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忧娇躯发颤,心中焦急,依依不舍,却不敢违逆此人,只得走到一旁。
飞蝇问道:“你怀中娃娃,可是赵盛与仇馨的孩子?”
莫忧“啊”地一声,点头道:“不错,我在皇宫中找到了他,便将他带了出来。”
飞蝇笑道:“莫忧姑娘,你变了,原先在孤岛上的你,怎会有救人之心?”
莫忧脸上羞红,嗔道:“我才没什么好心呢,此人是赵盛之后,说不定将来还有用,所以我。。。。”
飞蝇说道:“观其行,知其心,姑娘有一念之仁,将来必有后福。你若有机缘,可去辽东牛角山下,叮咛湖西岸,白桦树林之中,依照我传口诀,掘出其中宝物秘籍,或能有所益处。”说罢将口诀在她耳畔缓缓说了三遍。
莫忧又惊又喜,知道似飞蝇这等人物,若埋藏宝藏,定然极为惊人,不逊于皇室贵族,她想要道谢,但眼睛一眨,眼前已空无一人,唯有一片旷野,一轮冷月,一幕无尽的黑暗。
一时之间,她心中惆怅,擦去眼角泪水,忧愁思念,涌上心头。
——
本卷完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卷青影孤魂(。)
一 秋夜雨·淮南仙语滔滔水()
幽魂山上乌云漫天,雨落如瀑,惊雷龙腾,狂风虎跃,因而似乾坤混乱,天地间幽暗恐怖。
阿青记得数千年前的那一天,当她初遇独孤与血寒时,情形也是如此。
族群外出捕猎,遇上大雨,众人被困在山谷,洪水卷着妖魔鬼怪、庞然异兽,从山上倾泻下来。她迎着千万斤的大水,抱着她的伴侣、三个孩子,爬上了大水难及的高峰。
她那时很强壮、粗实,怪力惊人,如同母狮子一般,在族群之中,她是最高明的猎手,无敌的勇士。她远不像如今这般纤弱美貌,但她仍喜欢彼时的模样,那让她感到真实,感到骄傲。
山海门会改变一个人,让那人面目全非,心神迥异。
但有些事是不会变的。
例如仇恨。
那大雨中蕴含着沉重力道,打在人体,真气侵入经脉,若不得医治,那人便会死去。阿青身子结实,如同大山上的岩石,但她的丈夫与孩子却活不长久,她那时不懂内力疗伤之法,她很愚蠢,她很着急。
很久以后,阿青从血寒口中得知,那是神罚的雨,蚩尤死了,浩瀚无边的真气催动层云,独孤由此而生,血寒见证了一切。
她在高峰上找了一处山洞,五人躲在里头,忍了一天,四周愈发寒冷,他们又受了伤,不停的呕血。阿青听族长说过,人血可以治愈伤寒、内伤,一个越健壮的人,鲜血便越有神效。
她不愿等死,便外出找猎物。她爱她的亲人,她不能让他们死了,她要救他们。
世上的生灵似乎都躲了起来,要么便全都死了。她找了许久,终于在途中遇上一人,那人疯疯癫癫,泡在水里,随波逐流,很是瘦弱。
那人喊道:“这脑浆的味道很鲜美,我生平从未尝过。”
阿青想要追他,但此人如同骷髅一般,体内鲜血只怕无用,稍一犹豫,那人被大水冲得无影无踪。
事后得知,那人正是太乙。因而她与太乙,算得上同门的师兄妹。
她冒着大雨,抵御洪水中催命的真气,在不知情间,她心生妙悟,内力剧增,但她懵懵懂懂,毫无察觉。
她又走了两天,终于见到一猿猴,长得像人。她将那巨猿杀了,割下它的脑袋,举在头顶,飞奔回了她亲人避雨的山洞。
在山洞中,她见到了独孤。
那巨大的怪人坐在洞穴深处,身旁四具尸骨,满地鲜血,他张开血盆大口,伸手入内,似要挖出牙缝中的肉末。
阿青厉声尖叫,心头有火焰在燃烧,她猛然扑了上去,与那巨人擒抱在一块儿。她没多想,她只想拧下这巨人的脑袋,她所向无敌,她有十足的把握能成功。
