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然险些流泪,当场便想一辈子陪着安曼,永不婚娶,总算硬生生忍住。他脑子乱作一团,半点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如此。两人亲热相拥,过了不知多久,忽然听屋外有人运功说道:“燕然哥,你在里面么?”
归燕然吓了一跳,缓缓放脱安曼,答道:“兰儿,我在这里。”
安曼道:“你出去吧,不要让她进来,我不想见到她。”
归燕然低声道:“为什么?你与兰儿不是知心朋友么?”
安曼摇头道:“她若进来,我转身就走。”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半点质疑。
归燕然朝后挪了一步,霎时只觉两人天涯永隔、间距难以逾越,安曼变得如此神圣光辉,却又遥不可及。
安曼一咬牙,露出凶悍神情,小声道:“快走!”归燕然擦干眼泪,忍住心痛,走出院子。
只见李若兰、韩霏与苍鹰三人牵马站在屋外,归燕然见到他们,心情稍稍好转,问道:“二哥,兰儿、霏霏,你们怎地找到这儿来?”
李若兰纵体入怀,凑过额头,让归燕然在上头一吻。笑道:“你呀你,你做的好事,还能瞒得住谁?”
归燕然心下震惊,蓦地出了一身冷汗。说道:“我。。。我。。。。”
李若兰道:“你与安曼两人把一群恶人打得落流水,一瘸一拐的退走,救了巧玉楼的歌妓,此事在洛阳城都快传出来啦。”
归燕然松了口气,说道:“这也没。。。。”
李若兰脸色一板。嗔道:“你老实交待,这些日子住在巧玉楼,可有没有做出对不起我们的事?哼哼,咱们尚未成亲,你便外出寻欢作乐,逛这天酒地,成何体统?”
归燕然又慌了神,大声道:“没有!没有!”
李若兰又变得和蔼可亲,笑靥如,说道:“就知道你老实。看把你吓成这样。”
韩霏说道:“兰儿,你别吓唬教主哥哥啦,他这人最经不起吓的。”
李若兰嘻嘻一笑,道:“看把你急的,你这般疼他,要不你与他先成亲?”
韩霏连忙道:“不成,不成,说好了由你先来。”
双姝嬉闹玩笑一阵,把归燕然训得如同惊弓之鸟,忽喜忽忧。终于将安曼之事埋藏心底,暂时忘却。
苍鹰牵过马来,说道:“走吧,咱们早些回去。省得堂主担心。”
归燕然见苍鹰精神不佳,似怀心事,问道:“二哥,你不舒服么?”
苍鹰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老子这些天来在洛阳城嫖。妓,可折腾坏了身子。筋骨麻软,苦不堪言,这一身童子神功,就此不翼而飞,今天能够走动,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归燕然大奇之下,一句“原来你也如此”,险些脱口而出。但见苍鹰朝他眨眼,登时知道他在胡说,又不免有些羡慕。
李若兰道:“安曼姐姐呢?我得与她道别。”
苍鹰说道:“婚嫁之前,不宜见男方姐妹,阴阴犯冲,未免不详。”
李若兰不知苍鹰随口胡说,竟信以为真,脸上露出惋惜之情,说道:“我想念安曼姐姐,只不过想与她道别罢了。”
