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那两位寨主出言戏弄我,你却在一旁不言不语呢?”
冯叶华慌了手脚,急忙辩解道:“我当时瞧出你身怀武功,并无危险,而且。。。而且后来那两个混账不是为你打起来了么?你由此脱身,不知去向,我暗暗找了你很久,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当时我觉得自己活在世上,索然无味,真恨不得一刀将自己。。。。”
九狐将小手抽出来,放在冯叶华嘴上,甜甜说道:“你别这么说,听来怪吓人的。”
苍鹰见两人柔情蜜意,动手动脚,只觉得头皮发麻,满身鸡皮疙瘩,一时脱力,便是遇上玄秦、血女,也不曾有这般颤栗。
九狐顿了顿,又道:“这么说来,后来你之所以答应帮九婴的忙,可全是为了我么?”
冯叶华笑道:“是啊,我当时一见到九婴,以为是你换上男装,易容来找我了呢。他说明来由,想让我替他瓦解山寨,答应我事成之后,便让你来与我相见。哈哈,我一听见这条件,根本想都不想,一口就答应下来。”
九狐霎时沉默,须臾之后,说道:“大哥,你这话以后可不许对任何人说,否则旁人皆以为你见色忘义,而我狐媚奸猾,于我俩名声有损。像你这等英雄好汉,见到我这般女子,居然毫不犹豫,背弃主公,可是重蹈吕奉先的覆辙。”
冯叶华顿时省悟,说道:“我也。。。。我也并非全是为了你。我加入土匪山寨,一直郁郁不乐,而那寨主生性霸道淫邪,屡次三番欺扰良家妇女,我隐忍已久,早就想一刀把他杀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如此干脆的答应九婴。”
九狐嘻嘻一笑,说道:“好哇,原来你对我并非一往情深,我还当你为了我什么都肯做呢。”
苍鹰闻言,气往上冲,为冯叶华大抱不平,心想:“这九狐存心刁难,四处找茬,冯叶华为了她反,她说冯叶华不够义气;冯叶华为了侠义而反,她又说他不够重情。这世间女子,皆是如此胡搅蛮缠之辈,冯叶华这是傻了吗?为何要任她摆布?”
他如何懂得这情侣间的撒娇逗趣之乐?正自义愤填膺,却见冯叶华搂住九狐,说道:“我是又为了世间正义,又为了你这孩子,这才心甘情愿,一辈子留在你身边。”
九狐嗯了一声,一动不动,任由冯叶华亲昵拥抱,过了许久,她说道:“大哥,这山上太冷,咱们这就走吧,我回我的住处去了。”
冯叶华驯服至极,立即松手,放脱九狐,又问:“你住在哪儿?为何不与大伙儿住在一块儿?我一刻不见你,心里就不得安宁。”
九狐摇头道:“我就是不习惯与旁人住在一块儿,大哥,你放心吧,我功夫很高,人又机警,任谁都害不了我。”
两人依依惜别,九狐飞身下山,扬长而去。
冯叶华喃喃自语,低声说道:“你。。。。和九婴是否有什么嫌隙仇怨?为何你俩从来不同时出现呢?”他拍拍脑袋,笑道:“胡说,胡说,他们两人的家事,我又多管什么?莫要惹恼了九狐,扰了好事。”
他一边摇头,一边抖擞精神,笑呵呵的走下山崖,没入阴影之中。
十九 雪山行()
苍鹰不敢仓促露面,直到冯叶华脚步声隐没,这才朝城镇方向走去。他此刻仍作色目人打扮,一时倒也不忙除去。
绕着山道兜了个圈,走过镇门神木梁,早不见冯叶华踪迹,他正想向镇民打听九婴等人下落,忽然听身后马蹄声大作,朝镇外一望,只见三十多人骑马飞奔,迎着落雪,朝镇内疾驰而来,苍鹰见这些人神情彪悍,携带兵刃,气势汹汹,宛若虎狼,知道来者不善,当下站在一旁,等他们驰过,悄悄跟在后头。
镇上百姓见状,哪里敢在原地逗留,哭喊着、拉扯着、收拾街边家当货物,四散飞奔,仓皇逃命。顷刻间,这镇上便空出一条宽敞道路,那些武人横冲直撞,策马狂奔,不多时便来到一间三层木楼前,当先一人头戴斗笠,身着披风,鹰钩鼻子,双目如刀,精瘦干练,放声喊道:“江湖上来的朋友,住在咱们雪山五友的地盘里,为何不来通报一声?如此见外,可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苍鹰躲在一堆木柴之后,暗想:“雪山五友?那又是什么门派?江湖上不曾听过他们的名号,但瞧这瘦子功力倒也不弱,可见势力不小。想来是他们地处偏僻之地,只在本地做买卖的缘故。”
哗啦一声,木楼大门敞开,从门内走出一人,那人神情冷傲,容貌威严,正是先前在雪山上与九狐相约的冯叶华,他说道:“我们来此不久,不想过多逗留,也不想叨扰诸位。诸位有请,冯某不送。”
瘦子笑道:“你姓冯?冯老弟,我看你长得挺壮实,倒像是一位人物,你是这么多人的头领么?”
