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说道:“不,雪丫头,此行你不能去。”
雪冰寒吓了一跳,急道:“你胡说些什么?我怎能不去?不管去天涯海角。总之我我跟定你了。”她神情惶急,眸闪泪光,全没了以往镇定,仿佛要与苍鹰分离。乃是要她性命之事。
苍鹰心头闪过恐惧之情,握住她的小手,柔声说道:“听话。听话。你先回九江镇待着。此行太过危险,我我不想让你受苦。”
雪冰寒怒道:“自古云南人杰地灵,野如云,你撇下我独往,是不是想去那边勾勾搭搭,风流潇洒?不成,你我名分已定,你甩不脱我。”
游沙奇道:“名分已定?你们俩原来嘻嘻,鹏远兄,雪妹妹美夺造化,你福气可真好。”
苍鹰听雪冰寒口不择言,随口乱编,直视名节如无误,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他对雪冰寒感情深挚,绝不愿与她分离,但他想起常炎来,隐然知道此去万般凶险,即便飞蝇出手,也无必胜把握。若是雪冰寒牵涉其中,自己行事有所顾忌,想要战胜常炎,希望渺茫至极。
他心意已定,突然在雪冰寒嘴唇上轻轻一吻,雪冰寒脑袋轰隆一声,喜得险些哭出声来,身子抖得如同中风,颤声道:“大大哥你”以往只有她主动去吻苍鹰,何时尝过这等滋味儿?一时间魂不守舍,欲。仙。欲。死。
苍鹰搂住雪冰寒,将她脑袋塞进怀里,劝道:“你乖乖回九江镇,我如回来”
雪冰寒急道:“你便要娶我么?不成,要我还俗,那可万万不成。你不如出家做了道士,咱们还有商量余地。”偷偷瞧了苍鹰一眼,若他说出半个“不”字,自己立马投降减价,绝不含糊。
苍鹰笑道:“我如回来,咱俩仍如往常一样,携手江湖,形影相随,你说好么?”
雪冰寒哇地哭出声来,喊道:“你别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答应你老实回去还不成么?我我会天天向老君祷告,祝你太平无事,早些归来。”她虽然难过,但知道苍鹰武艺极强,若较真起来,足以与归燕然一较高下,见识之广,更胜自己一筹,此行虽难,但绝不相信他撑不过去,心里便稍稍好过了些。
苍鹰心想:“生离死别,生离死别。”心头迷糊起来,似乎又听见乌鸦在狂笑。他已多年未见到过这心魔,但此时它又雀跃狂欢,只怕随时会兴风作浪,放出飞蝇杀人。
一旁沙游看得泪水涔涔,有意无意的拉住空悟遁的手,空悟遁见她情意绵绵,吓得厉害,连忙肃然道:“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两位虽然深情厚谊,催人泪下,但未免俗气,拖泥带水,两位如此聪慧之人,何以如此不明事理?”
沙游怒道:“主人,若是你一辈子灭不了鞑子,你一辈子便不碰女人么?”
空悟遁笑道:“我早已狠心断绝,自宫明志,沙游你莫要纠缠我了。”
沙游气得快疯了,一把抓向空悟遁大腿根部,说道:“我不信!”空悟遁怒道:“你这没上没下的家伙!”握住沙游小手,沙游浑身无力,撒娇哭闹,空悟遁头疼欲裂,满脸无奈。
苍鹰与雪冰寒见他二人也不成话,哈哈大笑,悲戚之情,荡然无存。
雪冰寒从怀中摸出一块雪白玉坠。上头雕着一只孔雀,她交到苍鹰手上,说道:“我我块玉牌也不值什么钱,但我还是婴儿之时,我师父捡到此物,说是天赐于我,从此让我随身携带。你你收下它,若要勾搭其余女子时,这玩意儿可可镇镇你。”
苍鹰拿在手中,微笑道:“这玉坠上头可是有道长的法术?若我心生邪念。道长遥遥念咒,我便有气无力,望女兴叹?”
雪冰寒笑道:“是啊,是啊,正是如此!”
