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鹏远沉声说道:“不是你死,便是他亡,其中并无调停止戈之法,否则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聚女笑道:“这位大哥,你对咱们恩同再造,又一心为咱们着想,真是世上最大的好人。”
鹏远声音萧索,听来十分困倦,他叹道:“好人?好人?在那些被困男子眼中,只怕阴曹地府的鬼怪,也不及我这般可恨。”
鬼魅缩在树叶之中不敢吭声,心中涌起极大的不安,而迫雨、九婴也皆如此。等那三人走远之后,迫雨正要落地,千血喊道:“不可!血玉女童感知异样,她曾受我重创,如此距离,咱们稍稍一动,她便能知觉,非得等他们再走远些,有事分心,方可行动。”
迫雨便与九婴、鬼魅在树上等至天黑,忽听远处传来惊呼怒骂之声,千血又道:“眼下那妖女忙碌的紧,咱们可一同去瞧瞧。”
三人从树上下来,小心慢行,来到一座高坡上,偷偷往下看去,只见夜色之中,有数千人齐聚在空旷之地,火光闪闪,照出一张张惊恐、愤怒、狂热、期盼的面容。
那些逃出来的男囚徒被尽数绑了,跪倒在地,有些人兀自昏昏沉沉,有些则暴怒如狂,破口大骂,而在他们周围,站着一圈圈村妇妖女,神情如痴如醉,喜不自胜。
当先一男子怒骂道:“鹏远!你这不守诺言、背信弃义、猪狗不如的畜生、小人!你卑鄙无耻,用迷药将咱们迷倒,算什么英雄好汉?”他一通喝骂,周围男子也是厉声咆哮。
那鹏远举着火把,越众而出,说道:“你我约定,我将这血玉女童五大绑,送到你面前,此事我已经办到了,并未食言。”
那男子怒道:“那是假的!假的!你那铁链根本绑不住她!”
鹏远道:“不管真假,我已守诺,庐牙,之后你以这血玉女童与聚女性命,要挟其余女子投降,便是你的不对了。”
庐牙道:“什么对不对的!你你带咱们冲入酒窖,搬出美酒来,里头放了迷药,陷害咱们,可见你早就有所预谋,与这些妖女同流合污!”
鹏远长叹一声,说道:“千百年来,尔等乃是恶源,杀害此地女子,恶行累累,白骨森森,若尔等最初并无罪恶,也不会造成今日局面,尔等受苦受难之后,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有变本加厉之心。你们的心已经脏了,黑了,无药可救,唯有斩草除根,一了百了。我鹏远虽亦非善类,今夜却要替天行道,举屠刀,清百世之厄,行万世之善。”
庐牙哇哇乱叫,喊道:“这小妖女才是罪魁祸首,你要杀,为何不杀她?”
鹏远道:“她便是天罚,乃是老天为了肃清尔等奸邪,降下的救主。尔等愚蠢无知,至今仍无忏悔之心么?”
