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思索了好久,红脸道:“荤话!”
“一本正经地不正经。”
她学着撩了一下这个拥有无穷气魄的男人的手心,藕莲裙拖款款摇摆地出了后门,浅蓝比甲下的曼妙身材若隐若现,一步三摇,梳理精细的青丝乌发就像多年培养出的诗书气质一样贵气,美眸回望:“你一定得好好保重,千万不要出事儿。”
名门闺秀第一次练习似的撩人,果真也撩人,妙到毫巅,目送妇人背影远离,闻着屋中残留香气烛火盘菜温馨味,贾琮摸摸下巴:“还真挑起了我的火,你赢了。不过,我要没成就没权势,人家也不会这样。她既然跟我过招,我不接着,享受刺激,真说不过去!”
御姐的风韵手段对少男有破甲摧心的杀伤力,料想当年李治寺庙会武曌,怕也不过如此。
第378章 风流大观园()
水仙庵后院走了一阵,藤葛绕围墙,青苔布石板,除清幽外无甚优点,回来中堂,中间有一座洛神雕像,棱角磨损,零件脱落,余韵犹在,贾琮出前院天井,一个小尼姑当面进来,眉目俊俏,轮廓有点熟悉,记不起来:“小道长是掌院吗?”
“以前不是,今儿大抵当得了了。”道姑手执着一把竹制长笤帚,方才兴许是在外面清扫落叶的。
“怎么说呢?”
“有一位贵人奶奶,跟老姑子盘下了整座庵,说留我帮着照看。我恰巧是被卖到此地的,这位大爷,也是贵人多忘事。”年轻尼姑英气勃发,自有一股风韵,清清嗓子:“翠凤毛翎扎帚叉,闲为仙人扫落花”
一支熟悉的昆腔水磨调,贾琮恍悟:“芳官”
芳官本是和龄官她们从江南被贾蔷买上来,一场贵妃的省亲,改变了她们的命运,贵族与资本,随意玩弄摆布底层人。老太妃国孝期间,各戏班不得不解散,十二人随波沉浮,芳官先为宝玉丫鬟婢女,后被王夫人大发雌威,名为“慈”,跟智善等出家,实际被老尼姑们拿来做奴隶,王夫人去掉“狐狸精”,又白赚仁义名声。
若晴雯跟贾宝玉,也早随芳官蕙香这场风波,芳魂消散了。
数年不见,贾琮见她形色性子已大变,不大会反抗轻佻了,凤眼已无光彩神色,该是人世的折磨,令她起了闭塞视听的自我保护,出山门来,偶有乞丐过,小径荒芜,模糊中听得那支曲赏花时在脑海飘,贾琮怅然:“李纨选这里做幽会欢好之所,又选了这样学了乖的人,也当真是小心谨慎,性子近我。”
快到了出殡日子,贾琮不急不缓地观赏了一路风景,或进入关厢坊里,听听市井声音,看看民俗风气,胸襟渐次开朗,最后才回府中,照例是要拜别一下长辈族人,商谈出殡等各事宜。
西府东跨院大太太正堂,穿斩衰麻布孝服的邢夫人臃肿无美感,不见清减,倒显得为丈夫之死称心如意似的,环顾大房众人齐聚请安,邢夫人接过平儿奉上的济南秋露白,提起茶盖子来回扇,得意不已:“琮儿送进来的各地名产、故土三吴特产,尤其南洋香料象牙,我喜欢得紧。照理说,家下也该做些恒定产业,稳定开支,单靠庄子,往年就不行了。”
庶子贾琮可是涉及古代利润最高的走私海贸,自己小金库从不缺钱,嫡母邢夫人自当得讨好,吝啬自私的邢夫人收了大把益处,何等高兴,贾赦一死,大房之中,唯我独尊,舍我其谁?