便在此时,只见鬼魅与关山月沿街纵马而来,身后还跟着三十多位随从,归燕然与苍鹰见那些人身法矫健,目光敏锐,竟是一群硬手,各个儿都是千锤百炼的身子骨,不禁暗觉惊诧,心生敬佩。
鬼魅见到苍鹰,朝他神秘一笑,苍鹰皱起眉头,点头示意。鬼魅说道:“我听说新安响马还想大举攻来,也懒得去单打独斗,所以将咱们雪莲派红莲分舵的好手全调动过来啦。”
苍鹰知道她身有隐患,若长久打斗,难免露馅儿,故而有所准备,也是情理中事。当下说道:“素闻雪莲派威震江湖,人才鼎盛,今日一见,果然更胜言传。”
鬼魅朝他一拱手,朝安曼说道:“安曼妹妹,九婴门主让咱们快些回去。”
安曼在门内说道:“江龙帮诸位,我身有不便,不能出门相迎,咱们就此别过。”
归燕然、李若兰等人都极为难舍,但安曼既不肯出来,她们也无可奈何。骑上马,一扬马鞭,就此飞驰而去。
李若兰与归燕然同骑一匹马,她依偎在归燕然胸前,脸颊相碰,感觉他肌肤火热,满面发红,呼吸颇为沉重,知道他暗中情动,又惊又喜,微声道:“燕然哥,你平时木头一般,怎地今天却突然开窍了?莫非在巧玉楼中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说罢娇笑起来。
归燕然叹了口气,歉然道:“我也不知怎么了?总想。。。。总想将你搂在怀里,亲亲你的小脸,我。。。。我可真不是好人,越发不成器啦。”
李若兰笑道:“怎地是不成器,要我说,那是大大的长进了,可是好事一桩呢。”
两人调笑起来,说些体己话,声音渐渐变小。
韩霏转头望向苍鹰,见他变得沉默寡言,神情麻木,仿佛成了玄秦一般,微觉奇怪,但斟酌片刻,自知与他不熟,却也并不多问。(。)
二十九 人生在世怎权衡()
四人知时间紧迫,不敢轻忽,一路迎风冒雪、晓行夜宿,又了十余天,回到九江镇上。李听雨、韩琼等人前来相会,他们已从腾千录等人口中得知消息,心下尽皆欢喜。
李听雨笑道:“燕然孩儿,好孩儿,有一位少林寺的禅师携书信一封,专程来向你道谢,听说你大显身手,救了不少武林高人性命,连皇上身边的章斧山参谋都对你青睐有加。你这孩子,真是天生的了不起,就是干大事之人。”
韩琼也听说归燕然与韩霏之事,更是热泪盈眶,欣喜若狂,说道:“魔神教主,您肯屈尊娶我那孩儿为妾,这可让属下。。。。属下美梦成真,这几日夜不成寐,唉,便是立时死了。。。。”
李若兰笑道:“你们两位老人家,可别太夸他啦,这般惯着他,将来可容易学坏。”
归燕然心中忐忑,谦声道:“孩儿我不过侥幸成事罢了,其实才干不足,当真惶恐至极。霏霏她肯嫁我,那是我的福分,该当由我向韩伯伯道谢,不不,赔罪才是。”
九江堂诸人也听闻消息,无不替他高兴。雪冰寒大声道:“燕然大哥,你福气好,本事大,但这新郎官儿岂是这么好当的?要我说,你也太不知规矩,不懂得广施恩惠,遍洒雨露的道理。”
归燕然奇道:“什么叫广施恩惠、遍洒雨露?”
雪冰寒笑道:“你娶了娇妻、飞黄腾达,咱们这些老朋友、穷亲戚,那可眼馋得紧,气恼不过了。你不多给些赏钱,给大伙儿一些彩头,咱们可免不了替你捣乱。将来洞房烛夜之时,床下不免钻出来些讨厌老鼠,让你一夜折腾,不能得逞。”
苍鹰哈哈大笑,一伸手。拍着雪冰寒肩膀,说道:“老子掐指一算,知道那老鼠定然是恶道士变的,那位道士。咱们大伙儿都认得。正是那位‘寻问柳雪钻洞’雪道长是也!”