两天之后,空悟遁与雪冰寒、沙游一同上路,扬鞭催马,返回中原。雪冰寒此时武功今非昔比,若当真动武。未必会输给莫忧、安曼,江湖上罕有人能敌得过她。沙游重伤未愈,空悟遁身手平平,一路上还需雪冰寒多加照料。好在雪冰寒与空悟遁都有决策千里之能。趋吉避凶,并非难事。
待他们离去之后,苍鹰返回原先下榻客栈,碰巧遇上侍卫传唤。随之前往涓涓院,见这院子西有金莲芝,东有参天木。南如九霄门,北似帝王城,中涌一处明镜湖,委实是避夏消暑的好去处。
苍鹰来到一间屋子,见里头黑乎乎的,竟被帘布挡了个严实,心中奇怪,刚刚站定,身后房门关上,蓦然气流激荡,他立时回身,空手出招,按压挑挽,邦邦邦邦四声,将敌人剑招化解。
那人娇笑一声,身子一转,绕向苍鹰身侧,一剑刺向苍鹰臀部,苍鹰怒道:“小丫头想剥师父裤子?!”往后倒纵,出剑在墙上一斩,将帘布劈开,一道阳光照来,只见香儿穿着漂亮衣衫,脸上化着彩妆,手持木剑,正笑盈盈的望着苍鹰。
苍鹰奇道:“姑娘,你又是何人?”
香儿脑袋一懵,说道:“师父,我是香儿,你认不出我了?”
苍鹰哼了一声,说道:“我那徒儿,最是邋里邋遢,肮脏如丐,整日一张小脸上满是鼻涕浓痰,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养着跳蚤蚊虫,你这漂亮丫头,长得这般好看,怎会是我徒儿?”
香儿初时听了大怒,但之后又芳心窃喜,嗔道:“你说谁脸上有浓痰鼻涕?你说的可是自己么?这臭师傅,人家好心为你打扮,你偏偏还不领情。”她那件旧衣衫早不知抛到何处去了,但新衣服着实好看,她也懒得去找。
苍鹰暗暗好笑,在她脑袋上一摸,说道:“你哪儿会为师父打扮?是不是在这儿遇上了心爱的小情郎,只想穿上衣裳,将他迷得丢了魂,哄到床上,给他一招‘九霄贪狼’,将他榨得干干净净,有气无力的?你这小不正经的。”
香儿怒道:“你这师父好生可恶,嘴中无德,平白无故教坏了少年人!你作恶多端,还不吃我一剑?”
苍鹰故意挨了她两下劈砍,痛呼两声,香儿这才作罢。她拍了拍手,让婢女走入屋子,送上糕点茶水,苍鹰说道:“徒儿,你眼下身份尊贵,都有下人服侍了?”
香儿脸上一红,说道:“我也不要她服侍,但她哭着求我,说如我对她客气,妈妈便会凶她,我也没有法子。况且这地方我也不熟,没法子,只能靠绿碧她帮手了。你别老问我,雪姐姐呢?她怎地不来见我?”
苍鹰简短说了雪冰寒返回九江镇之事,香儿与雪冰寒感情极好,想到从此以后想与她再见,只怕机会渺茫,不禁黯然。但若真随苍鹰一走了之,却又对不起母亲。她举棋不定,一时万分苦恼。苍鹰瞧出她心思,说几句笑话逗弄于她,香儿被他惹得发笑,心情又好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铁穆耳与江堂王妃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墨戾二老,以及许多侍卫,苍鹰见到常炎也在其中。他也不跪拜,只是朝两人躬身行礼。烈武见有机可趁,连忙喊道:“你这野人,当真无礼至极,胆敢对我家主人有不臣之心?”
铁穆耳笑道:“若不是这位大叔相救,凭那左谷丹的身手,我早已性命不再了,何况他又是香儿妹妹的师父,区区礼节,何必在意?”
