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又有一支数千人的鞑子部队赶来,我们便溃不成军。”
九婴闻言脸上变色,问道:“荒谬!蒙古鞑子又非三头六臂,也无盖世高手助阵,区区数千之敌,如何敌得过一万江湖好手?”
冯叶华道:“他们架起精钢盾牌,围成阵型;弓弩漫天而来,躲之不及;等咱们靠近敌阵,盾牌后边刺出无数长矛,天上撒下坚韧大网,任凭你武功高强,身手敏捷,也破不了他们的防御;而蒙古人训练有素,进退如一,咱们胡乱冲撞,总是陷入他们的包围圈。一旦被围困住,便只有等死的份儿。”
十一 心中怯()
李书秀听到众侠士昔日所遇困境,不由得替他们捏了把汗。但无意中朝苍鹰望了一眼,见他捏紧拳头,嘴角带笑,颇有幸灾乐祸之嫌。
她心生好奇,轻声对他耳语道:“你笑什么?”
苍鹰大摇脑袋,哀声道:“我笑这些武人空有一腔热血,但实在愚昧无知,武功虽高,对战场上的进退合围之法一窍不通,人数虽多,却如同一盘散沙一般。军械装备,更是与咱们这些军人天差地远。如此与蒙古鞑子相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声音说得颇响,冯叶华朝他瞪了一眼,怒道:“你当时又不在场!此刻大放厥词,胡吹大气,又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了?”
苍鹰一拍桌子,抽出长鞭,嚷道:“我便是大放厥词了又如何?老子戎马一生,与蒙古人交战不下千次,便不曾像你们这些武人这般窝囊无用!”
李书秀见苍鹰虽然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但嘴边却隐隐挂笑,稍稍思索,登时醒悟过来。原来他见冯叶华武艺高强,便想方设法撺掇他与自己动武。也是自己多嘴一问,中了这混蛋的计策。
冯叶华果然中计,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恨恨说道:“我们窝囊无用?你这厮可是生来欠揍?你若有种,咱俩比划比划。。。。”
苍鹰哈哈大笑,正想答应,李书秀与九婴同时跳起,一个按住苍鹰,一个拉住冯叶华,软硬皆施,好说歹说,总算将两人劝了回去。
冯叶华怒气未消,见苍鹰眼珠乱转,似乎还打着什么鬼主意,心下怒不可遏。九婴轻声道:“我这位大哥满肚子坏水,他是在激你与他动武哪。冯大哥,你莫中了他的阴谋。”
九婴这么一劝,冯叶华立时服服帖帖,不敢违逆。他不再看苍鹰一眼,抑制怒火,自顾自说道:“咱们与蒙古人斗到一半,张君宝道长瞧出战局不利,便想要冲入樊城的千军万马之中,杀死敌方主将,令敌人阵脚大乱。”
九婴叹道:“如情势果真如此危急,这法子虽然冒险,但未尝不可解围。但不知张君宝道长成功了么?”
冯叶华摇头道:“我虽然与他齐名,但在战场上显露身手,我发觉他的武功远远胜过我,饶是如此,他也没法冲破蒙古人的包围圈,靠近敌方将领。。。。。”
苍鹰与九婴都见过冯叶华的功夫,一听这话,脸上皆神情惊诧,九婴心想:这张君宝武功当真如此高明?我用人之际,如能将他找到,拉他入伙,将来必有大用。
冯叶华继续说道:“后来,我见到无宿禅师、周行天大侠,青苍子大侠三人合力突击,冲破十万兵马的包围,周大侠隔空一掌,将那蒙古大将打得筋骨寸断。我们见到这等场景,只道获胜在望,士气无不大振。”
众人闻言,精神随之一振,大声欢呼起来,九婴笑道:“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这三位高人,果然名不虚传,神功无敌,豪气云干。”
唯有苍鹰连连摇头,说道:“福祸相依,运极则化,你们虽然一击得逞,未必便能有什么好处。”
裂戎帮众听他说话阴阳怪气,全都怨他丧气,但冯叶华并未反驳,苦涩说道:“蒙古大将一死,副将立时接管大军指挥,而这些蒙古鞑子刹那间仿佛疯了一样,一个个在战场上力气大增,攻势如潮水般涌来。我们阵脚大乱,被他们打得落流水,节节败退。而那三位高手,也被困在了千军万马之中,虽然周大侠用‘魔音气壁’功夫挡住敌军箭矢,但他们三人已然陷入绝境。”
说到此处,他神情委顿,喉头哽咽,一时凝噎。
九婴问道:“后来呢?”