雪冰寒怒道:“鹏远哥哥,你讲不讲义气?贫道届时扮老鼠钻洞,你不假装贼猫进来接应,贫道可从此与你恩断义绝。”
苍鹰说道:“你是‘寻问柳雪钻洞’,老子便是‘拈惹草鹏窥私’。咱二人叱咤风云。猫鼠一窝,自然得联合作案,不死不休。”
归燕然与李若兰听这两人胡说八道,兴致极高,只怕成婚当晚真来捣乱,无不脸色凝重,神情惊慌。李听雨笑道:“道长稍安勿躁,待会儿我定会包上厚重大礼,赠给诸位兄弟。”雪冰寒这才罢休。
李听雨又道:“燕然孩儿,你眼下既然身为逍遥宫教主。手下能人无数,也不便再寄人篱下,当我下属。从今往后,咱们江龙帮与逍遥宫结为同盟,共同进退,齐襄大业。”
归燕然有些不安,但李听雨道:“你若不嫌弃昔日名号,今后仍是江浔八友一员,我成了你的岳丈,但此后你的所作所为。我也不能过问了。听说逍遥宫总坛在帝台山上,此乃逍遥宫根本之地,不可荒废,你三人成婚之后。当前往彼处定居,重振逍遥宫声威,以你的本事,不出几年,定能威震江湖,与天下英雄争锋。”
归燕然、李若兰与韩霏同时说道:“是。谨遵堂主号令。”李听雨听三人嗓音发颤,显然极为激动,也不禁喉头哽咽,万分感慨。
。。。。。。
一个月后,九江金壶院中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各路英雄豪杰受邀前来,齐聚一堂,有少林寺的无浮、无求禅师,青城派的破尘子,万兽堂的明斯克,仙剑派离风、慕纤纤、赵月,丐帮传功长老博河,江龙帮帮主李麟洪、各地堂主、江浔八友,逍遥宫章斧山、夺魂、腾千录、韩琼等人。
金壶院厅堂广阔,摆开喜宴,丝毫也不拥挤,酒水如江流,佳肴堆成山,灯笼高高挂,烛火映月轮,归燕然与李若兰打扮喜庆,走入堂中,引得众人齐声起哄喝彩。归燕然向众人举杯敬酒,李听雨笑呵呵的说了祝词,随后请众人饮酒吃菜。
期间雪冰寒东张西望,见到归燕然养父母与李听雨一桌,那两人神情喜忧参半,似被吓得傻了。她心生怜悯,说道:“两位老人家当真可怜,养子这般出息,他们却此刻刚知。之前一直在乡下度日,唉。。。。”
苍鹰笑道:“他们一无所知,其实更好。这江湖仇杀,国仇家恨,他们若被卷入,只怕下场不妙。”
雪冰寒道:“不知他们短不短钱财、衣食?”
苍鹰说道:“堂主自有安排,你就别操这份心啦。”
雪冰寒眨眨眼,忽然轻声道:“苍鹰哥哥,你家中是否还有长辈?要不要带我去见见?”
苍鹰一愣,奇道:“我能有什么长辈?死了都好几百年啦。”
雪冰寒嘻嘻一笑,又道:“嗯,若是没有,那也无可奈何,不过倒省了一桩麻烦事,那咱俩什么时候能如燕然、若兰一般?”
苍鹰吓了一跳,说道:“雪丫头,你可是出家人,我若娶你,会遭天谴的。”
雪冰寒怒道:“什么天谴不天谴的?你若要娶老娘,老娘立马还俗!”
苍鹰急道:“你若还俗,老子立马出家。”
雪冰寒道:“你若出家,贫道就当尼姑。”
苍鹰说道:“你当尼姑,老子便自宫练气。”
雪冰寒哈哈大笑,说道:“你若自宫练气,老娘。。。。老娘便。。。。”后话实在太难听,她虽然皮厚,但香儿坐在一旁,她也说不出口。
香儿忽然问道:“师父,我听说燕然哥哥还有一位妹妹,在江湖上也极为有名,怎地她还未到来?”
苍鹰摇头道:“我也不知,你看燕然这小子东张西望的模样,等的也不耐烦了。”想起安曼,心底一阵痛惜,但随即宁定如常。
就在这时,忽然听屋外仆役喊道:“雪莲派安曼女侠到!”
堂上众人都吃了一惊,起身转头望去,只见一位少女昂首而至。她一双大的惊人的美目,一头瀑布般的黑发,肌肤如雪,红唇娇艳。身穿红色龙凤裙,背负两柄长剑,身材玲珑婀娜,当真有沉鱼落雁之美。她脸上精心化妆,涂抹胭脂红粉。更是光彩夺目,摄人心魄。
雪冰寒“哎呦”一声,传音问道:“苍鹰哥哥,你的徒儿美得紧哪。贫道我看的都快没魂了。”
苍鹰紧皱眉头,嗯了一声,雪冰寒登时察觉异样,心生不安,不敢再出言逗弄。
归燕然拉着李若兰,喜滋滋的迎了上去,说道:“妹妹。你总算来了,我与兰儿一直想念着你呢。”
安曼紧了紧双唇,归燕然见她眼中泪珠滚动,心中惶恐,口中千言万语,却半个字都问不出来了。
安曼朗声道:“兰儿姑娘!咱俩昔日曾击掌为誓,定下不死不弃的约定,不知你是否记得?”