两人的搏斗压塌了山峰,搏斗许久,她伤不了他,反而重重挨了他数拳,五脏六腑一齐粉碎,她已奄奄一息。
独孤并未吃她,将她留在原地,以她亲人的骨头做了骨甲,套在身上,扬长而去。阿青双眼无神的望着独孤,仇恨滋生,刻在她每一根经脉血管之中,但她知自己活不久了。
她在寒冷的池边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一位极为美丽的女子,她冷若冰霜,如梦如幻,她的声音也极为动听。
她道:“我是山海门的人,特来引你入道,赐你长生不死,化你蒙尘之心。”
阿青身旁也躺着一人,甚是消瘦,阿青不认得他,也想不起来,数十年之后,两人偶尔交谈,才知早在那吞噬万物的大雨之中,两人已然见过面了。阿青自个儿也变了形貌,她成了不逊于门主的美人,只是头发眼眸都成了碧绿色,她在水中一照,大觉古怪。
那女子便是门主,名叫血寒,山海门的来历已无从得知。上一代的六位仙人与蚩尤交手,她是唯一活下来的人,蚩尤有法子杀死山海门人,但如今蚩尤已经死了。
阿青初时不记得往事,但她记得自己深恨着一人,那是姓啥名谁,她却半点不知。血寒猜测道:“你恨的那人,那说不定便是蚩尤的残躯了。”
血寒告知两个徒弟许多往事,她说道:“蚩尤是无敌的怪物,混沌真气的化身,身子刀枪不入,若要杀他,唯有练成破魔之剑,但这门功夫我却不会,会的那人,已然死了。他临死之际,使出了那一剑,终于令蚩尤魂飞魄散,可他的身躯却在山海门中重生,那也是天意使然。”
阿青咬牙道:“我要宰了这魔鬼!”
血寒道:“你杀不了他,但只要你不招惹他,他当不会害你。他并无魂魄,饿了才会吃,雨停了之后,世间生机重现,他永远吃不完。”
阿青跪倒在地,哭道:“门主,你本事很大,我求你教我如何杀了他。”
血寒淡淡一笑,说道:“我虽是门主,但你我二人武功截然不同,我也教不了你最精深的门道。你从此长生不老,若无其余之事,你可试着杀他。你若能练成破魔弑神剑,那我也求之不得。但这功夫绝无口诀,你得自行去领悟。”
阿青什么都不在乎了,甚至抛却了亲情爱意,但仇恨却不同,它弥留在她灵魂深处,时时向她低语,于是她发了疯般苦练功夫,她空有蛮力,招式不巧,不是门主对手,于是她苦学武理,进境迅速,渐渐明白武学大道,通晓玄奥妙法。
她练了一百年,百年之后,她去找那仇人,终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巨人仍是个白痴,躲在山上,逍遥度日,食人果腹,食量不大,更无他害。阿青与他交战,斗了三天,无法伤他,反被他打死,又在山海门中重生。
她又花了数年,重拾记忆,那仇恨炽热不止,愈演愈烈,但她深知绝不是那巨人的对手,再次找去,不过重蹈覆辙。她得血寒教导,已明白了许多道理,变得冷静多智,便不急于去寻仇,转而苦思对策。
血寒道:“你可找其余敌手,试试本领。那蚩尤死后,魂魄散去,弥留世间,感染人心,化作妖魔,很是厉害,你若找到其妖,可以将其击败,封印其力。这些妖怪虽不及那蚩尤残躯厉害,但却不在你之下,你当万万小心。”
阿青于是游荡人间,遍历天下,若找到大妖,便与其交手,艰难败之,将其封印起来。太乙似也乐于如此,但他的手段要残忍的多。
门主可知冥冥大道,常常有古怪的念头冒出来,有一日,她与太乙、阿青碰面,说道:“蚩尤死后,天道变化,凡间又有凡人顿悟,可得山海门的神功。这神功原本有六门,但却衍生变数,得十二妙法。若有人妙悟神通,我感知此事,便会让你二人替我跑腿,将那人脑袋砍下,投入冥池水中,引他入门。”于是刻下数个石碑,将其散于凡间,以昭示天理。