庐牙脸色骇然,一时不知该求饶还是痛骂,但鹏远毫不犹豫,一剑斩落,砍下了庐牙的脑袋。
众村妇尖声欢呼,如同狼嚎一般,随后血玉女童身躯变化,成了巨大可怖的妖魔,在如潮的哭喊声中,她手脚旋转,登时血流成河,肉末横飞。
上千条人命转眼之间便烟消云散,成了红澄澄的汪洋血海,海面之上,浮着白骨血肉。(。)
五十二 薄纱夜月千秋路()
囚徒惨死之时,众妖女欢喜之下,尖声惊叫,震动人心,极为刺耳,村中石楼上飞起群鸦,在尸海上空盘旋,似惶恐,又贪婪,久久不散。
庐牙脑袋滚落在地,死死凝视苍鹰,似死后仍有知觉,苍鹰只觉这头颅眼神可怖,心中莫名生惧,仿佛有尖刀欲划破他皮肤,将他抽筋剥皮一般。他扭过头去,不忍去看,却不知庐牙的眼珠转了几转,嘴角裂开,露出一张笑脸,似已报了大仇一般。
随即他被血水淹没,不知去向。
鬼魅等三人压低身子,死死贴住地面,各自恐惧,深怕被众妖女发现,也被捉住杀了。鬼魅咬紧牙关,心想:“这鹏远原来与众妖女乃是一路,那。。。那他为何一路救我们?”脑中胡思乱想,不得半点头绪,远望此人,总觉得他面目狰狞阴森,令人彻骨寒冷。
血玉女童杀人之后,回复幼女之形,那鹏远递过一件袍子,血玉女童笑嘻嘻的穿上。鹏远说道:“这些恶人已死,在下也没了心事,诸位姑娘,在下告辞,咱们有缘再会。”
血玉女童、聚女、雄冠率众村妇竭力挽留,鹏远心意已决,毫不动摇,众人无奈,血玉女童道:“今后大哥哥若有差遣,只要派人传个信儿,咱们为你赴汤蹈火,也不皱一下眉头。”
鹏远说道:“只要小妹子你信守承诺,我便心满意足了。我若有事,自会亲自前来,你万不可轻信人言,上当受骗。”
血玉女童大声道:“反正我已将这血杉树五十八方村中恶男人杀的差不多啦,从今往后,定当放下屠刀,率大伙儿好好过日子。”
鹏远道:“你们有天险阻路,敌人难以通过,但仍不可松懈。”说罢鞠了一躬,飘然而去。
九婴等人静伏许久。直到众妖女散的干干净净,方才悄悄离开,迫雨黯然道:“这鹏远为何。。。。为何如此心狠手辣?这些人与他无怨无仇,他为何要全数杀了?手段当真比血玉女童更加残忍。”
鬼魅虽不同情那些囚徒。但只觉受骗,愤愤说道:“他欺瞒咱们至今,心机之深,当真令人战栗,我。。。我本对他心怀感激。但眼下却万万不想与他打交道。”
九婴叹道:“或许此人有难言之隐,我总觉得他下手杀人之时,其实心中极不好过,或许他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说与那血玉女童有约定,不知又是什么?”
三人探讨许久,不得要领,迫雨又道:“此地遍布妖邪魔怪,为祸不小,咱们出去之后,总得召集人手。设法进来,将这些妖物一网打尽,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只听坡上突然传来人声,那声音说道:“还请迫雨公子手下留情,莫要冲动行事。”
三人同时朝上望去,只见月轮之下,那鹏远坐在一块突岩上,脸色平淡镇定,心意难测。
鬼魅拔出剑来,眼神惊惧。迫雨也不禁取出千血剑,唯独九婴站立不动,鬼魅说道:“你要怎样?”
苍鹰站起身来,俯视三人。他身披那冰轮轻纱,模模糊糊,令人捉摸不透,颇为神秘,他说道:“九婴公子说的不错,我却有难言之隐。”他顿了顿。又道:“这村中一众囚徒,大多是杀人无数的恶人,从不将女子性命放在眼里,他们积恶难返,本性难移,若让他们活着,即便与众女子握手言和,暂且罢斗,将来必将再生事端,不是自取灭亡,便是重操旧恶,作威作福。”
九婴朗声道:“所以阁下来一招快刀斩乱麻,将他们尽数杀了?其中之人,未必全数无可救药。”
苍鹰说道:“食。色,性也。即便其中有几人心有善念,但在众恶之中,小善难存,久而久之,难保不会变心,何况贪。色乃人之本性,万恶之源,他们只要心怀爱。色之念,受此地怨气蛊惑,其心必乱,不如一了百了,来一场肃。清,倒也清清楚楚,再不生乱。九婴公子久居高位,自然也明了此理。”
他最后一句,乃是讥讽九婴昔日对自己绝情动手之举,但九婴却听不出来,微微一笑,说道:“兄台此举大违侠义,恕在下愚鲁,未能领悟。”
苍鹰说道:“这些村妇恨透天下男子,但本性却比村中男子更佳,我与她们约定:要她们不可再捕捉杀害村外男子,除非有人招惹她们。她们本是些可怜之人,如今过上太平日子,殊为不易,还请诸位高抬贵手,给她们一条活路。”
迫雨叹道:“鹏远兄,你屡次救我性命,如今有命,我岂敢不从?但你又怎会与那血玉女童如此亲密?就好像你们原本相识一般。”
苍鹰摇头道:“她所杀大多是有罪之人,并非十恶不赦,我为何不能与她攀交情?”
