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蝇连声咳嗽,呕血不止,心知自己已经败了,那数道黑影合力一击,令飞蝇受伤太重,再难站起。而玄秦虽也受创,但以他此刻雄浑真气,转眼便能回复如初。
他眨眨眼,只见玄秦身后现出一老道,模样仙风道骨,但衣裳着实邋遢。
那老道在玄秦背后拍了一掌,透过玄秦护体真气,直入脏腑,令玄秦遍体震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漫天漩涡由此停了下来。
那老道也已不见,似乎不过是幻影,待得景色晴朗通透,飞蝇见到那老道出现在一里之外,正朝此缓缓走来。
那不正是真武通天掌的功夫么?(。)xh:。234。44。19
九十五 伊人偷张看()
玄秦挣扎起身,但老道蓦地又遥击一掌,玄秦与飞蝇激战太久,伤势极重,而被老道内劲侵入经脉,再制不住伏魔真气,仰天大喊,身子被团团黑影罩住,似成了一个极大的蝉蛹。老道大声道:“好妖魔,果然厉害,贫道生平罕见。”心念一动,一股罡气散出,布下伏羲八卦阵,目力所及之处,皆被这老道罩住,但任凭他八卦之术精妙非凡,却一时也无法算出那黑影破绽。
那黑影飞速盘旋,刹那间往外扩张,老道又击出一招“天琴云弦掌”,以他的功力,这一掌连崩岩碎山都能托起,岂料与那黑影一碰,老道身躯巨震,阵法竟微见散乱,他也被迫退半步。当年他与觉远相斗,使出这伏羲八卦阵来,沉稳如山,连觉远也极难撼动他,这黑影变化之奇,威势之强,当真可畏可怖。
老道正警惕时,那万千黑影陡然散得一干二净,见玄秦盘膝坐在地上,面露微笑,脸色发青,飞蝇与老道皆眼光独到,一见之下,便知玄秦已散尽神功,命在顷刻。
只听玄秦哈哈大笑,说道:“我明白啦,逆天而行,果难持久。但‘朝闻道,夕死可。’我能得这片刻之悟,岂不远胜俗人迷茫一世,不明大道么?”
老道肃然起敬,正要客套几句,玄秦身子干枯碎裂,弹指间化作黑沙,大漠风吹,他已不复存在。
老道喟然长叹道:“这位高人妙悟至理,非我所及。可惜他心存邪念,无力驾驭神功,如此逝去,似也心满意足,了无遗憾矣。”
飞蝇支起身子,坐在地上,问道:“你为何来此?又为何出手助我?”
老道躬身行礼,说道:“我得门主讯息,知此地既有妖邪作乱。又有可渡之人,故而前来。”顿了顿,又道:“贫道乃山海门张。。。那个。。。三峰,居士便称为三峰即可。特来引居士入道,赐你长生不死,化你。。。。。化你。。。。”似乎突然忘词,摸出一张小纸一瞥,喜道:“化你蒙尘之心。”
飞蝇怒道:“你睁眼瞧瞧。老子哪里像是凡人?”
老道闻言一愣,摇头道:“施主莫要强辩,且吃我一掌,瞧我取你首级。”作势便要出手,飞蝇大惊失色,急忙爬起身来,却见三峰捧腹大笑,说道:“居士定力不够,被我一吓,便方寸大乱。”
飞蝇气往上冲。嚷道:“你要消遣老子,也得分分场合。这般毫无轻重,成什么样子?”
三峰点头道:“那咱们便真打一场,分个胜负,接我一招‘取你狗头掌’。”左手随风,右手成云,片刻间舞了数十个虚招,招式极为精妙,但飞蝇不再理他,朝玄秦湮灭处走去。三峰便觉颜面无光,怏怏喊道:“贫道好歹救你性命,你装作被贫道惊吓,让贫道乐呵乐呵。有何不可?当真忘恩负义之至。”
飞蝇在沙土里摸索一阵,摸出一个圆球来,那圆球黑不溜秋,似是死物,但飞蝇见状深受震动,捧在手中。眼眶微红。
归燕然脑中仙气与玄夜伏魔真气融合,气生血肉,化作此物。玄夜求道过甚,粉身碎骨,难以自回冰雪神潭。但此物是归燕然的?还是玄夜的?