冯叶华说道:“周行天大侠见他们濒临绝境,舍身取义,使出一门古怪神功,引爆自身血肉,化作一团血雾。这血雾中似乎含着剧毒,顷刻间杀死了上百个鞑子,而它似乎又有着知觉,一路护送着另两位大侠冲破敌阵,返回阵中。大伙儿奋起余勇,将蒙古鞑子暂时击退,但差不多所有人都受了伤,精疲力竭,几乎难以为继。”
苍鹰道:“可惜,可惜,到了这般境地,你们连逃都逃不掉了。你们杀死敌军主帅,鞑子们恨你们入骨,必然派大军追袭。你们若是掉头逃跑,反而会被蒙古骑兵的弓弩射死。”
冯叶华眼眶一红,居然流下眼泪,他长叹道:“诸位武林前辈知道在劫难逃,索性便提议让咱们这些小辈逃走,以期留存香火,再图大事。于是他们慨然迎战,挡住敌人大军,而由青苍子前辈护送咱们数十人一路逃离战场。”
众人一听他居然做了逃兵,不禁心生不满,当下便有人嘀嘀咕咕,冷言冷语。谁知苍鹰却赞道:“这才是所谓‘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大智大勇。你们虽然活着,但却比选择战死艰难许多。我苍鹰方才一直看不起你们这些江湖人士,言语中多有得罪,还望冯兄见谅。”他声音发颤,可见心中激动,诚恳异常。
冯叶华大为感动,连忙道:“苍兄弟何处此言?你所言并无不妥之处,咱们这些武人虽然大张旗鼓的援助,可非但没帮上忙,反而累得樊城守军出城接应,被蒙古鞑子抓住破绽,一举破城。如此说来,我们倒全是有罪之人。”
九婴问:“冯大哥,后来呢?”
冯叶华叹道:“后来,咱们这些后辈与青苍子前辈在战场上离散,好在并无人掉队。咱们翻山越岭,远远离开战场。等咱们身处安全之地时,便互道离别,许下将来合力抗敌的誓言。可谁知蒙古鞑子攻破襄樊之后,又派出数支大军分头追击,剿灭已然元气大伤的江南武林。
我至今未能想通,这些鞑子似乎知道如何寻找各门各派的所在,一路屠杀江南武林人士,下手狠辣绝情。我的亲友在樊城一役几乎全数牺牲,而鞑子兵行神速,没几天便悄无声息的来到我的山庄,我伤势不轻,无法抵抗,只能从山庄密道中逃出,一路来到西域,最终流落到秃鹫帮,当了马贼。”
众人听他说完,全数嗟叹不已,感慨万千。九婴黯然说道:“天下沦陷,咱们武人自也不能置身事外。也是咱们汉族江山命中有此一劫,虽然听的憋屈,此时也无可奈何。但咱们这些热血男儿,爱国志士,自不能放任蒙古鞑子嚣张跋扈,总有一日,咱们要让这蒙古鞑子尝尝这灭门灭国的滋味儿。”
九和郡主听得满心不是滋味儿,但她对九婴爱慕已深,情难自已,虽然心绪纠结,但居然也并不怨他。
苍鹰闻言,只觉得心中震动不已,脑中思绪万千,突然朝前一跃,拜倒在九婴面前,九婴吓了一跳,连忙扶着苍鹰,问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苍鹰大喊道:“二弟,就冲你这几句话,我苍鹰这条命就交给你了。从此以后,我虽然是你义兄,但也是你下属,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水里来火里去,也绝不有半句怨言。”
李书秀见他如此,连忙也学着他的模样拜倒,说道:“二哥,我和大哥一起,任凭你差遣。”
九婴抱住二人,泪光盈盈,嘴角抽动,动情说道:“大哥,三妹,从今往后,咱们三人共闯天下,图谋大事,再也不分彼此,正应了那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明教教众见三人如此义气,不由得交口称赞,替他们三人鼓掌叫好。
当下九婴吩咐厨师端上菜肴,众人听了半天故事,肚子早就饿了,于是大快朵颐,把酒言欢。
李书秀见桌上全是各种素菜,心中微觉奇怪,轻声问苍鹰道:“这些明教教徒都吃素吗?”
