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时分,闭合堂常执会九名执事率领三十多名衙役骑马出了城门。
四十余人刚刚出城里许,旁边喊杀声起,从右面冲出一支骑兵。执事及随从人人吓得面色苍白,几匹马当场就惊了。拼命地往南溃逃,怎么也约束不住。
这支骑兵冲到石灰线附近随即调头转向,同向而驰。闭合堂常执会执事一行中,当即又有十几匹马受到影响,自行奔进骑兵队伍。马背上十几人中,还包括一名执事。
如此反复,当他们赶到中军辕门之时,就只剩下四名执事和十来个衙役了。
不知为何,中军辕门没有把守的士兵。抬眼望去,可见军营之中不时有士兵走动。只是,任由众衙役喊破了嗓子,这些士兵全都不理不睬,仿佛没有听见。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大队骑兵冲了过来。这队骑兵根本就不管什么石灰线,马不停蹄,直冲到闭合堂常执会执事一行人当中。骑兵约有数千,群马奔腾,势若惊雷,地面亦跟着颤抖;灰尘扑面,呼吸困难,对面看不清人脸。骑兵过完之后,众人揉眼擦面,然后才发觉走失的五名执事已然送回,衙役却全部不见了踪影。
刚被送回的执事之中,一名叫申富岭的执事问道:“怎么,温玉华不肯见你们么?”
一直等在辕门的执事张晋明答道:“辕门没人,找不到人传话。”
申富岭道:“那怎么办?不如我们先进去再说。”
“擅入军营者死。温玉华正等着我们呢。”张晋明道。
“让衙役先进去不就行了?”申富岭左右一望:“咦,衙役呢?”众人皆不应声。
九名执事或站或蹲或坐地,只能干等。由于随时有战争演练的部队冲锋,九人只能呆在原地。还好,这以后部队冲到附近,都早早地转了方向,再没有过来。
太阳偏西、西斜,继而西沉,天渐渐黑了下来。往来路看,苏坡与成都之间新扎了不少军营。黑夜之中,弓箭无情,九名执事更不敢往回走。
饿了两顿饭,加上担惊受怕,前半夜九人都没有合眼,后半夜有三人又受了风寒。
啪啪啪啪……九鞭之后,众执事一齐醒了过来。眨巴眨巴眼睛,看见了手执长鞭的温玉华。温玉华的武功,众人皆如雷贯耳。联想到适才的鞭声,九人立即揉胸、按腹、摇头、扭腰,要查知伤在何处。随即,九人发觉不仅没有受伤,而且没有一处感觉疼痛。
执事张晋明当即问道:“温姑娘鞭打众执事,不知是何道理?”
啪的一下,温玉华又抽一鞭,将张晋明夹袄的外层抽出一条大口,露出了里面的棉花。才道:“你们来晚了,怠慢了圣驾。”
“昨日中午……”张晋明尚待分辩,温玉华连抽四鞭,张晋明的夹袄立即又露出一个方块。里面的棉花却没有飘扬,依然整整齐齐的,在蓝布的衬托之下,分外白净。张晋明连同众执事均吓得住口不言。
“两位军师呢?你们还不肯放人么?”温玉华问道。
第二卷 第502章 庐阜嵯峨
第502章 庐阜嵯峨
众人沉默了片刻。申富岭答道:“依我看,温姑娘是误会了。两位军师与百姓亲如鱼水,眼下正在挨家挨户接受百姓的款待。她二人自己不愿出城,我们又怎能奈何得了?”