三峰沉吟片刻,劝道:“居士武功虽强,但尘缘未了,定力尚不到家,也难怪敌此人不过。若非贫道来此,居士已然败了。唉,贫道听闻咱们山海门各个儿凡世无敌,岂料居士如此不济,当真丢尽了咱们山海门的脸。。。”又絮絮叨叨,东拉西扯,竟比长舌妇尚要啰嗦。
飞蝇只觉头疼,喊道:“你小子死性不改,谁知却变本加厉,这唠叨的恶习愈发恼人了。”
三峰奇道:“居士可曾见过我前世模样么?你可与我相识?”
飞蝇说道:“识得,咱们一块儿逛过窑子。”
三峰怒道:“贫道。。。。童男之身,每早一柱擎天,岂会去那种地方?你凭空诽谤,接老道一招‘扒皮抽筋爪’!”又虚招惊吓,但再难有半分效用。
飞蝇捧起圆球,不再理会此人胡搅蛮缠,离了大漠,往冰雪神潭方位赶去。三峰只觉莫名其妙,紧紧跟随,两人身法皆快,不多时便已来到深潭之前。
三峰环顾四周,感叹道:“每次前来,此地皆愈发凄怆,贫道生不逢时,未能见证此地昔日盛况,至今思之,不免抱憾。”
飞蝇默念蚩尤离碑文,那冰雪神潭泛起薄雾,潭中光芒隐现,他一松手,那圆球便落入潭中。他转过身来,对三峰说道:“我求道长一事,还望道长莫要推脱。”
三峰道:“我与居士一见面便极为投缘,居士但有所求,贫道一概不允。”
飞蝇哭笑不得,说道:“我便当你答允了,若此事不成,我定找你算账。”
三峰心下好奇,不再玩笑,肃然道:“恭聆居士吩咐。”
飞蝇说道:“他人头不在,或未必能成,但我求你在此等候一月,一月之后,潭中或有复生之人,若此人。。。。此人乃是先前死去那人,你。。。你便不用理会。若此人另有面貌,求你告知他山海门门规,将他引入正道。”
三峰凝视飞蝇,神色略显惊讶,目光微有迷茫,他道:“居士,若真另有人由此脱离尘世,那人也必记不得你。”
飞蝇忽然拍了拍三峰肩膀,握了握他的手,抓了抓他的胡子,举止极为亲热,只听他道:“忘了也好,不,不,忘了最好。”
三峰道:“居士,须知心蒙尘埃,终落下乘,居士久居尘世,脑筋委实不太对劲了。”
飞蝇说道:“我这颗尘心很好,它比什么仙法神功要贵重万倍。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忽然迈大步离去,从这冰雪神潭边走开了。
三峰愕然发愣,过了许久,在冰雪神潭边入定坐下。
。。。。。。
飞蝇离了仙境,回归凡世,随风而行。只一天时光,便来到帝台山下。他还作苍鹰模样,快步上山,见李听雨、雪冰寒等人皆在宫殿之中。众人见他到来,无不悲喜交加,雪冰寒纵体入怀,痛哭流涕,死死抱住苍鹰。竟吓得魂不附体。苍鹰柔声道:“雪妹,你怎地怕成这幅模样?”
雪冰寒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离苍鹰越来越远,每一天都更加害怕自己,憎恨自己,她哭道:“苍鹰哥哥,你为何。。。为何又不告而别?我几乎以为自己再见不到你啦。”
苍鹰顾不得旁人目光,将她搂在怀里,抚摸她小脸秀发,说道:“傻孩子。我又不是头一遭如此。”他说话之时,心思微动,惊觉自己似情真意切,无比怜惜眼前的姑娘。这情形与数百年前苦恋公主时有些相似,但这情感要坚实得多,也深厚得多。
李听雨脸色凄苦,显然伤心过度,原本头发乌黑,此刻已然半黑半白,他哀声道:“苍鹰兄弟。你。。。。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咱们都好生担心你。燕然他走的太快,我李听雨一辈子都不曾见过他这般人物,他。。。。他。。。莫非真是天妒英才?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哪!”说罢已泣不成声。他这一哭。大殿上逍遥宫与各门各派的好汉也多有哭泣之人。
苍鹰见这许多成名英雄、前辈高人、铮铮铁骨的好汉,各个儿为归燕然伤心,微觉宽慰,暗想:“不知燕然能否从池水中出来?又或是玄秦那厮?”
