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不及想念秦可卿的袅娜,走船蓬下,贾探春道:“外面传进来的坊刻,不是有攻击质疑你的吗?得回绝它们!”
“嗯,提议不错,不愧是雅会东山、雄才莲社、海棠诗社发起人的秋爽居士蕉下客。”贾琮坐下道:“我想想。”
贾探春微笑微喜,雅会东山、雄才莲社是她借谢安谢灵运陶渊明典故发起海棠社而作,秋爽居士蕉下客是她号了,证明他们还有点隔房姐弟之情,尽管稀薄。
贾琮不由摸摸后背,其实暗生冷汗,这个题目总纲难度可大了,但姑娘们思虑得不错,他作为盟主、曾经文宗,确实得时时聚人心、收声望,名利名利,名即是利,并不是单纯地为了炫技,实有必要之处。
金鸳鸯神光仰慕,史湘云、薛宝琴专心窥视在侧,同性子的两人神采奕奕,贾琮心念迭转:“可笑,异世十多年,南征北战都杀过来了,我还怕那点文书工作吗。”
“你们谁琴艺最精?”贾琮思索记忆,不久便打好腹稿,突发奇想:“我有了一篇,要是能用七弦琴弹出来,最好不过。”
林黛玉摆摆玉手:“我学过一段日子,手疼得很,所谓三日不弹,手生荆棘,弹着玩倒行,要精就难了。”
“是的。”贾迎春挨近兄弟:“琴艺要精,非得天天都弹一二个时辰,手都能弹痛了,再说此时鼓乐不妥,不如写出来,叫外人弹。”
“怕啥。”贾宝玉道:“红白喜事,喜事就应该鼓乐。”
贾府四个春,各精琴棋书画,大丫头也由此区别,贾琮想最精琴的,该是宫里的元春,他边听边下笔泼墨写了,妙玉道:“你把减字谱写出来,我倒可以试试。”
众人都说妙玉合适,谱上琴曲,通琴理的人自能看出精妙,贾琮暗暗无奈,他只听得弦调,自己也弹不成,不精通怎么写谱?幸好妙玉全场最佳,应该无虞,深感妙玉真有大用,于是又边写边跟她说他词中七音。
“古琴十三徽十三音,哪来七音?”妙玉当场笑话:“嗯,你说的,可能是高音阶的无射律,我来帮你谱罢了。”
“是了,三分损益、十二半音、黄钟大吕、无射夷则。”林黛玉接道。
“是啊,焦尾枯桐,鹤山凤尾,龙池雁足,有好琴好词,不怕没好谱。”
贾琮暗暗汗颜,无人笑话,千金小姐们也只是一知半解,无论哪一门,精通都是耗时耗力的,只叹妙玉助府上良多,世外高人,一向冷傲,竟与贾琮如此亲切。
另外盼着贾琮能捣鼓出什么东西来,三春深察不出他俩快速飞逝的眉目情意,与贾琮尽过鱼水之欢的李纨,旁观默然,转眼对视鸳鸯,发现成行的丫头红了一下脸,李纨纳闷,心跳了一下:“该不会是鬼神惩罚,被鸳鸯看出来了?不对,是我心里有鬼才多疑。”
鸳鸯蓬外船尾和晴雯一起摇橹玩,心道:“珠大奶奶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哎呀,我又怕什么,当初老太太的态度就等于答应”
贾琮挥笔写完,妙玉首先观看:“我谱、弹几天,再让你们听。”
众人只见题目是“天行健”,要过来看,贾琮伸伸懒腰,商谈了园子诗社与山海书社的往来亲密合作,重要之事完成,无心听人评价,出蓬门,叫鸳鸯晴雯开到蓼汀花溆岸边,可怜俩俏丫鬟娇媚柔弱,晴雯摇几下,骂着不干了,贾琮暗叹自己无隋炀帝万人拉纤的福气。其时残阳如血,他上岸找茅厕,说了要好好备出殡停灵之事。