温玉华想道,若两位军师真能随意行动,听见城外军队演练战争时的杀伐之声,绝无不出城的道理。于是,温玉华不再问话,退开了去。
九名执事想到跟随之时,温玉华早已去远。于是,九人又被阻在辕门。
这一次倒没等多久。片刻之后,一队士兵过来将九人五花大绑,押了下去。
尊重得到消息之后,凭着自己与温玉华多年的交情,冲进帅帐,问道:“怎么将九名执事都给抓了?倘若激怒了他们,他们不计后果,蛮横起来,恐对军师不利。”
“尊重兄弟有所不知,有道是‘蛇无头不行’,把他们全抓了。两位军师不日便能出城了。”正好在场的王济恩代为答道。
温玉华道:“恐怕还不能这么乐观。虽然说是张晋明出面扣留的两位军师,其主谋到底是谁,我们始终不清楚。如果就是张晋明,按照一般常理,他必然不肯出城,只会派遣其他的执事前来迎接圣驾。我原来还准备来一个抓一个,直到张晋明或者主谋出城为止,谁知九名执事全部都来了。现在,假设主谋就在这九名执事当中,则成都城内与军队作对的势力必然烟消云散;假设其主谋不在这九名执事当中,后续交涉者必然络绎不绝。我准备依旧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擒一双,直到其主谋出面为止。”
“报──”一个士兵跑了进来,“启禀温为宝,东面的百姓大约有二十万左右。”
“嗯。知道了,下去吧。”温玉华道。
哨兵刚走,帐外又响起一个声音:“启禀温为宝,后军监军年西津求见。”
“请进。”
帐帘一掀,年西津大踏步走上前来,单膝点地,埋首抱拳道:“卑职率部按时到达文家湾,特来缴令。”
温玉华接过令箭,问道:“年监军如此行礼,莫非有什么要事?”
年西津答道:“卑职无能,沿途屡受刁民滋挠。两百多名士兵被马蜂螫伤,十一名士兵中了蛇毒。”
“没死人吧?”温玉华问道。
年西津道:“邀天之幸,尚未死人。”
“军医可够?”
“回禀温姑娘。军医够,药材不够。”
“快起来,速叫军医到中军领取药材。”
“卑职告退。”
年西津刚走,王济恩随即骂道:“这些刁民,简直是无法无天。”
温玉华苦笑了一下,唤进几位亲兵,吩咐道:“你们速去各营传我命令:准备熏草,注意马蜂;夜晚加强巡逻,提防毒蛇。另外,请江湖营的言寿风来一趟。”
良久之后,言寿风掀帘进来:“温姑娘叫我老叫化子有什么事?”
温玉华道:“令你派遣高手,自城外爬上城墙,在城楼之上面向城内悬挂大旗。旗上书写‘还我军师’四字。每座城楼准备两面大旗,第一次只挂一面,然后退出城外。半个时辰之后,大旗被城内百姓摘去,你们再挂第二面,之后埋伏等待摘旗之人。对于摘旗之人,尽可能擒住或者击伤,勿伤人命。最后留下少数高手轮流守护大旗。注意,只准自城外爬上城墙。不准从城门进入。”
言寿风接过令箭,道:“这事儿交给我老叫化,你就放心好了。”言毕离去。
王济恩叹道:“古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如今对方已然煽动了百姓,我们就不得不向百姓解释解释。唉!很难说百姓会不会相信。”
又过了一日,两位军师没有出城,城中亦没有派人与军队交涉。
这是怎么回事?
由于军师没有出城,表明城中与军队作对的势力依然存在。没有派人出城与军队交涉,只能说明其“主谋”害怕会遇到与闭合堂常执会九名执事同样的下场,同时也说明其爪牙已经不多。怎样才能把这个“主谋”揪出来呢?
不管怎么讲,总之干等不是办法。于是,温玉华来到雷招弟的营帐。
“师姐来了,难得难得。”“师姐请坐,师姐请喝水。”雷招弟、雷再招二人显得空前的一致。
温玉华问道:“怎么样,闷得慌么?”
