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雷绝招之后,言寿风侧转身子,这才发觉,室内两员吐蕃大将均以宝剑架住自己的颈项,想必是有什么心愿,要以死相求。
耳听雷绝招低声向雷招弟问道:“可不可以一下子将他们的剑打掉?”言寿风心道,自己刚才诊断死者的时候,若是发觉这种情况,自然能够一下子打掉两人的宝剑。现在已经退了这么远,又哪里能够?眼睛一瞟,却见雷招弟点了点头。
雷绝招低声道:“好,开始吧。”雷招弟再点了下头,然后朝院门之外走出。言寿风十分诧异,怎么朝外走呢?
雷绝招抬起头来,往旁边走了两步,站下,然后朗声说道:“我。本次四川军队的最高统帅,军师,雷绝招。两位将军有什么心愿,可以对我说。”
班智达答道:“我们想知道所中的毒药的名字。”
“哦?”雷绝招缓缓道:“这也不难。此毒非同小可,只是刚刚配制出来不久,还没来得及起名字。不过,此毒的来历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们。说起来,此毒与我天朝的年号也有些关系。天朝的年号,你们知道吧?”
班智达道:“不就是‘子虚’……”刚说到这里,宝剑一下子,便被雷招弟抓了过去。
要同时打落两个人的宝剑,关键便是要快,要快得几乎没有先后之分。若是慢了,夺取一人的宝剑时,另一个看见之后,就能立即自刎。雷招弟的武功本来就十分了得,近半年来更是突飞猛进。洛追坚参和班智达二人均只感觉雷招弟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下子便夺去自己的佩剑。其余众人看见雷招弟忽然出现在房中之时,她的手中就已经有了两把宝剑。
言寿风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眼力自然非同凡响,自始至终都看得清清楚楚。言寿风自忖,雷招弟后来连夺两剑的手法,比自己尚稍逊半筹。而雷招弟进屋时所用的身法,自己却有所不及了。
直到此时,言寿风才知道雷招弟的武功境界。
雷绝招手一挥,带着言寿风及几个亲兵往里便走,一边问道:“这位死者是谁?”见无人回答,再以尊敬的口吻问道:“不知死者是哪一位英雄?”
班智达道:“释迦桑布?**,我们的元帅。”
“可知**元帅为何寻死吗?”
洛追坚参抢着回答:“因为不愿忍受蔑视之辱?”
“还是因为毒药的名字吧?”雷绝招道:“我就知道。刚才如果我说出毒药的名字。你二人就准备到九泉之下去告诉你们的元帅。如果我不说,你俩同样不能忍受,同样要去追随你们的元帅。所以,我让大姐夺了你们的宝剑。情非得已,还请不要见怪。”
“原来这位……这位,是姑娘的大姐,我还以为……”洛追坚参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完全听不见了。
雷绝招拍了雷招弟一掌,道:“原来还以为姑娘您是仙女呢!”“去你的。”雷招弟羞涩地转过头去。旁边众人不由得生出会意的微笑。
雷绝招面色一肃,道:“现在,我郑重地回答你们,我们确实没有下毒。吐蕃士兵全体生病,乃另有原因。这个原因,我们的三位监军也很想知道。请二位等上一等,人到齐之后,我只说一次。现在,可以把印信给我了吧?”