鸳鸯看他去茅厕,自不便追随,想着由北绕个半圈再回荣庆堂,出了紫菱洲、蓼汀花溆,行出石道,迎头周围是柳叶渚,翠绿欲滴,掩天盖海,茂盛无比,折了条柳枝穿行,一人蓦然想起昔日贾赦威胁、倍感无助,袭人平儿诸闺蜜除调笑也无法,全靠自己奋起反抗,再跟贾琮,路途照拂,恍若一梦。
没走出花柳世界,远远见到柳堤远在东端,刚好贾琮出恭回来,也往这边行出园子,她愣了一下,拂动藕合色绫袄,欠身笑道:“怎么不听听他们评价就出来了?难道怕不合格被惩罚。”
“嗨,我不是她们诗社的人,只是合作关系,我知道你会跟我说的。”贾琮早察到远近无人,最先有一个眼神恶毒的老婆子,看丫头折柳枝,欲上来骂,辨出是大丫头鸳鸯,夹着拐杖跑了。
两人已经熟络,不脸红,贾琮拉她石后柳下的草地坐了,鸳鸯原也不懂书画,只说得出听来的品评,倾诉两句,急道:“快黑了,没灯笼,赶紧走吧。”
“不急,路上等个人就行了。”贾琮抱上了她,属迎春、宝钗那样肌肤微丰型的鸳鸯,他双手隔着青缎掐牙背心都很有感觉,一面解着水绿裙子的腰带:“刚才她们不是说什么无射、夷则十二律么,其实我们也可研究研究。”
“那些我就真不懂了,你教不会的。”鸳鸯笑着欲逃开,那一晃动,高挑水蛇身材一览无余,鹅蛋脸上嗔道:“我们还没个了局呢,你和妙玉早就无射变有射了。”
“谁说你不会,是学得快。”贾琮大喜,鸳鸯是啥脏话也骂得出来的人,温言道:“不到两年半,你们就过门,我如果又回金陵,肯定也要看看你父母,修修坟墓。只是你哥哥金文翔也不管你,我们再要相见相会,等得可是多少年。”
一番温言关怀,她早忘了要逃开,眸中动情,急急道了一句:“那你别脱光了。”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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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野外战争、风采依旧()
与晴雯、金钏、司棋并称红楼四烈婢的鸳鸯,已被贾琮改造了许多,大观园夜下打野,诸多不便危险,但也无比刺激,她只许解开一半,干涸许久的微丰高挑身材不到一刻钟便已得享极乐,相反,忍耐好长时日的贾琮却只是浅尝辄止,并未尽兴。
鸳鸯扎着因不是通房也不是小妾而没盘起的乌发,一边让贾琮帮忙,黑灯瞎火,看不到她事后的脸上春色:“你没尽兴是吗?”
“还好,说明我有长进,阴阳交泰,‘气’到了就行,合和而有无穷生意,倒不必过分。”贾琮回想方才她衣裙半解半掩,腿脚修长,虽看不清楚,朦胧豪华野外,却别有一番兴致,不满十分,也满七八分了,替她勒紧了汗巾,依稀望见比他高出寸许的贾府最高级别大丫头的水蛇腰身段依旧诱人:“有点可惜是,不在葡萄架。”
“葡萄架有什么好的?”鸳鸯疑惑,忽然想到什么,感动地偎在男人怀里:“是了,葡萄架下,七夕一起,能听到牛郎织女的情话,别欺我不通文墨,我可是老太太教出来的。”
贾琮忍住笑:“你知道潘金莲倒挂葡萄架吗?”
鸳鸯皱眉思索,不由缓缓离身,愧疚道:“有这么一出戏么?我真没听过,最香艳离谱的也不过《西厢记》、《牡丹亭》,而且选段演唱。”
又佩服起他的博学见闻,无所不知。
“嗯,是《金瓶梅》的,你可以偷偷买一本来看,下一次我们再一起研究探讨。对了,最好买插图版的,比西厢、牡丹好了去了。”她看到他目光深邃,谈论着崇高无比的学术问题,还拉她一块儿谈,琮爷待她是何等的知心啊!
