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华问道:“他们谈得什么样?”
道童答道:“我听不懂。不知道他们谈的是什么?”
“应该这样问,看我的。”雷又招问道:“他们谈论之时,谁的话多,谁的话少,还是两人都差不多呀?”
道童想了想,答道:“师父的话很少,有时一天也说不上一句。都是天心在说。”
雷又招道:“多谢小师父。我们告辞了。”出了山门,雷又招道:“天心话多而张永话少,说明才刚刚开始。天心还没有能够说服张永。”
由于没有在青城山上耽搁,五人到达灌县的时候,中军也刚好到达。
此后大军继续缓慢北上。五月初一,中军到达湟源。
雷又招坐阵中军,接到先头部队的报告,说是好好的一大湖水,竟然全部变作咸水,不能饮用了。
雷又招当即下令中军停止前进,传神机营付晋宁问话。神机营紧挨着中军,故此付晋宁很快就到了。
得知湖水变质的消息之后,付晋宁道:“湖水没有出处,又死了那么多人,也难怪水会变质。”
雷又招问:“请明确一些。到底是因为没有出处还是因为死人太多?”
付晋宁道:“这倒说不清楚。大理的洱海、龟兹的罗布泊同样没有出处,水却能喝。死这么多人的大湖虽然没有,死少数人的小湖却比比皆是,也不见得水就变咸了。”
雷又招道:“付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定能想个什么法子,把喝水的问题给解决了。”
“在这样的大湖旁边,打井无用,打出的井水同样不能喝的。惟一的办法是找泉水。”付晋宁道:“不过,泉水不比湖水,有流量够不够的问题,还有疏密的问题。这样一来,军营的分布就会受到影响。小人建议,全军暂时不动,待小人带人仔细勘察一番,再作定夺。 ”
“大概需要几日?”雷又招问。
付晋宁迟疑地答道:“这么大的湖嘛,可能要十日。”
“好,我等你的结果。”
经勘察。泉水总量略有富余,只个别处分布疏密不均。全军终于星罗棋布地驻扎了下来。
匆匆过去二十多天。这一日,雷又招、雷绝招找到温玉华,通报下一步的打算。
雷又招道:“全军人口九十五万,太多了。我们要对全军将士造册。要逐一登记他们的姓名、年龄、健康状况、武艺高低、原藉何处、家中几口人、赡养负担情况以及兴趣志向等等。特别注重的,是登记如果转军为民,想到何处干什么行业。同时,我们将敦请杂政司拟定接收军转民士兵的方案,然而好分期分批地裁军。
“我们将向闭合堂提出,全体民众均有保家卫国的责任。所有年满十五岁的青年都要强征入伍,五年之后除将军、校官等有司职的之外全部退役,改称预备士兵。施行轮换兵体制,达到全民皆兵、全军皆民的最终目标。
“借鉴古人‘出则为军,入则为民’的做法,军队在操练的同时还要进行土地开垦和器具的零星制作。这样安排,既可以减轻百姓纳粮的负担,又能为士兵们转民之后的劳动积累经验。为此,我们将敦请农具司和工匠司派遣人手对士兵给予指导。
“相信一两年内,天朝的战火尚不能波及我军。故此我军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待我们派出的探子回报天朝的讯息之后,就可以向成都发信了。没有遗漏吧,四妹?”