雷再招道:“是有些闷。不过,我想出了解救两个妹妹的好计策。正没办法告诉师姐呢。”
“哦?”温玉华心中不信,口中却道:“快快请讲。”
雷再招道:“我想,军队目前因为两个妹妹的事,就像是骑在虎背之上,左右为难。如果没有这事就好了。因此,我建议军队撤开,远离成都,那样就轮到闭合堂那帮人不知道怎么办了。”
“招弟你呢,你能放心?”温玉华问。
雷招弟应道:“怎么不放心。又招、绝招她们,可鬼得很哪。闭合堂那帮人没有一上来就给她们两刀,她们就始终死不了。大军远离此地,半年之后再回来,说不定她们已经做了闭合堂的首脑了。”
温玉华道:“再招之计。事关重大,暂时我还难定取舍。今日到来,只是看看你们。有句话,有些冒昧,不过我还是要问问你们。自又招、绝招失陷成都以来,你二人看上去怎么不是很急呀?难道你们四人不是一母同胞?”
雷再招诧道:“她二人比我们厉害,我们为她们着急干什么?”
雷招弟答道:“如果她们命丧当场,再急也没用。现在她们当场未死,就必然不会死。又有什么该我们急的?”
“既然你们真的不急,我也就放心了。”温玉华道。
当天晚上,江湖营顶尖高手全体出动,由温玉华、雷招弟、雷再招、尊重四人带路,奔向成都,将杂政司张尚之、刑司莫正仪、医馆司荆薄野、教化司况荣河及工匠司姜百弯等官府各司要人先后擒获。
“差农具司的鲁仁寿。”温玉华道:“只有他不在府上。看来,很可能他就是主谋。”
次日,消息传开不久,东面卯支七保三甲军营回报,在东面百姓之中,就有一人自称是鲁仁寿。
温玉华闻风而动,亲自赶到东边,立即予以擒获。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温玉华这样连抓一气。就连应该找谁算账都不知道了。于是,几名监军来到帅帐,要劝阻温玉华。
“没有了对头不是很好么?”温玉华道:“啄木鸟全体覆灭,他们阵脚大乱。我军理当适时予以重击,让他们知道知道软禁军师的后果。”
监军纪波明道:“温姑娘所言虽有道理,但正如温姑娘此前说过的那样,我军不能终止行动,不能让城内的阴谋者察觉我们因顾忌军师而会接受他们的要挟;如今温姑娘将城内的要人全部擒下,对方剩下的人如果因为胆小,就像昨日那样,一直没有动静。难道我们能冲进城中挨家挨户搜查军师的下落?”
监军叶新圩亦道:“纪监军所言极是。擒贼擒王固然是好,但是军师在别人手中,则另当别论。”
监军吕孝直跟着说道:“卑职想来,他们很有可能只是指派了几名下人照看军师。下人不知轻重,不知道军师的份量。倘遇紧急情况,很可能就会害了两位军师。”
“好了!不用说了。”温玉华拍案而起,随即按捺住心中怒火,道:“我这是在向你们发火,但我恨的不是你们,而是城中耍弄阴谋之人。
“我没有忘记,他们假借马后袋之名囚禁两位军师;接着又指使我师父****的啄木鸟,擒住我军前往寻找军师下落的十名高手;他们抓去一名士兵,利用烟花女子,说是士兵**民女被当场擒获;他们的重要爪牙焦任,在我与并列天下第一高手的席大猷单打独斗的时候,背后突施冷箭。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错,人我已经抓了。这样做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我不及两位军师的谋略,也只能想到这些。而你们,身为下属,应该想办法怎样补救,不应该在这危难的时候指责我的不是。我是谁,是你们的上司,是全军的统率。两位军师不在的时候,我说了算。
“我这样说,是为了全军的士气,为了将帅的团结。我们都不是军师,我们需要群策群力。有好办法,事先讲出来。没有好办法,就闭上你们的嘴。马后炮的话,谁都不许再讲。记住了没有?散帐!”
有好办法,事先讲出来。温玉华说是这么说,然而情急之下,立即遣散众人,并没有给众人进言的机会。
温玉华刚刚有些懊恼,就接到哨兵报告。说是闭合堂又选出了九名临时的常执会执事前来交涉。温玉华不禁松了一口长气:谁说抓完了,这不是又出来了么?