忽然间,他心头又涌出乌鸦声音,只听他说道:“你怎地不宰了那三峰?又怎地不宰了那归燕然?这两人都是山海门之人。害你生生世世。。。”苍鹰再也忍耐不住,怒喝道:“住嘴!”声音洪亮,震的整个大殿隆隆作响。众人本在痛哭,听他一言,全数止泣相望。
苍鹰一时窘迫,急忙道:“我义弟盖世英雄,侠骨热血,岂是哭哭啼啼之辈?你们若当真为他好,便当继承他遗愿心意,了却他生前未能如愿之事,如此痛哭,又有何用?”
众人敬苍鹰武功事迹,纷纷说道:“苍鹰大侠所言有理。归燕然大侠死后,咱们自当追随苍鹰大侠。”
苍鹰说道:“在下怎能与贤弟相比?他心宽德厚,仁义善良,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你们若真有这份心思,当好生相助燕然遗孀爱女,帮她们安渡难关。”
众人齐声叫好,人群之中,李若兰身着缟素,怀抱女儿,缓缓走出,目视苍鹰,抿嘴不语。苍鹰见她虽模样凄然,但精神颇佳,竟已挺过惨事,不禁喜道:“弟妹,你心里好过些了么?”
李若兰垂首道:“二哥,我见着你,心里便踏实了不少。由你主持局面,我是什么都不用担心啦。”
苍鹰连声谦逊,李若兰不再看他,而是面向群雄,施施然跪倒,朝众人缓缓磕头,众人大为不安,也一齐向她拜倒,李若兰磕了三个头,垂泪说道:“小女子夫君并非病逝,而是为人所杀,此事小女子一直隐瞒,可。。。可如今再也。。。。“
众人无不惊怒,纷纷问道:“是哪个杀千刀的下的毒手?”也有少数人想到:“我早料到如此,这李若兰一直隐忍不说,只怕是惊恐过度,心生胆怯。嗯,归教主武功天下第一,能杀他之人,也必为绝世高手,武林中也找不出几个人来。”
李若兰道:“此事小女子也不知道,但小女子求大伙儿发个誓言,无论那凶手是谁,一旦铁证确凿,大伙儿定要助我将此人杀死,哪怕他武功盖世,哪怕他表面上如何仁义,大伙儿皆不可放过。”
众人与归燕然交好,自然各个儿心存正义,又见李若兰美若天仙,楚楚可怜,无不义愤填膺,便尽数高声宣誓:“只要找到害死归燕然大侠之人,皆必杀之,绝不手下留情。”众人深陷狂热激愤之中,喊得声嘶力竭,心意坚定,这数百人的声音如同暴雷,飞出大殿,直入云霄。
李若兰见苍鹰并未宣誓,只是静立原处,她暗暗冷笑,心生恨意,站起身来,不住偷眼望着苍鹰。
苍鹰留神到她,以为她柔弱无助,向自己求援,便朝她点头微笑,示意鼓励。
李若兰也点了点头,抱紧婴儿,返身走入人群之中,在无人注目之时,她泪水滚滚而下,眼中恨意灼烧,如同复仇的女神。
人声越来越喧闹,如同浑浊的浪潮,席卷而来,混淆是非,也终于将苍鹰与李若兰隔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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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
欲知后事,请看下卷:天罡千变(。)xh:。234。44。19
一 忆少年·芳心难定()
战事一起,杀伐不断,光阴似箭,转眼间一年已逝。
其时天候爽朗,暖阳融融,蜀地帝台山玄天楼中,李若兰一袭白衫,倚在躺椅上,身前立着四个年轻女子,模样恭敬,甚是有礼,乃是她最贴心得力的侍女,名曰:归春、归夏、归秋、归冬。四人各约十八、九岁年纪,模样秀美,得李若兰喜爱,乖巧伶俐,忠心耿耿,身手也颇为不弱。这四人是李听雨送来陪伴李若兰,助她排遣忧伤烦闷,也帮她照顾孩儿,料理私事。
归春小心翼翼取出一封信来,得李若兰同意,撕开瞧了一遍,说道:“启禀教主娘娘,老爷他们又打了胜仗,如今在江南已将鞑子打得落流水,站稳脚跟啦。”
李若兰微微一笑,说道:“爹爹他一生心愿,便是驱逐鞑靼,光复汉人天下,但他年纪不小,身子可还好么?”