雷绝招刚要应声。听远处有人跑来,就住了口。不大一会儿,进来一名哨兵,报告说派往天朝的探子回来了。
“立即召见。”温玉华道。
这次回来的探子,乃泰山派的张宁生。
张宁生尚未走拢,反倒是雷招弟和雷再招二人听到动静,先走了进来。二人进帐之后,仗着与温玉华十分熟悉,自行动手,取碗到门外火炉倒水。
二人端水重新进帐之后,由于开水滚烫,一时未能入口。只得放在案几之上,往开水吹气。然后,门外才传来张宁生的声音:“张宁生求见温姑娘。”
“进来吧。”张宁生刚一进帐,温玉华就亲切地问道:“张少侠远途驰骋,奔波辛苦,是否需要休息一下?”就好像适才命令张宁生立即晋见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张宁生摆手道:“不用,不用。这点劳苦,在我等习武之人的眼中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嘿嘿,当然了,在下的武功远不及各位。温姑娘若能指点几招,下一次在下办事的时候就更方便了。”
温玉华笑了笑,道:“可以。不过我只能指点你泰山派本门的功夫。”
张宁生忙道:“都一样,都一样。泰山派的功夫也行。温姑娘说一句,顶我师父说一万句。”
“别贫嘴了。快给两位军师行礼。”温玉华笑道。
张宁生闻言马上向雷又招、雷绝招行礼,并道:“张宁生拜见两位神仙军师。”话虽然略显油滑,行礼的姿式倒十分端正。
雷又招笑道:“这倒好。你打探出的消息,只会多,绝不会少。”
雷绝招道:“请张少侠速将结果道来。让我们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多余的一句,说明雷绝招也受到一点感染。
温玉华为张宁生设座之时,张宁生谦躬地肃立一旁。一坐下,立即大为得意,眉飞色舞地说道:“在下中原之行不虚,已探得确切的消息。正如绝军师所料,中原果然乱了。
“我军连番大捷的消息一经传开,契丹、日本、高丽、奚、东突厥五个国家果然组成了一个联盟,要联合向天朝发难。不知为什么,在下多番打探,没有听到铁勒的消息。
“契丹由于未与天朝接壤,这次,就没有直接出兵,而是向奚国、高丽提供了大批粮草。日本则别出心裁,反复强调只能出兵,而不能提供粮草。而位于日本和天朝中间的高丽却坚决不允许日本军队通过其领土。没办法,日本就渡海求战,派遣少数浪人对天朝的淮南、江南一带进行骚扰。
“朝庭方面,皇帝大婚之后已经亲政。新皇年轻气盛,派遣了那松隐、安泽渝、王忠志、李城苏等将轮番上阵,抵抗奚国高丽联军。但终因实力不济,且战且退。在下离开的时候,听说战火已经蔓延到喀喇沁左翼的黑山一带。
“听人说。对于日本之患,朝庭没有良策。日本派遣到淮南、江南进行骚扰的浪人虽然人数极少,但由于他们渡海而来,行踪飘忽,令人防不胜防。因此天朝决定纳贡称臣,向日本议和,美称其为……这名称在下想不起来了。”
雷又招道:“是‘远交近攻’吧?”
“对对对对,又军师真是‘秀才家中坐,能知天下事’。啊,不,又军师远不止秀才这么简单。”张宁生担心马屁拍在马腿。干脆道:“不说这些,还是说说最有趣的,也就是东突厥的事。”
“东突厥,素以能征惯战著称于世。国内雄兵百万,猛将千员。单于呼韩邪更是文武双全,勇冠三军。在下前往中原之时,绝军师就反复强调要将东突厥作为重点,详加打探。而这一次,东突厥确实也闹出了惊人的消息。再招姐姐,能不能把你的水给我喝点?”