又过了千年,门中人物渐渐多了起来,有只知念经的老和尚,有丑陋怪异的女妖怪,有金毛人脸的贼猴子,有忽大忽小的俊郎中,阿青见门中兴盛,微觉高兴,她忆起亲人团聚之乐,便对他们极为友善。
但她始终没忘了她那刻骨之仇。
她又找了那巨人数次,虽能多支持一段时候,但总难逃一败,她机灵了许多,见无法取胜,便闪身而去,逃过重生之劫。她取得进展,却因而愈发绝望——自始至终,她无法伤及巨人分毫。
她人在山海门中,但却无法领悟十二门武学中任意之一,她内力身手,不弱于旁人,但却无独一无二的本事。她常常觉得自己愚笨异常,远不及其余同门,更辜负了门主的期望。
血寒却道:“我不知你为何能从冰雪神潭中醒来,但天意如此,你当顺其自然,或许你将来的成就,将远超我预料之外。”
阿青唯有一点胜过旁人,那是她心中不灭的怒火。她心想:“若果真唯有破魔弑神剑能杀死这蚩尤残躯,我便以剑法取胜。”
剑乃破邪之形,暗合神法,蕴有游灵,阿青在凡间寻觅,找到干将、莫邪之剑,寻访剑客,装作切磋,借此体会剑道,不知不觉间,竟闯下极大名头,名闻于诸侯,更创立了神剑宗。她栖身于神剑宗之内,传授剑法,教导徒弟,自身借此也有进展。
忽有一日,她以干将、莫邪双剑斩刺自身,发觉竟能破开真气,留下轻伤,她若有所思,苦思数年,终于悟得了人剑合一之法。她将此法记载书册之上,随后下山离去,云游天地之间。
她没练成破魔弑神剑。
但她练成了金刚不坏体。
再过百年,她找上了那巨人,与他过招,两人皆伤不了对方。此战足足僵持十日,那愚昧的巨人惊恐万状,不管不顾,拔腿就跑。阿青疲累至极,不及追杀,但此战却是她胜了。她志得意满,发出数千年来最欢畅的笑声。
她心中生出希望,遂更用心苦修神功,终于将这金刚不坏体练得圆满无缺,但这功夫亦有极大的隐患,她很快便尝不到酸甜苦辣,生不出欢喜悲伤之情。
她受此困扰数十年,心慌起来,便向门主求救,血寒奇道:“鱼与熊掌,岂可兼得?你既练成金刚不坏体,身躯不灭,自然知觉迟钝,除非。。。。”
阿青问道:“除非怎样?”
血寒沉吟道:“我可用血肉纵控之法,替你找回诸般感受,但你若使动这法术时,身子便会纤细脆弱,不堪一击。故而你若要在两门功夫间转换自如,须得精心安排。”
阿青道:“只要能找回情绪,这又算得了什么?”于是血寒便耗费数年,替阿青炼化了一个婴儿。
一个不断轮回转世的婴儿。(。)
二 九歌一曲心碎()
阿青将自己视作一柄剑,剑有游灵,借助门主的妙法,那婴儿容纳阿青身上些许游灵,成了她的化身,成了她的宝剑。只要这婴儿长存,阿青便能体会人间种种乐趣,她登仙已久,不食烟火,心中麻木,陡然间品尝此乐,故而乐此不疲,将这婴儿视作珍宝。
她将这婴儿寄养在凡人家中,时不时照看她,仿佛她有了心爱的女儿。待这婴儿年老将死,阿青便将她带走,令她返老还童,再渡尘河,这婴儿可驻颜难老,但终究活不过两百岁,血肉纵控念有其局限,阿青也颇知足。
她继续修习,找寻仇人,意图复仇,在世间度过无数春秋,直至那一天,她遇上了又一个怪人,与她一般满腔仇恨的怪人。
他叫飞蝇。
阿青十分同情他,于是听他诉苦,学了他那奇特的“蛆蝇尸海剑”,许诺帮他报仇,又将他引入了山海门。
似乎从那一天起,山海门生出变数。