这一年来,趁元朝与窝阔台汗国、金帐汗国战事焦灼之际,赵盛起兵,攻敌不备,连下云南数十城镇,而李听雨率江龙帮众人在九江举事,也攻克临安、扬州等数城,接连获胜,众义士士气大振,更为踊跃,而天下英雄好汉受此鼓舞,不断投靠,更有野心勃勃之人趁势举旗,也学赵盛模样,另立新君,自封王位,于云贵起义,与元军多有交战。
归春点头道:“教主娘娘放心,老爷说他好得很呢。但随即秀眉微蹙,低声道:“但苍鹰那厮。。。。”
李若兰目露凶光,顿生恨意,问道:“他怎么了?”她知这四人绝不会背叛于她,便将心中复仇大计如数告知,这四人怜惜主人,便也一同恨上了苍鹰,替李若兰出谋划策,留意种种消息。
归春道:“他这人狡猾的紧,欲盖弥彰。装作颓废不济,时时借酒消愁,出工不出力,老爷信中特意提到了他。满是惋惜同情之意。”
李若兰冷笑道:“我夫君武功何等高强,能够杀他之人,武功当不逊于燕然。当世之中,除他之外,只怕再无他人。他也知道其中关键。故而不显山露水,想要瞒过众人眼睛。哼,这人如此狡猾,骗得了旁人,却骗不了我。”
原来一年之前,苍鹰一时失察,误信了玄秦之言,对玄秦诡计放任不理,竟累得归燕然几乎家破人亡,归燕然也惨遭戕害。如今生死不知。苍鹰想到此处,竟积郁难遣,变得深沉内敛,不复往昔好事好斗的性子。李若兰以为苍鹰乃是杀害丈夫的大仇人,将他境况瞧在眼里,便觉得此人行径虚伪,甚是可恨可怖。
李若兰听归春读完信,归夏复又上前,说起诸般帮务杂事,提及教中又有争端。夺魂与旁人争执,李若兰听在耳中,不由得大感头疼。
归燕然逝世之后,江湖众人念及他恩情厚意。多来相助,逍遥宫非但未见衰退,反而愈壮大,如今声势更稍胜往昔。不久前韩琼因失了爱女孙儿,病了多天,已然去世。李若兰并无经营处事之才,教务微见杂乱,教中便分成两派,一派乃是原先教徒,忠于玄夜教诲;另一派则是后来之人,只是仰慕归燕然,同情李若兰,方才前来投奔,实则对玄夜教义一窍不通。
这两派之间分歧极大,李若兰虽身为教主,武功绝顶,但自身也不信魔神,加之威信不足,如何能居中调停?雪冰寒曾来此助她数月,缓解形势,处理纷争,令局面大为好转,可李若兰偶然向雪冰寒透露口风,暗示苍鹰或为奸恶狠毒之辈,雪冰寒哈哈大笑,半点不信,李若兰对她也心生芥蒂,将她打回去,不再受她恩惠。眼下龃龉再起,李若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屋内屏风之后,一女童慢吞吞的走了出来,哭哭啼啼问道:“娘,娘,我要娘。”
李若兰又是欢喜,又是怜惜,将女童抱起,柔声哄了一会儿,将她交到归秋手中,说道:“燕儿乖,在这儿让归秋姐姐陪你玩,莫要耍小性啦。
四人走出屋来,正值月明夜浓之际,秋风吹过,微觉寒冷,她们快步来到夺魂的玄华堂外,只听里头吵声甚是激烈,但压低声音,话语模糊,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李若兰敲敲木门,问道:“华姑姑,你在里头吗?”
其中吵声顿止,冷寂一片,过了片刻,夺魂打开门,见屋内有四个教中要人,见她到来,神情甚是异样。李若兰冷笑一声,问道:“隋叔叔,班伯伯、闻阿姨、师大哥,这么晚了,你们不回去歇着,为何会聚在华姑姑屋内?”
夺魂目光微乱,有些躲闪,叹道:“他们。。。。与我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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