接收印信之后,雷绝招吩咐亲兵把释迦桑布的遗体先装敛起来,待今后按吐蕃习俗安葬。然后坐到先前释迦桑布写降书的位置,提笔疾书。过了一会儿,写完了,吹干,折叠。取出信封,装好,火漆封口。然后把信递给了言寿风。
“这是给成都报讯的信。另有一事,信中也已写明:我军需将吐蕃士兵尽快抬到雪山上疗伤,请张尚之征集几万民工帮忙。此事关乎人命,非同小可,还望言帮主督促。”
言寿风刚刚把信接在手中。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士兵,报告说有几个自称是吐谷浑的难民前来投靠,现正在北门之外等待。
“事情有变,信先还给我。”
大半个时辰之后,三位监军才赶了过来。报告降军人数及其所缴获衣物、盔甲、武器、粮草、辎重的品种和数量。
雷绝招道:“辛苦了。当然,你们最希望的,是让我马上说出吐蕃军队归降的缘由。其实呢,你们也已经看见了。吐蕃军队在得知三姐主力军的行踪之后,按兵不动是不可能的。要动,就只有两处。就像那天敖闻喜猜测的那样,我军在达维桥设下埋伏之后,吐蕃军队便只剩下一处,也就是此地,灌县。
“后来,在进入灌县的第二天,吐蕃的士兵开始发病。因为生病,战斗力下降,就向后续部队请求支援。于是,他们就全部进入了县城,然后相继生了病。
“灌县是个好地方。我军曾经驻扎过,十分的不错。正因为如此,吐蕃全军生病之后,便会想到,一定是我军下了什么毒药。这一点,三位监军肯定清楚,我们确实没有下什么毒药。
“那么,吐蕃的士兵为什么会生病呢?”
说到这里,雷绝招站起身来,向先前释迦桑布的遗体所在的位置抱拳一拱:“可惜,我只能在你们缴械之后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然后再转回座位。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是描写男女之情的。不见高山,不知平地。这是劝人珍惜眼前的。这两句,同时还说了,一旦人们习惯了一种生活,就不能轻易的改变。
“去年底,在海子山旁边的无量河山谷,当我们走到白雪皑皑的雪峰之上的时候,随行的监军们突然倒地,个个发烧,下山之后,却又莫明其妙地好了。这种经历。你们三位应该还记忆犹新。
“这就是说,我们这些在平地过惯了的人,猛然之间,到了雪山之上,就会生病。那么,在雪山之上过惯了的吐蕃人,突然下到平地,会不会生病呢?
“当然会,答案是明显的。自然,我事先问过很多人,这才敢用到行军布阵上面来。之所以选择灌县,就是让你们疑心下毒,想不到治疗之法。
“所谓治疗之法,当然是将他们重新抬到雪山之上。
“至于今日早上,我军打开了城门反而原地休息,道理就十分简单了。纪波明,你说说看。”
纪波明顿时感到莫大的荣耀,当即整了整衣冠,分别向雷绝招、雷招弟二人抱了抱拳,才道:“兵法云:围师必缺。凡是包围敌人之时,必须网开一面,表示给敌人以生路。这样,才能够使他们作战不坚决,使敌军士气大伤。今日之战,虽不是围攻,但胜似围攻。若我军在破门之际马上冲入城内,吐蕃士兵因为染病在身,无力奔逃,就只能拼死一战。相反,军师命令全军休息,这才令敌军士气大伤,最后归降。
“以上所论,不知然否,望军师斧正。”
雷绝招道:“很好。”然后向班智达和洛追坚参二人道:“两位将军既然心中疑团已解,还是治病要紧,让他们抬走吧。今后来日方长,我尚有很多需要仰仗两位的地方。”
亲兵抬走两人之后,雷绝招道:“走,我们到北门去看看。”
来到北门,见城门之外,有五六个吐谷浑百姓正等在那里。这些难民,个个面黄肌瘦,脸如菜色。一望之下,便使人顿生怜悯。
“告诉他们,城内有事。三日之后,才能开城。”
众人十分不解,但又不敢随便问话。只有雷招弟才敢问话:“什么时候,你的心肠变得这么硬了?”
