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斧山登时会意,说道:“陛下,娘娘乃是无心之失,陛下不可埋怨于她。微臣见此地甚是凶险,不如趁天色尚早,咱们赶紧再赶一段路,越早出去,越是平安。”这是一招声东击西,引开赵盛心思,也算打了个圆场。
赵盛望向远方,隐约见峡谷幽深,群山绵延,但已能见到绿色,只不过离此尚有近百里之远,他点了点头,正要动身,忽听岩石上有人说道:“陛下?你这小娃娃,为何有人称你为陛下?”
苍鹰等人豁然心惊,都想:“此人在山上偷听,咱们怎会不觉?”只见一矮小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地上,此人身披破烂麻布,遍体毛发,长得如同猿猴一般,但却是一张清秀人脸。(。)
七 满怀壮志心婆娑()
苍鹰见到此人,心生疑惑,只觉似曾相识,他手握剑柄说道:“你是什么人?莫要再上前一步!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那人极矮极瘦,与小秋羊一般大小,遍体白毛黑毛,甚是脏乱,举止却甚是得体,一揖到地,问道:“老夫先前听诸位所言,称这位小娃娃做‘陛下’,委实不解。子曰:‘知者动,仁者静’,老夫生性好动,自望诸位解老夫之惑。”
雪冰寒笑道:“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老丈既然有求于咱们,何不先告知咱们姓氏来历?咱们礼尚往来,自也会告知。”
那矮小老头哈哈一笑,说道:“不错,不错。老丈乃这牛马山中的隐士,自号‘隐菩提’是也。”
苍鹰登时如闻惊雷,身子一震,问道:“你叫‘隐菩提’?”想起昔日乃蛮王山谷中诸般福祸,似皆由一位‘隐菩提’一手促成,他心中惊骇,非同小可,但立时便宁定如常,不露半分异色。
矮老头说道:“老夫在这山里住了两百多年,对每一处皆极为熟悉”
除苍鹰之外,众人尽皆不信,赵盛奇道:“老丈,你说两百多年?那你今年高寿啊?”
矮老头道:“今年五百多岁啦,五百岁之后,便懒得记岁数了。我以往住在大漠之中,此地景色稍好一些,我在此住的甚是舒服,也不想走了。”
章斧山心想:“此人偷听咱们说话,咱们竟一无所知,他要么是武学名家,要么身怀妖法,这等人物,跟咱们在此胡言乱语的瞎扯,多半别有图谋。还是莫要与他打交道为妙。”想到此处,他伸手拍向老者肩膀,暗含数般擒拿招式,无论这老者如何抵挡,他都有应付之法,就要在一招之间将这老头制住。
老者瞧也不瞧,手臂骤然伸出,陡然间长了数尺,也拍向章斧山肩膀。章斧山喝道:“果然是山妖!”使一招“大缠心手”,沉肩翻掌。抓住老者长臂,只觉敌人内力如潮般撞来,他大喝一声,正要折断老者长臂,岂知那手臂“嗖”地一声缩了回去。
章斧山内劲儿落空,本来非岔气不可,但他内力深湛,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高手,顷刻间调匀气息。敌忾之心大作,正欲追击,却见老者脱去长袍,露出长满毛发的身子。匍匐在地,说道:“且慢动手,饶老夫一命!”
苍鹰挡在赵盛面前,冷冷说道:“隐菩提。咱们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到底是人是兽?来找咱们,有何目的?”
隐菩提眼中含泪。说道:“老夫天生这幅丑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倒像是只山中的野猴,人人见我,要么喊打喊杀,要么冷言冷语,我受不了那般折磨,这才远避荒漠。但老夫满腹经纶,学究天人,有辅王登基之道,争夺天下之法。老夫久居此处,得知今日有贵人路过,方才在此山上等待。否则以诸位的耳目,怎能察觉不到老夫?”