李若兰微觉奇怪,想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是啊。是啦,我曾与你相约比剑呢,我可真是糊涂,全都忘了个干净。这样吧。等这麻烦事儿一完,咱们立即比过。”
堂上众人一听,无不哄笑起来,夸赞道:“新娘子好生豪气,比新郎官还要厉害!”
安曼神情如罩寒霜,道:“你若说话算话。那咱们即刻就比,便如当年一般。”
李若兰脸上盖着红布,瞧不清安曼脸色,只是稍觉唐突,笑道:“当年。。。。当年。。。。”
安曼道:“当年咱们曾有过赌约,我若赢了,燕然便随我而去,加入咱们雪莲派,伴我终生,这句话,你可曾记得?”
李若兰听她语气渐渐不善,心头也生出不满:拜堂乃婚姻大事,务求完满无缺,安曼姗姗来迟,倒也罢了,如今还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捣乱,她虽然对安曼颇有好感,但此刻却也真的恼了。
她沉声道:“不错,你为何提起此事?当时你也没赢我啊?”
安曼道:“兰儿姑娘,我安曼在此向你挑战,若你有胆接招,胜过我手中长剑,我再无二话,立时就走。但若我侥幸取胜,燕然哥便随我离去,此间之事,就此作罢!”
堂上众人闻言大惊,一时皆寂静无声,李若兰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归燕然愣了半晌,摇头道:“安曼,你在胡说些什么?有什么闲事,咱们容后再谈,还请你快些入座,这么多英雄豪杰在此,你可要懂些规矩。”
安曼听他这般说,霎时泫然欲涕、悲痛欲绝,她走上一步,在归燕然耳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哥哥,我有了。。。。有了身孕。”
归燕然眼前一黑,身子巨震,手脚麻软,心中生出极大惧意,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月前的点点滴滴。
刹那间,迷雾散去,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颤声道:“那。。。。那是我。。。。”
安曼点点头,不再多言,倒退两步,闪身而去。归燕然再无犹豫,正要快步追上,蓦地身前出现一道人影。他看清那人样貌,认出正是玄秦。
玄秦在归燕然身上一拍,归燕然登时心神迷糊,将刚才一切忘得干净,他垂着脑袋,站着不动了。
李若兰虽察觉到些许不妙,但没料到此事万分严重,问道:“燕然哥?安曼她怎么了?她在发什么脾气?”
归燕然随口答道:“没什么,咱们。。。。咱们继续吧。”
众人见生出风波,但不久便遭平息,议论了一会儿,纷纷毫无头绪,只能就此作罢。不久之后,堂上依旧欢声笑语,烛火飘摇。
。。。。。。
安曼见归燕然并未跟来,心头绝望,如焚城大火般熊熊燃烧,心中痛楚,直是无法忍耐。她一路狂奔至江边,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哭了许久许久,她抽出长剑,一咬牙,往自己脖子抹去。
一人纵跃上来,轻轻巧巧将她长剑夺去。安曼擦去眼泪,一转头,死死瞪着此人,似乎要将满腔怒火发泄在此人身上。
她很快便愣住不动了。
她识得此人。
她爱过此人。
她以为他已经死了。
那人走上一步,搂住安曼肩膀,将她拥入怀里。
安曼泪雨滂沱,缓缓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她小声哭泣,脸上神情,不知是哭是笑。
她问道:“师父?”
苍鹰说道:“老子可不是冒牌货,你以往偷看过为师洗澡,不如问问为师屁股上有几颗黑痣?为师答不上来,你尽管捅死我便是。”
安曼想要发笑,但却笑不出来。她脑中一阵空白,突然用力吻上苍鹰嘴唇。苍鹰并不躲闪,只是任由她如此宣泄。
他知道他不能走。
他要救她的命。
他也要拯救自己。(。)
三十 海上真仙绝尘迹()
江上冷气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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