冯叶华说道:“冯某并非首领,但首领此刻不在此处,阁下若有要事,还请等首领回来,再行商议。”
瘦子身后一位壮汉勃然大怒,喊道:“咱们跑了这么老远来为你们接风,你倒好,一句话便想将咱们打发了?谁知到你们那首领是不是缩头乌龟,不敢出来见人?”
冯叶华踏上一步,说道:“诸位来此示威也罢,接风也罢,若再对我家首领不敬,莫怪冯某手下不留情。”
壮汉怒吼一声,抽出一对双瓜熟铜锤,从马上落下,指着冯叶华说道:“咱们也不废话啦,你们大摇大摆的闯到咱们地头上,不交出点供奉,实在太不像话。先前有人见到你们当中有两位小美人儿,还有四箱金银珠宝,把她们统统交出来,不然可别怪咱们动手拿人夺宝。”
苍鹰立刻醒悟,知道这小镇上定有这些强盗的耳目细作,向他们通风报信,如此说来,九婴他们到此入驻,也并没有多长时间。
冯叶华阴郁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他说道:“这位壮士,不知你尊姓大名?”
那壮汉见冯叶华神态忽然好转,以为他已然服软,心下窃喜,哈哈笑道:“我乃雪山五友的老五,人称‘地虎’的魏五爷魏白肚,你既然知道怕了,还不快点儿听话?”
冯叶华说道:“冯某刀下,不斩无名之辈。你既然算个头领,那正好用你的血,洗我的宝刀。”
壮汉气往上冲,眉头倒竖,正欲动手,突然冯叶华身子一晃,霎时闪到壮汉面前,壮汉想要挥动铜锤,但冯叶华快了一步,一掌正中壮汉腹部,那壮汉杀猪般嚎叫一声,被冯叶华掐住脖子,往回一跃,恰好躲开身旁那瘦子刺来的一叉。他来到客栈门前,将壮汉往地上一扔,抽刀在壮汉身前斩了两下。那壮汉唇上短须顿时飘落,脸上光洁了不少,这两刀速度奇快,精准异常,刮去胡须,却不伤皮肤,刀法之精之巧,令人不由叹服。
众强盗见状大骇,人人朝后退开一步,那瘦子皱着眉头,神情苦恼,说道:“冯兄弟,好高的功夫,业某佩服,佩服。”
魏五爷抖得像抽筋一般,大声求饶道:“饶命,冯大爷饶命,我刚刚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
冯叶华说道:“若要‘地虎’活命,你们这就给我滚蛋。”
瘦子姓业,叫业步留,乃是“雪山五友”中的四当家,武功比那壮汉稍高一些,但见冯叶华如此身手,知道今夜已讨不了好,唯有暂且服软,先救魏白肚,回山寨搬来救兵。他们雪山五友的老三“雪刀”郑山泉武功深湛,横行方圆百里,自来罕逢敌手,有他出面,这姓冯的武功再高,只怕也是手到擒来。
他眼珠转动,打定主意,笑道:“冯先生但有所命,业某岂敢不遵?嘿嘿,大伙儿这就走吧,走吧。”
冯叶华说道:“魏五爷暂且留在此处,我们好生招待,保管将他喂得肥肥壮壮,等咱们离开此地之时,自然会将他送回去。”
业步留变了脸色,咬牙说道:“姓冯的,你可别给脸不要脸!我业步留对你客气,你居然还腆着脸的得寸进尺?来人呐,放火,把这客栈给我烧成平地!”