雪冰寒见他说的真诚,忙道:“老先生,人的样貌,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你莫要为此伤心。”
隐菩提赞道:“小道士当真好心肠。”
赵盛听他说“辅王登基之道,争夺天下之法”,不禁怦然心动,暗想:“他是偷听咱们先前所言,顺着咱们的话胡说呢?还是当真有未卜先知之能?我且试他一试。”于是说道:“老先生请起,咱们绝不伤你。但你若真有本事,不妨猜猜我的身份。”
隐菩提起身摇头道:“这位小娃娃姓啥名谁,我一概不知,但我瞧你这两位朋友叫你陛下,自然知道你意在天下,志向非凡。”
赵盛哈哈笑道:“老先生言重了,陛下之称,不过是我这人狂妄自大,反正四下无人,便硬逼着属下如此相称,其实我胸无大志,不过是区区凡夫俗子罢了。”
隐菩提盯着赵盛望了许久,见赵盛眼神坦荡,毫无惧色,神情愈发敬畏,说道:“老夫确在这山中住了数百年,你们偏偏不信。但我对此地了如指掌,熟知诸般险阻,几句心得之言,当能助诸位脱险,还请诸位听了。”
赵盛道:“老丈请讲,咱们恭聆玉言。”
隐菩提道:“诸位先前闯过那蛮牛石阵,委实惊险,然则此阵中蛮牛早已沉眠许久,几年前方才重操旧恶。这牛马山本就鲜有人来,如今大道受阻,唯有一条小道商路进出。诸位若要出去,老丈可指点一条明路,恭送诸位远离险境。”
赵盛心想:“原来另有密道来回,咱们不知底细,白白死了那么多兄弟。”心下痛惜,但神色淡然,问道:“不知前方道路是否安全?”
隐菩提道:“小娃娃,你若就此折返,便可绕路返回西南”
众人大惊,都想:“他怎知咱们要去西南?”但又想:“他说西南,可未必指的云南,只怕是信口胡言。”
隐菩提续道:“但若想不虚此行,收获大援,便需往前西北走上三十里地,那儿有一座藏逸山,一座阴曹林,山上有一武林山庄,林中有一绿林山寨,自来势不两立。你当择一相助,则两者之一必愿归顺于你,但却难以两全。此乃险中求富贵之举。还望小娃娃你三思而后行。”
赵盛奇道:“老丈,我我该如何说服他们归顺于我?”
隐菩提道:“天机不可泄露,何况吉人自有天相,小娃娃若真是帝王之后,即便你不欲服人,旁人也自会臣服。”说罢伸足在地上一踩一划,霎时现出一道笔直裂痕,直往西北方向伸去,足足延伸六、七丈远,方才消失。这土地硬邦邦的,他随意造出裂痕,当真挥洒自如,这脚功力一露,苍鹰与章斧山互望一眼,暗生惊异,都想:“好刚猛的足劲!”
赵盛见此人言行诡异,举棋不定,深怕这是阴谋诡计,一时沉吟未决,隐菩提见他如此,蓦然哈哈大笑,说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如此畏首畏尾,这天下岂能轻易而得?”说罢披上麻布,如猿猴般跳跃几次,隐没在山塬之后,身手迅捷至极,章斧山自知轻功上不及此人。
赵盛问道:“诸位说说,我是否该听信此人?”
雪冰寒道:“陛下,俗话说:‘贪多务得’,咱们本意乃是返回云南,不可节外生枝。不如原路返回,找那商路,绕上一圈,从陛下来时原路归去。”
苍鹰说道:“我总觉得这老头所言不假,他当真有五百岁高龄。此人非人近妖,不可轻信。”
章斧山道:“陛下,咱们若当真返回,万一又遇上恶蛮牛冲来,那可就糟糕透顶。不如由老夫回去探探情形,若真有小路,再往回不迟。”
赵盛愣愣出神,心头反复斟酌那隐菩提所说的话,咬紧牙关,说道:“诸位爱卿,真对不住,可可朕想去西北瞧瞧。那老丈说的甚有道理,正所谓不破不立,我若畏惧不前,将来怎能成就大业?苍鹰哥哥,当年当年你不也是这般对我说的么?”