“太太虑得长远,无恒产者无恒心。近来宽裕,我倒想提议开两家钱庄的,钱庄票银汇兑,银铜汇兑,又可铸私钱,助市集流通,钱贵银贱,私钱泛滥,不怕违律,且有稳定的二三倍之利,不失为长久之计。”薛宝钗慢条斯理。
贾琮不知该欣慰该苦笑,想道:“通商口岸大开,海贸大盛,刺激商民资本与生产力,这个时候,最高级的手段不是战争,而是金融、经济杠杆、马哲经济学宝姐姐的眼光果然准,薛家本来就开过典当行的,可惜大舅子薛蟠没脑子。”
“启动一家钱庄,少说得二万两,这一宗得四万两银子,京城汇集天下商人,倒也不怕开不下去,确实是长久之道。”平儿想想,赞同。
“开吧,吃相别太过分就行。”贾琮点头,思忖:“钱庄票号,未来得重视,经济如果崩盘,家国都得玩脱。”
邢夫人贾琏双眼放光,嫡母嫡子一点儿也不懂经济手段,但一个是敛财极品癖好者,一个是花钱败家极品爱好者,时时梦想一夜暴富,再花个几百万,邢夫人笑意盎然:“辛苦你们这些少爷奶奶,大老爷那几十个妻妾婢女,我留下两个使唤,其余全打发了,省得破费。”
“秋桐”贾琏急切地脱口而出,之后尴尬地笑。
“嘁。”平儿不动声色地冷笑一下。
薛宝钗恍若未闻,贾琮摸摸鼻子,他背后女人也够乱够呛,五十步笑百步,干咳了两声,拜别出来。眼望名义上的儿子儿媳全走,邢夫人顾盼自雄:“秋铜,嫣红,咱们再把家私点一遍。”
回耳房私库,邢夫人这样爱不过来,那样欢喜不过来,手翻一本本账目,不忍释卷,又觉得不该让任何一个人清楚她家私,想到这里,又心痛王善保家的撵出去了,身边无得意人。经手一件贾赦勾结贾雨村讹死石呆子得来的古玩画扇,再次爱不释手,迷恋地自言自语:“一定值很多钱,拿去古董行竞价好了。”
金箱银箱,耀目生辉,邢夫人伏下臃肿躯体,一件件掏着卖掉贾赦几十个小妾婢女换来的珍珠项链,犹如沙漠徒步者接近水源一样,她有巨大的满足感和安全感,冷冷笑道:“都是我的!谁嫁谁娶,都别想抢走!”
阴风拂着满院白条白灯笼,灯台蜡烛如泪,嫣红秋铜竟觉恐怖森然。
“二姑娘的月例和一应事务,老爷太太们都从来不管的。”卧室的晴雯发牢骚,伺候主子换一下便服。
香菱帮着打包被铺,薛宝钗道:“要你们多嘴,二姐姐月例并出嫁,顶头不过几千两,誊得出来。”
“她不管,我们管就是了。”贾琮习惯似的,只换上一双宜兴蒲鞋,其他摇头不换,胡子微有寸许了:“不是说守孝澡也不能洗,胡须头发都不能掉一根吗,就这样,别换了。”
礼是如此规定,但一般不用完全死守,看看贾敬死后,亲子亲孙贾珍贾蓉晚上立马脱掉孝服,泡小姨子泡姨妈,诚如我东哥,不知奶茶妹之美,换个“民主气息”的美利坚,来个丰满美女度假游。
“你这样就很好了。”薛宝钗深以为然,摸摸夫君的胡茬,又心疼又好笑:“蓄长须才有官相有官威,有男儿气概。”
贾琮一手在娇妻香肩柔背摸索,贴额头碰脸庞,挤压双峰,笑道:“受不了怎么办?青禾不得雨露滋润,会枯萎的。”
薛宝钗一把推开,圆圆俏脸光润无暇,暗香逼人,腰间一条麻布带衬得曲线隐露,弓鞋婉转两步,杏眼带春:“相公,只要你熬过去了,到时,不论何时、何地、何种花样都成,宝姐姐都听你。”
“真的?”贾琮惊喜,恨不得就地正法,诸葛亮擒孟获七进七出,可薛宝钗早跑了,贾琮愈发对丁忧制度憎恶不已:“该死!每次都有人挑火,就是放不出去!”
出偏厅才见有人,一个小妮子六合一统瓜皮帽,足登皮靴,一小身皂服,好个玉面公子,贾琮道:“云妹妹来了,你不忌讳三房吗?”
