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霞作害羞状,但满脸胡渣,旁人也瞧不出来有没有脸红,她叱道:“好哇,原来你这伪君子早就看上我了。你怎地不告诉我一声?若是我早知此事,就算师父要剥我俩的皮,我也绝不会让你跑来这荒僻的地方。”
她嘴上这般说,但语气中满是调侃之意,可见她对迫雨并不如何在乎。苍鹰微觉奇怪,心想:“迫雨这小子风流倜傥,俊得要命,以往在扬州城,便算轻衫师姐这等大美人,见到他也管不住心思。这女子究竟是何等人物,美色当前,居然熟视无睹?莫非迫雨这小子有什么难言隐疾?被这女子嫌弃了么?”脑子里想的污秽不堪,一时忘了惊惧,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旁人朝他忘了一眼,见他笑得古怪,皆感莫名其妙,却也不来多问。
四人闲聊了一会儿,九婴从那女子口中问出了些门道,知道他们师兄妹两人师出仙剑派,江湖又被人称作剑仙派,只不过派中前代掌门人过世之后,新任掌门认为“剑仙”二字,过于狂妄,恐遭天妒人怨,便力排众议,改旗易帜,变为“仙剑派”,自是以剑为尊,苦修剑道之意。
九婴大惊,忙道:“昔日剑仙派的心剑祖师‘心眼’武功通神,震慑天下群魔,在下虽久居偏地,却也如雷贯耳,想不到在此遇见他的传人。先前真是失敬,失敬了。”
谷霞摆手道:“我师兄的武功自然是极高的,但我这师妹却只是凑活,你也不用敬我啦,到时候上擂台比武,让我一招半式,让我不至于输的太惨,我就谢天谢地啦。”说罢轻笑一声,神态柔媚。
苍鹰一瞧她那张粗豪面孔,又听她娇嫩声音,只觉得头重脚轻,抓耳挠腮,浑身不对劲儿。迫雨朝他望了一眼,忽然现出困惑神色,说道:“这位十婴兄弟,你可有些不舒服么?”
苍鹰急忙摇头,说道:“我没事,我有些感冒了,因而有些不自在。”
迫雨仔细张看苍鹰面容,久久不语,苍鹰心惊胆战,深怕被他瞧出破绽,正在暗暗思索应对之策,迫雨苦笑道:“你方才神态,与我一位故人极为相似。”
苍鹰说道:“故人?”心想:“听他语气,似乎早就原谅我了。莫非他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了么?”心中生出指望,正想追问,却听迫雨咬牙说道:“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说话之时,浑身发颤,目光中竟似白焰升腾,仇恨如火光般燃烧。
九婴顷刻间便察觉到不对,朝苍鹰斜视一眼,笑道:“别想这些苦闷之事啦,咱们行走江湖,谁身后没有写伤心事呢?大伙儿萍水相逢,不必互相添堵,天色已晚,咱们将就着睡吧。”
迫雨缓缓平复气息,又如初始般冷漠如冰,谷霞说道:“师兄,九婴公子说得对,咱们睡吧。”迫雨点了点头,忽然伸手,将谷霞抱在怀里,谷霞娇喘一声,朝九婴与苍鹰瞥了一眼,微觉尴尬,但立即除去脸上易容,果然容光逼人,她又脱去外衣,露出光洁的身子,钻入了迫雨的怀里。
九婴与苍鹰吓了一跳,万料不到这仙剑派的门规如此豪放,居然当众寻欢,不知廉耻。
苍鹰目不转睛的望着两人,九婴推了他一把,说道:“你还看?”苍鹰怒道:“他们两人做得出来,我为何不能看?我十婴洞悉人性,看遍丑恶,今夜倒要领教领教这人心之奇。”说罢搓了搓手,取出酒瓶,一边喝酒,一边瞪视。
谁知迫雨并未有何动作,两人除去衣衫,光着身子抱在一块儿,随后用衣衫罩住身子,用以保暖。谷霞低声说道:“师哥,你好受些了么?寒毒。。。。寒毒可有发作迹象?”
迫雨摇头道:“多谢师妹啦,我这般抱着你,只怕有损你的清誉,真是过意不去。”他此刻说话温柔,仿佛对着爱侣耳语,情意绵绵,怜惜异常,哪儿有方才半分冷酷之意?