苍鹰点头道:“他们供奉明尊,只吃素菜。你看他们瘦的这副可怜模样,便是不吃肉食所致。”
李书秀嗯了一声,不禁朝肥胖的唐左使瞧了一眼,说道:“那他们倒与信佛的和尚有些相似啦。”
正说着话,只见那些妖艳女子来到席间,与众教徒打趣缠绵,拥抱亲吻,神情甚是妩媚。她们任由众人抚摸,脸色娇红,大有意乱情迷之态。
九和郡主与李书秀尚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见到这等景象,只觉得脸红心跳,战战兢兢,对此地不免又多了几分厌恶。
李书秀又问苍鹰:“他们既然信佛,怎么这般胡来?”
苍鹰哼了一声,轻声说道:“我听说明教之人,虽禁口舌之欲,但对情欲却极为放纵。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也是一百多年前,中土明教的一位教主为了壮大教中势力,便效仿西域山中老人所创阿萨辛教派的做法,以美貌女子诱惑世人,将其引入教中,喂以迷醉麻药,令其通体舒畅,再以来生天堂的前景相劝。一来二去,世人极易受到蛊惑,从此对教主和明尊死心塌地,誓死追随。
因此明教之中多有诱人女子,往往当做奖赏,侍奉虔诚教徒,热情放荡,毫无廉耻。一妻多夫乃是司空见惯之事,而教众却很少因此而发生争执,这明教教义**之功,由此可见一斑。从此之后,这传统便流传下来,一直保留至今。
元朝屠戮江南武林之时,明教中土势力受到波及,精英死伤殆尽,仅留下一些不尚武力的讲义长老,叶塞尼便是其中之一,他继任教主之后,率众远避中原,来到这西域草原之中,深怕众人耐不住苦闷,对这荒谬传统更是不遗余力的发扬推广,他便以此笼络人心,安抚教众情绪。
十二 妖瞳明灭映流离()
众人说说笑笑,海喝牛饮,不一会儿功夫,这些明教教徒便大多喝的醉醺醺的,酒眼朦胧,瞅着九和郡主与李书秀,与身旁的人满口胡话,调笑个没完。
唐游趁着大醉,酒壮色胆,凑到九婴身旁笑道:“教主,你身旁这两位美貌姑娘,也是你引入咱们教中的么?”他想这两人既然是明教中人,便与席间其余美女无异,可与众兄弟共同享用,即便她们是教主的心上人,也不能因此坏了规矩。这坏念头一起,望向二女的眼神,便有些鬼鬼祟祟。
九和郡主勃然变色,要不是碍着九婴的颜面,早就当场发作了。
九婴沉吟片刻,忽然拍了拍手,他运起内力,掌声压过众人喧闹,令堂上火烛摇摇晃晃,光影闪动,众人吃了一惊,立时朝他望来。
九婴道:“诸位教友,咱们蒙受明尊教诲,心存正义,向往光明,举止行事,便应当以侠义为先,正道为上。我刚刚当上教主,原不该这么快便管束诸位,否则难免惹得大伙儿不快,但今日我有几句话憋在胸口,实在是不吐不快。”
叶塞尼笑道:“教主,大伙儿都是自己人,你说话还有什么顾忌?”