此人复生之后,昏迷不醒,血寒在石室中盘膝十日,只与此人相对,陷入冥思,一动不动,却又像在暗中商议。十日之后,她说道:“我要从此闭关,不再外出,但会以传音之术与尔等交谈。”
阿青从此便再没见过她。
那飞蝇醒后,在山上住了许久,整天说着胡话,仿佛疯了一般。阿青不以为意,若不疯癫,怎能来此?此人似有特殊的能耐,他向灰炎、金猴学功夫,竟能学会,又自创法门,唤作“静心裂序”,令自己忘却一切,化作凡人,似要借此尝遍苦乐。阿青瞧在眼里,感同身受,暗自钦佩,她何尝不想如此呢?但她却无法忘了仇恨,因而学不会那真正的“静心裂序”。
随后飞蝇便下山了。
阿青无暇理会此事,她自有执着,她时不时去照看她那化身,又在找寻那该死的巨人。
她终于找到了他,但却遥遥望见飞蝇与那巨人在交谈,她听附近的人说,他们已在此待了数月。
阿青大奇,她从未见过那巨人说话,他压根儿无心无魂,他不过是一具空壳。
飞蝇做着手势,跳来跳去,似在嘲弄此人,但神色却极为庄严。那巨人不住点头,嘴里咿咿呀呀,如婴儿学语。
过了许久,飞蝇指着自己道:“飞蝇。”
巨人沉默许久,自指说道:“独孤。”
飞蝇哈哈大笑,在巨人身上拍了拍,笑道:“后会有期。”飞身去了。
阿青等飞蝇走远,现身出来,与那巨人交手。她依旧伤不了他,那巨人也奈何她不得,如上一回一样,巨人心怯遁走。阿青并未追赶。
她知道长此以往,两人终难了结恩怨,但这仇恨令她着迷,令她难忘,似乎她唯有不断寻仇,才不至于迷失,生出其余古怪的念头,就像其余同门一般。
再过三十年,她偶尔回到神剑宗,竟发觉那巨人竟在门中当了个徒弟,他自称独孤,向众师长讨教铸剑之法、剑道教义、人剑合一的口诀,他模样古怪,但言语得体,天资又高,深得众长老器重。阿青见状,不由得啼笑皆非,暗想:“他怎地突然会说人话了?莫非是那飞蝇误打误撞,令他开窍?”
她不动声色,暗中窥探,来回几次,独孤自也察觉,但也懒得理她。直至一日,独孤对神剑宗众人说道:“我要下山自立门派,与诸位恩断义绝。”
众人吓了一跳,以为此人疯了,想要将他擒住,剑魔使动剑法,将神剑宗上上下下打得溃不成军,随后离去。神剑宗众人恨他入骨,自此以后,便将此人称作剑魔,视作仇敌。
阿青暗觉好笑,她一手创建的宗派,竟与她一般,也与此人结怨,可见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心底甚是快慰。
那剑魔离山之后,阿青一路追赶,那剑魔回过身来,说道:“你几次三番与我为敌,到底有何图谋?”
阿青恨意顿生,说道:“你与我有深仇大恨,我怎能饶你?”
那剑魔二话不说,与她交手,他功夫有了章法,有模有样,内力绵长不绝,阿青这一次内力耗尽,虽未受伤,但也抵敌不住,唯有败退。
又过许久,阿青得知,剑魔手创藏剑冢,开始铸剑,着手收徒。
他以自身为熔炉,将重重情绪化作剑灵,封入宝剑,是以宝剑锋锐无比,妙用非凡,如同当年的干将、莫邪一般,随后再赠于旁人。他的悲伤,化作鬼陨。他的杀心,化作千血。他的武勇,化作流星。。。。他所作所为,与阿青截然相反。
阿青隐约觉得,他在散去自身功力,难道他有什么阴谋么?
剑灵不死,剑身不灭,那是她金刚不坏体的根本,她坚信剑魔也是如此。如今他消除自身剑灵,那岂不是自寻死路?还是说他已活腻,不想再存活下去了?
既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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