雷再招正听得入迷,想都没想,就将碗递了过去。张宁生喜出望外,接碗在手,立即大喝两口。因喝得太急,被呛着了。张宁生强行忍着,先将碗搁在就近的温玉华面前的桌案之上,转过身,这才开始咳嗽。
平静下来之后,张宁生说道:“大家知道,周围列国之中,东突厥最能打。哪知道,其实东突厥却最怕打。奚国、高丽、日本都是说打便打,东突厥却不然,偏偏要来求亲。
“圣人云:‘惟上智与下愚不移’。民间也有句话,叫做‘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可见这姻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卑微之人,与大户人家结亲叫做攀高枝;豪门之女与贫寒书生结亲称为下嫁。但无论高攀还是下嫁,门户之别总不能相差太远。公主是什么身份?乃是皇上的姐妹;呼韩邪是什么身份?只是一个未经教化的野人头领。吐蕃赞普谷卡巴数十次求亲,持续五六年,太后尚且没有答应,对呼韩邪之请,当然就要驳回了。
“然而,在河北不断战败的形势之下,很多大臣上书,请求太后答允和亲,以消弭战祸。太后却说,东突厥呼韩邪求亲。根本就不是怕战畏死,乃是借求亲之名,来刺探天朝的机密。如果和亲成功,仗当然不会打。但相信就算将所有的公主都拿给呼韩邪挑选,和亲也不会成功。呼韩邪必定会声称公主太丑,谁也看不上。那时,仗依然会打,天朝的颜面同时也丢失了。”
说到这里,张宁生又把水碗端起来,喝了一口。持碗手中,又道:“后来,在满朝文武的压力之下,太后终于不再坚持。不过太后又说:皇室之女绝不能嫁给蕃邦。只能在未经破苞的宫女之中,认一位做义女。然后让义女以公主身份和亲,以应付呼韩邪的请求。
“消息传至后宫,宫娥粉黛大惊,竟一再无人愿意。这也难怪,已经好不容易混到这个份上了,又嫁往蕃邦蛮荒之地,岂不是又混回去了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名叫王昭君的宫女挺身而出……”碗中水已喝完,张宁生这时正将水碗递还雷再招。哪知雷再招接碗在手,却没有拿住。碗落下去,在桌案外沿碰了一下,继续下落。雷再招和雷招弟二人同时屈身,准备从桌案之下钻出抢碗。“邦”的一下,二人的头撞在了一起。
侧旁温玉华将手一招,水碗改为横飞,被温玉华抄在手中。温玉华向雷招弟、雷再招二人笑了笑,转过头来,道:“没事,你接着讲吧。”
张宁生干咳了两声,续道:“这王昭君,原本谥号待招。虽说在封号之中,待招屈居末位,但好歹也是个封号。皇上亲政不久,尚没有普遍封赏。除了皇后,就只有这名待招。不知为何她此前竟然没有亲近御驾。有热心人劝道,呼韩邪是来刺探军情的,是准备打仗来的。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和亲的打算。出去让其相看只能是自取其辱。他一定会说,公主太丑,换一个。
“那王昭君全然不顾,坚持报名。太后、皇上大喜,立即安排呼韩邪相看。是日,太后、皇上及满朝文武齐聚,态度傲漫的呼韩邪故意晚了一个时辰才到。哪知王昭君一出,呼韩邪顿时就呆了。其实不止呼韩邪,太后、皇上及满朝文武全都呆了。就连王昭君离去之后,众人都没回过神来。最后还是在太监的提醒之下,才慢慢恢复正常。
“和亲自然是成了。呼韩邪当即表示,赐封王昭君为宁胡阏氏。宁胡,就是安宁胡国的意思;阏氏也就是皇后。
“呼韩邪下朝之后,太后、皇上立即下旨把宫廷画师韩庭寿给斩了。据说,入宫民女太多,太后、皇上不能一一过目,先得让画师画像,美貌的才能见驾。于是,民女入宫的时候纷纷向画师行贿,希望把自己的像貌画得美一点。而骨气端详的王昭君不但没有行贿,反而斥责了画师。画师怀恨在心,就故意画丑了一些。这才使得绝代美人流落异国他乡。”
第二卷 第387章 晴雪消花
第387章 晴雪消花
“精彩,太精彩了。”温玉华笑道:“恐怕。杀画师这一节是你杜撰的吧。各行各业,在达到高深境界之后,再进一步,都非常不易。宫廷画师能见到王昭君,乃是莫大的荣幸,定会加倍珍惜,小心作画,又岂会索要什么贿赂?”
张宁生尴尬一笑,随即又道:“民间确有传闻,只是没有这么完整。空缺之处,确属在下幻想弥补,瞒不过温姑娘的慧眼。不过,假设画师真的认真画了,以王昭君的绝色姿容,又岂会不能见驾。而一旦见驾,就一定会得到皇上的宠幸,难免达不到义女的要求。这又如何解释?”