九婴朝他点头致谢,神色忽然变得肃然庄重,说道:“咱们虽然侍奉明尊,但复兴宋朝之志,却不可有旦夕松懈。更应当磨练意志,苦心劳体,以报明尊大恩。我心中有两个想法,今日便想提出来,让大伙儿说说看法。”
他也不等众人反应,说道:“这第一项:咱们习武之人,每日体力消耗太大,光吃这些素菜,身体虚弱,如何能与蒙古鞑子为敌?依我看,这茹素的规矩,咱们应当变通一番,设立斋日,平时可以吃些荤菜,但到了斋日,便得吃素菜,明尊圣明豁达,绝不会因此而见怪。”
这句话当真说到众人心眼里去了。其实他们早就对一直吃素的规矩心存不满,但叶塞尼颇有威望,对经文旧习颇为执拗,大伙儿也不想惹他生气,此时从九婴的嘴里说出来,立时便引起一片赞同之声。
叶塞尼脸色不善,但见此言深得人心,权衡利弊,也不出言反驳。
九婴又道:“这第二项:所谓心不正则行不端,气不纯则体不强。咱们习武之人,于这女色二字,当慎之又慎,尤其是咱们信奉明尊之人,更不可恣情纵欲。依我说,这几位姐姐,若是想继续留在教中,咱们欢迎之余,不可再对她们无礼。若是她们想走,咱们也不能阻拦。。。。。“
那几位女子闻言大惊,满脸羞红,连忙缩回身子,规规矩矩的坐好。众教徒面面相觑,有不少人沉迷此间,脸上瞬间露出恼羞之色。
九婴扫视周遭,见众人并无异议,心下略宽,正要说下去,叶塞尼一拍桌子,冷冷说道:“九婴,明教传承百年的规矩,岂是你说改就改的?莫说你这教主之位屁股还没坐热,就算你当了十年教主,若要更改教规,也得深思熟虑,好好征询大伙意见不是?”他此刻语气森然,毫无敬意,可见心中恼怒至极。
教众之中有不少人对他方才的想法本就不满,此刻叶塞尼出头,他们也七嘴八舌的反对起来。
九婴沉默许久,忽然退后半步,朝叶塞尼深深一拜,抬起头时,只见他右眼含泪,颤声道:“长老教训的极是,小人性子急躁,思虑不周,嘴里胡言乱语,竟累的长老如此生气。小人羞愧无地,深知自己见识浅薄,若得罪了大伙儿,还望长老与诸位教友恕罪。”
叶塞尼见他如此惊慌,哈哈一笑,伸手将他扶起,劝道:“教主,你才刚刚继任,凡事都得小心谨慎,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还得大伙儿帮你出出主意,但大伙儿对你的敬仰佩服,那可都是实打实的。”
众人见两人和好,松了口气,纷纷举杯道贺,大堂上刹那间冰消雪融,刚刚的怨气立时不见踪影。
九婴咳嗽两声,想要举起酒杯,谁知手腕一软,没有拿稳,酒杯落地,洒了满地的酒。唐游打趣道:“教主,你喝醉啦,连杯子都拿不稳啦。”九婴面露笑容,叹道:“小人酒量不佳,众位教友可得手下留情。”
苍鹰心中一动,轻声对李书秀说:“这似乎是二弟的暗号。”
李书秀奇道:“暗号?”
苍鹰道:“我也吃不准,但他不过才喝了五杯酒,以他的功力,绝不会如此恍惚。”
忽听关山月大着舌头嚷道:“九教主,我跟了你五、六年啦,有一件事一直不明白,你的左眼上为何缠着纱布,莫非你受了伤么?”
众人本也心存疑虑,但碍于他身份,一直不敢多问,听关山月提起此事,目光齐刷刷的朝九婴左眼瞧去。
九婴笑道:“关先生,我这左眼天生有些古怪,我之所以用纱布缠住,便是怕众位见了之后心中惊异,把我想成妖魔鬼怪哪。”
关山月嘿嘿发笑,说道:“教主,我关山月看着你长大,你信不过旁人,难道还信不过我吗?你让我瞧瞧你的左眼,我对天发誓,绝不会因此瞧不起你!”
方才经苍鹰提醒,此刻李书秀也隐隐觉得不对,暗想:这关山月刚才一直畏缩不前,喝醉了酒之后,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他与二哥恐怕是事先商量好的。他想让众人瞧瞧他的左眼,这又是为了什么?
九婴面露犹豫,神情竟有几分忸怩。
叶塞尼酒意上涌,拍拍他肩膀,喊道:“教主,你便让大伙儿瞧瞧,又会怎样?咱们明教之人相亲相爱,便连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