苍鹰说道:“回禀小王爷,你有一句话可说错了。”
铁穆耳奇道:“哪里说的不对?还请大叔指教。”
苍鹰说道:“在下今年不过二十有七,大叔之称,未免显老。”
铁穆耳与江堂王妃闻言一愣,立时笑出声来。香儿以手遮脸,似乎颜面无光,但脸上笑容却极为灿烂。(。)
四十九 明月照皇城()
铁穆耳笑道:“这位大哥可是叫做鹏远?功夫当真了得。”
墨、戾二老得苍鹰相助,方保住主人性命,对他身手极为心服,墨老者说道:“兄弟剑法出神入化,出手之际,有如风行雨落,飘忽不定,这等功夫,老夫自愧不如。”戾老者也连连点头。
苍鹰说道:“两位前辈谬赞了,晚辈技艺粗陋,远不及两位前辈千锤百炼。”二老见他谦恭,心中更感欣赏。
铁穆耳道:“大哥既然是香儿妹妹的师父,武艺又着实非凡,不如留在香儿身边保护于她?我当以重礼厚意相待,绝不敢稍有怠慢。”
苍鹰心中暗骂:“老子好端端的汉人,偏偏要来给你这小鞑子当走狗,当真流年不利。”但面露喜色,笑道:“小王爷如此诚邀,在下岂敢拒却?何况我与香儿情同父女,也不舍得与她分离。”
铁穆耳与南月娥同时大喜,香儿欢呼一声,握住苍鹰的手,说道:“师父,你。。。你当真要陪着我?”
苍鹰说道:“傻孩子,你功夫高不成、低不就的,我可得好好督促于你,总不能让你荒废了。”暗想:“老子是反鞑子的义士,本不该与鞑子有什么牵扯,但香儿既然在此,那常轩定有企图,我便不能撒手不管。”
除王孙与王妃之外,其余人都想:“此人嘴里说的漂亮,定然是贪图这份高官厚禄、安逸舒适了。他从此与皇亲国戚攀上关系,一生衣食无忧,岂不远胜他漂泊江湖、风雨波折?”
香儿笑道:“我怎地高不成、低不就了?你要留下便留下,别老埋汰我。”
铁穆耳道:“鹏远大哥,你从此以后便是我府上侍卫军的副指挥使,其余职责,烈武会向你说个明白。”
烈武脸上变色,但随即换上一副和善神情。笑道:“谨遵小王爷旨意。”
常轩对苍鹰毫不在意,但偶然间抬起头来,目光扫过香儿,显得极为关切,苍鹰暗暗提防,揣摩他的心思,等待时机,一时不再多言。
苍鹰便在涓涓院住下,他这副指挥使职务甚高,仅听命于烈武一人。烈武为人油滑,见苍鹰得宠,对他极为客气,平时也不怎地委派他事务。苍鹰闲来无事,甚是自由,整日在顺元府中游逛,也无人管束于他。偶尔指点香儿功夫,发觉她用功勤勉,内力循序渐进。也无需他如何干预。
而冬遥郡主对香儿友善亲切,宛如亲姐妹一般,两人不是一同与铁穆耳、南月娥闲聊,便是由常轩作陪游玩。苍鹰往往领一队侍卫。远远分布在前后,小心防范,倒也太平无事。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正如空悟遁所料。由开平传来圣谕,说道大理总管段兴智阴谋造反,已被当地驻军关入大牢。命铁穆耳领军两万。封镇远大元帅,入驻云南,守卫边疆。铁穆耳欣然领命,随即率大军前往云南。由于此行并无风险,而江堂王妃、冬遥郡主又竭力请求同往,铁穆耳自也不能拒绝。
随后大军取道安顺、曲靖,一路前往大理,此行翻山越岭,途经多处城镇,路过云桥金道,虽路途遥远,但一众王公贵族只顾享乐观景,各地官员招待周详,倒也不觉疲累。香儿生性好动,总会想出些歪点子,偷偷溜出去闯荡,也并未惹出事端。
这一日来到大理羊苴咩城,铁穆耳下榻昔日大理国皇宫之内,招来现任总管特拉罕,问道:“那段兴智现在何处?”