旧时灵房产房病房为大户讲究忌讳,史湘云俏脸生晕,奇怪道:“什么是三房?我在家待不住,更奇的是婶子婶娘也叫常过来,真是怪事。”
“常过来也没什么,亲戚不走动,害怕成仇人了。”贾琮带偏话题,只得自个儿一路进园,幸好中路穿堂有贾蔷、贾芸等他,呆霸王薛蟠、柳湘莲也来了。
期间内宫太监刘康又带皇宫秘事私信给他,两人暧昧不断,暗度陈仓,贾琮笼入袖中,面不改色,穿南北宽夹道,进院门到西南缀锦楼摆席,其时盛夏,百花盛开,空气弥漫花香味,蝶舞蜂聚。
族人男女重要的都来了,贾琮赏心悦目,旷性怡情,缀锦楼风景佳丽,南望紫菱洲,鸭鹅鸳鸯嬉戏,蓼汀花溆排排竹筏,隔远似也能闻道莲藕清新,东北则是一片翠绿的柳堤、翠滴亭、柳叶渚:“大观园真有独到之处,找机会在此花前月下,也不错。”
外客只有薛家,贾母贾政也出席了,司棋莲花绣桔等倍显风光,不能沾荤,显威风吩咐厨房造各样糕点、入食花品、水果,贾琮先在外席和男性谈事,再和姐妹们谈到书籍刊刻。
宴席摆满整个楼上,袭人侍立王夫人身边,随时准备被耳提面命:“大太太看着盛气凌人得很,太太顾及自个身子,不要怄气的好。”
王夫人却越提越气,极度地不自在,史湘云活泼好动,年轻人里一片欢声,长辈们则心情各异。看起来是她们宗法制长辈为尊,手握生杀财政大权,可是中心主场,早已转到贾琮那儿,暗流涌动,不知涌向何方。
第379章 温馨与新的斗争()
不沾荤犯禁,缀锦楼此间东道主领了银子,司棋充当大姐大,便专在时鲜瓜果、茶酒饮料上下功夫,薛宝钗发牌票出银之意,也是让她们拿一部分资助二姑娘贾迎春房里。
除上下普遍爱吃的绍兴黄酒,拿了几样往常不常吃的高邮五加皮、粤东荔枝酒,贾母都说新鲜,此得益于商品经济发展,贾琮有功劳在内。他前世已吃腻,不觉如何新鲜,不就是果酒么,添加剂又少,味道还不及现代一瓶三块钱饮料。
另加了菜花豆腐、桃叶汤、沉香水、樱桃、杏子、青梅等,汤茶制法很高级,他觉得倒不错。
谈到西学东渐,华夏本土掺和外来文化已有近二千年历史,从佛学算起,到如今西洋学说宗教也很有影响,贾琮意思明确,相互吸收交融,输出文化软实力。
说老庄如来,在座才女当能插上两句,妙玉尤入门二十多岁,精研十数年,她与黛钗同坐,淡淡笑道:“天竺传佛过来给我们,我们传给周边小国,这些有先例。”
众女专心看她,听着:“也就在两百年前左右,按西洋纪元十七纪,我国有云栖朱宏、紫柏真可、憨山德清、藕益智旭四大名僧。单说杭州五云山云栖庵朱宏,他的一本禅关策进,据说对倭国影响非常大,我在江南便听到过。”
“即使不说那一本,另一本水陆仪轨,咱们今天上下做水陆法事,都是按它规定来做的。只是说各种学说需对文字文意研究极深,自然就只能在上流交通。”
贾琮吃着果仁,天真活泼不下史湘云的薛宝琴头发微卷,一小股子洋气:“是真的,咱们这名头不甚响的绘画插画,到了东瀛扶桑那儿,竟炒成了风靡举国的浮世绘,高丽、暹罗、吕宋都望我们项背。只是传得也不甚远,满喇加往西出去,再不是儒家天下。”
“怪不得如来佛在天竺坐不住,屡遭排斥,反而在这里落地生根,开花结果了。”薛宝琴笑吟吟:“当年我出海沿途所风闻的,也不全,咱们贾大学士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知道得应该更多些。”
“那就是了。”妙玉道。
“可见前景是不错的。”贾琮略拣择两句外国见闻说了,信手拈来,尤其对薛宝琴脾胃,他莫名爽快:“看看我前世的时代,任天堂ns碾压国内游戏厂商,日漫风靡南北谁知道古代是反过来的,真是天道有轮回。”
席中妙玉不看贾琮,犹如陌生人,只应承了愿择一二当世三教典籍,帮忙汇编,自三武灭佛,佛道两家皆被朝廷实行管制,严加防范,思想已互相交融,推行三教合一者渐多,但这片土地向来宗教力薄弱,也就西藏可实行****,更多的不过修身养性为人处世的文化。