谷霞嘻嘻笑道:“你又舍不得破了我的身子,搂搂抱抱,又有什么打紧?师父说啦,要我好生照顾你,事事由你,我谷霞早就是你的人啦,等事成之后,嘿嘿,我还会重重赏你呢。”
迫雨情动,与她亲吻了一会儿,谷霞颤声说道:“你。。。要么?”
迫雨将脑袋埋在她怀里,徐徐呼吸,已然入眠。谷霞唉了一声,也闭眼睡去。
苍鹰大失所望,低声骂道:“光打雷不下雨,真是毫无良心,骗人眼球,害老子空欢喜一场。”一转头,见九婴羞红了脸,缩成一团,在旁边躺着,显然是在装睡。苍鹰叹了口气,说道:“看就看了,装什么圣人?”
摇了摇头,找一处睡了下来,想要入睡,可脑子里却偏偏一直想起方才迫雨与谷霞之事。
他并非为情欲所扰,而觉得这景象有些怪异。具体哪儿奇怪,他却说不上来。他只是隐约觉得,当谷霞与迫雨相拥而眠之时,谷霞仿佛长者,而迫雨却如同小孩儿。谷霞在施以救助,而迫雨乃受恩惠之人。
迫雨对谷霞微有依恋,而谷霞对迫雨毫无感情。
他凝神呼吸,顷刻间将此事抛在脑后,没多久便沉沉入梦。
。。。。。。
一夜无事,到了早晨,四人几乎同时醒来,于是便一同骑行,赶往映月台。
此时他们已深入昆仑山脉之中,此山乃中国仙山之源,一路上雾气重重,天华朔风,时而青山绿树,时而白雪无垠,景色壮观,当真如临仙境。
这般奔行了大约二十里地,地势渐渐斜着上升,走上了一条蜿蜒山路。四人在流云间缓步而行,见山石飞空而架,奇形怪状,或如人,或如虎,或龙腾欲飞,或如象凝峙,种类繁复,令人赞叹不已。
不多时,走出山道,又来到一座平缓山势,两座百丈山坡高高矗立,如天门神将般左右守护,当中一条山缝仿佛接着天,在山缝门口,立着七八位高大汉子,神情狰狞,负手而立,在他们身前围着几十人,与他们相向而立,怒目而视,叫骂不停。
当先一个汉子身高九尺有余,兼之膀大腰圆,瞧来如同巨人一般。他冷笑道:“咱们回风岭的少寨主有令,你们这些居心不轨的人,统统不许前往映月台。若是硬闯,便是这等下场!”
他一抬手,从地上抓起一具凄惨尸体,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令人不忍直视。而在他们脚边,又躺着十几具这样的尸体。
围观众人中走出一位俊秀青年,怒道:“我乃雕戈寨少寨主酷烈灭其,这映月台又不是你们回风岭造的,咱们大伙儿都是神女信徒,为什么不让咱们通过,又算什么居心不良了?你若再不让开,便让你尝尝咱们明王心经的厉害。”
大汉笑道:“明王心经?那是一百年前的玩意儿啦,你们雕戈寨这些不肖子孙,只怕连这门功夫的皮毛都没学到!”话音未落,他朝酷烈灭其冲了过去,熊掌抓向酷烈灭其脑袋,酷烈灭其大吼一声,抽出铁棍,一招“昆仑无涯”,扫向大汉腰部。
这大汉容貌丑陋,但乃是回风岭寨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也是寨主有心让宝贝儿子得偿所愿,结下仙缘,便派这大汉拦路劫道,挡下一众竞争对手。他见酷烈灭其招式凶猛,笑道:“不错!”大掌拍下,如抓筷子般抓住铁棍,轻轻一拽,将酷烈灭其举了起来,在地上狠狠砸下,酷烈灭其登时头破血流,惨死当场。
二十六 雾轻升()
众人知道这酷烈灭其武功不弱,谁知被这巨汉随手一摔,死的极惨,一时皆心惊肉跳,不敢上前。若是在场之人齐心协力,原是不惧这区区八人拦路,但各洞府营寨,分别不过派出两人,别无高手助拳,互相之间皆有防备之心,各怀鬼胎,怎能共同抗敌?