冯叶华冷笑一声,点住魏白肚身上穴道,说:“谁敢上前放火,便是我冯某刀下亡魂。”
话音未落,只听头顶有人大笑道:“谁说放不得火?好大的口气!”
业步留抬头一瞧,只见屋顶上站着一位白衣青年,那青年约莫二十五岁年纪,腰上悬着一柄弯月柳眉刀,正是雪刀郑山泉到了。业步留大喜,喊道:“三哥,你怎么来了?”他年纪远比郑山泉为大,但郑山泉武功既高,入寨又早,依照山寨规矩,地位便在业步留与魏白肚之上。
郑山泉大笑三声,从屋顶落下,转身出刀,刷刷刷三招,刀光雪亮,从四面八方砍向冯叶华。冯叶华不动声色,挥刀挡住。两人叮叮当当斗了十招,郑山泉察觉对手刀术沉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招式不过尔尔,心中不屑,喊道:“姓冯的,你先前如此威风,怎地现下却忽然蔫啦?”
冯叶华一掌击出,将郑山泉逼退,说道:“咱们先不忙分出胜负,你我皆用刀,既然要打,便要有个名堂。依我之见,若是我胜了你,你便率众离去,不许再来我们这儿骚扰。”
郑山泉嘿嘿笑道:“我若赢了呢?”
冯叶华说道:“你若赢了,冯某我从此不再用刀,此地金银美女,任你们带走,谁都不会阻拦。”
郑山泉听他口气狂妄,心中震怒,他于自己刀法极有自信,在山寨之中,除了寨主之外,再无人是他对手,他自来在这昆仑山下横行无阻,自高自大,听冯叶华气焰嚣张,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大喊道:“就是这般!”将力道灌注于手臂之中,使出得意的“雪刀”功夫,霎时刀如寒风,光如雪,招式令人如冰天雪地,直朝冯叶华要害斩去。
冯叶华刀刃微退,在雪刀上一格,郑山泉只觉一股刚猛内力袭来,手臂一震,虎口碎裂,单刀险些脱手,他惊惧莫名,正想退后,谁知冯叶华使出“披云刀”,刀法诡异迅捷,从郑山泉做梦也想不到的方位砍来,郑山泉脖子一凉,待他回过神,已经被冯叶华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顷刻间,郑山泉吓得心胆俱裂,万念俱灰,将柳眉刀抛落在地,哭喊道:“这位大哥,别杀我,别杀我!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冯叶华手指晃动,点上郑山泉穴道,冷冷说道:“快叫你们这些喽啰撤走!否则我便费些心思,将他们全都宰了。”
业步留见郑山泉非但没能扭转颓势,反而将自己也搭了进去,心下害怕,如何敢在此地逗留?他立即大声呼喝,众强盗骑马逃窜,来时如饿狼猛虎,喊声震天,逃时如丧家之犬,悄无声息,不多时便冲出了镇子。
冯叶华抓住两个人质衣领,推搡着将他们赶进了客栈。
七敦迎了上来,面露敬服之情,喜道:“冯兄弟,你功夫如此高强,只怕不在教主之下,有你坐镇,咱们明教,真是稳如泰山,安如磐石啊。”
冯叶华叹了口气,问道:“九婴教主呢?这些强盗欺上门来,教主怎地也不现身?”
李书秀与安曼从房中走了出来,她们身为女子,不宜抛头露面,尤其面对这些下作盗匪,若是给他们瞧见,不知说出多少粗俗话来,因此先前藏匿不出。李书秀说道:“冯大哥,二哥说他身有要事,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出门啦,只是到此刻都没回来。”
冯叶华点了点头,说道:“等教主回来,再定夺如何处置这两个强盗头子。”
突然间,李书秀听到屋外脚步声响,只见九婴披着大氅皮帽,身后跟着一位小胡子色目人,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屋子。
众人见到九婴,同时大喜,纷纷上前迎接,七敦说道:“教主,先前你不在的时候,有一群号称‘雪山五友’的强盗跑到咱们这儿来撒野,可冯兄弟大展神威,两三下便将这两个匪首给逮住啦,哈哈,他的刀法,当真。。。。”口沫横飞,正想夸赞冯叶华的刀法,九婴笑道:“我先前一直躲在一旁观战呢。冯大哥,你这刀法,当真出神入化,我九婴真是自愧不如。”
冯叶华恭敬行礼,说道:“教主太自谦了,冯某武功粗鄙,如何比得上教主剑法的神妙?”