它的包容力与同化力,代代乱世后一次次被验证,贾琮充分相信一旦了解的人更多,它对外同化力不可小觑,相比直接武力暴力,文化输出缩小了极大的成本,只是见效时间会长一些。权衡利弊,此选为佳,因为贾琮也觉得常年拨军费,拿军队人数堆积胜利,自己也要扛极大压力。
“前儿我画完了送刘姥姥的园子图,天,大观园建才建一年,画却要画两三年。那些颜料纸笔钵盂都是宝姐姐开的,族里出的钱,也算是琮大哥和宝姐姐合力出的了。”贾惜春抱怨自嘲:“可算好了,有了底稿大概轮廓,其他可临摹出几十张。我想的是,把我们那些歌咏园子的诗作也配上,字画两全。”
“好,这更能卖钱了。”贾琮打断:“也不需要几十张,十张左右就可,物以稀为贵,咱们走高端路线。诗词文字可以盗版,名画却能看得出名家手笔,价值在买家眼中看得出来。”
“嗯。”贾惜春点头,两辫晃动,低头吃蜜枣,她在贾琮夫妇影响下变化不小,自觉与她们相处极融洽舒适,她渐渐感觉到,阖府上下,偌大百年望族,唯她琮哥、宝姐姐最有向心力和凝聚力,予了她亲爹、亲哥以及西府未曾给过的安全感。
李纨把大观园各家诗集翻出来谈,贾惜春见往昔诗句,回忆幕幕浮现,想自己本是公府千金小姐,三春里唯一嫡出的。可从小有爹胜于无父,东府哪怕一句嘘寒问暖也不见,但凡从儿时就感人世凉薄,连亲情未曾拥有的人,很难相信什么,会自私自利以保护自己。
老祖宗虽然开放,但封建人士再开明,也无法让一个子孙,尤其是女人,以一种恰当的方式去体现价值。
所以她多方配合,乐在其中,当下听到三姐姐高谈阔论:“大观园题诗有十多首,当时的林姑娘代宝二哥题的一首‘杏帘在望’,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当推首选,此首配在园子稻香村处最好了。”
贾琮旁观,元妃省亲众人题诗,的确林黛玉才华灵性最高,两句在后世某年的人教版编入词句背诵积累,内中有套用温庭筠商山早行。
史湘云不满自己无诗在其中,扁嘴:“有什么好的,十几首歌功颂德,让人记得住的也就几句。像三姑娘‘精妙一时吟不出,果然万物生光辉’,四姑娘‘景夺文章造化功’,珠大嫂子‘神仙何许下瑶台’,都是中流。亏宝二哥作了三首,一首也不出色”
贾琮让她们充分讨论,集思广益发挥才能,老实说他把贵族习气吟诗作画丢下多年了,贾宝玉在长赋与少拘束乐府诗中最出色,极度厌恶规则条框,微微负气地冷哼:“那算什么,云妹妹和琮弟连诗都不能附在上面”
史湘云划脸:“羞不羞,和你对对子联句我还能输了?人家琮爷那时江南游学,留下的诗词少么,你比比秦妇吟。”
贾琮目不斜视,话不多说,不说诗词曲赋,八股文他也放下很多年,想想都觉生疏。
薛宝钗自忖:“琮弟肯定连平水韵都记不清了,再提岂不让他难堪?”
她微笑岔开:“原本就是我们闲着无用闹着玩,现在既然又用,又不能韵律不分,但闻道先后,术业专攻,各人不同。总不能叫一个人逢战必胜,又逢诗必名,那太不地道了。”
贾琮想到家里说说无所谓,但外人质疑、不能让同盟信服,也实是一个危机,同盟同盟,同者而盟,得有相同的志同道合之处,也得有人格魅力,这也是翰林院年年对优秀进士都要重复考的原因,不能把学习放下。
深感为尊难做,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不过想想一路走来,无论文武,怕过谁来?又深信自己的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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