经种下。
“不成,我得劝谏陛下,让陛下打消这个念头才行!”
看着离殿远去的陆承启,张方平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心。(。)
第八百九十一章:明教复现()
回到垂拱殿,还没来得及把龙椅坐热,陆承启就看到一个内侍匆匆进来了。
“启禀陛下,监察司司长许景淳请求觐见!”
陆承启早就看到在例朝上左右晃动的许景淳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才会这般的。君臣共处已经十多年了,陆承启早就知道了许景淳的习惯。这人但凡有一点事都藏不住,哪怕做了情报头子也还是一样。
“让他进来吧!”
陆承启觉得头脑有点晕乎乎的,禁不住闭上了眼睛,用手按在太阳穴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进行着繁琐的工作,甚至比后世那些白领的工作量都要大,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难道古代的帝王,都是嫌事情太多,才不热衷开疆拓土的?”陆承启已经不止一次这么想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解释,一个帝王居然对土地和百姓没有追求。
不过陆承启却完全没有这个担忧,只要内阁机制正常运转,别说现在这样的版图了,就是再扩大一倍,陆承启都有信心治理得好。大不了就再扩充内阁便是,再加上参知政事、左右仆射等等中枢大臣的辅弼,治理国家算什么问题?
这段时间陆承启操劳一些,不过是内阁重新洗牌,工作还没上手而已。
不过陆承启相信,凭着那些内阁大臣的能力,上手这些工作根本不是问题,甚至在一段时间后,他的担子会轻松许多。空出来的时间,足够让他谋划怎么挑动辽国和周遭小国的关系了。
一个强大的辽国在侧,肯定不符合大顺的利益。
有道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两个强国接壤,肯定要发生战事的。
陆承启正闭着眼睛漫无边际地想着,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臣参见陛下!”
慢慢地睁开眼睛,将手撤离了太阳穴,淡淡地问道:“许卿求见,莫不是哪里又出了问题?”
许景淳露出一副皇帝你真的是神机妙算的神情,嘴上说道:“陛下,监察司暗探,发现了明教踪迹!”
“明教?”
陆承启也看过《倚天屠龙记》的,当然知道明教代表的是什么,一个专门的造反组织啊!
“明教是从波斯传入中土的,中土称明教,波斯那边也叫拜火教,摩尼教,前朝便已经定为邪教了,不曾想还有这么多百姓仍然去信这等邪教……”许景淳有点愤愤,有点不解地说道。
陆承启觉得没什么,世间大多都是愚夫愚妇,真正有自己见解的,又有几人?莫说现在,就是后世,不也是有一些老大爷老大娘被无良的保健品坑去了养老钱吗?后世信息爆炸,骗子都有生存的地方,更别说现在了。
一样的道理,这些邪教无不是骗民众信教,或展现武功,或做下“神迹”骗局,许以承诺,信xx,得永生。
把人骗进来后,这些野心份子就开始图谋不轨了。
或许在正史上,明教确实为汉人驱赶鞑子立下了汗马功劳,但现在是汉人的江山,他们一样想着造反,陆承启作为皇帝,岂能容得下他们?
“那监察司有没有找到他们的老巢啊?”
陆承启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年头又不是什么灾荒年间,便是灾荒年间,有了常平仓和大运河,再加上海运,畅通无阻的官道,粮食衣被都能运达,还怕有人造反吗?再说了,民心大部分都是向着朝廷的,区区明教,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他坚信,只要坚持新政,百姓知道了朝廷的好处,哪里还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造反?那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
“回禀陛下,据暗探回报,他们混入明教当中一段时间,还只是小卒,不曾接触过核心机密。但他们却探知了,江浙的摩尼教,福建的明教,和淮南的‘二桧子’、江东一带的‘四果’、江西一带的‘金刚禅’、荆湖一带的‘揭谛斋’、鲁地的白莲教、吕梁山上的拜火教……都是明教的别称!”
陆承启笑道:“这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所谓‘红藕白莲是一家’,这些都是前朝造反余孽,朕早就有所耳闻了。许卿放心,只要朝廷不出乱子,这些人,掀不起什么大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