“好,我一定买来看看。”鸳鸯有点学问,是被熏陶出来的,骂人都用“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可谓是雅俗都能拿来骂,自然是身处豪门上流、耳濡目染来的。另外学问就在酒令、牙牌词令上了。可是她雅的学问不精深,最下流最粗俗的画本戏文也绝对看不到,二来不像千金小姐出嫁前有专人开设性教育,故而让贾琮一步步开发上了,寂寞岁月,难得鲜活。
两人皆知久待下去必变生肘腋,相向而行,鸳鸯一面走一面默默回味身登极乐、从心到身双重舒坦的至极体验,久久难以忘怀,她在此方面,若不遇贾琮,全然一张白纸,王熙凤小产时她与平儿相谈便可见懵懂。再想也曾在大观园野外无意撞见司棋、潘又安苟且打野,今夜轮回到自身上,天幸没有隔墙之耳。
文战、武战到女人身上的战争,都磨炼得娴熟持久的贾琮带着些许成就感,略微飘飘然地返回灵堂庐居,再无眼馋妻妾之苦,怡然自得,仰观宇宙,俯察品类,感慨系之,翻了几本经史子集,查缺补漏,一下文思泉涌,在白天《天行健》词谱之上,更进一步地写出一篇《寒窑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琢磨修改,一夜并未写完,隔日迎春率先登门来望,麻衣缟素,并行与弟守孝,执宣城之纸相望:“又重学制艺了吗?开篇甚有气势,不像我,作首诗都读得出来羞涩退缩之意。”
贾琮另铺纸续接写:“你哪有羞涩退缩?二姐姐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棋艺在姐妹中应是最高的,人各有专长,我教四妹妹出画,你也可出棋道之书。”
“园成景备特精奇,奉命羞题额旷怡。起承两句,人家说我怯懦羞惭的性格,直露无疑,要不说言为心声,景为情语。”贾迎春坐道,司棋说:“琮爷要咱们姑娘出书就好了,打发得过多少孝期苦闷日子。”
“孙绍祖没死吧,当初我只吩咐让他生不如死……那会儿办事的余彪,不知道还活着没?”贾琮深叹时光飞逝,种种皆在昨日,在外努力拼搏等因,与骨肉感情不增反减,大概成大事者,须得有一番绝情,“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
两姐弟比别人亲点,话说得多点,隐约谈到了在场的司棋、大观园后厨争权的部分事,迎春随遇而安,不很愤懑大气,多从司棋口中说来,主弱仆强,司棋还说到了林黛玉、王夫人的二三事,贾琮听着未答,而后探春惜春到了,话音多了,探春说话掷地有声:“外面甄公子递进来的书,便有人赞叹原来海外、西洋也有很多文明,他们上古也有我们一样的英雄诺亚方舟、普罗米修斯。”
“府里老爷也看了,最近在拿我们《九章算术》和外国比,说什么牛顿三定理,真难懂,如宝琴海外归来,我们感兴趣,那些海外来的,大家也好奇,竟刮成一股风。”贾惜春冷眼道:“妙玉可真厉害,今天谱好了,就此热势,希望你这篇《天行健》刊出,能震震四方,风采依旧。”
“谱好了吗?我们去听听。”贾琮当即放下写……改进《寒窑赋》,兄弟姐妹商议,孝庐鼓乐实不妥,到大观园栊翠庵旁听可成,边看减字谱边进了栊翠庵东北,大观园的东北、亦是栊翠庵东北的嘉荫堂,曲水流觞,林木掩映,绣桔莲花通知了,片刻隐隐约约的琴声飘出庵门。
在场通南北腔调的龄官自告奋勇小声吟哦:
“尽管洪水滔天也不曾低头,尽管天崩地陷也未曾俯首,尽管疾病横行也不假外求,火光初现全靠我钻燧双手。”
“尽管溺于沧海或断失其首,尽管山高万仞而年逾重九,尽管十日并出致草木枯朽,张弓射出天地久……”
栊翠庵内老红梅树下,一棋坪一绣墩一人一琴,妙玉扎逍遥巾、穿古汉族程子衣一线横腰绸绢道袍,伸出飘逸袍服的修长玉指按由粗到细君臣分明的七弦琴,吟、揉、绰、注、撞、走、飞,常用古琴指法异常娴熟,铿锵争鸣,琴法达到高境界,给人敲鼓的幻觉,悲壮凄厉。