他语气颇为犹豫,竟有商量之意,众人也不便出言反对,苍鹰提出前去探路,赵盛说道:“不必了,我总觉得此行必有凶险,诸爱卿也不必刻意照顾我。”这话一出口,自己也觉荒谬,暗想:“我若为这等小事丧身,那也是我咎由自取,如此愚笨之人,怎能光复大宋?那还不如就这般死了为好。”
德皇后有些害怕,但赵盛心意已决,竟不再顾及她,众人商议已定,从藏身处出来,当真沿那条裂痕而行,从午时走到日暮,翻过一座小山,赫然见一座偌大丛林,绿叶如海,飞鸟群集,林中有一青山,山上可见一座大宅,浮云绕梁、绿树如盖,占了整座山头,如同城寨一般,少说也能容纳个一千多人。
赵盛心头一喜,说道:“那隐菩提果然没骗咱们。”
德皇后怯生生的说道:“他他说不定是山贼的同伙,故意诓咱们来此。”
香儿笑道:“皇后娘娘,你别害怕啦,那隐菩提功夫高的很,怎会与寻常山贼同流合污?”
雪冰寒也道:“他若打咱们主意,也不必引咱们入林,先前平原百里,后有石林,他若与贼人纵马来追,咱们可决走不脱。”
德皇后胆子极小,干笑几声,只得苦苦忍耐。
众人走下山来,来到林中,赵盛说道:“林中既然有匪人,咱们可非得小心行事。不知那藏逸山上的是何门何派?林子里的匪人又是何方神圣?”
苍鹰、章斧山与雪冰寒皆自诩渊博,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突然间,只听林中有人惨叫,又有人喊道:“是密蛇剑!是密蛇剑!”喊声凄厉,显然吓破了胆。
众人连忙赶去,缩身长草大树之后,屏息望去,但见有十来位虎狼般的汉子,将四人围在正中,却只有一人出手,与四人中三人比斗。
那人手持一柄白亮长剑,与三人相斗,剑招灵活诡异,宛如长蛇一般,此刻已大占上风,令敌手节节败退,那三人尽皆染血,仍咬牙坚持,那四人中最后一人乃是女子,约莫二十多岁年纪,见局面堪忧,紧皱秀眉,愁容满面。(。)
八 情深却生怨()
那剑客武功极高,一柄剑在他手中宛若活物,招招刺向敌手要害,却又手下留情,否则数招内便将那三人击败。那女子见剑客如此,不禁抽泣道:“览哥哥,我我负你良多,委实无颜见你,你莫要再缠着我啦!”
剑客怒喊道:“你也知道自己负我良多?你我本已定亲,我对你一片深情,可昭日月,可你你却背叛于我,反而与旁人生下孽种,连我爹爹也死在你们石豪派手中,今夜你自行找上门来,我可决不能放你离去。”
苍鹰与雪冰寒听其中内情繁复、似乎多为男女纠葛,无不兴冲冲、喜滋滋,只盼能多听些内幕。那剑客一声长啸,长剑一格一晃,银光一闪,三声轻响过后,那三个汉子应声倒地,神情甚是痛苦。
女子惊呼道:“不要伤了他们,我我”
剑客见她如此,顿时心软,柔声道:“馨儿,你随我回咱们铸剑火铺吧,我一生之中,真正喜爱的女子,唯你一人而已。你告诉我那奸夫名字,让我杀了他。你我之间,便唯有深情爱意,再无仇怨。你那孩儿,我也会视若己出,全心全意抚养他长大。”
身后那些汉子都冷笑起来,一中年壮汉说道:“览侄儿,石豪派与我铸剑火铺有深仇大恨,这女子是丧门星、扫帚星,大大的不吉利,咱们正要杀她泄恨,怎能将她带回铸剑火铺?你更甭想讨她过门。”
剑客冲他怒目而视,那壮汉自知武功不及,面有惧色,但仍高声道:“张览!你这般看我做什么?莫非想与我动手么?”
张览不答,迈开大步,朝那馨儿走去,馨儿死命摇头。说道:“我求求你啦,我不能与你走,那会那会害了你的。”
张览毫不理睬,想要握住馨儿,蓦听风声猎猎,一道灰影向他扑来,抡起大锤,化作圆弧,砸向张览脑袋,张览横剑格挡。往前一推,将那灰衣人挡开,只见来者约莫五十岁年纪,尖嘴猴腮,神情阴鸷,骂道:“姓张的贼人,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在他身后又跑来两人,年纪比这瘦老头要小一些,微微发福。容貌有些相似。
张览恶狠狠的说道:“仇乐!仇欢!仇畅!你们三个老贼,今天可上门来送死了么?”