温玉华正想叫亲兵同行,一转念,觉得还是单独到营外去谈较好。于是,出帐转到马厩,单人独骑往辕门驰去。
到了辕门,温玉华喊道:“跟我来。”九名临时执事没有骑马,温玉华只好走一程等一下。几番反复,到远离中军之处,温玉华才下了马。
“我就是温玉华。听哨兵说,你们是临时执事?”
一名执事答道:“鄙人陶三界。由于九名执事出城之后一直未返,故此选出我等九人充数。”
温玉华道:“是充数也好,是幕后指使也好,都没有干系。我们的军师在你们的手中,天朝的皇帝在我们手中。要想接回皇帝,必须先行释放军师。我的话说一不二,你们回去吧。”
陶三界道:“看来温姑娘是误会了。二军师功盖日月,名震寰宇,我等布衣之辈怎敢与之留难。实因她们自己逗留城中,这才没有出城,请温姑娘详察。”
温玉华道:“好啊。执事这么说,临时执事也这么说。你们不改,我也不改。我还是那句老话,先放军师,再接圣驾。”
“温玉华,你也太放肆了!”一名临时执事喝道:“皇帝是何等身份,你竟敢挟持,莫非不怕大不敬之罪吗?”
闻听此语,温玉华闪身一把抓住那名执事,又迅速回到原地,将那人掷于地上,一下子摔昏,骂道:“皇帝怎么了?军师是可以把皇帝拉下马的人。你们敢扣留军师我就敢扣留皇帝!再说了,皇帝在青城山居住半年,难道不是你们闭合堂授意扣留的吗?”
陶三界忙道:“温玉华,你怎敢抓闭合堂的临时执事,快快放手。”其余七人则纷纷骂道:“温玉华,你以为四川就你一人说了算么?”“照你今日所为,前面的九名执事定是你抓起来了。”“依我看,昨晚张尚之他们的失踪,你温玉华也难脱干系。”
温玉华胸膛起伏,气息难平,道:“我说不过你们,懒得跟你们说。”一晃身形,将其余八名临时执事全部点了穴道,然后上马转回中军,叫士兵前去捆人。
腊月八日的月亮只有半边,然而却异常明亮。月亮的附近,不见星星,也看不见云彩,好似白日里漫天的云彩一下子全都躲藏了起来。就在这皎洁的月光之下,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歌声:
溪雨急,浪花舞。烂银盘,静可数……
歌声不大,显然唱歌之人未习内功。然而因其歌声悠扬,所有听到歌声之人都停止了动作,减少了噪音,故此歌声才能从远处传了过来。
歌声传到中军帅帐,歌词已不很清楚。就这样,温玉华亦觉得旋律婉转感人,歌声优雅动听。不由得听了进去,心情也随着歌声起伏、激扬和悲伤。
一曲唱罢。稍后,那人又唱起一首情歌:
香囊暗解,罗带轻分;退粉梅梢,试花桃树……
虽然歌词不清,又有些深奥难懂,然而温玉华正当芳龄,情绪亦受到感染,听得十分专注。
良久,情歌唱完。温玉华轻轻掀开被子,抓过一件披风披上,走出帐外。想要弄清,是谁有这么动听的歌喉?
第二卷 第503章 千载君同
第503章 千载君同
未等片刻,歌声再次传来。还是同一人所唱。但这一次,旋律却十分古怪,歌词亦相当含糊,不知道唱的究竟是什么?
温玉华仔细倾听,慢慢听出唱的是蛮词俚语。一辨方向,歌声却来自成都。好哇,这是用歌声瓦解军心来了。
温玉华重回帐中,点亮烛火,正式穿好衣服,准备亲自到城中捉拿唱歌之人。然而,当温玉华再次出帐的时候,却无奈地发现,唱歌的人数急增,已远不止一人。而且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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