“我不知道。你别来问我,应该问军师。”温玉华边说边转过头来,猛然惊道:“咦,绝军师,你怎么哭了?”
雷绝招迅速擦干眼泪。强笑道:“哦,适才大姐、二姐的头撞痛了,我心里难过。那个呼韩什么的走了没有?”
张宁生不明雷绝招悲伤之意,惶然应道:“这和亲乃千古未有之盛事,要挑选良辰吉日。在下听说,动身之日选在下月初七,也就是鹊桥会的那天。”
雷绝招向温玉华道:“我有些不舒服,也许是着了凉。我休息去了。”言毕起身。雷招弟、雷再招、雷又招三人则什么也没说,默默地也跟着走了。
由于军队将在情海长驻,军中陆续修建了一些木房土屋。温玉华自己要与士兵同甘共苦,依然居住营帐。而雷家四女则不然,已经住进了木房。雷又招曾就此事说道:“我能带给士兵两样最想的事:打胜仗、不会死,士兵自然会尊敬我。用不着同甘共苦的。”
故此,雷家四女与温玉华的居住地没在一起。
入夜,温玉华穿戴整齐,要夜探雷家四女。
雷招弟、雷再招与温玉华同门,其武功温玉华自然深知。今日雷再招失手掉碗,大违常理。与雷招弟撞在一起,更是说不过去。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这一切,温玉华当时并没有在意。这也因为雷招弟、雷再招二人对军队并不重要的原因。后来雷绝招哭泣,而谎称见人头痛而自己心痛,才引起了温玉华的注意。军师乃是专司杀伐之职的战神,岂会如此脆弱?
到底因为什么?温玉华想弄个明白。
快要走到了。雷招弟、雷再招二人武功均强,切莫被她们发觉了。温玉华停下脚步,调匀了呼吸,改为缓慢地向前移动。
相距十丈,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已经能够听见她们的说话之声了。温玉华停下了脚步,不再继续冒险前行。
提神运气,却倾听无声。难道睡了?不会。心中有事,一定会睡不着觉。温玉华打起精神,继续倾听。
隔了一会儿,木房传出一阵轻微的揉纸之声。温玉华听了大惊,揉纸之声表明,雷家四女正在以笔代言进行着商量。再听下去,根本就没有用了。
温玉华慢慢地转过身来,轻移脚步,慢慢退开。刚走了几十步,发觉树后草丛伏有一人。心念转动,身形电射而至,一掌击出。那人长身转体,挥掌抵挡。“啵”的一声轻响,竟不分胜负。
温玉华当即以迅急的手法,双掌一瞬间连环击出十记少林千叶掌。那人亦相当灵活,以一势“抽刀断水”重复十次破之。温玉华识得此势,乃自己以“春风”剑法剑意所创的凉州词掌法的招数。那么,此人应该是万临山。
温玉华纵身后跃,退开五步。取下发罩。甩了甩头。秀发飘荡,表明了自己身份。然后招了招手,迈步而行。
万临山见了,只得跟了下去。
走了很久,一直来到情海湖边。夜色中情海格外静谧,仿佛心中藏有无数秘密却又不愿吐露的少女。鱼儿已不再踊跃,水鸟也不再翱翔,只有若有若无的水声随着微风轻轻传送。天上无月,满天的星斗眨着眼睛,一切都那样朦胧。
温玉华沿岸而行,又走了一阵。“这里好,我们就坐这里吧。”
此处乃一堆乱石。万临山走了过去。心道,自己窥探雷家四女的行动****,温玉华定会责罚。
“六月初二了吧。我倒要试试这水到底冷不冷。”温玉华说着,除下鞋袜,将脚放到水中,显得心情颇佳。
万临山依然不敢说话。焉知这不是温玉华猫戏老鼠的欲擒故纵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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