巨汉见众少侠菁英胆怯,大咧咧的一笑,说道:“你们不愿走,便在这飞鸟山前歇着吧。”
九婴朝苍鹰扫了一眼,见他居然不上前搦战,反而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知道必有隐情,他面带微笑,便也不忙出手。
便在这时,又有一位白净少年冲出人群,哭喊道:“你杀了我大哥,我要替我大哥报仇!”抽出单刀,左右虚晃,一矮身,刺向巨汉喉咙。
巨汉大笑道:“我正想斩草除根呢!”避开两招,单掌朝那少年脸上抓来,那少年抱着誓死决心,半步不退,反而将刀刃斩向巨汉手臂,那巨汉双手一缩,一把将单刀握在手上,他似乎练过铁掌功,金刚掌之类的功夫,掌面坚硬如铁,抓住利刃,竟并不受伤。
少年大急,急欲夺回刀刃,巨汉一拳向少年头顶砸下。这一招力道惊人,若是砸得实了,这少年脑袋立时便会被砸扁。
突然,巨汉身前白影一闪,只见一白袍人凭空出现,提住少年衣领,带着他急速后退,转眼到了三丈之外,这白袍人身法奇快,竟如同山中急风一般,巨汉那一拳自然挥了个空。
白袍人将少年放在一旁,那少年脸色惊慌,结结巴巴的说道:“多谢。。。多谢兄台搭救。”
那白袍人正是迫雨,他神情冷淡,并不理睬少年,但目光如同冰刃,望着那巨汉,朝他走去。
苍鹰暗想:“这几年来,他轻功果然大进,手上提了一人,快得跟鬼影似的。”
巨汉挺直胸膛,如小山般挡在迫雨前头,说道:“又一个来送死的。怎么?你这小白脸也是痴心妄想,想钻明王神女的胸,喝她的奶么?”
周围同伙一听,一同嗤嗤笑了起来,一人笑道:“这小子仗着自己长得像旦,腿脚有些利索,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啦。”
迫雨骤然化作一道白色影子,来到那人面前,伸手抓住那说话之人的脖子,将那人单手提了起来。那人身子也极为高大肥壮,可在迫雨手中,却与小兔小猫无异。他一张脸涨得血红,双脚乱摆,可一双手垂在身旁,竟似断了一般。
巨汉怒吼一声,朝迫雨扑来,双足踏在地上,山石竟微微震动,其余同伙离得近,也一起袭向迫雨。
迫雨露出残忍笑容,陡然间,一股白雾从他掌中飞出,四下弥漫,雾中夹杂着冰晶,在阳光下闪烁晃动,白雾将周遭众人笼罩,众人发出厚重的喘息声,大声咳嗽,片刻之后,竟发出断气般的嘶吼声。
九婴心中一震,低声对苍鹰说道:“这是炎火凝冰功?”
苍鹰说道:“不,和你那功夫不一样,他掌中寒气要阴毒得多。”
雾散而去,围观众人瞧清楚状况,尽皆大骇,不禁朝后退开。只见连同巨汉在内,所有回风岭的好手身上都罩着薄薄一层寒霜,站立不动,身子僵直,偶尔轻颤,嘴唇紫青,抖动不停。须臾之后,这八人同时摔倒,嘴里缓缓吐出鲜血,抽搐片刻,蜷缩而死。
九婴紧皱眉头,低声道:“这寒毒侵入经脉,深入肺腑,转眼置人于死地。他年纪轻轻,可掌风如此厉害,佐以至阴内力,这世上居然有这等阴狠功夫?”
苍鹰不答,脑中记忆朦胧浮现,他依稀记得当自己年幼之时,在李庭芝府上,有人以这样的功夫,击毙过一位武功极高的老头。可他全然记不起那人叫什么,似乎他潜移默化之间,刻意要将那人遗忘。
他心想:“迫雨武功今非昔比,与当年的常海师兄相比,只怕已不遑多让了。他不过十九岁左右年纪,怎会练成这般可怖的功夫?”但转念一想,那周瀚海的武功也未必比迫雨差了,再过两年,九婴也不会弱于他们。自来江湖多得是年少成名的天才,可多少人能突破迷障,提升境界,成为艺盖天下的宗匠?
苍鹰不知,但他知道,攀登武学高峰之时,有一条难以触及的线。古往今来,突破那条线之人寥寥可数,飞蝇曾经如此,阿青曾经如此,还有一些他早已遗忘之人也是如此,如今世上,不知是否有人能越线而出,被山海门选中?