雷绝招苦笑了一下,道:“我心肠软,不想让士兵真正生病,所以才不敢放他们进来。好了,我们到上次选的那个庭院去吧。”
二十三日上午,雷绝招再次将三名监军叫到府第的偏厅。
“都吃过饭了吗?”雷绝招首先问道。三人都表示吃过了。“那就好。今日请你们过来,是要把下一步的行动梳理一下。言帮主呢,大姐,劳驾你去催一下。”
不一会儿,雷招弟将言寿风叫了过来。
雷绝招道:“言帮主,请随便坐。我们正准备谈下一步的打算,其中有关于您老的部分。”
此时所泡之茶,乃是非常劣等的老荫茶。三两片大叶,冲水泡开,略具茶的颜色,没有茶的味道。但雷绝招还是像品尝好茶那样浅浅地抿了一口,咂巴咂巴,似乎很有滋味。
“吐蕃驻四姑娘山的军队已经归降。按照最初的打算,从现在开始,到四月底,是我们训练、整编归降的吐蕃军队的时间。对吐蕃降军,我准备实行山上一日,山下两日的交替变更训练,让他们能够在平地上作战。同时我军也要实行山下一日,山上两日的训练,让我军在雪山之上也能够行动自如。
“这期间,我军还有一个特别的任务。就是在圣驾莅临成都的次日,如果机动军没有将大理军队引到,则我军将装扮成大理的军队,围困成都。
“五月初,按照又军师和我的约定,我军将北上正面进攻西夏。这种进攻,是一种反复的、消耗的、全面的进攻,一直到正常的失败为止。
“经过招降吐蕃军队之后,我军实力大增,与原来的主力军相比已经相差无几。理所当然的,我军就会被西夏认为是四川的主力,我军的败退就能够吸引西夏军队进行追赶。那时候,我们的主力军将在适当的地方事先布置好一个包围圈。我们把西夏军队带进包围圈之后,就可以瓮中捉鳖了。
第二卷 第590章 蟠桃结子
第590章 蟠桃结子
四月初一,壮烈的夺粮之战开始了。
凡两军相持。胜负未决之时,谁有粮食,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对自己的粮食及供粮道路,必须派驻重兵,防止敌军抢夺或者焚烧。对敌军的粮食及供粮道路,则要尽可能地派精兵予以袭击。
这些道理,双方的统帅早就心知肚明。到现在为止,大理、四川两支军队的粮食都很充足,储粮地点都设在易守难攻的地方,故此,还没有因为粮草而发起战争。
现在,川军缺粮了。就不得不花费很大的代价,去夺取很少的粮食。到了傍晚,川军共战死一百二十人,伤六百多人,耗费弓箭万余支,却只抢到千余斤粮食。
“跟我也玩这一手?”杜闻秀心里想。四川是粮食丰产地区,军队在本土作战,又怎会缺粮?定是前面又设下什么埋伏,等我去钻。“是真是假,到时候我一试便知。”杜闻秀经验丰富。指使士兵,将川军所有的死者都集中在一起。在挖坑掩埋之前,杜闻秀亲临现场祭奠,然后叫士兵一一划开已死川军士兵的肚子,查看食物残渣。士兵检查后报告,有少许饭粒,有树皮、野菜,还有土疙瘩。
“嗯?真的缺粮了。”杜闻秀很是吃了一惊。
随后几日,王济恩让军队多设旌旗,火把,虚张声势之后,然后率军悄然撤至夹江。
兵法曰:归师勿遏。
意思是说:当敌军没有任何明显的原由而忽然退走,必须侦察清楚,认真加以判断。如果敌军果真是因为粮草用尽、战斗力衰竭而退走的,就应该派遣轻锐部队乘势追击。如果敌军只是一般的回国,则有可能设有伏击,那样,就不能进行追击了。
现在,川军缺粮,虚张声势之后迅速撤退,按照兵法所言,大理军队理应予以追击。甫石良、周泽国等个别性急的将军为了请战还闯进了帅帐。
送席大猷回大理疗伤之后,元帅一职便由杜闻秀暂代。故此杜闻秀道:“众将稍安勿躁,本监军代行元帅之职,自有主张。如今川军缺粮,又凭空撤退,两件事都悖于常理。定是他们后门失火。发生了大事。说不定,西夏、吐蕃、吐谷浑等国的军队也已经开进了四川。值此非常之期,我军应该不急不躁,明日开拔,缓缓前进,至乐山、夹江一带择地驻扎。然后坐等西夏、吐蕃、吐谷浑诸国与四川打个你死我活,到秋后我们再加入战斗,方为上策。”
四月十一日,大理军队到达眉山县的象耳镇。从象耳镇至成都,正好两百里地。一般的行军,要走两日;若是急行军,则一日可到。按照圣驾的行程算来,大理军队到达此地的时间正好。
但是,大理军队进入象耳镇之后,立即开始打桩、埋灶、建雕斗、绑栅栏,忙得不亦乐乎。显然,他们是想做长期的驻扎。
“是时候了。”王济恩放下手中的茶碗往地上一摔,喝道:“来人──击鼓,升帐!”