那叫仇乐的老者望着张览,咬牙切齿,怒道:“小贼。你当年上山欺辱我女儿,随后逃之夭夭,不见踪影,当真欺人太甚。想不到你如今又跑了回来,好极,好极。新仇旧恨,今天一并了结了吧!”
张览怒道:“我何时碰过馨儿?老贼血口喷人,当真可恶!”
苍鹰等人在树后听得愈发莫名其妙,似乎这石豪派的女子馨儿当年与人有私情,生下孩儿,石豪派认定是张览所为,之后畏罪潜逃,多年不见。而张览则认定石豪派违背婚约,又杀了他爹,当真恨之入骨。
赵盛心想:“那隐菩提所说果然不错,这两家人互相仇视,恩怨颇为纠结,但眼下正是大好时机,只要苍鹰哥哥与章伯伯一同出手,定能化解双方攻势,我随后居中调停,两家言归于好,对我也必然感激。”
正思索间,那张览一剑刺出,来到仇乐面前,仇乐举石锤一挡,张览变招极快,斩向仇乐胸口,仇乐大惊,似没料到这张览武功突飞猛进,与当年截然不同,忙使出一招“天大地大”,石锤往下猛砸,攻守兼备,内力强劲,张览那长剑陡然扭转伸长,宛如鞭子一般,绕过石锤,“噗”地刺入仇乐左肩。仇乐喊道:“这是什么妖法?”踉跄退开几步,不敢再与张览动手。
苍鹰也甚是惊讶,暗想:“这柄剑如此灵动,似鞭似剑,可刚可柔,足可比拟我当年秘影长剑了。这人剑法武功,皆是顶尖好手,只怕也是藏剑冢之人。”
张览并不追击,冷笑道:“让你领教领教我密蛇剑的厉害!”
另两个老者赶了上来,与仇乐并肩而立,说道:“大哥,咱们三人齐上!宰了这淫贼!”馨儿再度听见“淫贼”二字,身子一颤,却也不敢开口。
张览喊道:“来得好!”不待三人出手,往前一冲,欺近三人,仇畅手持一柄白灿灿的单刀,呼地一声,劈向张览,这一刀势大力沉,方位刁钻,风声霍霍,随时会变斜劈为横斩,乃是一招“何处归家”。而仇欢则持一柄点针红缨枪,一招“随遇而安”,如毒龙出洞,枪尖急转,扎向张览下盘,只是手腕晃动,甚是随意。
张览待单刀临头,枪尖扫至,陡然腾空而起,身子平掠而过,从两件兵刃之中穿了过去,刷刷两剑劈出,单刀长枪竟同时折断,那两个老者吓了一跳,也立时收招逃开。此刻张览真功夫一显,仗着兵刃锋利奇特,这三个老者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但猝不及防之下,也难挡他一招半式。张览呼出一口气,说道:“暂且不杀老贼!但馨儿却需随我走!”
他一边说,一边朝馨儿走去。馨儿掩面哭泣,死命摇头,仇乐欲伸手阻拦,但张览轻功极佳,足尖一点,已将馨儿抱在怀中,又往后倒退,顷刻间已在远处。
赵盛见张览强抢女子,愤愤不平,忙朝苍鹰比划手势,苍鹰早就手痒,见状大喜,纵身而出,喊道:“刺你灵台、风门!”长剑抖动,果然刺向张览两处穴道。
张览听风定位,立时警觉,也不转身,回手一剑刺出,竟反而点向苍鹰眉间,喊道:“印堂穴!”
苍鹰闪身避开,又喊道:“肺俞穴、心俞穴!”仍是绕后,袭向两处穴道。
张览听他喊得极快,出手也是不慢,往前一冲,想要还击,但手上抱着一人,又被敌人追袭,而敌人剑法精妙,凌厉异常,他难以抵挡,更无法反击,只能将馨儿扔在草丛之中。长剑弯折,铛铛几声,将苍鹰剑招架开,他趁势回身,与苍鹰抢攻,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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