迫雨道:“她。。。。她是妖怪,你也亲眼所见。”
苍鹰说道:“妖未必是恶,人未必是善,咱们行侠仗义,若是善恶不分,岂不是颠三倒四,一塌糊涂么?”
迫雨闻言沉思许久,笑道:“鹏远兄乃世外高人,见识深奥,我一时不解,但我答应鹏远兄弟,此事我绝不向旁人透露,否则身败名裂,为天下英雄唾弃。”
苍鹰点了点头,又望向九婴,九婴城府极深,心想:“此人手段厉害,暂不可与他为敌。”笑道:“我本与此事无关,自当装作不知。”
鬼魅也道:“我受你恩情,自不会泄密,鹏远大哥尽管放心。”稍稍迟疑,后话脱口而出,说道:“我不像鹏远大哥,说起谎来,真假难辨,也不知该不该信。”
苍鹰并不生气,反而笑道:“鬼魅姑娘快人快语,我倒不知你这般耿直。神剑宗意欲除妖,那我藏剑冢自然助妖,这又有什么想不通的?”跃下山坡,与三人同行。
另三人对苍鹰心存芥蒂,这一路上颇为沉闷,鲜有交谈,来到那悬崖瀑布前头,苍鹰见一头庞大血虎伏在地上,脸色剧变,不由得后退半步。
九婴笑道:“鹏远兄不必害怕,这血虎前辈极有灵性,绝不会与你为难。”
苍鹰摇了摇头,从血虎身旁快步走过,那血虎蓦地站起,冲他怒吼一声,眼中凶光毕露,似有些畏惧,又深为愤恨,苍鹰朝它拱一拱手,跳入瀑布,那血虎想要扑咬,但已然失了苍鹰踪迹。
苍鹰已初窥血肉纵控念门径,以这功夫操纵水中血流,逆流而上,不多时便钻过瀑布,来到山壁外侧,“哗啦”一声响,他从水中跳起,见瀑布外站着三位靓丽女郎,一人乃是九狐,另两人则是明教圣女。
九狐见到是他,喜道:“鹏远大哥,你果然平安无事?可是碰上九婴他们了?”
苍鹰咳嗽几声,哑着嗓子喊道:“正是,他们不久便会骑虎而出。”双眼缓缓扫过明神、血姜面容,见她们容貌如昔,不禁深为怀念,只想上前磕头跪拜,向她们请安问候。
九狐见他显然对两位圣女着迷,可把自己比了下去,微觉不满,但却神色如常,笑道:“喂,鹏远大哥,你老盯着我这两位长辈瞧,可有些太无礼啦。”
明神、血姜年逾百岁,在武林中辈分极高,见苍鹰情绪激动,似万分急色,他这副模样,她们自来见怪不怪,心中不屑,也不来搭理他。
苍鹰收摄心神,朝她们深深作揖,说道:“在下江龙帮鹏远,向两位。。。两位姑娘请安,江湖风波,世道险恶,两位姑娘可要万分小心,以免受奸人所骗,咱们后会有期。”
血姜点头道:“很好。”便没了下文,明王神女更是毫不理睬。
苍鹰又鞠一躬,转身大步离去,转眼已在数十丈之外,他行的甚是焦急,似躲着她们二人一般,与他先前憧憬依恋之情截然不同,血姜、明神微觉怪异,但也不愿多想。
九狐心想:“连他这号称不近女色之人,都成了这副德行,莫非我真及不上两位圣女么?”见这鹏远更不与自己多说一句话,心头有气,脸上笑容便颇为勉强。
过了一顿饭功夫,血虎从天而降,九婴等人下了虎背。九狐迎了上去,说道:“阿离,咱们回平嵩山吧,你外出许久,眼下大事堆积如山,只怕你要忙的焦头烂额呢。”
九婴笑道:“自然如此,姐姐,你这一出来找我,门里闹作一团,更是天下大乱。事不宜迟,咱们可得加紧赶路了。”
九狐又问道:“迫雨公子,你又要去哪儿?若并无急事,不如与咱们同行?”