“出人意料,比我想得要好上许多。”贾琮觉得不白费,负手而听,三女各坐栏杆内绣墩,手提的香帕子飘出栏外,一扫儿女脂粉,竟然头次觉得古琴也有龙吟凤鸣,就连贾琮改进的腔调,亦不似江南昆腔软绵绵,而是把秦腔的高亢、中原安徽采茶歌的黄梅戏的清新明快融为一体、朗朗上口,任谁听了,都能哼上几句。
嘉荫堂下面,林黛玉命名的凸碧堂,靠山临水,堂子凸出来,正是赏月、观光、听声绝佳场所,史湘云、薛宝琴、林黛玉驻足在此,深陷琴音之中:
“栉风沐雨,三过家门不入。虽我之死,有子孙存焉。智尝百草,何惧肝肠寸断,死犹化鸟,将海填……”
下一刻,君弦、无射等十二律高音频繁发出,贾琮热血上涌,心道:“比后世网上的大神古琴视频,还更接近古韵,毕竟这才是真正的大神。”
此曲名为《天行健》,取《易经》乾卦之词,前半部分全是中国神话,是他前世网络歌手洛天依的作品,现在词同,谱调不大相同,但听来一般的振奋人心,寥寥几句,便道尽中华神话的抗争核心,与外国神话泾渭分明,高下立判。
几乎同一时间,西小市山海书社批量发行《天行健》词谱,老板罗高才请来了昔日教坊司的专业人士朱绣帘开堂演奏,听者间杂外国人:
“看我持缰握矩,决洋疏流,终伏大水,复归东游!”
“治得沃土,以飨食九州,何必叩首,以求方舟?!”
“操蛇之神,惧之上奏,帝命夸娥,负山避走!”
“取火有道,何至于偷?!天亦可补,尽显我风流!”
词未唱完,本国人士专心倾听,书社三堂优雅清净,檀香氤氲,与大陆剪不断理还乱的东南海岛女王奉邀坐楼上雅间,亦有深深的归属认同感。
詹姆斯、约翰逊、克里斯托弗等洋人围绕在中国通的黛富妮身边,问唱词何意,黛富妮只说有古希腊韵味,说不清,却听出诺亚、普罗米修斯被东方神话吊打了一遍,心里不舒服,里面很多典故,司马迁自述未敢妄言,洋人又哪弄得清楚?
第383章 名利双收()
曲不是闺中作乐,词也简单明了,气势似李青莲从西域走来,引吭高歌,尖锐高亢的琴音破进二堂二楼,一插屏雅间,张茂才用筷敲碗回应:“大家认为怎样?”
“曲子好。”王应麟应道。
“是,此曲富贵间少见。”司马匪鉴摇头晃脑。
“那就是说词还差强人意喽。”匡六合一愕,道:“幸而不是与人叫板会战,就不能辨高下,但,词虽不像古来格调,胜在说得有理有据,而且,好巧不巧地把西方神话给一一反击驳斥了,近来不是西学初兴么,盟主山海公又提倡又反驳一二,有所批判地提取加剔除,不致落人口舌,就很妙了。”
“山海书社山海经神话,自号山海,再加上一首天行健词曲,名号深意已呼之欲出。”王应麟突然一脸敬服,摆正位置。
众盟友纷纷回味,大加赞叹起来。
“沈约把咱们汉字分了平上去入,是以有平仄,周邦彦统一词牌,是以有格律,沈璟统一南曲,是以有韵调,凡统一而得认可者,经久不衰。可惜你们家公子,不受束缚。”曲落离手,妙玉声音缭绕蟠虬的红梅下,莲花绣桔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唯香菱笑出梨涡:“林姑娘也说过似这样的话,做到这一步的,非天纵之才不可,咱们琮爷是常人不能比了,因他从不按常人的路子来。”
莲花绣桔感觉格格不入,未敢入二堂,窃窃私语地先出来,妙玉望着香菱淡笑一下,心道:“傻丫头,他是嫌规矩束缚烦呢。无规矩不成方圆,不按规矩来,诗词界的人根本不认你。然而他今日威望临天下,就是吐一口唾沫、放个屁都有人捧的,哪怕说句不通的屁话,也是名人名言,让人奉为金科玉律。词不入流,意思倒好。”
香菱两手握在鼓鼓的胸前:“你的曲子也好,教教我。”
妙玉随意应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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