此刻那拦路强人虽被击毙,但余人见到迫雨,仿佛见到鬼怪,躲在远处,不敢靠近。深怕他突然使出那阴毒雾气,若是吸入一点半点,便极有可能身受重伤。
谷霞欢欢喜喜的跑上前,可突然想起自己此刻扮成男人,立即粗声粗气的笑道:“师弟,你下手也太没轻重啦,教训一番,稍稍惩戒,便足以立威了,何必下狠手杀人呢?”
迫雨说道:“为了复仇。”朝先前救下的少年望了一眼,那少年感激至极,冲上两步,跪在他面前,大喊道:“这位大侠,不知尊姓大名,小人蒙受大恩,回去之后,禀报家父,定然设法补报。”
谷霞叹了口气,说道:“你老是爱替旁人复仇,这老毛病,唉,师父也拿你没半点办法呢。不过你功夫不见得在师父之下,而师父又把你当做心肝宝贝,如此骄纵,真不知今后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迫雨向少年微微点头,说道:“练好功夫,保护家人。”当下率先从飞鸟崖中走过,谷霞快步跟上,其余众人稍有犹豫,但立即一涌而前,从谷中山路走向映月台。到得后来,争先恐后,都怕比旁人慢了。
苍鹰问九婴:“你若与迫雨相斗,有几分取胜把握?”
九婴苦笑道:“半分把握都没有,只求你这位旧相识别当场把我冻死就成啦。”
苍鹰吓了一跳,忙问:“你怎知他是我的旧识?”
九婴说道:“你表现得跟缩头乌龟一样,你当我瞧不出来么?你居然会怕他,而且怕得要命。”
苍鹰一听,满心不是滋味儿,大声道:“我会怕他?我若有心,揍他跟玩儿似的。”
九婴嘻嘻一笑,说道:“胡吹大气,到时候可别又像此刻这般龟缩起来。”
苍鹰大怒,抽出单刀,脸现怒容,目露凶光,宛若猛虎猎豹,乍看之下,真有万夫莫敌之勇,他喊道:“看我把他打得连家都不认得!”双臂前后伸展一番,使出一套哨刀法,演了几招,突然哎呦一声,捂住胸口,前后摇晃。
九婴暗暗好笑,淡淡说道:“大哥,你怎么了?”
苍鹰满眼沮丧之情,仿佛痛心疾首,他叹道:“我用力过猛,拉伤了筋骨,哎呦,哎呦,可惜,当真可惜,我本想替你铲除一个强敌,唉,谁知。。。。”
九婴叹道:“大哥,你的好意,我自然心领了。可你这套‘装死充病功’如此神妙,不能大发神威,岂不可惜?不如大哥你带伤上阵,浴血奋战,鼓舞鼓舞我的士气如何?”
苍鹰知道被他看穿,窘迫的笑了几声,急忙岔开话题,说道:“二弟,咱们谈正经事,若是你与迫雨正面相斗,你能撑过几招。”
九婴笑道:“怎么?你心疼你义弟了?那人不是你的旧友吗?咱俩打起架来,你到底帮谁?”
苍鹰一瞪眼,说道:“你这不是废话么?若是你俩相斗,我便是偷鸡摸狗,捅黑刀撒石灰,泼脏水抽裤带,也定要助你取胜。”
九婴见他说的认真,心下更乐,却摇头道:“免了,免了,与其如此,我还不如自个儿逃之夭夭得了。”
说笑了一会儿,九婴说道:“除开他的阴毒内功,我与他相斗,也许能撑个百来招,但不知他那阴寒内力如何化解。我的炎火凝冰功分了阴阳双法,以寒对寒,全无胜算,但以阳制阴,恐怕也压不住他。”
苍鹰说道:“我倒知道化解寒毒之法,便是在寒毒侵入体内之前,以内力护体,将其反震回去,令敌人反受其害。迎敌之时,以太阳内力凝大椎穴,以太阴内力驻神道穴,随后运此心法护体,呼吸吐纳,两个心跳间,内力自成。”
随后将详细心法一一道来,九婴听得好奇,依法施为,果然觉得任督二脉间暖乎乎的,虽然在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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