迫雨面露喜色,正要答应,但想起自己乃是神剑宗之人,蒙离剑收为弟子,可不能如此便不知去向,苦巴巴的说道:“在下身负师命,尚要回去复命,不能陪诸位同行,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九狐“啊”地一声,眼神失望,说道:“你为了我出生入死,身受重伤,我还来不及报答你呢,你。。。你这就要离我而去了?”
迫雨听九狐这般说,连魂都快飘上天去了,忍不住便想说:“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但总算被千血剑劝了回来,说道:“此乃小事一桩,不足挂齿。鬼魅姑娘、九婴门主、九狐姑娘,咱们择日再会。”不敢久留,也是迈步疾行,瞬息不见。
迫雨对九狐深情款款,九婴、九狐自然早看出来了,两人心有灵犀,同时想到:“此人武艺修为惊人,如能为我所用,自是天大的好事。”此事心照不宣,但脸上都露出淡淡的笑容。
鬼魅抿住嘴,眼神飘忽,握住怀中短剑,回思这些天来与迫雨同甘共苦之事,神魂颠倒,几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五十三 爱憎痴()
九婴既知此地凶险,危机四伏,不可久待,便领众人穿林而过,到附近大镇上歇息,随后毫不停留,一路北上,了十多天,终于回到平嵩山上,群雄见他归来,都露出惊喜神情,又见他身后两位绝丽少女,一头怪异红虎,更是咋舌不已。
九婴稍觉得意,向众人简略说了缘由,他本欲设宴为两位圣女接风洗尘,但她二人清净惯了,不想与旁人多打交道,九婴便派几位丫鬟服侍二人,之后每早请安,甚是周到恭敬。
将这两人安置妥当,他回到书房,听万益民、于凡等人呈报大小财政事宜,果然堆积如山、一团乱麻,九婴打足精神,咬紧牙关,一一过目聆听,慎重处置,将诸事理得井井有条,万益民见九婴才干惊人,行事巧妙,虽早已习惯,仍不禁打从心底里敬佩,说道:“门主才智过人,胜过我等千倍,这些事将老夫折腾的都快抹脖子了,门主轻描淡写便全数处理妥当,当真乃治世之才。”
九婴哈哈一笑,说道:“万叔叔捧我太过,可快把我捧上天去啦。”
他虽有日理万机之能,但毕竟长途跋涉,一路奔波,总觉得有些疲累,便命众人退下,想在书房中小睡片刻,突然听有人叩门,轻缓有序,似有节拍,他知道是九狐、鬼魅二人的机密之事,拍了拍手,让她二人进来。
九狐、鬼魅神情不安,快步上前,九婴奇道:“姐姐、妹子,出了什么大事?”
九狐沉声道:“有人见到苍鹰了!”
九婴登时如遭雷击,身子巨震,以他这等功力,顷刻间竟双足无力,险些软到在地。他振作起来,说道:“只怕是假,不可相信。苍鹰死时情形乃咱们亲眼所见,他怎会还活在世上?只怕是江湖无知之人随口谣传。”
九狐凝视九婴,说道:“几年之前,你前往江南办事。不也曾见一人手持秘影剑,凭空出现,救你性命么?此人既能使得动秘影剑,便极有可能是苍鹰。”
九婴摇头道:“或许是旁人使苍鹰兵刃罢了。”
鬼魅笑道:“九婴哥哥素来料事如神,此次但愿也如你所说。不过是虚惊一场。”
九狐点点头,说道:“我刚一回来,便听密探来报,说数月之前,万兽堂主人明思奇率众返回中原,身负重伤,不得不好好修养,而朝廷传出密令,说明思奇乃叛党歹徒,要将他捉拿归案。可万兽堂势力不小。明思奇狡兔三窟,朝廷一时也拿他毫无办法。”
九婴说道:“听说这明思奇武功登峰造极,当世竟有人能伤他?”他此番神功大成,心怀雄心壮志,只想与这大名鼎鼎的隐世高手一较高下。
九狐皱眉道:“他牵涉云南民变,其中隐秘,咱们不得而知,但我在他身边的探子来信道:听说万兽堂几大高手,此次深入险境,险些尽数丧命。正是。。。。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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