上弦月将圆未圆,朦胧中略有些泛黄。天上有很多云彩,时不时挡住月亮。露出星光。空气里水气弥漫,稠密而又粘滞。被行军时的汗水打湿的衣服一直未干,冰凉地,影响着大理士兵的睡眠。
这里也有山。但和大理的山比起来,只能算作一个个土包。在昏暗的夜色下,山树草木都是一片漆黑,什么都分辨不清了。
忽然间,东面响起一阵今人心悸的鬼哭之阵,惊醒了大理士兵的好梦。紧接着,五六个高低不同的鬼哭声随即唱合,混响成章。很多士兵都坐了起来,不能再睡。
杜闻秀叫过亲兵:“传令下去,这是野猫叫春,不用理它。”刚说到这里,一声狼嚎立即从远处传来。杜闻秀接着说道:“这就好了。狼来了,野猫就要走了。”
恰恰相反。野猫的叫声非但不停,而且更多了。更为奇异的是,一个男人的哭声竟然也夹杂其间。“反了!去查一下,看看是谁在哭。”杜闻秀一下子坐起身来,道:“胆敢扰乱军心,拉出来,即刻斩了!”
一会儿亲兵来报,哭声来自营地之外,不知是否有人溜出去了。“多点两支火把,我亲自去看看。”杜闻秀一边说,一边起身披上软靠。
此时大理军营看起来似乎平静,士兵们都在各自的帐篷之内,没有出来。但每一个帐篷的里面,都变成了沸腾的稀粥。营外响声四起。猫叫、狼嚎、人哭,撩人耳鼓。
杜闻秀有些焦急,加快脚步,往返巡视。闻听得帐篷内人声逐渐鼎沸,军心不稳,却无计可施。
派出二十人出外巡逻。巡逻队所到之处,暂时无声,过后又恢复重前。
直到派出三支小队之后,杜闻秀才发现了问题。
猫叫和狼嚎不应该同时出现,这是疑点之一。男人的哭声也过于飘忽,巡逻到东,他就在西;巡逻到西,他就在东;岂有边跑边哭的道理,这是疑点之二。因此,杜闻秀判断,一定是川军在捣鬼。
杜闻秀叫过亲兵,让大将甫石良调集两百步兵待命。隔了一会儿,甫石良准备完毕,过来请命。杜闻秀面授机宜:“甫将军,你把这儿、这儿,两个地方的栅栏移开,分兵从两路杀出,冲出百丈之后。再两路合围。黑暗之中,近战不利,要多用弓箭。如果发现川军的尸首,务必带回。”
果如杜闻秀所料,营外的鬼哭狼嚎确属川军捣鬼。再次剖开尸首的肚子,里面只有树皮、野菜、土疙瘩,再也找不到饭粒了。
原来还是这支川军。
一个月以来,这支川军和自己堂堂正正的列阵交战,只有在冕宁大桥镇的狭窄谷地那一次。其余时间都是躲藏起来、诡秘莫测的。但无论他们怎么掩藏,兵力不多,则一望可知。
兵力既已不多。再加上缺粮,依然前来滋扰,岂不是找死?想到这,杜闻秀下令:“击鼓,集合军队,分头搜索敌军。”
大军的聚集实际上是很慢的。聚集之后,还要分派将领的统带范围,预先确定大致的行进路线,然后才能先后跨入营门。
此时,营地周围的川军自然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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