九婴哈哈笑道:“冯大哥,你这般奉承我,你看我,脸都羞成红枣色了。”他一转身,指着那色目人说道:“大家瞧瞧,可否认得此人?”
李书秀盯着那色目人扫视,见那色目人十分面熟,依稀便是苍鹰模样,狂喜之下,不及细想,也顾不得矜持,从楼梯上如蝴蝶般飞下,跃入苍鹰怀里,欢呼道:“大哥!你回来了?怎地这么快?你可比约定的日子要早了整整八天呢。”
二十 良人避退()
那色目人正是苍鹰,他先前躲在屋外,观望冯叶华与强盗相斗,瞧得手痒,正预备冲出去相助,谁知身后传来气息,他一回头,只见九婴正朝他缓缓走来。两人一打照面,九婴犹豫片刻,隐隐认出他是苍鹰,两人皆感惊喜。九婴朝苍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
又过了一会儿,强盗们吓破了胆,大败而逃,九婴微微一笑,领着苍鹰走入了客栈。
。。。。。
此时苍鹰满怀软香玉体,若是旁的女人,准会吓得中风,可他对李书秀满心亲情,待她有如姐妹,有如女儿,这般相拥,竟丝毫不以为意。他拍着李书秀的背部,惊呼:“三妹,我这般模样,你也认得出来么?”
李书秀眼中泪水莹莹,嘴角却露出微笑,说道:“你无论成了什么样子,我都认得出来。”
安曼将两人亲昵,心生较劲之意,快步走上,拉住苍鹰的手,问道:“师父,安曼我想死你了,这些日子,没一天不为你担心。”
苍鹰哈哈一笑,心中自也感动,李书秀狂喜消退,惊觉自己与苍鹰太过亲热,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忙不迭朝后逃开。苍鹰想起正事,从怀中掏出荼蘼山来,这实乃造化异数,经多日波折,竟毫无枯萎凋零迹象。
他说道:“安曼,苍鹰我说到做到,这荼蘼山,我给你带回来啦。”
安曼伸手接过,想起自己身世凄惨的母亲,又想起父亲对母亲的爱意,心中愁肠纠结,柔情涌动,思绪纷乱,一时竟仿佛痴了。
九婴喜道:“关先生,你看这该如何服食?”
关山月乃是江湖巫医,说起医术精湛,那万万轮不到他,但他入行已久,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当下摇头晃脑的说道:“凡是草入药,须得研磨成碎屑,以无根之水化开,佐以辅臣之药,方可万无一失。”
他找来捣药杯,将荼蘼山碾碎,将屋外雪水化开,让安曼服下。药水入腹之后,安曼愣了许久,众人心中忧虑,纷纷问道:“安曼姑娘,你觉得怎样?”
安曼朝苍鹰伸出手,眉目间神采飞扬,轻笑道:“师父,徒儿吃不准,你帮徒儿看看吧。”
苍鹰笑骂道:“没出息,自己不会运功查探么?师父教你的功夫,你只怕忘得差不多了吧。”
安曼娇笑一声,眼中情丝流动,任由苍鹰握住自己的手腕。苍鹰稍稍查看,只觉她内力悠悠流动,呈现有条不紊之象,诸多杂乱情绪亦渐渐平息,内力凝聚成形,但兀自有些不稳。
他沉吟许久,说道:“安曼,这荼蘼山果然灵验无比,你的内力已经有模有样,此刻不会继续给你捣乱。但我估摸着,至少再过十天,方能完全汇聚,融为一体,不再各自冲突纷争。这十天之内,你不可情绪激动,亦不可运功修行,要好好静养,修身养性,不能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