特拉罕面露惊慌,跪倒在地,喊道:“回禀王爷,末将看守不利,罪该万死,那段兴智数日之前,已被余孽同党劫走,眼下已不知所踪。”
铁穆耳怒道:“这人犯如此重要,你怎能如此轻忽?皇上让我来此,首要之事,便是审问段兴智行刺本王之事,如今他人已不见,若是他组织同党,密谋造反,惹出大祸来,我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特拉罕额头冒汗,不停出言求饶,又说自己已有眉目,想必不久便能将这段兴智捉回来,将中和会的恶党一网打尽。
铁穆耳又问了他几句话,命他下去。他首次被忽必烈委以如此重任,便面临这般难题,心中焦急烦闷,却找不到出谋划策之人,一时也彷徨无措,暗想:“这段兴智昔日乃大理国君,在此地根基深厚,若抓不到此人,被他煽动民心,惹出大乱子来,我岂不是会摊上办事不利、不堪大用的恶名?非但父王会因此见责,爷爷他只怕也会大发脾气。”
他与麾下群臣商量了许久,但无奈对云南一无所知,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直到了晚间,他毫无头绪,来到皇宫院子里散步,见月镜明辉,照耀荣,长叹一口气,脑袋稍稍清醒了些。
便在这时,只听身后有两位少女齐声笑道:“大元帅哥哥,你叹什么气?”
铁穆耳一回头,见到香儿与冬遥携手向他走来,他精神一振,微笑道:“也没什么,一些政事罢了。”
香儿问道:“铁穆耳哥哥,咱们如今是一家人啦,你有什么烦恼,对大臣都不隐瞒,又为何不告诉咱们?难道咱们这些亲人,还比不上那些外人亲近么?”
铁穆耳哈哈一笑,说道:“我说给你听,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帮我排忧解难么?”
香儿笑道:“排忧解难,那可不敢当,但小妹我这些年闯荡江湖,总有些处事手段,说不定还能小小派些用场。”
铁穆耳说道:“好吧,好吧,我怕了你俩。”当下将段兴智被人劫走之事说了出来。
香儿听完,皱眉沉思,神色甚是严肃,铁穆耳说道:“如今之计,只能逼那特拉罕竭力追查,希望能早些有个答复吧。”
香儿笑道:“铁穆耳哥哥,我向你举荐一位高人,只要他肯出手帮忙,若要找到那段兴智下落,并非什么难事。”
铁穆耳奇道:“你也初来大理,怎会认识什么高人?”
香儿说道:“我说的那位高人,便是我的师父,鹦鹉剑鹏远,他追查跟踪之术,算得上天下第一。若是段兴智被劫走不久,他定然能找到此人下落。”
铁穆耳听墨戾二老说起过不少江湖轶事,知道这些侠客阅历丰富,处事精熟,远非寻常侍卫可比,那苍鹰定然有过人之能,大喜之下,便急忙与双姝去找苍鹰。
三人来到苍鹰屋外,恰好见苍鹰穿戴整齐,推门出来,见到铁穆耳,不禁吃了一惊,连忙躬身说道:“小王爷。”心里骂道:“小鞑子。”
香儿见他衣着光鲜,笑道:“师父,你怎地不穿侍卫衣衫?打扮的漂漂亮亮,可是要去城里玩耍么?”
苍鹰本想外出追查万兽堂下落,却被这三人堵了个正着,微觉尴尬,说道:“那个。。。属下见这城中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潜流涌动,只怕有什么惊天阴谋,正要外出勘探暗访一番。”
铁穆耳曾读过不少奇侠探案之书,听了这话,心神激荡,不禁神往,鼓掌笑道:“鹏远大哥果然是江湖侠客,有防患未然、明察秋毫之能。”在他心中,但凡武林中人,若要破案,便得外出暗寻,往往便能有所收获,甚至一举擒拿敌寇,也是常有之事。
苍鹰干笑几声,暗骂:“老子的儿子才是明察秋毫。”说道:“属下向小王爷告个假,今晚就不回来了。烈武老哥尽职尽责,墨、戾二位前辈武功通神,属下留在此处,不如在外办事有用。”
香儿道:“师父先不忙走,铁穆耳哥哥有事问你。”将段兴智逃脱之事说了出来,苍鹰一听,登时灵机一动,一拍大腿道:“这些匪人果然胆大包天,竟然连朝廷的要犯也敢劫走?”
铁穆耳急道:“鹏远大哥可有善策么?”
苍鹰心想:“我要找万兽堂之人,若是四处打听,不免暴露行踪,但如让朝廷密探代劳,明思奇未必会提防。”换上一副郑重神情,说道:“属下今晨已在城中察觉到许多异样,但并不知祸事已生,是以并未禀报。”
铁穆耳奇道:“什么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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